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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璋见贺琮跟蛮牛似的拉也拉不住，只好让步：“你好歹等等，孤带你去。”
贺琮冷笑：“二哥府里人多，但怕死的人肯定不多，杀几个，自然能问出本王人的下落。”
贺璋无奈：“何必如此血腥？孤也是不想你关心则乱，进去扰了太医解毒。”
“呵呵……二哥不必再解释了。”解释再多，也难掩他的不良居心。
太医正在替顾卫卿诊脉，贺琮冲进去，一人一脚，将两个中年医官踢到一边，抢上前，见顾卫卿胸前点点腥红，嘴角也有血丝，看得贺琮心一紧：“卿卿——”
顾卫卿双眼紧闭，并不理睬。
贺琮红着眼睛问地上跪伏的太医：“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吐血？能不能解毒？”
一连三个问题，两个太医谁也答不上来。
贺璋跟进来，见顾卫卿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心想：若她就此毒发致命，以老六现在的情形，恐怕十几年之内没什么心气儿做任何事了，倒是比留着她，对老六的打击大，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面上还要跟着焦急，追问太医：“到底什么情况，你们只管说。”
两个太医一咧嘴。这刚搭上脉，还没等仔细问诊，王爷就冲进来了，可叫他二人如何作答呢？
两人面面相觑，不答肯定不成，那就胡乱说吧，橗先把眼前这关壳了再说。两人暗中计议已定，其中一人道：“这位姑娘，怕是毒入肺腑，伤了心肺了。”
毒入肺腑，和直接说“准备后事”也没什么差别了，气得贺琮好想把他们两个拉出去砍了。别人是指望不上了，都是废物，他怒声问：“孙正文呢？”
外头传来孙太医苦命的应声：“王，王爷，微臣在，在此。”
卫猱和卫刚是架着他来的，不然以他的脚程哪能来得这么快？好在这待遇他早就习惯了，进门拿出诊箱，掏出玉枕，还特意拿了一方崭新、干净的白丝帕，垫到顾卫卿的腕间，这才半跪到脚榻上。麻利的伸手替顾卫卿诊起脉来。
这一套动作流畅之极，如行云流水，显见他做过多次，否则也不会这么熟练。贺璋冷眼瞅着，越发坚定了顾卫卿在贺琮心中的地位。
孙太医诊了一时，神色微动，盯着榻上的顾卫卿看了一眼，又迅速阖上了，等松开顾卫卿的手腕，他转向贺琮道：“顾姑娘的情势不大好……微臣，无能为力。”见贺琮瞳孔发红，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模样，忙补充道：“容微臣回府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有转机。”
毕竟这里是太子殿下的一亩三分地，他有办法也施展不开不是？
贺琮道：“那就回去。”说时上前，伸手就把顾卫卿抱进怀里，大步出门。
贺璋怔了下才道：“老六，顾姑娘现在这模样，还是别移动的好。再不，孤叫人准备软轿，你稍等片刻……”
“不用。”太子府里的人和物，他哪还敢再信？宁可自己徒步，也一定要毫发无损的把顾卫卿带回去。自己的地盘，总是安全的吧？！
第318章　既往不咎
贺琮不理贺璋的盛情，执意带顾卫卿走，贺璋很无奈，他吩咐侍卫相送，被贺琮冷声拒绝。
贺璋只能在门口默默目送，谁看了都要为他掬一把心酸泪，骂贺琮不知好歹了。
贺琮走了一段路，放源建议道：“不若王爷在路边稍歇，奴才已经派人去抬软轿了。”
这一直抱着，什么时候是个头？王爷便是铁打的也坚持不了多久啊。
贺琮见身后跟着一队人，都手里牵马，跟着自己亦步亦趋，不由的道：“行了，都回去吧，卫刚四人留下足矣。”
方源欲言又止：“王爷，这不行吧？”
贺琮一摆手：“眼瞅着天就亮了，能出什么事？休得絮烦，赶紧都走吧。”
众人不敢违拗，呼啦一下都各自散了，贺琮抱着顾卫卿于寂静上街上行走，寒风瑟瑟，他怀里却自成一个温暖安全的世界。
顾卫卿睁开眼，于夜色中打量他的眉眼。黑夜给了人错觉，让她萌生了三分软弱和贪恋，再看他时，心底没有恨和恶，只有安心。
真希望长路没有尽头，他和她没有过去，只有走不完的前路。
贺琮察觉到她呼吸异常，一低头正对上她黝黑发亮的双眼，惊喜的道：“你醒了？”
顾卫卿朝他笑笑，道：“嗯，草民没事。”
贺琮挑挑眉，想要教训她两句，又强自按捺了，强自做出温和状来，道：“你身子虚，别说话。”
其实他真的想质问顾卫卿，总告诫她离周萱远点，怎么她就不听呢？她也不蠢，是怎么上的周萱的当的？
顾卫卿顿了顿，道：“我真没事，那血，不是我的。”
“……”贺琮不大相信的问：“你说……”
“我没中毒，也不对，我服了解药的。”
贺琮停下步子：“你说你没中毒？”
顾卫卿怕他把自己摔下去，紧张的拽着腰间的衣裳。
贺琮叹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情愿她没中毒，相较起来，自己受这么一点儿惊吓又算什么？
顾卫卿提醒他：“王爷放我下来吧？草民自己走。”
“呵呵……”贺琮掂了掂她，道：“别说你还真够沉的，压手。”
顾卫卿没脾气的瞪他一眼。
贺琮将她放到地上，不等她站稳就松了手，道：“自己走。你居然敢骗我，嗯？好大的胆子，还有孙正文，是不是早瞧出来了却不肯说破？”
顾卫卿刚要说话，贺琮忽然伸手将狠狠往路边她一推，顾卫卿猝不及防之下站立不稳，摔了个结实，她一据头想要质问贺琮何以如此，就发现他比自己还狼狈。高大的人矮了半截，手捂在胸口，脸色有些难看，顾卫卿直觉不对头。她叫他：“王爷？”
卫刚等人早抽出刀剑，沉默的围成一圈，将贺琮和顾卫卿护在了中间。
不知何时，有十几个黑衣人或远或近，或明或暗，或高或低的伺服了很久，刚才那一箭就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射出来的。
他双眼直盯着贺琮，带着难以言述的仇恨，右手一挥，乱箭齐发。
在此危急关头，顾卫卿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做活靶子。贺琮挣扎着站起身，伸手将她捞过来按到怀里，道：“别怕。”
顾卫卿能听见他胸膛里怦怦有力的心跳，和他的人一样强悍。顾卫卿不觉得害怕，只是耳边尽是箭矢的冷风声。
顾卫卿问贺琮：“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贺琮轻蔑的道：“不过是宵小之辈，不足为惧。”
卫刚四人很快分成两组，其中两人用刀剑搏击冷箭，另两个人则飞身出去直取黑衣人性命，很快空气中便传出了浓重的血腥味。
趁着冷箭停歇的间隙，贺琮护着顾卫卿躲在一棵树后，顾卫卿看了一会儿，见这些黑衣人出手狠厉，招招奔着要害，打架也颇有点儿不要命的架势，且行动迅速，训练有素，首尾相顾，配合默契，倒不像是一般的刺客。
她低声问贺琮：“王爷和太子殿下不是兄弟么？还是说你们之间有仇？”
贺琮看她：“你猜着这些人是二哥派来的？”
顾卫卿道：“我也就是随便一猜，看这些人的身手，可不像普通的匪类，虽说瞧不出武艺的门派来，但多少有些相似，能与王爷为敌，且又这般训练有素，自然是哪位王爷的死士。可杀死王爷，能得利的好像也没有谁。”
贺琮淡漠的道：“那谁知道，也许有的人就是看本王不顺心呢？”
顾卫卿嘿嘿笑了两声：“草民信口胡言，王爷别放在心上。”
贺琮虽矢口否认这些人是贺璋派来的，可顾卫卿的话他还是听了进去。
黑衣人虽多，可惜技艺比不上卫刚等人，不过片刻，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卫刚远远的问贺琮：“王爷，留活口吗？”
贺琮站出来道：“留，带回去仔细审问，看看到底是谁和本王有仇。”
一等危机解除，卫刚等人就都围过来，这才有机会处理贺琮肩上的伤，卫猱还要徒增孙太医来，贺琮道：“哪那么多事，先把箭拔出来，回去再处理。”
卫猱不敢不听，试着拔了拔，疼得贺琮钻心般的疼。卫猱道：“王爷，这箭有倒钩，强行往下拔的话恐怕会伤着肌肉。”
贺琮皱了皱眉道：“先把箭柄折断。”看一眼顾卫卿，道：“又不是你疼，你做出这副鬼样子来做什么？”
顾卫卿道：“王爷是为了救草民才伤的，草民心怀感激，同时又惶恐不安。”
“呵。”贺琮一声冷笑，道：“是本王自己犯贱，不关你的事，不要你的感激，也不会指望你报恩，你放宽心就是了。”
“……”顾卫卿被噎得哑口无言。
贺琮又补了一句：“本王推开你时，你不怪本王粗鲁野蛮，是居心叵测就好了，当然你若不再怨恨本王，你我的前情旧帐能一笔勾销，那本王受再多的伤也值得。”
顾卫卿帮着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草民只怕王爷记恨，哪敢怨恨王爷？若王爷对草民所做所为既往不咎，草民就已经感恩戴德，哪敢和王爷算前情旧帐？”
贺琮反握住她的手道：“此话当真？”
顾卫卿点头：“当然。”
贺琮哈哈大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今天之前，不管你对本王做了什么，本王都不追究，以后你和本王就好好的……”
第319章　生死抉择
贺琮倒是挺高兴，不管是正儿八经，还是插科打诨，这句“原谅”总算从顾卫卿这儿骗过来了。
他实在不觉得，她二人还有什么可值得再斤斤计较的，孩子也有了，他待她也没那么多戒心和情绪，从前他的种种不好已经过去，为了以后的长长久久考虑，都是放下过去，珍惜现在，期待未来要更有意义和有价值得多。
他们现在像普通的夫妻关系，两个人都能平心静气、明明白白的说话，有事有商有量，虽然差她一个名分，可一来她自己顾虑多，再则她不稀罕，只要她想，这都是早晚的事，所以他们就该恩恩爱爱，相濡以沫的。
可他一偏头看顾卫卿的神情，不禁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信？”
顾卫卿不是不信，她垂头道：“不，草民信，可是……”
她不信她自己，说到底还是不信贺琮。
如果他知道她有背叛他的念头，并且不惜装腔作势，行苦肉计，就为的是和贺璋勾结，在他跟前施障眼法，最终目的是将他从高高在上的王爷打成落魄平民，他还会说“既往不咎”这话么？
就说这次，她和周萱掺杂在一块，也不过是为了挑拨他和贺璋的兄弟情分，说她是挑拨离间一点儿都不为过，如果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会不会后悔为了救她这么个无情无意、心狠手辣的女人受伤而后悔？
他不会接受这种现实的。一旦他得知真相，只会收回从前的话，还会迫不及待的把她弄死，毕竟他曾经那么小心眼，身为男人的自尊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她无意伤他时他都要狠狠报复回来，若得知她是有意陷害他，他不得狂怒十倍，加重报复？
顾卫卿自嘲的低下头去，掩掉眼中的冰凉。
贺琮急不可耐的打断她，生怕她说出“破镜难圆”的话，急促的道：“什么可是，哪那么多可是，只要你不再怨恨我，能够相信我，你我之间就没什么事和人再能成为阻碍。”
顾卫卿笑笑，没说话。如果生活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曾经的过去，说忘记就忘记，把过去割裂，只管往前就好。
那只不过是理想，不可能的。他和她，除非她肯屈服，就算她肯，现在只怕也晚了一步，再不然就是她有遮天蔽日的本事，否则，就是个不死不休的结局。
贺琮却当她是默认，就算她现在仍然觉得委屈也没什么，他对她只会更好，会让她明白，她跟着他不至于后悔，他近乎低声下气的道：“卿卿，我……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
顾卫卿抬头朝他温柔的笑笑道：“多谢王爷。”
她早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以这个时候的动摇和挣扎也只是一瞬间，只因他的温柔太难得，她索性酬之以柔情，仅此而已。
说话的功夫，贺琮的箭伤已经处理好了，贺琮一拉顾卫卿的手，道：“咱们走。”
这里不宜久留。
顾卫卿忙扶起他，卫刚等人呈环形护着他们两个往回走。贺琮忽然停了下来，顾卫卿狐疑的望向他：这位爷这是伤得太重，所以不想走了？
就见贺琮冷意森森的问：“既是特意来见本王，何必遮遮掩掩，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苏朗，现身吧，不管是公仇还是私怨，今日你和本王一对一了清。”
苏，苏朗？
顾卫卿顺着贺琮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不远的树叶隐映间有个人影。
那人利落的从树上跳下来，站在路中间，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不是苏朗又是哪个？眼神触及顾卫卿那没有意外也没有欣喜的脸，失望中略带痛楚，又带了几分释然和不以为然。
他朝贺琮苏朗呵一笑，道：“王爷居然能一眼就认出小民，可见对小民防范之深啊。”
贺琮还是那副高冷范，冷笑道：“你也配？！本王能认出你，不过是因为你这种人实在像讨人嫌的老鼠，见一次本王就恨不得踩死一次。”
贺琮脸色变了变，到底只是自嘲的一笑，亮出刀来，对贺琮道：“贺王爷，很不幸，今日是你的死期，我不过是阎王殿派出来的送你上路的使者，得罪就不必说了，横竖你也是罪有应得。”
贺琮道：“凭你？做梦。”
话音未落，就见苏朗身后又涌上来几十个黑衣人，手中刀剑齐亮，直接对准了贺琮众人。
连顾卫卿脸色都变了，这是有备而来，先前死的那十几个人不过是打头阵的，苏朗他们才是重头戏。以卫刚四人，根本不能与他们为敌，何况先前力拼，卫刚等人身上多少都受了伤，不说是强弩之末，精神、力气、气势远远不及。
卫猱当机立断：“王爷，卑职断后，你和卫刚先走。”
贺琮没吭声，卫刚带他一个人肯定没问题，可不是还有顾卫卿呢么？卫猱急道：“苏朗的目标是王爷，属下会力保顾公子的人身安全。”
这其实是在变相的提醒贺琮，苏朗想取的是他的性命，就算顾卫卿落入他手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危险。
苏朗嚣张的道：“逍遥王，如果你想逃命，尽管逃，只要你交出玉卿，我可以放你这一回。”
贺琮还是没吭声，顾卫卿轻叹一声，道：“王爷不必替草民忧心，您先走吧。”
她不想拿这种事考验贺琮，不是贺琮留下来与她同生共死，就说明他更爱她，也不是说贺琮弃她而逃就是不爱她。
这种考验毫无意义，而且她私心里更希望他先她而走，否则她更加承担不起他给她的“深情”。
贺琮瞪了顾卫卿一眼，道：“少说废话。”看向苏朗，十分不屑的道：“你以为你带这么几个乌合之众就能把本王怎么样？真是不自量力，以前你不是本王对手，现在还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本王原本还想给你个教训，不过现在本王改主意了，你这样的人，给你个痛快的死是太便宜你了，就非得叫你活着，睁大你的狗眼，看着你心中所爱，永远都不可企及，永远都求而不得，那才是对你最大的磨难。”
第320章　决一死战
在苏朗来看，贺琮就是死鸭子嘴硬，谁不是谁的对手，光说嘴没用，拿实力说话，别以为他态度轻蔑，就能占上风。
苏朗也不多说，手一挥，黑衣人们便蜂涌而上。
卫刚等人寡不敌众是事实，贺琮再临危不惧，也知道硬拼不是办法，趁着卫猱等人死力抵挡之时，他把顾卫卿推给卫刚，道：“走。”
卫刚一犹豫：“王爷——”
顾卫卿看向贺琮：“王爷先走。”
贺琮轻抚她脸颊，道：“推辞什么？本王不会有事。”乱军阵中，能听见刀剑相击发出的脆响，贺琮的声音虽低却格外有质感，他道：“你担心什么？本王若是不幸死了，你不就正好得了自由了吗？”
顾卫卿情不自禁的把声音低下去，道：“可……我并没想过要致王爷于死地。”
贺琮低笑，道：“什么死，什么活？你当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境地吗？我和你不同，有时候稍微一个退步，就是与生的一线之隔。”
顾卫卿沉默着没吭声。
他分明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始终不挑明，他在等着什么？
两人谁也不说话，卫刚一边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一边急着催促道：“王爷，您带顾公子走，属于垫后。”
顾卫卿别过脸，拽着贺琮的袖子道：“王爷，快走。”
贺琮不动，顾卫卿急了：“你留下来就是受死，死也白死，逞什么强啊。”
贺琮道：“那你呢？你以为你留下来能有什么用？到了今时今刻，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在世人眼中，你都是我的软肋，抓住你和抓住我没什么分别。抓到我，顶多就是给我一个痛快，可抓到你，那是极尽能事的要挟，要我一块一块把肉凌迟下来也未必能换回你，你当我傻不成？”
顾卫卿倒笑了：“王爷可不是傻么，你何必顾忌我？王爷一向不是个犹豫寡断的人，我对你也不够好，又有什么可值得王爷顾念的？”
贺琮一抬左手，挡住半空中刺过来的长剑，眼睛直盯着顾卫卿道：“你有什么可值得顾念的，我也想知道，所以在没想明白之前，还是牢牢攥在手里比较好，多少蠢人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可不想做那样的蠢人。”
他要是能说出喜欢她什么的四五道六来，她或许还能怀疑他是做伪，可越是这样含糊不清，茫然无知的话越是真话，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