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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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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你那只是个梦。而大秦现在,别无选择。
  “不选他,选谁呢?骄奢短视的太子?还是阴诡无德的卫王?还是那两位尚在牙牙学语的小殿下?
  “只有翼王了。只有他,还有打磨出来的希望。
  “为父也许可以选择退却不管。但大秦,真的没有其他选择。”
  看着女儿还欲分辩,沈信言温和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戎狄四面,虎视眈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第四零一章 抢椅子
  沈濯没有再说什么,回去辗转反侧整整一夜。
  她忍不住在心里呼唤苍老男魂。
  阿伯,我爹爹说的,是对的吧?
  他那一世选择了帮秦煐,不仅是因为我嫁给了秦煐,还因为他觉得秦煐比秦家其他的人更适合做皇帝,是不是?
  苍老男魂出现了,却沉默着。
  沈濯能感觉得到他在。
  于是不住嘴地问:
  国家民族有大义,这个我懂,我也绝对没问题。
  但是现在不就一把椅子吗?
  他们再怎么争抢,争抢的难道不是这片江山?
  那若是旁人觊觎这片江山,他们岂不是会立即调转枪口,一直对外?
  我爹爹又怎么会说得出“覆巢之下”这种话?
  如今天下不是很太平么?
  我从哪里都没看出有倾覆的危险啊……
  阿伯,你告诉我,那一世,没有外敌入侵对不对?
  苍老男魂的身形似是佝偻了一些,半晌,终于迟缓地答了一句:“没有……”
  阿伯,你怎么了?
  沈濯觉得苍老男魂的状态不对劲。
  你是又病了吗?像上次那样?
  “没有。”
  沈濯觉得灵海里震了一震。
  就像是,像是有什么重物跌落在了地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自责、内疚、不安,却又拼命掩饰、坚定信心的,复杂感觉。
  阿伯,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心里似是在难过呢?
  “没有!”苍老男魂矢口否认。
  等等……
  阿伯,你说上一世你杀了秦煐。
  他若死了,那谁继承了皇位?!
  继承皇位的那一位,有没有抵御外侮?!
  阿伯,这种事上,你可做不得假!快告诉我!
  到底后来有没有外敌入侵?!
  沈濯的眼睛都红了!
  不会是因为上一世几个皇子夺嫡红了眼,最后不小心让外敌长驱直入,所以自家爹爹才书生执刀,前去抗敌吧?
  “没有。真的没有。”苍老男魂有气无力地否定着。
  虽然漫不经心,却不是在扯谎。
  沈濯感觉出来了这一点,心里松了松,不由得追根究底起来:
  阿伯,那怎么你今天一点儿精神都没有,还出来跟我说话?
  平常日子,若是你不舒服了,是不会莫名出来找我的。
  今天……
  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没有。”苍老男魂越发消沉下去。
  过了许久,才低低地解释了一句,声音中无比失落:“我只是觉得……我连你爹爹的胸怀都比不上……”
  沈濯被这一句话也说得沉默下去。
  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渣……
  她知道太多惨烈的过往。
  外国的,外族的,内部的,各种各样的厮杀,争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是,古往今来千年历史,所有学派系别,都能达成的共识是:也许有坏和平,但是绝对没有好战争。
  翻译成民间的俗话: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四夷不稳,国家乱不得。
  建明帝是个强有力的君主。他在位,国家不会乱。
  可是,若是他死了呢?
  接替的那个人……
  换成谁,会让人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更有一点信心?
  沈濯在脑子里把沈信言的话过了一整遍,拼尽全力把大秦的宗室从上到下点数完毕,颓然放弃。
  ——若是大秦能接受女皇就好了。
  自己抢来做啊!
  到时候让爹爹让丞相,让朱家姨爹领京城禁卫,让陈国公家的两位族伯叔当大将军……
  “噗……”苍老男魂终于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沈濯腾地坐了起来,有些羞恼,也有些不悦,凶巴巴地问:
  阿伯,难道你不觉得我当女皇比那三位成年皇子都强吗?!
  语带威胁。
  苍老男魂仍旧在呵呵地笑,刚才郁闷的情绪散去了一半。
  阿伯!你敢看不起我这个小小女子?!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苍老男魂的笑意明显再大了一些。
  阿伯,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江南可是传说过:太祖乃是转世而来,所以能定天下,坐龙庭。下一个转世而来的,乃是个女子,此女亦能定天下,坐龙庭。
  你不是还笑话过我,问我要不要去做女皇?
  难道,我应一应这谶语,就去做这个女皇,不行?!
  “……”苍老男魂无语了。
  不过三五息,沈濯挺直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摔入香香软软的床榻之中。
  可是我懒得啊。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
  我只是想自由自在地过完这辈子,就得了。
  沈濯哀哀叹着。
  可是我不做,爹爹就一定会让秦煐来做。
  秦煐做,还不如我自己做。
  可就算我做,最便捷的途径也还是通过秦煐做。
  那不就意味着是武则天的套路,到底还是得先让秦煐做?
  可是如果让秦煐做,那爹爹就必得要当今皇上的十分百分万分信任才行得通……
  那样一来,自己又怎么可以任性地让爹爹立刻马上去找建明帝辞婚呢?
  这不是自己挖了个深坑,还自己往里跳么?
  这可怎么办啊!?
  啊啊啊啊啊,愁死爷了!
  沈濯真想大哭一场。
  ——如果大哭一场能解决问题就好了!
  好想骂很长很长的一串儿脏话啊……
  ……
  ……
  东方既白。
  沈濯跳起来自己麻利地梳妆,惊醒了值夜的玲珑。
  可就在玲珑还在揉眼发愣的时候,她已经轻灵地跑了出去。
  今天不仅是沈信言上朝的日子,也是施弥陛辞的日子。沈信言约了施弥一同去。
  可就在出门前,小女儿一溜小跑追了出来:“爹爹!”
  天色已经有些亮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沈信言挑挑眉,发现了女儿那张一向莹润如玉的小脸儿上,两只杏眼的眼底,明显的乌青。
  “昨儿晚上没睡好?”
  “爹爹,你今天不要跟皇上提那件事。”沈濯一路跑过来,还有些喘。
  不提?
  提及辞婚,可是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越坚决越好。
  拖延只会让生米煮成熟饭。
  沈信言奇异地看着女儿:“为什么?”
  沈濯有些别扭,顾左右,却知道沈信言没时间等着她言他,索性一跺脚,娇嗔道:“不让你提就是不让你提嘛!哪儿那么多问题!”
  说完,转身又飞跑了开去。
  在一边立等的施弥不由得笑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三分。
  “舅兄,我看,濯姐儿大约是想通了,同意了。”
  “呵呵。”
  不可能。
  沈信言面色平静,心潮微涌。


第四零二章 一念之间
  沈濯回到了如如院,重又一头倒在床上。
  她觉得,似乎一直以来,自己和阿伯,都在用那些已经完结了的经验,去判断今生这团乱麻。
  但是自己的那些所谓的权谋的认知,会不会失效?
  而阿伯那些自以为天注定的看过了的故事,又会不会再也不发生?
  比如,自己不再愚蠢张扬了,孟夫人没有死,临波没有病,安福离开了京城……
  所谓的卞山三名士,按照阿伯的说法,前世的赞誉是北渚为龙,隗生为虎,章扬为狗。
  但在自己的认知里,北渚先生虽然博学多才、深谋远虑,却刻薄死板、囿于传统。
  隗先生既不噬人,也不狰狞,而是个诡计多端的贪钱招财猫。
  而章扬为狗就更说不通了。那章扬虽然擅辩,却更加精通人情关系的网络联结,是个很称职的组织者。
  至于其他的……
  到现在为止,秦煐没有对任何女子流露出来过任何的温柔情绪。哪怕是跟临波和孟夫人说话,也不过是带了三分孩子气。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沉溺女色的人啊!
  ——何况,在当今的京城里,又有几个女子能美得过自己呢?
  所以他那一世,又是如何在与自己这个绝大的助力成婚之前,弄出来一个庶长子的?
  这实在是不合逻辑啊!
  忽然想到了一点,沈濯翻身坐起,瞪圆了眼睛。
  那个秦煐,不会是这一趟出门的路上,沾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来上一段露水姻缘……
  亦或者是索性遇到了此生真爱,但是身份天差地别,所以悄悄带回京城……
  只一转念,沈濯已经自己脑补出了长长一部狗血爱情剧。
  “小姐,兴化坊求见。”玲珑闪身进来,也不顾沈濯正在七情上面地发傻,径直把最重要的事情低低禀上。
  沈濯一个激灵:“兴化坊?邸舍住进了什么人么?”
  玲珑轻轻点头。
  沈濯立即下床穿鞋,直奔外院。
  外书房里,北渚先生、隗粲予和沈信成正在一边看着沈典整理书籍文册,一边闲谈。
  而他们话题的内容,正是临洮。
  沈信成虚心地向游历天下、见多识广的北渚先生请教,陇右道的各州关系如何,道路如何,民风如何,土俗如何,出产如何。
  北渚先生知无不言,隗粲予还时不时地插嘴解释。
  沈濯推门而入,看着几个人嫣然一笑:“两位先生早,成叔早,典哥早。”
  沈典正沉浸在文册里,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倒令众人都呵呵地笑起来。
  瞧着沈典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沈濯笑着摆摆手:“典哥,忙你的。我就是来转一圈儿。”
  转向沈信成,笑容促狭:“成叔,你可去不得临洮。明伯不点头,你若是悄悄走了,我爹爹头一件事就是把我摁在地上打板子。”
  被这一句话道破了心思,沈信成脸红了起来,半晌嗫嚅道:“我总不能一辈子在兄长羽翼下过活。趁着如今还没孩子,不是正好带着杨氏往远处走一走么……”
  北渚先生拈须微笑,看着沈信成不语。
  隗粲予眨眨眼,扭脸,假装听不懂,自己不在。
  “那您也得跟明伯说一声。明伯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走南闯北的,心胸未必有你想得那样窄。”站着说笑两句,沈濯不再深劝,只令:“隗先生,最近我忙得顾不上,也没人敢管你。你好似吃了两个多月的闲饭了罢?来,跟我做事去。”
  隗粲予满面恼怒:“你这学生从来都不懂得甚么是尊师重道!”
  “也要您能端得住老师的架子。您看阮先生,甚么时候跟我讨价还价过?当时我们可在月俸上说得清清楚楚的。拿钱不做事?天地间有没有这个道理?”沈濯的牙尖嘴利在隗粲予跟前从来没有过半分藏掖。
  “……啰嗦什么?快走!”当着那么多人,隗粲予觉得有点儿没面子。
  玲珑不动声色地给北渚先生、沈信成和沈典端了饮子进来,看似不经意地横在了北渚先生面前,令刚刚皱起了眉想要站起来说话的北渚先生一滞。
  沈濯和隗粲予出去了。
  玲珑恭恭敬敬地看着北渚先生笑道:“小姐吩咐了,对您只要供着就行。老先生,您请试试这个饮子。酸酪里头兑了牛乳,清清凉凉的。我们表少爷一定喜欢。”
  既然是给北渚先生试试,如何又说沈典一定喜欢?
  沈信成挑了挑眉。
  净之这是看着北渚先生不顺眼了啊!
  北渚先生自然也明白过来,淡淡地笑了笑,手里端过那流光溢彩的琉璃碗,看看里头乳白的饮子,的确是沁人心脾的凉爽。
  “你这丫头很聪明啊,你叫什么名字?”
  玲珑微笑着规矩欠身:“婢名玲珑。”
  “好名字,果然剔透。”北渚先生微笑颔首,“你小姐有事想瞒着我。可只要小隗回来,他是一定会告诉我,并跟我商量的。”
  玲珑笑眯眯的:“哦,那个啊。婢是粗人,统统不懂。不过呢,婢倒是很清楚一件事,隗先生是个知情重义之人,他挺乐意跟我们小姐一起做事的。而我们小姐呢,习惯了永远不跟说话不算数的人打交道。”
  北渚先生刚要张嘴说话,玲珑忽然又截住了他:“所有的人都不喜欢被人算计利用。我这个粗婢如此,正收拾行囊准备出府的青冥姐姐如此,我们小姐亦如此。只是不知道,阮先生您,和尊贵的公主皇子,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是不是被人算计利用的时候,都觉得可开心了?”
  被这样一个小丫头问到了脸上,北渚怫然不悦。
  可是旁边站着的沈信成却听懂了八成,不由得脸上变了颜色,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玲珑:“你是在说婚旨的事么?”
  玲珑冷笑:“我一个粗婢,哪儿敢啊?万一被人告诉了出去,诛九族呢!”
  沈信成整个人都冷漠了下来,道:“典哥儿,咱们去西府看看。”
  什么都没听见的沈典茫然抬起头来:“啊?二叔,你说什么?”
  沈信成过去,将他手里的文册抽出来,随意地丢在桌上,道:“我说,你妹妹可怜。想算计你妹妹的,都不是好人。”
  拉着懵懂的沈典,礼貌地对着北渚先生点点头,果断离去。
  玲珑冲着满面寒霜的北渚先生耸了耸肩,笑道:“阮先生,小婢告退。”


第四零三章 曲家
  “那二位说自己姓曲。
  “年轻男子看着也就是二十上下的年纪,行事稳妥,从容潇洒。
  “女眷戴着帷帽,因纱巾是深色,她又低着头,所以看不出年纪。小的们都知道规矩,那时候自然目不斜视。只是没来由地觉得气韵绝佳。
  “后来令人去房里送饭送水,又有专人再去清洁浴桶,搭了洗澡水进去时。才听见那年轻人管那女子叫了一声母亲。
  “那女子似是十分忧虑,几次问起老爷如何还没回来。年轻人等我们都出来了,才答话。伙计们在外头,隐约听见两个字:宫里。”
  兴化坊沈记邸舍的二掌柜毕恭毕敬地站在沈濯和隗粲予面前回话。
  沈濯和隗粲予对视一眼,彼此笑了笑:“曲伯爷入京了。”
  “好生服侍。再不可靠近半步。让客人们自在舒服才是最要紧的。还有,你回去再跟他们说一遍:放轻声,行常步,看地下。”沈濯仔细叮嘱。
  那掌柜笑着连连点头:“小姐放心,此事每日都会说上几遍。不可高声大喊,不可悄然匿行,不可眼神乱瞟。伙计们都做得很好。”
  沈濯满意颔首:“好。你去吧。仍从侧门出去。不要张扬。”
  那掌柜青衣小帽,疾步走了。
  “全京城最大、最好、景致最优雅的,没有旁人必是谢家邸舍。所以士子官宦们入京,都不约而同落脚在那里。如何曲伯爷竟会让他家的人找到沈记来了?”隗粲予皱眉。
  “我好奇的是,既是伯爷,如何在京城竟没有置办府邸的?怎么还会来住邸舍呢?他很缺钱么?”沈濯也皱眉。
  隗粲予挠了挠鬓角,也有些不解。
  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时,忽然都站了起来:“去问孟夫人。”
  煮石居里,孟夫人刚起身,正在院子里缓缓地走,就听长勤欢快地跑过来告诉她:“小姐和隗先生来了。”
  “不见。”孟夫人想享清福了。
  她现在连临波和沈濯之间的事情都懒得打听,不是上次耿嬷嬷来传话时非得跑来告诉她,她连临波给沈濯写了信这件事,都懒得去想。
  “夫人,关于乐春伯的事儿,你知道多少?”沈濯已经带着厚脸皮的隗粲予大喇喇地奔了进来,一挥手,长勤带着仆妇们在花树下便摆好了茶案,连炉子茶壶都搬了来。
  从青冥事件之后,孟夫人对待沈濯越发亲昵:“你这没皮没脸的劲儿究竟是随了谁?!”
  “坐。”沈濯无视掉这句话,只管招呼隗粲予席地而坐。
  孟夫人无奈,只得也跟着坐下煮茶,随口把自己知道的一应事情告诉他们:
  “曲伯爷当年年轻,一身傲骨。听得说,因他不肯娶那蛮族公主,召南大长公主曾经闯进他家当面指斥。曲伯爷一言不发。但转身就挂冠而去。甚至在三天之后,便让家中的老亲卫卖掉了那所宅子。
  “召南大长公主哪是好惹的?勃然大怒。手一挥就把那宅子买了下来,照着原样布置得好好的。还扬言说,曲伯爷敢回京,她就敢逼着他休妻另娶。
  “先帝好笑,斥责了大长公主一顿。又把那宅子索性全拆了,零零散散地迁进去了几户平民百姓。此事才算过去了。
  “后来先帝寻到曲伯爷好言安抚,又还了官印。曲伯爷这才带着妻子再入京师。但那时候御史哓哓,召南不悦。所以虽然买了宅子,但他一家却没有住,封了就又走了。说是回封地,其实是天下逍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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