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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苏向晚淡淡道。

　　　　景尚翊勾唇一笑，高风霁月，眼中星芒闪动：“你作出那样危险的事，我能不来吗？”语气中有隐隐含着的怒气。

　　　　说罢，便执起苏向晚的手细细观察起来，生怕漏了任何一小点伤口，天晓得，当他知道苏向晚居然空手下油锅的时候他心有多慌，要不是笃定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滔天的怒气几乎想要把丞相府全灭了，可即便百般安慰自己，他还是放心不下她，放下手中的事就急急赶了过来。

　　　　还好她没事！

　　　　苏向晚眼波流转，轻轻抽回手，道：“我没事。”

　　　　抬头看了一眼红木窗外寸寸西移的阳光，陡然想起一件事，道：“忘了和你说，红叶的家人可能知道一些事，你得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

　　　　景尚翊沉声道：“我已经派人去了……”话语顿上一顿，“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红叶一家四口无一幸免。”

　　　　苏向晚心中长长一叹，红叶纵有千般不是，其家人也何其无辜，一时不察竟让人钻了空子斩草除根，而且，沈静宁之事好不容易有了点突破口，现在又功亏一篑了。

　　　　淡淡轻烟如练在空中横舞，景尚翊开口道：“杀了他们的是一群江湖杀手，刀刀致命。”

　　　　苏向晚凝眉，没想到董氏居然还和江湖中的人有所勾结……

　　　　“你也不必太过失望，调查红叶一家之时，我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景尚翊轻轻拨弄茶杯杯盖，道。

　　　　苏向晚眼含笑意，按住景尚翊拨动杯盖的手，为他斟了一杯茶，茶水自壶中倒出，清香四溢，令人顿感一天的疲乏都烟消云散，内心只余安宁悠然，怪不得景尚翊对品茶的要求那般苛刻，好茶的的确确不该被辜负，“什么事？”

　第160章　拜访姨娘

　　　　景尚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啧了一下道：“董氏身边原有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为她做了许多的事，其中一个就是红叶的娘亲，所以，红叶知道的事很可能就是她娘亲告诉她的。”

　　　　苏向晚点点头，红叶的年龄的确不应该知道当年的事，很可能就是如景尚翊推测的那样，可是……现在红叶的娘亲也惨遭毒手，景尚翊不会不明白这一点，“还有呢？”

　　　　景尚翊眼里含着一抹赞赏的光芒，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道：“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就是现在的冯姨娘。”

　　　　苏向晚一挑眉毛，她倒是想不到冯姨娘之前居然是董氏的贴身丫鬟，怪不得如今董氏身边的人都是些老妈子，被自己的丫鬟上位，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也是丢尽了。至于冯氏和苏采莲在相府就如同透明人一般，甚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既不争风吃醋也不乱嚼舌根，自己对她们还真是不太了解。

　　　　“你是说，冯姨娘有可能知道当年的事？”苏向晚道。

　　　　景尚翊应了一声，若不是出了红叶一家的事，他可能都查不到冯姨娘身上。

　　　　苏向晚沉吟良久，“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去拜访拜访这位姨娘。”

　　　　“你小心点。”景尚翊嘱咐道，冯姨娘背叛了董氏，却还能在相府有一立足之地，多年屹立不倒，且还能在董氏的眼皮子底下怀孕，生下苏采莲，足以证明这个人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软弱可欺。

　　　　纵然景尚翊不说，苏向晚也会多留两个心眼，豪门高阁里的人岂会真的有简单角色。

　　　　第二天一大早，苏向晚就吩咐艾野带好礼品，朝着冯姨娘和苏采莲所在的菊园而去。

　　　　“大小姐。”菊园的丫鬟恭敬对着苏向晚行礼，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仅仅和丫鬟的一个照面，苏向晚心里就明白：冯姨娘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至少驭人有数，教出的丫鬟都清楚自己的本分，不像兰园的丫鬟嬷子似的眼高于顶，弄不清自己的身份。

　　　　苏向晚面带微笑，宛如春风拂面，和煦温暖，“今日得空，想来拜访一下冯姨娘。”苏向晚身子一侧，露出身后的艾野及其手上的礼品。

　　　　两个守门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穿粉白衣服的丫鬟道：“大小姐有心了，姨娘刚起，还在洗漱，请大小姐跟奴婢到厅里等候。”说罢，就起身引路。

　　　　苏向晚嘴角的微笑不变，对还未碰面的冯姨娘更加好奇了，丫鬟的语气不卑不亢足以看出主人驭下有方。

　　　　偏厅格局有些局促，但好在被收拾得井井有条，颇有些清幽的氛围，并不会让人感到气短胸闷。

　　　　苏向晚一边饮茶，一边打量着菊园的装潢，倒也能从其中窥出几分冯姨娘此人的品性来。

　　　　“不知大小姐到来，妾身失礼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苏向晚抬头一看，就看见一身素雅蓝白裙装的冯姨娘，言笑晏晏，婀娜多姿。

　　　　苏向晚放下茶杯，起身相迎，“冯姨娘客气了，是向晚一早便来打扰，唐突姨娘了。”

　　　　冯姨娘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而苏向晚是高贵的相府嫡女，如何能受得起苏向晚一礼，冯姨娘连忙拦住欲行礼的苏向晚，道：“大小姐还是不要折煞妾身了。”

　　　　苏向晚也不执拗，笑着开口：“回府许久，都没来看看姨娘，正好今日得空来拜访姨娘。”说着一挥手，艾野立即捧着礼品上前。

　　　　冯姨娘柔和一笑，并不急着接过礼物，反而牵着苏向晚坐下，“不知大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怪不得冯氏能在董氏的统治之下安然无恙，为人处事圆滑，话语之间滴水不漏，既不亲昵也不疏远，恰好是最令人舒适的距离，苏向晚道：“姨娘果真聪慧，向晚今日确有一事相询。”

　　　　“大小姐请说。”

　　　　苏向晚正了正脸色，“我想问的是当年我娘亲死亡一事。”

　　　　苏向晚的话一出口，冯姨娘的脸色就变了几变，最后才苍白着一张脸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因病重而逝，要问也不应该问妾身啊。”

　　　　“我知道姨娘之前是董氏身边之人，其中的内情想必不用我多说也心里有数。”苏向晚的语气渐渐冷了几分。

　　　　冯姨娘想要端起茶杯饮茶，却一时不察，打翻了茶杯，茶水泼洒在衣服上，晕出一滩茶渍，身边的丫鬟惊呼一声：“姨娘，您没事吧？”立时上前查看，却被冯氏轻轻推开。

　第161章　要变天了

　　　　冯姨娘微微欠身，目中饱含无奈的光芒，“妾身失礼了，大小姐见谅。”

　　　　“冯姨娘言重了。”苏向晚道。

　　　　冯姨娘不好意思地笑笑，“难得大小姐来这一趟，可惜只怕是要让大小姐失望了，我虽是董夫人的人，却不知当年的事有何内情。”

　　　　眼望远处空气，苏向晚扬着嘴角将茶盖轻击茶杯沿壁发出脆响，淡淡道：“姨娘先别急着下结论，艾野，打开盒子。”

　　　　艾野听命打开盒子，将里面之物呈现在冯姨娘眼前。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套透明水晶茶具！

　　　　冯姨娘皱起眉头，有些摸不清苏向晚的用意，“大小姐，这……”

　　　　苏向晚轻轻笑道：“姨娘这里的茶味道十分不错，但姨娘可知，这茶啊，还须用这种透明杯子装着才好看，本来干枯的绿色茶叶，一下子让水唤醒灵魂，在杯中翩翩起舞——可不比世上任何舞者的舞姿更美更生动么？”

　　　　转念间，冯姨娘已明白苏向晚所言的意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小姐天资聪慧，所言甚是。”说着，让丫鬟从艾野手中接过茶具，仔细收藏起来。

　　　　“这茶具本就是要拿来用的，姨娘把它收起来反倒是失了它存在的意义了。”苏向晚眼底含笑，道。

　　　　冯姨娘心中千迂百回，低声道：“大小姐说得是。”

　　　　苏向晚起身把裙上的褶皱整理平整，道：“时辰也不早了，向晚就不再叨扰姨娘了。”

　　　　冯姨娘连忙相送，却被苏向晚淡淡开口阻止：“姨娘不必，还是先把衣裳换了吧，省得着了凉。”

　　　　冯姨娘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苏向晚远去的身影，身体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般一动不动，连身旁丫鬟的呼唤都没听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阴影笼罩了整座丞相府，冯氏幽幽开口道：“要变天儿了！”

　　　　身旁的小丫鬟抬头看了看天，道：“是啊，姨娘还是快些进屋吧。”

　　　　冯姨娘转身进屋，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苏向晚说的那些话，别人或许听不懂，但她却明白苏向晚的言外之意，董氏原本是那舞姿卓绝的舞者，自己就是那干枯的绿茶，而她苏向晚则是那透明茶杯，她是在暗示自己：董氏已是那明日黄花，如果她苏向晚想，她可以让自己成为丞相府新的当家主母，当然，前提就是要把当年的事说个清楚……

　　　　冯姨娘刚把脏了的裙装换下，就见苏采莲迈步进了屋子，当下笑笑：“四小姐来了，快去备茶备糕点。”

　　　　苏采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冯氏的身边，牵着冯氏坐下，“姨娘，我听说大姐姐来找了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放心吧，你看，姨娘这不是好好的吗！”冯氏暖心一笑，拍拍苏采莲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苏采莲轻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冯氏望着苏采莲灿烂的小脸，暗下决定：苏向晚提出的条件纵然很是诱人，她却不能轻易答应，苏向晚和董氏的争斗谁输谁赢还尤未可知，至少现在董氏的势力还摆在那里，她不能拿她的莲儿去冒险。

　　　　这边母女俩相谈甚欢，另一边早已有人把苏向晚拜访冯姨娘的事传到了董氏耳朵里。

　　　　董氏听闻冯姨娘收下了苏向晚带去的礼物，脸色暗沉，手中的毛笔竟生生被拦腰折断：冯若烟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自己！

　　　　低头一看，桌上密密麻麻铺满的“清心咒”，董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把宣纸撕了个稀巴烂：苏永辉这个老糊涂，居然听信苏向晚的挑拨离间，对自己生了嫌隙，还让自己抄“清心咒”，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哼！等着看吧，所有对不起她的人，她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第162章　连连请求

　　　　红木雕花窗外透进黎明晨曦，东方既白，苏向晚正坐在里屋用着早膳，就见知琴一掀湖色绣花丝帘进来，禀道：“小姐，四小姐来了。”

　　　　苏向晚皱眉，苏采莲来宁园做什么？难不成是冯姨娘转变了想法？“请她进来。”

　　　　苏采莲跟着知琴身后进来，苏向晚命艾野上茶，拿出几块糕点，对着苏采莲笑道：“四妹妹请坐。”她与苏采莲并无过多的交集，因着冯姨娘的缘故，也没必要对着苏采莲冷着一张脸。

　　　　“多谢大姐姐。”苏采莲状似害羞地笑笑，坐在了苏向晚的对面。

　　　　苏向晚道：“不知四妹妹前来所为何事？”

　　　　苏采莲放下手中的糕点，拿出手帕轻拭嘴角，“实不相瞒，妹妹今日前来是想请求姐姐一件事。”

　　　　“妹妹请说。”苏向晚敛容道。

　　　　苏采莲突然起身，朝着苏向晚跪了下去，她的语音是有些哽咽着的：“大姐姐也知道，姨娘身份低微，又与夫人不太对盘，身为庶女，婚姻大事都是由主母做主的，所以……”

　　　　苏向晚挥手，艾野立时将苏采莲从地上搀扶起来，“四妹妹说的我也知道，纵然我想帮妹妹也是有心无力啊。”

　　　　苏采莲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对面身着淡紫色织暗花苏锦的苏向晚，明明都是不受人待见的人，苏向晚只不过是投胎投得好了些，而她却要如此低声下气地去恳求她，命运何其不公，忍住心里翻腾的埋怨，苏采莲低声道：“不，大姐姐是可以帮妹妹的。”

　　　　“如何帮？”

　　　　苏采莲轻搓手掌，道：“明日就是祭天大典，只要姐姐将抚琴的机会让给妹妹我……”后面的话苏采莲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就是想要本属于苏向晚的机会，她有自信，只要她能上高台表演，一定能俘获众多王亲贵族公子的心，到时候，她的婚事就不能任由董氏操控了。

　　　　原来明天就是祭天大典了么，时间过得还真是快，不过，苏采莲说的抚琴一事是怎么回事？

　　　　“四妹妹怕是搞错了，祭天之日丞相命我在家中待着，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又何来抚琴一说？”苏向晚眉目淡淡，道。

　　　　苏采莲则是凝视着苏向晚，想要从她的脸上分辨出她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在故意装傻，奈何无果，只得叹了一声，娓娓道来：“大姐姐竟不知？前日里，宫里来人宣读圣旨，说姐姐的洛神之舞美艳不可方物，想来琴技也是差不离的，所以想让姐姐在祭天高台上抚琴一曲。”

　　　　苏向晚听完，似笑非笑，她的确会弹琴，可是从未在人前表现过，而且，下的圣旨居然是说她舞跳得好，所以要她去抚琴，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会跳舞就一定会弹琴不成？苏向晚此刻真想翻一个白眼。

　　　　“皇上怎会无故下了这样一道旨意？”苏向晚诧异。

　　　　看来苏向晚对这件事是真的毫不知情，苏采莲垂下眼睛，道：“据说是淑妃娘娘特意向皇上求来的，能在祭天时抚琴，丞相府该是多么无尽的荣光啊。”

　　　　苏向晚心中冷笑，原来是淑妃，怪不得皇帝会突然来了这样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估计淑妃是想着自己肯定不善琴技，到时候在祭天时丢了皇家的脸面，只怕是万死难辞其咎。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收到关于这件事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董氏在后面搞鬼，估计目的和淑妃一样，想让自己毫无准备地被叫上台，继而受罚。

　　　　苏采莲见苏向晚默不作声，有些拿不准她的想法，“大姐姐，你看这事？”

　　　　苏向晚看着苏采莲满含期待的目光，有些无奈道：“圣旨已下，恐怕亦是帮不了妹妹了。”

　　　　就知道苏向晚不会放过这大出风头的机会，心中不由得怨恨，苏采莲诺诺道：“其实只要大姐姐称病，然后由我代替大姐姐上场……”

　　　　苏采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向晚打断，“四妹妹胡说什么！这可是欺君之罪！”

　　　　“此事只要姐姐不说，我不说，又有何人会知道？大姐姐就当是救救妹妹了！”苏采莲请求道。

　　　　纵然同情苏采莲的无可奈何，苏向晚却不肯答应她的请求，且不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她称病，苏采莲也是绝不可能替代她上场的，不说淑妃，董氏可还在时时刻刻虎视眈眈地准备着反扑呢，如此冒风险的事，她无论从任何角度考虑都不能答应苏采莲。

　　　　苏向晚果然如苏向晴所说，是个贱人，苏采莲原本压下的恨意蓦然疯狂生长，一双杏眼恨恨地瞪着苏向晚……

　第163章　夜里投毒

　　　　苏采莲红着一双眼睛，如同受伤的小兔子一般，“大姐姐当真要如此绝情？”

　　　　“不是我不帮，而是帮不了。”苏向晚轻声解释着：“至于你的婚事，我会再想办法，或许……”

　　　　苏向晚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采莲“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眸中怒火翻腾，与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讥笑道：“够了！你也不必说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来搪塞我，你分明就是舍不得这个出风头的机会。”

　　　　如果说之前苏向晚还念着冯姨娘，给苏采莲好脸色的话，现在的苏向晚就是完全冷着一张脸了，她完全没必要和这种拎不清的人多付口舌，“知琴，送客！”苏向晚冷冷下了逐客令。

　　　　知琴往苏采莲面前一站，伸手对着门外道：“四小姐，请。”

　　　　“哼！”苏采莲重重哼了一声：“苏向晚，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你不是有事求我姨娘吗，就凭你今天的态度，我就有本事让姨娘永远不对你开口！”

　　　　苏向晚眉目含着冰霜，她是有事请求冯姨娘没错，但这不代表有人可以拿着这件事来威胁她，苏向晚的声音更加冷上几分：“送客！”

　　　　知琴得命，又往苏采莲面前凑了凑。

　　　　苏采莲没想到苏向晚油盐不进，狠狠一甩袖子，出了宁园。

　　　　艾野为苏向晚倒了一杯茶，愤愤不平道：“四小姐好大的脾气，小姐明明是为了她好，倒还成了坏人了。”

　　　　苏向晚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苏采莲也和苏向晴等人一般沉不住气，她话已至此，她听不进去，也就只能由她去了。

　　　　是夜，苏采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愁，一会儿叹，一会儿生气，脑子里全是白日里苏向晚拒绝自己的狠心话语，一直折腾至四更天东方渐白都没有睡意，只好胡乱披件梅花长衫起身，走到自己的衣柜前，从中拿出一包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揣进怀里，悄悄出了门。

　　　　站在宁园的门口，苏采莲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弓着身子悄悄避开守夜丫鬟，一路潜行到了小厨房。

　　　　望着水桶里倒映出来的影子，苏采莲捏紧了手中的东西：苏向晚，这是你逼我的！这样想着，苏采莲就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