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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美人-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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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定局。但纵观满朝上下,除了他,也无人可以顶替吏部尚书的位置了。入阁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谢云朗的脾气我知道,就算他入了阁,也不会跟你合作。”宋远航肯定地说道。
  未必。裴延同样肯定。我有他要的东西,我也能帮他。
  “真的?”宋远航凑到裴延的面前,“谢家的人,可不容易被人抓着把柄。说来听听。”
  沈潆跟着青峰学,已经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语。她听到外面聊起谢云朗,便仔细听了听,再看裴延的手势,大概能猜到一点意思。谢云朗要跟裴延合作?裴延手里有他要的东西?她很好奇那是什么。
  裴延没有多说,两个姑娘还在里间听着,聊朝廷的事情便败兴了。
  你年岁已经不小,可有想过再娶?嫂子的事,还没放下?
  宋远航一边喝着酒,一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慢慢也就释怀了,生死有命,总不能老活在过去走不出来,她也不愿意看见。可我这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的样子,哪家姑娘愿意嫁我?还是自己过清净。”
  如果有,你可愿意看看?裴延又问。
  宋远航故意说道:“那也得看高矮胖瘦,总不能让我娶个丑八怪回去吧?每日看着都要烦死了。怎么,你自己有美妾在旁,就想着给我做媒了?”
  裴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看向里间,但那儿没有动静,只能看见屏风后面隐约有两个影子在拉扯。宋远航没注意到那里有人,吓了一跳,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敢情今日这还是个鸿门宴?
  沈潆一把拉住王倩如,硬是把她从屏风后面带了出来,对宋远航说道:“宋大人快看看,侯爷的表妹如何?”
  宋远航看到沈潆,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裴延传说中的那个美妾。他急忙起身,不敢多看,知道要避嫌。倒是沈潆旁边的少女,虽然用团扇遮住半张脸,但风姿绰约,脸红如霞,他多看了一眼。
  纵然宋远航满腹经纶,也不知自己竟然做了被相看的人,一时结巴,说不出话来。
  王倩如也不敢看他,只是行礼:“民女见过宋大人。”
  “姑娘有礼。”宋远航执手礼。
  沈潆在裴延的身边坐下来,很自然地依偎着他的肩膀轻轻说道:“王姑娘害羞不肯出来,想必是相中了,就看宋大人中意不中意了。”
  裴延摸了抹她的下巴,算作附和。
  宋远航听到,耳朵泛红,几乎能滴血。他也算是个在宦海沉浮了十年之久的人,头一次遇到这种窘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外面鼎沸的人声,好像都消失了,只余下眼前女子娇羞的神态。袅袅婷婷,似二月春风。
  过了会儿,王倩如大着胆子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既要相看,也不能草草一眼就结束,总要深入了解一下,说几句话,看性情是否相投。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
  宋远航也不敢多看她,在她的对面坐下来,猛喝了一口酒。然后又觉得饮酒不妥,换了茶水来喝,连喝了几杯下肚。
  青峰在旁说道:“宋大人,这是刚烧开的水,不烫吗?”
  宋远航这才后知后觉地大叫了起来:“烫,烫死了!快给我水。”
  王倩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官做的不小,刚才跟表兄说话也很随意,怎么自己一现身,就变成一个呆子了呢?但她这么一笑,气氛反而没有那么尴尬了。
  裴延和沈潆陪着坐了会儿,等双方能自如地说话,他们双双站起来,准备告辞离去。
  王倩如拉着沈潆的手,示意她不要走。沈潆俯身,在她耳边道:“我们留在这儿不方便。我把易姑姑留下,等灯市开了,你们还可以出去走走。我瞧这个宋大人有趣得很,如果喜欢人家,千万别藏着。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着想,这回可别退了。”
  王倩如怕她说出什么更露骨的话来,赶紧松了手,倒希望她快快走了。
  裴延对宋远航倒没有什么交代的。男人的本性就是,如果真的喜欢,不会放手的。
  裴延和沈潆出门,青峰把易姑姑从楼下叫了上来。沈潆吩咐她今日跟着王倩如,易姑姑拍着胸脯道:“姑娘放心走吧,我一定把王姑娘看好了。”
  “也不用看得太好了。”沈潆特意交代道。
  易姑姑了然地点点头。
  出了一品香的正门,太阳已经落山了。街边的灯楼陆续点亮,灯市差不多开始了,路上行人如织,沿街亮如白昼。沈潆的眼睛有些不舒服,闭了下。但好几年没在宫外看过上元灯节,握着裴延的手,兴奋地说道:“我们在街上逛逛再回去,好不好?”
  裴延想到她也是第一年在京城里过上元灯节,孩子心性,还是爱玩,爱热闹。刚好他晚点还要见一个人,便痛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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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沈潆在前面逛摊子,卖糖人的,卖古玩书画的,卖小食的,她拿起什么,青峰就跟在后面付钱。没过一会儿,已经大包小包地抱了满怀。
  她像只蝴蝶一样,从这个摊子飞到那个摊子,有的摊贩都没看清楚她的相貌,已经一个碎银锭扔了下来。裴延跟在她后面,一声不吭地陪她逛着。都以为是哪个有钱人把家里的宠妾带出来了。
  绿萝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和红菱分着吃,街上的热闹太多,她们已经看不过来了,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
  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青峰对裴延说:“爷,时间差不多了。”
  裴延点了点头,把沈潆拉到面前。青峰说:“爷要去见个人,沈姨娘自己先逛着。昆仑跟着保护你们,街上人多,小心些。”
  裴延让青峰把整个钱袋都给了红菱,沈潆却把钱袋拿过来,只取出几个碎银子,又还给了青峰。她今夜玩心大起,已经买了不少东西,再逛逛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否则王氏又不知道会说些什么。何况她也想回去打听打听王倩如和宋远航的事情如何了。
  裴延也不勉强她,自己带着青峰先走了。其实他见客的茶楼就在路边,坐在临窗的雅间还能看见街面上的情况。只是今夜人满为患,未必有位置好的包间留给他。
  他们进了茶楼,跑堂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果然每个包间都有人。稍晚一点会有□□的队伍从街市上经过,所以靠窗的位置几乎座无虚席。跑堂把裴延领进拐角的大包间里,这里也是里外两间,但已不临着热闹的主街,而是僻静的小巷,安静了许多,倒也方便谈事情。
  裴延在里间坐下,青峰说道:“我去外面等,等人到了就带进来。”
  裴延点头。今日是上元灯节,百官休沐,就算官员们偶尔在茶楼碰到,一起坐下喝个茶,应该也没什么。他特意选这样人多的地方,就是为了不让旁人起疑。
  过了会儿,青峰把人带进来,道:“徐都督,请坐。”
  裴延坐在里间不动,徐器在外间坐下来。他是标准的武人打扮,个头不高,脸型瘦削,留着络腮胡子。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西北之变,多谢侯爷帮忙周旋,平息众怒。侯爷所要求之事,我也都已经办妥。只是皇上本就疑心重,我们不该常见面,以免惹来麻烦。”
  他在朝为官,天子近臣,更加小心谨慎。
  裴延打手势,青峰对徐器道:“我们侯爷还想知道一件事,特向徐都督请教。”
  徐器问道:“何事?”
  “当年诬陷我们家老侯爷和世子的,是不是安国公?”
  徐器执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外面街市上的喧闹声不时传来,与此间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裴延也不着急,他不信徐器不知其中的内情,因此极有耐心地等他的回复。
  “侯爷为何会认为是安国公?”徐器反问道。
  “我们自然有证据。当年从侯府搜出证据的那名御史,从京城调走不久,忽然暴毙。他那个犯了重罪的小舅子,被安国公从牢里保了出来。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交易,谁会相信?”
  徐器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何况安国公已经死了,可谓死无对证。侯爷是想帮老侯爷翻案?”
  青峰回头看裴延。裴延坐在阴影里,面容严峻,眼睛看着窗外,亮若天狼星。他点了点头,青峰便回道:“是。”
  徐器叹了声:“当年那件事,我并没有参与,到底内情如何,不敢断言。但如果想要为老侯爷洗脱罪名,光凭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可不行。何不从那封通敌叛国的信下手?它现在应该还封在宫中的库房里,只要找人进去偷出来,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青峰道:“内宫之中守卫森严,库房岂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
  “这个好办。”徐器大手一挥,“我在锦衣卫里有相熟的小兄弟,能够找到机会进入存放案牍的库房。我将此事交代给他们,应该能成。不过这样一来,侯爷可就欠徐某一个人情了。”
  他向来把利益得失计算得很清楚。西北的事他跟裴延已经算两清了,这桩算是额外的帮忙,自然得讨要报酬。他从来不干没有回报的事。
  “侯爷说徐都督放心,只要此事能够办成,以后有需要侯爷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徐器抱拳:“有侯爷这番话,徐某自然不敢不尽心去办。若没有别的事,徐某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青峰见裴延没有留徐器的意思,便机灵地说道:“小的送都督。”
  送了徐器回来,青峰进内间,对裴延说道:“当年的事就算跟他有关,他也会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侯爷真的信他?”
  裴延道:自然不信。但线索已经中断了,如果真的能拿到当年父亲和兄长通敌叛国的信,也许上面能查出别的线索。此外,也无别的法子可想。
  青峰想起那些年在军中,侯爷为了不惹麻烦,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背负着罪臣之子的枷锁。直到弘治二十三年那场战役立下大功之后,他才敢说自己是谁。
  “如果真的能将当年的案子翻过来,老侯爷和世子泉下有知,应该也会瞑目了。”
  如今的靖远侯府能够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全是依靠裴延的军功。但裴家始终背着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裴延的父兄仍然葬在千里之外的流放之地,不得迁回裴氏宗祠。裴延每每思及此,便不得安眠。每逢佳节,看到家家户户得以团圆,更是如鲠在喉。
  因此他不惜代价,与徐器这种小人合作,也要把当年的事继续追查下去。
  至于安国公……裴延握了握拳头,他虽然死了,他的女儿也死了,但安国公府,要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裴家沉冤得雪的那日,便是安国公府覆灭之时。
  *
  沈潆看到不远处有个摊子挂着很多花灯,花灯底下飘着红纸条,就知道是在猜灯谜。只不过这里猜灯谜的,很多都是小童。他们站在花灯架子下,仰着小小的脑袋,一边看着红纸条,一边写答案。
  其中有个头顶绑着一个小揪揪的男娃娃,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生得十分可爱。他写得很快,可站在一个花灯底下犯了难。别的孩子都有父母或者大人在旁帮忙,他就一个人,也没有人可问。
  沈潆忍不住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下那个谜面。
  画着一个骑驴的诗人,雪上留下几点蹄子印。要打四个字的成语。
  沈潆俯身对小童说道:“踏雪寻梅。”
  小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立刻把答案写了上去,举手道:“我答完了!”
  摊主走过来,拿起他写的答案,一一核对了,然后道:“小公子了不得啊,答得又快又好。这个给你了。”他拿了个虎头灯递过去,那小童欢天喜地接过,向他道谢。
  摊主也觉得他可爱又聪明,还摸了摸他的头,又抓了一把果脯之类的东西给他吃。
  沈潆总觉得这小童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就蹲在他面前问道:“你爹和娘呢?”
  小童一边剥开果脯的纸,一边说道:“爹娘吵架了,姐姐在哭,我自己跑出来玩。你怎么也一个人?”
  沈潆觉得他人小鬼大,捏了捏他的脸:“我跟你不一样。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灯谜的答案?”虽然对她来说不难,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也并不简单。
  他有点得意:“因为在家里的时候,爹爹常跟我们玩这个,所以我都知道。最后那个,我在爹爹的书房那里见过图,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哦对了,这个送给你。”他数了两个果脯给沈潆,舍不得,又拿了一个回去,把剩下的一个递过去,“你帮我回答,这个是谢你的。”
  沈潆失笑,又推回去给他:“我不吃,你自己留着吧。”
  小童求之不得,全塞进自己的兜里了。
  “言儿。”两人身旁响起一个声音。沈潆背脊一僵,那小童已经开开心心地跑过去,叫到:“爹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云朗俯下身子,将他抱了起来,面色温和:“我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猜你便是到这里来玩猜灯谜的游戏了。今夜街市上人多,切不可乱走。”
  男童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把赢来的虎头灯给父亲看。他手指着沈潆道:“刚才最后一题我没答出来,幸亏这个姐姐帮忙。”
  谢云朗这才顺着他的手势,看向一直蹲在地上的姑娘。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做妇人的装扮。明眸皓齿,容貌甚是出众。衣着鲜丽,布料质地上乘,浑身上下有不少值钱的首饰,看样子是出身于大户人家。
  “稚子无知,多谢姑娘。”谢云朗颔首道。
  沈潆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站在灯火下,长身而立,容貌俊美的男子。时隔多年,他身上早已没有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傲气,取而代之的是岁月给予的沉稳和内敛。他眉目之间风采依旧,但却有种化不开的惆怅和漠然。大概久在官场,也已经有了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辗转多年不见,他已不是他,而她也不再是她。
  沈潆心中万千感慨,思绪被周遭嘈杂的人声和明亮的灯火淹没。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要离去,忽然看见高南锦牵着一个女孩走过来,笑道:“这不是沈姨娘吗?这么巧。”
  她好像故意要点破沈潆的身份。
  上回在谢家的别院,谢云朗并未见到沈潆,因此不知她就是靖远侯新纳的那个妾室。高南锦之所以这么紧张,因为她跟先皇后同名。但除此之外,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人淡如菊,一个灿若烟霞,完全不会联想到一起。
  沈潆对着高南锦行礼:“妾身见过谢夫人。”
  高南锦走到谢云朗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在看灯会,侯爷没有作陪吗?哦,忘了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夫君,吏部侍郎谢云朗。上回你们没有见到。”
  沈潆忽然意兴阑珊,说道:“侯爷有事,我正要打道回府,就不打扰谢大人和夫人的雅兴了。”
  她转身离去,情绪已经隐藏得很好。他们的这个男孩子,她只在洗三的时候见过,那之后就没再见了。眉目熟悉,是因为男孩儿长得真像父亲。她是个局外人,这些过往的人和事,已经和她再没有半点关联。
  她走后,高南锦对谢云朗说:“上回我在别院见她,完全不是今日的模样。如果不是长得太漂亮,很难注意到。今日却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见到。她跟阿潆,当真是不一样的。”
  谢云朗皱眉,不想再听她提起那人,又在两个孩子面前起争执,因此只道:“孩子们不是想去正阳门看鳌山下的表演吗?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快走吧。”他转身,高南锦牵着女儿的手,追了几步,走到他身边,问道:“夫君是如何会跟她撞上的?”
  “凑巧而已。言儿在答花灯,她看见帮了个忙。”
  男孩儿适时地补充道:“是踏雪寻梅哦!我在爹爹的房里见过那幅画,一时没想起来。她看一眼就答出来了。”
  孩子无心之言,却让父母之间的隔阂又一次被放大。
  高南锦扯了下嘴角:“夫君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上回我从宫里回来之后,一直等你开口来问我。你不是最关心……”
  谢云朗闭了下眼睛,眉间已有愠色:“你非要趁着现在胡搅蛮缠吗?我说过,我要查的事情,自己会求个明白。”
  他怀中的男孩看见父母又要争吵,扁了扁嘴,低下头,更紧地抱住手中的虎头灯,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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