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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宫之死

　　　　看着双眸紧闭的苏向晚，慕菁芙心怀愧疚，可想起了那人与她说的话，她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又坚硬了起来，拖着苏向晚向黄陵深处走去。

　　　　愈到深处光线便愈是昏暗，隐约还有水滴的声音传来，苏向晚的眸子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睁开来。

　　　　像是终于到了目的地，光线陡然变得亮堂，慕菁芙轻轻放下苏向晚，让她靠在一处光滑的墙壁上。

　　　　朝着面前的人道：“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噌”地一声，是利刃出鞘的声音，“拿这把匕首把她的眼睛剜下来，就没你的事了。”

　　　　那样阴沉暗哑的语气，赫然是苏向晚他们找寻了许久的国师。

　　　　慕菁芙怎么会和国师有关系？

　　　　慕菁芙接过匕首，习武的她握着匕首却是止不住地颤抖，一路颤颤巍巍将匕首送到了苏向晚的眼前，道：“苏向晚，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就在匕首即将触碰到苏向晚的眼眶时，慕菁芙的手却是不能再进一分。

　　　　慕菁芙奇怪的睁开眼睛，却正好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吓得她手腕一抖，险些握不住匕首。

　　　　看着醒来的苏向晚，慕菁芙语句破碎：“你……你……怎么会？”

　　　　苏向晚冷哼一声，狠狠甩开慕菁芙，悠然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道：“已经吃过一次亏，我怎么可能再上第二次当！”

　　　　上次国师抓她时，便是把毒药下在了伞柄上，害得她差点儿醒不过来，这次早在慕菁芙有意无意地靠过来的时候，苏向晚就已经起了戒心，慕菁芙将迷药下在了手掌之中，拉了拉苏向晚，苏向晚便趁着这个时机装晕，来看看她到底有何目的。

　　　　“我倒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和国师关系甚好！”苏向晚的一番话透着说不尽的嘲讽，方才她装晕的时候，听得真切，慕菁芙唤她苏向晚，而不是尹裕兰，可见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借机接近她罢了。

　　　　“向……向晚……”一道虚弱的声音飘入耳中，苏向晚浑身一个激灵，这……这是南宫言的声音？

　　　　苏向晚快速环视了周围，终于在一个小角落之中发现了南宫言，要不是她出声，苏向晚根本看不出那里还有一个人！

　　　　那哪还是人啊！

　　　　苏向晚看到的南宫言面容凹陷，骨瘦如柴，如同八十多岁的老妪，脸色比那白烛还要惨白几分，整个人就像被吸干了精血一般，虚弱无比，总觉得她下一秒便会魂归西天。

　　　　顾不得其他许多，苏向晚连忙奔了过去，扶起南宫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才发现她轻得宛如一张薄纸，没有丝毫重量。

　　　　苏向晚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牙齿恨得嚯嚯的声音：“巫医，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是吸食了她的精血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国师的声音低沉，在森然的黄陵中更显阴森可怖。

　　　　苏向晚眼神一眯，猛然起身，挥舞着随身携带的尝遍与国师对打了起来。

　　　　苏向晚身姿灵活，长鞭挥舞得密不透风，而国师不知服食了什么丹药，功力大增，与之前的软脚虾完全不同，两人一时都奈何不了对方。

　　　　“巫医，你的武功何时如此高强了？”苏向晚冷声质问，在南疆时，他的武功不过尔尔，一段时间不见，他却变成了个中高手，一定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方法。

　　　　国师冷哼一声，傲然道：“看你马上就要死了，告诉你也无妨，在南疆时，我不过是借着白忠信的势力为我自己找寻稀有药材罢了，还有漠北皇帝，他们总是奢求长生不老，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法，不过是他们的贪心害死了他们自己罢了。”

　　　　想起变成石人的白忠信，苏向晚当时还以为是他走火入魔了，没想到根本就是国师动了手脚，还有漠北皇帝，面容苍老，只怕也是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趁着苏向晚分神的瞬间，国师的掌风朝着她狠狠袭去，若是被打到，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苏向晚眼神微眯，准备避开要害，身边一阵青竹香弥漫，小腰一紧，是景尚翊搂着她飞离了原地。

　　　　强劲的掌风打在坚硬的墙壁之上，硬生生把墙壁打出了一个大窟窿，灰尘扑簌簌地落下，若是这一掌落在苏向晚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向晚道：“你怎么来了？”

　　　　“我们赶到暗卫说的地方，发现什么也没有，就知道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这才急急赶来。”景尚翊道，还好他来的及时，否则……

　　　　不过难怪他们找不到南宫言，他竟然把她藏在了黄陵之中，还真是出其不意。

　　　　这边景尚翊与国师交手迭迭，那边周烨却是抱紧了南宫言，心中一阵钝痛，说出的话亦是支离破碎：“南宫……南宫……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南宫言虚弱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她只能凭着感觉，轻轻抚上周烨的脸庞，一手湿润，道：“周烨……我……我怕是不能与你共白头了，你……忘了……忘了我吧……”

　　　　“不……不……”周烨将头摇得似拨浪鼓，抱紧了南宫言，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说他之前对苏向晚只是迷恋，那么他对南宫言便是用了十二万分真心的，他们虽还未成婚，他却已经将她当成了他的妻子。

　　　　南宫言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浑身的血早已被国师放干了，这些日子，她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想要看看周烨罢了，如今她的愿望完成了，她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周烨，答应我……你……一定要……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南宫言的手轰然落下，正好打在了她腰间的铃铛之上，发出一阵“叮当”之声，周烨痛苦大吼，双目赤红，抱紧了南宫言的尸体，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去，将二人融为一体。

　　　　苏向晚亦是满目痛色，若是她能早点儿发现慕菁芙有问题，说不定就能早些救出南宫言，她就不会死！

　　　　都怪自己太大意了！

　　　　苏向晚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长鞭更是挥舞得更加凌厉强劲……

　　　　国师虽然提升了修为，可如今面对的都是世间百里挑一的高手，光是应付景尚翊和温锦航就已经让他手忙脚乱了，根本无暇顾及苏向晚那赫赫生威的青色长鞭。

　　　　一个不注意，苏向晚的长鞭瞬间来到了国师的脑后，长鞭一落，绑着铁质面具的带子也应声而断，面具落地，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来。

　　　　苏向晚一惊：“靳大夫，怎么会是你？”

　　　　面具下的脸不是旁人，正是跟在镇南王身边的靳铭，不，不对，现在还不能确认他是不是靳铭，靳铭是真正的靳家二公子靳邕杰，那么按照他们之前的推论，国师很有可能就是靳邕杰的双胞胎哥哥，既然是双胞胎，那么长得一样也是有可能的。

　　　　随着面具的落下，国师的手一顿，慢慢地抚上自己的脸庞，又看看面前苍痍的一切，他的眼中俱是茫然，道：“翊王，翊王妃，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向晚和景尚翊对视一眼，不明白国师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巫医，你少装蒜，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们吗！”

　　　　“翊王妃，你在说什么？”国师的眼中满是疑惑，与之前的狠厉判若两人，倒像是苏向晚初见靳邕杰时，他那一副云淡风轻而又高深莫测的模样。

　　　　看着他的眼神，苏向晚知道他没有骗人，可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可还知道你自己是谁？”苏向晚试探着问道。

　　　　靳邕杰道：“翊王妃，我是靳铭啊，上次不是还在你们面前救了周世子吗？”

　　　　靳铭的话真诚无比，上次景尚志设计镇南王谋反时，周烨的确中了毒，也的确是靳铭帮他解了毒……

　　　　可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住着两个不同的灵魂吗？

　　　　苏向晚眼珠一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格分裂吗？

　　　　人格分裂，是指至少有两个或以上的不同的身份及人格状态，反复交替控制着个体的思维。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靳邕杰就是国师，而不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他们之前的推论通通都错了。

　　　　他戴上面具就是杀人如麻的国师，取下面具则是妙手丹心的大夫，他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极端，也难怪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怀疑到靳铭的头上。

　　　　靳铭向前走了一步，脚下正好踢到了掉落的铁质面具，“这是什么？”

　　　　苏向晚还来不及阻止，就见靳铭将面具重新覆到了脸上，浑身的气息陡然一变，全然不见了之间的半分温和，有的只是属于国师的暴戾，而看他的模样，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证明了苏向晚的猜测是对的，靳邕杰的确有两个人格，而这件事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变身成为国师的靳邕杰与景尚翊和温锦航缠斗起来，渐渐落了下风，眼看着就要不敌，黑暗中却突然冒出一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靳邕杰。

　　　　“主人，你没事吧？”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景尚翊扣押住的郝强，没想到他竟如此有本事，能从景尚翊的地牢中逃出来。

　　　　听他对靳邕杰的称呼，合着靳邕杰才是他真正的主人，也就是说，靳邕杰其实是和景尚志一伙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

　　　　靳邕杰中了景尚翊一掌，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扶着赶来的郝强，道：“我们走！”

　　　　郝强趁机扔下一个烟雾弹，带着靳邕杰逃跑了……

　　　　温锦航身形一动，想要去追，却被苏向晚拦住了，苏向晚摇摇头，示意他看周烨的方向。

　　　　只见周烨紧紧抱着南宫言的尸首，悲痛欲绝，苏向晚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意的模样，心中大恸，最终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慕菁芙，说吧，你和靳邕杰到底是什么关系？”苏向晚冷冷看着慕菁芙，枉她之前还佩服慕菁芙是个巾帼英雄，敢与江凌天叫板，没想到她隐藏得如此之深，险些就中了招。

　　　　慕菁芙抬起头来，看着苏向晚，道：“他是我爱慕了多年的人。”

　　　　慕菁芙是慕家长女，而靳邕杰则是靳家的二公子，他们从小便是青梅竹马，走到哪里都被人说是郎才女貌，可惜靳邕杰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哪怕如此，她还是将一颗心牢牢地拴在了他的身上。

　　　　十五年前，皇帝故意派慕家人上了战场，而她和靳邕杰也在其中，当时她与江雨梅交好，毫无防备之下便被江雨梅偷了军中的机密，导致那场大战连连败北，那一夜，慕家人全部战死，靳邕杰也在某一天对敌时失去了踪迹。

　　　　那时，她发了疯一样的找他，在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里翻找，却始终找不到他，半个月后，一名自称是靳邕杰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带领剩余的残兵败将扭转了战局，而后被皇帝赐封为康王。

　　　　可惜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她，她与靳邕杰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面前的康王根本不是靳邕杰，她也想过揭发，直到那一日国师出现，开始为皇帝调养身体，炼制丹药，她才知道靳邕杰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只要他还活着，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哪怕是他拜托她剜下苏向晚的眼睛，她也答应了，只要能帮助他，她怎样都无所谓。

　　　　又是一个爱得痴情疯狂的女子，苏向晚听了慕菁芙的讲述，摇了摇头，十五年前，靳邕杰失踪的那晚估计就是救了顾靖的那一夜，那一夜之后，顾靖和靳邕杰便调换了身份，靳邕杰既是国师又是江湖游医，难怪国师平日里有一大半时间见不到人影，合着是变成靳铭在青凉呢。

　　　　“他究竟为何执着于向晚的眼睛？”景尚翊眉头一皱，问道。

　　　　他忘不了，每次靳邕杰安排人绑架或者刺杀苏向晚，都是为了她的眼睛，究竟她的眼睛有什么用处，值得他如此执着而大动干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年旧人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慕菁芙道：“你们可听说过靳家大公子的事？”

　　　　苏向晚点点头：“略有耳闻。”

　　　　慕菁芙接着道：“当时的靳家与慕家是四大家族中的领军，当时皇帝登基时不过十五岁，根基未稳，朝廷动乱，百废待兴，朝臣多与靳、慕两家交好，皇帝的位置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如此一来，皇帝便与江家联手，而尹家则因为一直保持中立而逃过一劫。”

　　　　皇帝登基时，正逢漠北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颗粒无收，走投无路的百姓便把罪责怪到了皇帝的头上，认为是皇帝不仁才会惹得天怒，本就是傀儡的皇帝被扰得不堪其忧，只得求助于当时江凌天的父亲江明海。

　　　　江明海本就觊觎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便与年轻的皇帝联手，放出谣言，靳家新生的大公子是个蓝瞳妖孽，所有的不幸都是一个当时还未满月的无辜孩童带来的。

　　　　鬼神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可当时的百姓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纷纷扬言要处死那个蓝瞳孩子，百姓之愚，愚在不能明辩是非，更有甚者往靳府防火，下毒……

　　　　为了保全靳家的其他人，靳家的老爷不得不把孩童交了出来，百姓已被谣言冲昏了头脑，抱着孩子就丢在了深山老林之中。

　　　　靳家夫人心疼孩子，半夜抱着同样幼小的靳邕杰进了林子之中，正巧看到了野兽啃食自己孩子的过程，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直到五天后才醒来。

　　　　醒来之后的靳家夫人日日以泪洗面，没过几天便撒手人寰了，靳家老爷与夫人伉俪情深，认为自己虽是位高权重，却连心爱的孩子与夫人都保护不了，积郁成疾，一个月之后便也去了。

　　　　自此之后，靳家便一落千丈，再不复当年的辉煌，皇帝与江明海喝酒庆功时，不会想到他们这权利争斗的计谋给一个孩童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心理阴影。

　　　　当时的靳邕杰还小，可却亲眼目睹了自己大哥的死亡现场，从此心中便有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直到有一日，他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变成了蓝色，那种惊慌失措可想而知。

　　　　他翻阅了许多古籍，发现一本古籍上写着，若是服用异世之人的眼瞳便可使眼珠恢复正常，从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计划着谋夺苏向晚的眼睛……

　　　　听了这番解释，苏向晚心中还有几个疑团，道：“他如何知道我从异世而来？”

　　　　慕菁芙道：“青凉苏向晚软弱可欺已经传遍了世间，当有一天，原本软弱的人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因为换了一个灵魂，苏向晚默默腹诽，又问道：“那他为何不亲自取我眼睛？”

　　　　苏向晚与靳邕杰交手多次，他完全有机会夺了她的眼睛，可是他没有，他一直在指挥其他人下手，慕菁芙也是这样，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非要他人代劳的秘密不成？

　　　　“夺人眼瞳本就是逆天之事，只能由他人夺取眼瞳才能完成换眼的术法。”慕菁芙沉声道。

　　　　原来是这样，苏向晚看了一眼南宫言所在的方向，道：“那他为何要对南宫言下手？”

　　　　慕菁芙叹了一口气，道：“在未换眼之前，他必须靠阴时阴历生的女子的鲜血来维持瞳孔的不变色，南宫言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苏向晚看着伤痛欲绝的周烨，胸中憋闷着一口气，如鲠在喉，今天这样的事情能怪谁呢，说到底他们都不过是封建制度下权利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颇有地动山摇之感，坚硬的墙壁更是被震的石屑迸射，碎石纷飞。

　　　　宽阔的陵墓轻轻摇晃起来，碎石，碎屑不停掉落，砸了人一头一脸……

　　　　“不好，这里要塌了，快走！”苏向晚大吼一声。

　　　　可惜周烨就像没听到苏向晚的话一般，死死抱住南宫言的尸体不撒手，双目无神，眼角竟是有血泪划过的痕迹。

　　　　“快走！”苏向晚亦是心痛，可她不能任由周烨在这里等死，只好揪着周烨的领子，想要把他带走。

　　　　周烨一把推开苏向晚，怒吼：“我不走！”南宫言的尸体还被千年玄铁所制的铁链锁着，她还在这里，他哪里都不去。

　　　　一块大碎石径直砸了下来，景尚翊挥动内力打开，道：“没时间了，快走！”

　　　　不待苏向晚分说，景尚翊便护着苏向晚出了黄陵，又冲了进去，苏向晚看着剧烈摇晃的皇陵，蹙蹙眉，冲着皇陵里面高喊：“翊，温锦航，皇后娘娘，皇陵马上要塌了，快点出来！”

　　　　景尚翊看着瘫坐一旁的周烨，摇了摇头，手掌一挥，打在了周烨的脖颈上，周烨应声而晕，温锦航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周烨握着南宫言的手分开，正要和景尚翊一起逃出去，却看见一块石头掉落，重重陵墓里的机关上，凸出的机关被砸坏，汉白玉石门不受控制的缓缓向前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