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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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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蔚明的贴身长随嗑头请罪,又道:“二郎君,世子说一不二,小的们不敢违抗。”
  季蔚琇也不知哪来得力气,一力将季蔚明抱进室内,安置在床上,又命厨下送汤药来,季蔚明不过一时力不可支,这般折腾已经醒转过来。
  季蔚琇怒道:“阿兄又不是三岁小儿,侯府世子,承一府重责,这般不知轻重,将康健视若等闲,阿兄置阿娘与弟弟为何地?”
  季蔚明拥被而笑:“你家兄长纸糊的灯笼,晕一晕也是寻常。”
  季蔚琇听罢气得摔门便走,走了几步,又回来怒气腾腾地坐在一边。
  季蔚明看他:“咦,你怎得又回来了?”
  季蔚琇板着脸道:“我等郎中为世子诊治了再走。”
  季蔚明看着他,忽道:“二郎,你可愿在桃溪再任三年县令?”


第136章 
  季蔚琇将一枚桔黄的佛手放在火盆边缘; 微甜的柑香被炙烤得愈加浓郁,仿若枝头熟烂的甜果; 将将败坏前渗透的香。
  “阿兄……”季蔚琇捻了捻手指; 指尖余香,莫明令人憎恶,“阿兄可是打点好了诸事; 眼下不过告知我一声?”
  季蔚明挥退长随,扬眉反问:“怎么,二郎对阿兄心生怨恨?”
  季蔚琇怒道:“阿兄将万事藏在心间; 从不轻易言明; 纵然弟弟资质愚钝,拙笨不堪; 也读过经史; 略通六艺; 在阿兄心里我便这般无用?一言也不能相告?”
  季蔚明头也不抬:“激将于我无用。”
  季蔚琇咬牙; 撩衣起身,移步床榻前,噗通跪倒在地:“阿兄; 你我兄弟; 筋骨相连; 不应互为臂膀; 相扶相持?缘何阿兄视我如巢中幼鸟,将我纳入羽翼之下,不经风霜雨雪。”
  季蔚明看着他笑道:“以退为进于我也无用。”
  季蔚琇无奈; 急唤道:“阿兄。”微红着两眼,乞求道,“雏鸣想为阿兄分忧,阿兄心有忧思,不利康健,弟弟不愿阿兄有损……”
  季蔚明叹道:“天不假年,莫可奈何。”
  季蔚琇心中剧痛:“阿兄非要说这些伤人之言。”
  季蔚明立马认错,道:“是阿兄说错话了,二郎莫要与阿兄计较。”
  季蔚琇知道他此言并不经心,更生闷气,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季蔚明无奈,道:“翻山涉水来看弟弟,都不肯上盏清茶?”
  季蔚琇顿悔,不该只顾着说话,疏忽了兄长羹汤歇养,道:“我让厨下送滋养的汤盅来,炖了好些时候,厨娘的手艺不比家中的食手,阿兄只得将就。”
  等季蔚明用了一盅暖汤,季长随喊了郎中过来,只道是舟车劳顿,体乏身疲气血两亏之故。季蔚明说了几句话,渐感不支,沉沉睡去。
  季蔚琇却是一夜不曾入睡,夜半搬了棋坪左手右手对弈,早上吃了一盏浓茶醒了醒神便去看兄长。
  季蔚明贴身长随见了他笑道:“二郎君,世子一早醒了,在屋中看书。”推门入内,果然见到季蔚明半卧在窗前软榻上借着晨光捧卷,青衣素袍,仿佛雪中青竹,绿叶青翠,不损风姿。
  “这般慌张,行卧之度呢?”季蔚明放下书卷微皱着眉。
  季蔚琇笑道:“阿兄一早就拿话训我。”
  季蔚明也笑:“昨日横眉竖眼,恨不得拂袖而去,今日便消了气。”
  季蔚琇想了想道:“阿兄为长执舵,我听阿兄的便是,其余的,尽随阿兄之意。”他目光清朗,笑道,“我信阿兄。”
  季蔚明屈指敲了敲食案,道:“倒是将了我一军。”
  季蔚琇惊喜:“阿兄愿意解惑?”
  季蔚明垂眸笑了:“总不好让你遣个拼命三郎去禹京追根究底。”
  季蔚琇坐在软榻一侧,低声问道:“阿兄,禹京真成混水?”
  季蔚明答道:“千里江山,山之高,水之阔,地之广,物之博,堆锦着绣,绚烂无边,如有机缘,哪个不想泰山封禅,登高一呼,群山回首。禹京的水,何时清过?难就难在,那些不知死活,挽袖摸鱼之人。”
  季蔚琇咬牙:“家中也涉及皇室纷争?阿爹糊涂了吗?”
  季蔚明道:“权势惑人心志,阿爹本就短视之人,被阿姊挑嗖了几回,一心想做未来国丈。”
  季蔚琇气得笑了:“纵是昱王登基,阿姊至多也是妃,位列三夫人已是荣宠,阿爹晕头了才妄想做国丈。且太子……阿兄,太子真有顽疾?”起身踱了几步,摇头道,“即便太子康健堪忧,圣人尚在壮年,他们向天借胆虎嘴拔须。”
  季蔚明端茶道嗤笑:“他们许是当圣人眼花昏聩。”
  季蔚琇心中怒火难以宣泄:“圣人独断之君,雷霆手段,生杀予夺,他们竟敢妄动储君,事发便是倾族灭家之祸。”
  “昱王与太子一母同胞,幼时兄友弟恭,常常胼手胝足同榻而眠,有年寒冬,太子染病卧床,昱王伏在廊柱那偷哭,晚间硬要睡在太子床榻上,握着太子的手才肯入睡,如今……却是死生相争,时令事移,人心易变,更漏声残,年轮换转再难回首。
  你遣人追查桃溪神医之死,应知里面有昱王的手笔,二郎恐怕不知,当初探访名医之人,也是昱王。昔日千方百计为兄长康健殚精竭虑之人,今日处心积虑置兄长于死地。皇权,狰狞如兽,伏在一隅,宿在心尖,只等哪日噬人心魂。
  二郎,侯府不知不觉也身陷其中,阿姊与阿爹鬼迷心窍,我们哪能独善其身。”
  季蔚琇道:“阿兄与太子私交甚笃,可……”
  季蔚明也不驳他,只管轻笑,季蔚琇微合双目,道:“是弟弟愚昧了。”
  季蔚明点头:“二郎,人心诡测,切不可妄图猜测其中深浅。”
  季蔚琇摇头:“旁人的我不敢猜测,阿兄却不会害我。”
  季蔚明斥道:“荒唐,生而为人肉体凡胎,七情六欲不一而足,既能舍万丈红尘抛下妄念成佛,亦可为功名利禄屠万人成魔,我与他们并无不同,哪日为心中所求,割骨断亲。”
  季蔚琇执拗道:“我只信阿兄。”
  季蔚明心头激荡,又感安慰,又嫌弟弟过于纯良,想要教导几句,又恹恹罢了主意,转而道:“禹京眼下看似风平浪静,却是暗潮汹涌,太子身体日渐败坏,卧床月余,人人心思浮动。昱王一系,更是敛财积势,以图后举。侯府一个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雏鸣,势如累卵,我们不能因阿爹糊涂举家葬送。恰好你在桃溪为官,此处水路通达,进退有路,若是事发,你也能得一线生机。
  我观沈拓施翎其人,有大义,你于他们又有提拔之恩,赏识之情,说不得还能借他们一力以得周全。
  再者府中,阿兄也不会任由阿爹随心所欲,听之由之,我与阿娘也另有计较。”
  季蔚琇冷着一脸,森然道:“阿兄将自己置于险地,让我逃命?”
  季蔚明笑道:“事还不至于此,不过防着万一,为无路可退之路。二郎高看为兄,阿兄也不过贪生怕死之徒,我嫡长世子,自有该担之责,无从可选,再者我也算与太子同病相怜,花好月圆,于我却非长景……”
  “够了。”季蔚琇大怒,“阿兄事事安排妥当,可问过我愿不愿?若是侯府灭族,阿兄可问过我愿不愿苟活?阿娘呢,我阿姨呢?嫂嫂与侄儿呢?让我作一个世间无依的孤魂?何处可为家?阿兄,我不愿,我不愿。”
  “放肆。”季蔚明一个巴掌甩了季蔚琇的脸上,声含冰刺,面覆寒霜:“堂堂男儿,哭哭啼啼做什么妇人情态。便是孤魂野鬼,漂泊无依,你也得给我活着承家中血脉,季家不能无人为继,断于世间。
  二郎,我之责,便是纵然身死也要担得侯府兴衰,你之责,便是纵然浮萍微渺也要承血脉之继。”
  “那阿兄不如为侄儿留好退路,我连妻室都没有,担什么血脉之责。侯府掺入储君之争,以圣人心性,定是灭族这罪,届时我一个逃亡之人,上哪去娶娘子。”季蔚琇无奈道。
  季蔚明施施然道:“你也不小了,是该娶妻成家,先时阿爹要为你定的亲事,因不妥当被阿娘推脱了,随后你赴任桃溪,倒将婚事耽搁了。阿娘与阿姨前些时候还说起你的终生大事,放心,阿娘眼光极好,她挑的小娘子,品貌心性必不流于凡俗。”
  季蔚琇目瞪口呆,道:“阿兄管得我娶亲,可管得我生子?”
  季蔚明笑道:“小儿任性之语。”
  季蔚琇气红了脸,左思右想道:“阿兄寻个由头将侄儿送到桃溪来。”
  季蔚明摇头轻笑:“我的独子,父母俱在,长辈在堂,千里迢迢送到叔叔身边?岂有此理!只怕计不成,反授人于柄。”
  季蔚琇也知此事不成,颓然坐下。窗外仍是霏霏细雨,灰扑扑的铅云,沉沉地压在那,无摧城之势,却惹人生厌。烛火跳动间,暗影浮动,似藏鬼魅。
  “阿兄,别有良策?”
  季蔚明俊美异常的脸庞,隐在烛影里,苍白的脸似是染上一片暗暗的血色,他笑:“他们……为时尚早呢,侯府亦有可为之处,二郎,他日阿兄做了不可拘回之事,望你不要怨怼阿兄。”
  季蔚琇心头一跳,忽笑道:“我听阿娘说:幼时我生得寻常,学话也慢,阿娘将我抱给阿兄,阿兄百般嫌弃,可是,阿娘要接回我时,阿兄又不愿意,还道:他虽生得丑,好歹也是我阿弟,总不好送与别人,他看着也不讨喜,怕是没人肯要。”
  季蔚明难得露出羞惭之意,却道:“阿娘骗你的,我何曾做过这等可笑之举。”
  季蔚琇笑:“是,应是阿娘骗我的。”他看着季蔚明白玉一般的双手,不染一丝尘垢,  喉间一哽,道,“阿兄待我如父如兄,我又怎会怨阿兄呢。”


第137章 
  季蔚琇拿了一根钓竿; 独坐舟中,冷月如霜; 铺就一地雪色。季长随见他心烦; 识趣地守在岸边,嫌冷,点了一堆篝火烤手取暖; 时不时搓手跺脚,扬声道:“郎君,夜深天寒; 我们不如早些回去吧; 被世子知晓,小的担待不起啊。”
  季蔚琇冷笑:“阿兄早睡; 若是被他知晓; 定是你通风报信; 做了耳报神。”
  季长随红眼喊冤:“郎君; 小的若有不二之心,叫我不得好死。”
  季蔚琇捏着鱼饵道:“仔细惊了鱼。”
  季长随掐着脖子消了声,又探头看着黑沉沉的水面; 哪来得鱼; 大寒冬夜连只飞虫的都没有。四下寂寂无声; 孤舟渔灯; 季蔚琇到底不敢放肆,披了厚厚的裘氅,远看倒似夜钓的蓑衣渔翁。他正觉得清静自在; 便听舟过水动,有船篙轻点水面。
  沈拓与施翎也是大吃一惊,一人弃了船篙,一人放下手中的事物,揖礼道:“明府怎在这边深夜垂钓?”
  季蔚琇讶异:“你们二人这是?”
  沈拓笑道:“娘子有孕,冬日也没什么新鲜的吃食,我借了虾笼,想捕些虾来。这条水道少船只过往,布在这边,免得缠了渔船。明府好雅兴,冬夜独钓。”
  施翎是个好奇的,问道:“明府钓了几条鱼?可有白条?”
  季蔚琇鱼笼里别说白条,连根枯草也没有,不过,他倒端得住,笑道:“垂钓之趣在于钓,不在鱼。”
  施翎笑:“怪不得我不耐烦钓鱼,坐个半天,连片鱼鳞都不得,撒网才趣味,一网下去,还能网来虾蟹。”
  沈拓吃惊:“我以为你最喜欢脱个赤条,下水捕鱼。”
  季蔚琇弃了鱼竿,道:“相请不如偶遇,沈都头与施都头不如一同过来略饮一杯淡酒。”
  沈拓与施翎撑舟靠近,插篙泊在一处,季蔚琇为难,篾蓬小舟,也不曾多备马扎坐具,未免失礼。
  沈拓席地而坐,道:“我与阿翎粗鄙,没有这些讲究,哪处不能坐下?”
  施翎拍拍衣摆,笑道:“别说船上,荒坟野地,也曾睡得。”
  他们在船下对坐饮酒,季长随在岸上急得跳脚,嚷道:“明府,都头,天冷,怎好吃冷酒?放小的上船,与你们温酒。”
  施翎见了哈哈大笑,转脸道:“长随大惊小怪,冷酒吃进肚中,早成了暖酒。”
  季蔚琇也笑:“他虽絮叨,却是一心为我。”
  沈拓到底沉稳些,道:“不如让长随上船,免他着急。”
  季蔚琇道:“不用理会,我们自在饮酒。”
  沈拓接盏,一饮而尽度季蔚琇形容,料他心中有事,但他不是多事之人,也不动问,不过舍命陪君子与他饮酒。施翎却是不识趣的,吃了几盏酒,疑惑问道:“明府怎不在家中陪兄长?”
  季蔚琇执壶的手微顿,轻笑道:“兄长舟车劳顿,在家中将养,哪能拉来陪我胡闹。”
  施翎呆了一呆,心想:明府怎答非所问。正要再问,沈拓拿盏敬他:“阿翎与我吃一杯,冬夜寒冷,却陪哥哥出来捕虾。”
  施翎顿时转了念头,笑道:“左右夜长,又没什么消遣,再者,也是为嫂嫂与侄儿的康健。”
  沈拓道:“无论如何,还是谢阿翎一盏酒。”
  施翎吃尽碗盏中的酒,仍显不足,笑道:“酒不嫌多,哥哥谢我就不必,多与我些酒却是使得。”
  季蔚琇看他们亲密,不由想到了自己与季蔚明,他幼时资质不佳,别人背个几遍便能记下的文章,他背个十遍仍旧磕磕绊绊,同窗先生未免轻视。季蔚明嘴上刻薄,等他下学,又每每拉他手去书房与他讲解释义。对家学先生又多鄙薄,与侯夫人抱怨道:“一介酸儒,不知变通,又不识因材施教,族中子弟多有耽误,我教阿弟,比他还好。”
  侯夫人戏谑:“才教得几篇文章,便这般自鸣得意。”
  季蔚明一挑秀丽的长眉,道:“他当弟弟朽木,我却当弟弟良材,旁杂不论,只这点,我便胜他多矣。”
  侯夫人道:“你也说二郎是你弟弟,弟弟与寻常学生如何相提并论?”
  季蔚明道:“师为父,心有轻慢,岂配为尊?”
  侯夫人掩袖笑道:“晏清,虽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父者尚有不慈,何况为师?良师与益友,二者兼可遇而不可求,你苛责了。你既不满族中夫子,等你弟弟下学,你另行教导,言不如行,行不如动,贪图愤愤之语,于事何补?”
  自此,无论风霜雨雪,暑夏寒冬,季蔚明都领他另行讲文念书,一日不怠。
  他阿姨极为感念,盛妆跪谢侯夫人。
  侯夫人将他阿姨扶起摁在身畔,笑道:“这是他们兄弟的情谊,你做什么这般郑重其事?”
  他阿姨私下道:“以心换心,哪日二郎负了世子,阿姨也不敢认你为子,身死也必以发覆面,无颜再见夫人。”
  他大后学有所成,身负功名,季蔚明很是得意,宴客执盏,装模作样道:“家弟平庸,不及诸学子多矣,侥幸三试皆过,博一个进士出身。”
  直呕得各家勋贵几欲吐血,那些擎鹰牵狗的纨绔心里更是暗暗叫苦。天子门生都称平庸,他们岂不是泥猪癞狗?
  季蔚明一宴过后,引得众人侧目,季侯爷听了几句闲话,斥责长子张狂太,季蔚明浑不以为意,还道:“他们教得好儿孙,哪及二郎风华?不过眼红罢了。”
  季蔚琇思及此,满盛清酒,月入盏中,似有夜空在底,他笑:“敬手足情深,纵是风凉雪雱,亦携手同行同归。”
  施翎与沈拓同举盏尽饮。
  施翎几杯酒下肚,他又视深拓为亲,视季蔚琇为敬,言行放诞,道:“季世子神仙人物,周身都像绕着寒气,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沈拓心中赞同,嘴上斥道:“阿翎,不要胡言乱语。”
  季蔚琇失笑:“阿兄也只看得冷淡,实则亲切和善。”
  沈拓与施翎听了这话,双双静默,施翎动嘴唇,还是住了嘴,心道:我亲近哥哥,也觉得哥哥样样皆好,明府亲近兄长,自也觉得季世子是一等一的好人。
  沈拓心中却想:阿圆常道近则不明,一样事物,离得越近,凑到眼前,反看不分明。明府看世子,也是这般。
  季蔚琇抛开心头浮躁,问起船队的事来,道:“都头看似不显,水运一事却做得有声有色。”
  沈拓诚心道:“不敢居功,水运顺遂,实是借了明府的依仗,十桩生意,九桩因着明府的脸面。”
  季蔚琇拿小指指尖一拨盏中酒,碎了一轮明月,抬首笑道:“也是都头用心之故,都头,再与你两年,桃溪水运可尽在掌中?”
  沈拓道:“非是夸口,不用两年,桃溪水运也是我们独大。”
  季蔚琇道:“既如此,我这阵风,再为你们吹一阵如何?”
  施翎还不解其意,沈拓却回过了味,惊喜道:“明府要留任桃溪县令?”喜过之后,又皱眉,“明府在桃脂平冤案,通水路,比前几任县令强出百倍,他们任满高升,不进则退,明府有功,为何了还在桃溪留任?可是有人下绊子与明府?”
  季蔚琇问道:“怎么?不愿我再做桃溪的父母官?”
  沈拓往下手中杯盏,直身正色道:“明府是好官,只为己身着想,自是盼望明府长长留任才好,但以明府的才志,一直做县令未免屈才。明府曾道,能来信桃溪任官的,都是来捞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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