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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夫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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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苏阮,她与苏铃之间隔着个苏耀卿,年龄差有七岁之多,也很难玩到一起。尤其苏铃好热闹,喜欢玩乐,年少时并不爱留在家里,而是更愿意去舅舅家和表姐妹们玩。
  苏阮呢,幼时沉迷阮咸,不爱出门,常关在房里练琴,还因此被苏铃笑,说她呆,她年纪虽小,也是有脾气的,便不肯和姐姐亲近。
  但人与人之间,真的很难一概而论,年龄差距让她们与大姐之间产生隔阂,到了苏阮和苏筝这里,反而令她们格外亲密。
  母亲裴氏生苏筝时,已经年过三十,产后还没休养好,就要操持苏铃出嫁,最后累的大病一场,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苏阮自小懂事,心疼母亲,就主动帮忙照顾幼妹,与她同起同宿,就连跟薛彦出去玩都带着苏筝。
  所以在苏筝看来,苏阮亦母亦姐,只要她有的,只要苏阮想要,她一定给。
  换成苏铃,又是两说。
  但苏铃心里未必这么想。苏阮对这个长姐还是比较了解的,她的性情,一贯是我可以负尽天下人,但天下人不能负我半分。
  “我都能猜到她怎么想的,一样是亲姐姐,她还是长姐,娘娘凭什么就那么偏心,只许给我,不许给她?”苏阮苦笑着对丽娘说,“可这是什么好事不成?”
  丽娘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对裴二郎不满?奴婢听那边府里的人说,大娘有段日子不肯和二郎同房了。”
  “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夫人这段时日烦心事甚多,奴婢想着,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便没回给您。”
  苏阮叹气:“我那点儿烦心事,与这些比又算什么?不过就算她对姐夫不满,也不至于非得往圣上面前争宠吧?她就不怕这事闹开了,娘娘和她翻脸?”
  “再翻脸也还是亲姐妹,难道娘娘还能为了这个,收回国夫人的诰命?”
  确实不能。苏贵妃做不到这么绝情,估计也不肯丢这个脸,而且要收回诰命,绕不过圣上去。
  看来大姐是算好了的,不管圣上接不接她这一茬,她都没有损失。圣上不接,事没成,苏贵妃再生气,至多两姐妹吵一架,不会有实质举措;反过来,圣上若接了,自然会回护她。
  “我真是无话可说。”苏阮想明白后,特别灰心,“她怎么就不知足呢?”
  丽娘也没有答案。
  苏阮还没想通,傍晚苏铃就过来找她,说:“你姐夫要回洪州一趟。你成亲,要不要请大表兄他们来?”
  苏阮心里那股气没捋顺,反问:“你不怕他们带着舅母一起,来了就不走了?”
  “我怕他们?”苏铃嗤笑,“再说他们来也是为你的亲事,自是住大郎那里,我府中可没地方。”
  “算了吧,舅母年纪不小了,万一路上磕着碰着,倒是我的罪过。我备点东西,你让姐夫一起带回去吧。不过,”苏阮明知故问,“姐夫突然回洪州做什么?”
  苏铃神色瞬间变得气愤:“去接珍娘。我当日就说要带她一起走,舅母非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这么无缘无故自己回娘家的,珍娘自己也不舍得,我想着女婿还算老实可靠,就留下她了,托舅母照应。那时想着是亲祖母,叔伯也都在,我们在京里能撑腰,谁还敢欺负她不成?”
  “怎么?那家还真不长眼,欺负她了?”
  苏铃点点头:“前几天来了信,说好容易怀上一胎,正养胎呢,女婿就出去狎妓,还和人争执,挨了打。珍娘又气又怨,说了女婿几句,他反而怪上珍娘了,说我们在京里享福,却不想着提携他,他入仕无望,心中苦闷,才出去消遣的。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要是平常,苏阮肯定和姐姐一起生气,骂这个女婿不像话,但现下,她只想问:“有这事,阿姐怎不早说?”
  “你自己也那么多烦恼,我跟你说这个做甚?”
  “别的帮不上,至少能出出主意。”苏阮说了一句,又问,“她既有孕,夫家肯放人吗?”
  苏铃眼圈一红:“孩子没了。”
  苏阮吓一跳,忙坐直了问:“怎么回事?”
  苏铃眼泪掉下来,“珍娘的脾气,你也知道,最是软弱,给夫家夹枪带棍说了几句,心里就存了心事。等舅母去看她,她想诉个苦,哪想到舅母还一肚子牢骚,说是因为我不给裴自敏谋官职,所以夫家才敢欺负珍娘……”
  “舅母还真是……始终如一!”苏阮气的拍了几案一下。
  苏铃擦着眼泪道:“亲祖母都这样,夫家哪还会把她当回事?这么一来二去的,她就小产了。我收到信,真恨不得自己冲回去……”
  苏阮听到这里,也不忍再责怪苏铃,揽着她安抚了几句,最后说:“可是你让姐夫去接,他能行吗?”
  “我求了圣上,等他回来,让他去工部做员外郎。他现在恨不得立即出发,眨眼就回。”
  “可你不是不想给他求官职么?”
  “有什么办法?他总是孩子们的亲爹,玉娘眼看也要说亲了,到时候,人家不光看我,定也会拿她父亲的官职衡量。”
  苏阮明白苏铃为何这样了。
  孩子们大了,裴自敏再不像话,苏铃也不能跟他和离,一则到底是舅家表兄,甭管舅母怎样,舅舅当年对他们家确实有恩,苏家一富贵就跟裴家撇清关系,未免有忘恩负义之嫌;二来,孩子们终究姓裴,父母这个年纪和离了,议亲时恐怕被人挑拣,定不到好人家。
  但明白归明白,苏阮还是难以赞同。这些难处,她明明可以好好说出来,一家子姐妹兄弟共同参详,以苏家如今的权势,不说万事无忧,几个孩子的婚事总能周全。
  至于她自己,真厌恶裴自敏,关起门来,各过各的不就好了?偏偏要选让大家都难堪那条路,去打圣上主意,说白了,还是不满足于通过妹妹获取权势,想自己伸手去拿。
  “阿姐内心一向最厌恶舅母,可她自己,却越来越像舅母了。”
  苏铃走后,苏阮跟丽娘感叹。
  丽娘看主人难过,自己又劝解不了,就说:“亲人之间,多数时候,都得糊涂着过,夫人别放在心上了。对了,您进宫以后,付郎君来了一趟。”
  苏阮果然立刻振作,问道:“他来做什么?”
  丽娘笑道:“没什么事,给您送桑葚,说是亲手摘的。”她说完就扬声叫外面守着的朱蕾,将洗好的桑葚送上来。
  苏阮一时没反应过来,“送桑葚?”
  “嗯,您不是一向爱吃桑葚么?难为郎君还记得。”丽娘笑微微的。
  这时朱蕾端着一碗桑葚进来,碗是白瓷碗,小小桑葚红红紫紫地堆在一起,让人一看就口舌生津。
  苏阮拣了一个吃进口中,酸甜酸甜的,正是她喜欢的口味,便一口气吃了半碗,说:“打发个人去永乐坊,请他有空的话,明日来一趟,我有话说。”
  “哎!”丽娘应得格外爽快,还怕她反悔似的,答应完就走了。
  苏阮笑着摇摇头。
  其实她找付彦之,还真是有事。
  “上次你不是问,圣上为何临时改了主意么?”
  第二日上午,付彦之如约登门,苏阮请他到小花厅见面,开门见山说道。
  近来暑气侵人,付彦之赋闲、不用点卯穿官袍,便只在白色中单外面套了件湖蓝薄绸半臂,苏阮没见人这么穿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付彦之看出她的惊奇,就笑道:“虽是胡风,却实在凉爽。”
  “哦。”真是人长得好占便宜,这等奇装异服穿在身上,都不减英俊。苏阮收回目光,接前话说,“昨日我奉召去见娘娘,问过她了。”
  付彦之没吭声,看着苏阮,等她下文。
  “她说,就是因为你坚决不肯,圣上才改了主意的。”


第24章 叙旧 。。。
  徐国夫人府内; 虽没有千秋观那么大的荷池,却也引了活水进来,挖了个浅浅的水塘; 养着各种鱼儿。苏阮招待付彦之的这间小花厅; 就在水塘边上。
  苏阮坐在花厅北侧; 手里拿着侍女准备的豆渣,倚了栏杆,往水里洒豆渣,吸引鱼儿过来。
  “圣上说,你这个人; 还算有始有终、表里如一。”
  圣上原本非要流放付彦之不可; 一方面是怒其出言不逊; 拿自己和汉武晚年作比; 另一方面则是受了林思裕的影响,认为付彦之是故意抗命,想邀个犯颜直谏的名。
  但苏阮出面求情,还许以婚姻; 已经“犯颜直谏”、扬过名的付彦之; 却没有欣然接受,反而断然拒绝; 圣上就对付彦之改了看法。
  “圣上说; 付彦之应该是不想牵累你。”
  苏贵妃昨日是这么跟苏阮说的,“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却仍能顾虑你; 显然不是那等投机邀名之辈。又念及你们二人原有旧情,这等情形之下,都不顾自己,只为彼此着想,实在难能可贵,圣上便成全了你们。”
  苏阮有些不以为然,苏贵妃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想什么,便拉着她耳语道:“你别不信,圣上这时候看付彦之,可是当情敌看的,比旁人都看得准!”
  苏阮轻轻一推妹妹,“别胡说!”
  苏贵妃笑嘻嘻的,“谁胡说了。就算抛开这个不谈,难道圣上看人的眼光还不如你么?此事之前,圣上就跟我说过,付彦之对你,始终意难平。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是要成亲的,不如放下旧事,从头开始。”
  这些话,苏阮当然是死也不肯告诉付彦之的,就直接略去,“所以,圣上虽然对你的‘不识时务’不悦,却也承认你是真的正直无私,又觉得你行事严谨有章法,尚有可用之处,便免了流放之刑。贵妃娘娘让你耐心等着,总有起复之日。”
  “我知道了,烦你替我多谢贵妃良言。”
  苏阮招来鱼儿,专心喂了一会儿鱼,才又说:“不过邵公公说,林相怕是记恨上你了。”
  付彦之点点头:“以他的心胸,必会如此。”说完沉吟一瞬,他又接道,“如今我革职在家,他又正春风得意,大概不会怎样,以后……恐怕还有牵累你的地方。”
  她约付彦之来,是谈正事,所以一开始就没在花厅中留人伺候,此刻便也没什么顾忌,直接冷笑道:“牵累?我正愁没有机会回敬林相呢,只怕他不来。”
  付彦之想起厌胜偶人之事,问:“听说当日偶人送到你面前了?没吓着吧?”
  苏阮捏豆渣的手顿了顿,“没有,其实我没看见,我阿姐打开的。”
  “那就好。”
  “……”苏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她吓了一跳。”
  付彦之眨眨眼:“代国夫人可是能亲自执棍打恶犬的女中豪杰,还会怕这个?”
  苏阮没憋住,笑了出来。
  只因大姐苏铃确实干过这么一件事。
  有一年中元节,苏阮一家和薛家结伴去佑民寺盂兰盆法会,献盆供奉佛僧,之后长辈们要听高僧讲经,苏阮就牵着苏筝,和付彦之偷溜出去,想四处转转。
  结果没走多远,就看见大姐苏铃和姐夫裴自敏也带人来送盆供,两边还没打上招呼,一只恶犬就窜出来,扑倒捧盆的仆从,想抢盆中食物。
  当时裴自敏吓得扭头就跑,反倒是苏铃,抄过赶来帮忙的寺中僧人所持长棍,就把恶犬打跑了。
  苏阮记得,付彦之本来想抢上前帮忙,见到这一幕后,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后来我回去和家里说起此事,谁都不信。”付彦之见苏阮笑了,就含笑继续说,“我阿娘说我瞎编排,还说‘苏家大娘最端庄了,就算不怕,也不可能自己动手’。”
  “我阿姐在长辈面前,确实一向最端庄。”苏阮说到这里,想起苏铃近日作为,笑意收敛。
  付彦之看得清楚,并不探问,接着说:“我本来想写封家信,将婚事禀告父母,后来转念一想,他们旅途之中,恐怕收信不便,还是等快到的时候,我去接了他们,当面再说。”
  “他们走水路么?”苏阮问。
  “嗯,我打算提前去东都候着,等他们下船。”
  南北运河只通到东都,剩下这段儿得走陆路,付彦之反正赋闲,去东都接父母,是应该的。
  苏阮就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又问:“那你家里都收拾好了?住得开吗?你们家二郎成亲了没有?”
  “还没有,父亲的意思,等二郎明年应考之后,再谈亲事。所以,目下暂时住得开。”
  苏阮记得付彦之二弟薛谅比苏贵妃还大两三岁,不过以薛家的情况,薛谅不自己博个出身,也确实很难说一门好亲事——这是低阶官员家庭普遍面临的窘境。
  当年嫂嫂崔氏的娘家,若非看着苏耀卿舅舅是洪州刺史,也不会和苏家定亲。但就算定了亲,因苏耀卿一直没能入仕,也被人家拖了几年婚期,直到苏阮与张敏中的婚事定了,才终于将崔氏娶进家门。
  “明年说亲的话,现在该准备了呀,是不是得另寻一处大点儿的宅子?”苏阮就事论事说到这儿,忽然记起自己的打算,忙又加了一句,“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婚后,我肯定还要搬回来住的。”
  付彦之并不意外,“我知道。”
  他一点儿异议都没有,苏阮莫名就有点过意不去,说:“那……我叫他们在前院给你收拾个地方……”
  话没说完,她想起付彦之父母,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对,又解释:“我不是不想侍奉翁姑,只是……”苏阮顿了顿,后面不知道怎么接,干脆自暴自弃道,“要不,请他们搬过来一起住?”
  付彦之笑起来:“不必这么麻烦。其实他们连我那里都不想去住,特意随信捎了钱来,让我另租一处宅子给他们。只是我跟你想的一样,二郎很快要说亲,三郎也不小了,就想找个宽敞些、足够他们娶妻生子的宅子,最好再离皇城近一些。”
  他说到这里,有些口渴,便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才又继续道:“只是合适的宅子,一时没有那么好找。我这几天好容易看中一个,各方面都合适,就是太贵,所以没定下来,想让他们来了先住我那儿,慢慢再看。”
  “既有合适的,又何必再看?那宅子在哪?只租不卖吗?”
  京城不比别处,权贵聚集,人口也多,房价极高。低阶官员,若非出身世家,都只能租赁宅子住,所以有空宅子的,也多数不愿意卖,宁可收租金。
  “在光福坊。”付彦之笑着自嘲,“租都租不起,哪敢问人家卖不卖?”
  “要价多少?”苏阮问完,见付彦之摇头不说,干脆道,“你带我去瞧瞧吧,宅子好坏,有时候你们男人真未必懂,再说你也不会同人议价,我带着管家去,叫他们谈价钱,比你强得多。”
  付彦之没想到她这么关切,愣了愣,才说:“今日就去么?我得叫他们先找牙人问问……”
  “能今日就今日,万一真有你说得那么合适,被旁人定下了呢?”苏阮说着扬声叫人进来,“去替付郎君传个话。”
  然后她看向付彦之,示意他自己说,付彦之只好说:“跟我来的人,有一个叫罗海的,你让他去找前日带我们看光福坊宅子的牙人,问问今日能不能再去看看。”
  应声进来的是朱蕾,她口齿清楚地复述了一遍,确定没说错,就出去传话了。
  “罗海一直跟着你么?”苏阮问。
  付彦之点点头:“当日就是他跟着我进京,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
  “成亲了么?”
  付彦之笑着摇头:“昨日他跟我来,正好遇见丽娘和她丈夫,还问起秀娘,听说秀娘孩子都好大了,罗海懊恼的,回去喝了一坛子酒。”
  秀娘是苏家在洪州时雇的帮佣,虽然在苏家做了几年奴婢,但没有卖身,到了年纪,就回家嫁人了。
  罗海其实是付家仆人,付彦之的父亲救过他性命,所以就算付彦之母亲改嫁,他也一直跟着小主人,不肯离去。他从去了洪州,见过秀娘,就很喜欢人家,不过秀娘很有主意,不愿子孙世代为奴,两人到底无缘。
  苏阮两个就顺着这二人,聊了几句别后各自身边的人事变化,除了都避而不谈彼此,气氛倒是重逢以来最和谐自在的一次。
  某个瞬间,苏阮甚至想道:也许他们说的没错,她和付彦之,只要放下过往,还是可以试着做一对夫妻的。
  但,他真能放下吗?


第25章 欢喜 。。。
  朱蕾出去传完话; 往回走时,正好遇见丽娘。
  丽娘是她亲嫂子,朱蕾顺口就把传话这事跟嫂子说了; 最后还奇怪道:“怎么好好的; 要去看光福坊的宅子?”
  丽娘略一琢磨; 笑道:“大约是给薛家看的。”她们家夫人啊,嘴里说着要拖延婚期,婚后还要不管付郎君,自己搬回来住,可这还没下聘呢; 就开始操心起婆家人来京后的住处了。
  果然是一遇上薛郎君; 就万事不同了。
  “你别问那么多了; 先去准备下夫人出门的行头。”丽娘嘱咐小姑; “以后薛家人到了,也记得千万要恭敬。”
  朱蕾连声答应,回花厅跟苏阮回过话,就去准备出门要用的各项物事。
  正好苏阮和付彦之; 也差不多把身边人的变化说完了;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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