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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_八月薇妮-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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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泽无法,便只好站在门口等候。
    因秋决将到,有许多卷宗文书,白樘因还要再看一遍,以确认万无一失,不出一丝纰漏,因此这数日都在刑部过夜,挑灯夜看,劳神费时,每每过丑时才能暂睡片刻。
    清辉进了室内,见白樘坐于案后,眉眼未抬。清辉站定了,道:“父亲。”
    白樘终于扫他一眼:“何事?”
    清辉深吸一口气,才道:“有一个人,看似德高望重,被世人尊敬,又极有权势,但实则不过是个衣冠禽兽,背地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父亲觉着这种人该如何处置?”
    白樘微微皱眉:“你说的是谁?”
    清辉道:“父亲休要管是何人,只说若有此人,该如何料理。”
    白樘淡淡道:“倒要看他所犯罪行如何,自然是依律量刑。”
    清辉道:“父亲的意思是,不论他是否德高望重,是否极有权势,都要有罪当罚么?”
    白樘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大约觉着清辉说的多而无用,便又低头看文书罢了。
    不料清辉道:“那好,我要检举由仪学督方荏,是个表里不一,衣冠禽兽,所作所为有辱师表,这种人不当为人师,更有何资格为督学?求父亲将他法办。”
    白樘深锁眉头,面上掠过一丝吃惊之色:“你说什么?你说方大人?”
    清辉道:“不错,正是方荏。”
    白樘凝眸打量了清辉一会儿:“你是否是因为听说大理寺传了方大人去问话,才来说这些?尚未定案之前,不必多言。且此事自有大理寺主理。”
    清辉大声道:“我并不是为了由仪的案子,只是想要告发方荏此人!”
    白樘喝道:“胡闹!”
    两人都略微高声了些,门口的阿泽听得极为清楚,心中有些震惊,却又无法插嘴,正在发呆,却见廊下有一人缓步而来,见他站在此处,便问道:“你怎么在此?”
    原来这人竟正是巽风,先前白樘派了他出省公干,近日方回。
    阿泽“嘘”了声,拉着巽风走来数步,便把清辉忽然从蒋府匆匆过来的事儿说了一遍,道:“我正不知是怎么样了,怎么方才听清辉说什么告发方荏?这方大人我也是知道的,是个极有声望的……”
    巽风一怔,这由仪的案子、以及清辉被欺负的事儿,他自然已经知晓了,听阿泽不解,他便问:“你方才说清辉是从蒋府赶来的?那他先前跟谁在一块儿?”
    阿泽本正要回答,转念一想,猛然明白了巽风话中的意思:“你、你……”
    巽风道:“小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夤夜赶来刑部的。”
    阿泽倒吸一口凉气,看看巽风,又回头瞧一眼那灯火通明的门口,咽了口唾沫:“你是说,蒋勋……方大人……这怎有可能?”他说的很慢,因为不敢置信。
    巽风叹了口气:“若是误会,自然万事大吉。可若然是真,小公子是给四爷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了。”
    先前曾说过,方荏是个饱学之士,科考出身,曾任四川学政,后又在翰林挂职,他在由仪担任督学,却也是皇帝钦点的。
    由仪这样于皇家而言如眼珠子般的书院,自然要派个最妥帖的人去掌事,但倘若方荏真的是个衣冠禽兽,第一记耳光,却无疑是打在皇帝的脸上。
    再者说,方荏所教出来的弟子,在朝中任职的,却也不在少数,倘若果然爆出这样的丑闻,却叫那些人……情何以堪?
    两人站在栏杆前,听得庭院中促织儿低低鸣叫,各自无言。
    半晌,巽风才忽地问道:“是了,我听说你见过凤哥儿了?”
    阿泽正有些忧虑,闻言才又露出笑影:“不错,我已见过她了。”因想到巽风还未见过,一时又有些沾沾自喜。
    他如此喜形于色,巽风自然瞧得分明,便笑道:“你得意什么?还不说说她近来如何呢?”
    阿泽才将两次同云鬟相见的经过说了,又道:“我也同凤哥儿说过,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子,回了京内,只锁在侯府里,要相见反而比先前在素闲庄内更难了,若她是个男孩儿便好了,就可以镇日跟咱们在一处了。”
    巽风不觉失笑:“你如何有这等想法儿?还敢对凤哥儿说呢,她怎么回你?”
    阿泽道:“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然而我也看得出来,凤哥儿是不喜欢如今这情形的……”
    巽风点头,眼中也浮出惆怅失落之意,不觉道:“是啊,可惜了她了……”
    蓦地噤口,轻轻咳嗽了声,才道:“是了,我听震雷说,你之所以及时救了清辉,也是凤哥儿叮嘱之故?”
    阿泽点头:“我当时还不信呢,谁知……得亏听了她的话,不然的话,若小公子真被那禽兽给……我岂不是死也无法谢罪?此后每每想起来,我都一身汗呢,以后凤哥儿不管叫我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我一定眉头也不皱地立刻就听。”
    巽风又笑了数声,见他一脸肃然之色,起誓似的,便故意调侃道:“好好,那倘若凤哥儿叫你做的,是四爷不许你做的,你又如何?”
    阿泽万想不到他会问出这样刁钻一句,目瞪口呆想了会子,道:“你可难住我了,四爷的话自然不能违抗……然而……”他仿佛立刻要决断一般,抓耳挠腮,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
    此刻,巽风本是随意玩笑,见阿泽如此认真,便忍笑走开,只巽风却想不到,这世间是有所谓“一语成真”之说的。
    与此同时,就在室内,白樘同清辉两父子彼此凝视,隐隐竟有些对峙之意。
    清辉把蒋勋告知他的话说了一遍,道:“父亲莫非还不信?蒋勋起初不敢说,是我逼问,才说明了真相。怪道当初我说要去见院长他百般不肯,自然是因被那禽兽……”
    白樘道:“住口。”
    清辉一惊,双眸微微睁大,心头竟也有几分凉意涌起:“父亲……”
    白樘面沉似水,眸色如墨,又如无月无星的海面,虽知道有暗涌微澜,却又看不出有几深,几重。
    白樘道:“这些胡话,你不可再同其他人说起。”
    清辉呆站原地,竟不能动。
    白樘沉声道:“方大人是皇上宠信的朝臣,当朝大儒,且还是你的授业恩师,你如何敢如此放肆,如此诋毁他的名声……可知若是透出一丝风声去,连我也保不住你。”
    清辉后退一步:“你……”
    白樘垂眸道:“阿泽。”门外阿泽忙闪身进来,垂首听命。白樘道:“带他回去,好生看着,不可让他随意乱走,若有违背,唯你是问。”
    阿泽看一眼清辉,只得领命。
    清辉直直地望着白樘,脸上像是要哭,又偏笑了笑,眼中的泪却偏坠下来:“好,好……”他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气噎胸口,无法自持,当下转过身去,拔腿跑了出门。
    因踉跄而行,无法看清,清辉出门口的时候,被那高高地门槛绊了一跤,顿时往前抢去。
    阿泽因离得稍远,拦住不及,白樘正在翻书,抬眸看见这一幕,身子微微绷紧,但很快地,他的肩头又微微一松。
    原来因巽风在外头,早及时将清辉扶住,清辉站住了,却用力推开他,拔腿跑入夜色之中,这会儿阿泽才忙也追了出去。
    两人去后,白樘方把身前的卷宗推开,蓦地站起身来,低头在室内来回踱了几回,白樘道:“大理寺那边儿如何了?”
    巽风进门道:“将晚才派人送了方大人回府,不过卫铁骑已经也派了人在方府周遭盯着。”
    白樘嘴角微微一牵,却是因暗中咬牙之故,他复又调息几回,心绪才宁静了些:“你去……找到‘棋子’,仔细询问方荏的底细。”
    巽风道:“是,四爷可还有别的话吩咐?”
    白樘双眸微微眯起,道:“行事务必机密。”
    巽风退下,白樘又站了会儿,灯影之下,茕茕一道影子,仿若雕像。
    半晌,白樘来到桌前,此刻,眼底才有锋芒闪烁,盯着桌上厚厚的卷宗,白樘挥手便要拍下,手掌心跟桌面只差一毫,猛然间却又刹住,饶是如此,掌风所及,已经将旁边几分卷宗刷地掀开一边儿去了。
    且说清辉出了刑部,竟不上马,低着头往前疾走,不多时便遇见一队巡城兵马,见一个小孩子孤身而行,便赶过来。
    亏得阿泽出面儿——那领头校尉自然认得,便才四散离开。
    阿泽便劝清辉上马,清辉不答,只顾闷头乱走,阿泽知道他性子执拗,不敢强劝,然而默默地跟了一条街,又怕他走的伤了。
    他思来想去,灵机一动,便上前道:“小公子,你这会子在外头不打紧,可知蒋勋在府内一定担惊受怕?他才病好,正是要好生休养的时候,若再受了惊怕……我担心……”
    清辉听了这情,果然止步,阿泽松了口气,便小心抱他上马,自回了蒋府。
    果然蒋勋未睡,正披着一件衣裳,站在门口上呆呆望着等,见清辉回来,忙跑过来抱住,还未说话,泪先掉下来。
    清辉心中虽恼恨之极,但在他跟前儿,自不曾怎么样,只淡淡道:“做什么,我又不是送死去了的,这不是回来了么,不许哭了,回去睡吧。”
    蒋勋这才放心,当下便同他一块儿进房内歇息了。
    次日早上,清辉醒来,只觉得头重心闷,竟不愿动,只仍是静静躺着,不料过了会子,忽然听见外头丫头们窃窃在说话,隐隐是说:“快来看,泽少爷在练剑呢,真真儿的好看极了。”
    又有人唤道:“少爷……”
    清辉翻了个身,才看旁边空荡荡地,果然蒋勋不见了。
    清辉叹了口气,复闭上双眸,却听见蒋勋的声音,道:“泽哥哥,你如何这样能耐?”
    阿泽道:“这不算什么,你见了巽风哥哥他们,才知道何为真能耐呢。”
    蒋勋便惊叹了声,忽然问道:“泽哥哥,我、我能变成你这样厉害么?”
    清辉不由睁开双眼,却听阿泽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蒋统领原本就是高手,少爷你的身子原先失了调养,才显得弱,若真的专心练了,未必不能成为高手。”
    蒋勋喜欢起来:“是真的么?可是先前……我父亲在的时候,说我没用,说我不是习武的苗子……”说到最后,却又黯然了。
    阿泽道:“瞎说,我听我们巽风哥哥说,当初四爷捡到我的时候,我还病的要死了呢,人人都说我不中用,现在又怎么样?”
    蒋勋又高兴起来:“那、那我真的也可以……泽哥哥你能不能教我?”
    阿泽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我技艺不精,只怕当不了你的师父……给巽风哥哥他们知道,要骂我的。”
    蒋勋道:“没有……我觉着已经是极厉害的了,求哥哥教我!”
    阿泽捱不过他求:“那好,不过你可别跟外人说。”
    过了会子,丫头们的窃笑声儿大了些,是小翠的声音道:“少爷做得很好!”
    清辉纳闷,忍不住起身,这屋内的丫头都出去看热闹了,一个儿也不在,清辉到了外间,爬上靠窗边儿的炕上,把窗扇一掀,往外看去。
    却见外头的院子里,是蒋勋握着剑,正像模像样地挥砍劈刺,旁边阿泽不时地指导,说他手高手低,腿直腿弯之类。
    蒋勋毕竟身子亏了,加上习武是个力气活,练了几招,脸上便通红了,汗珠儿从额上滑下来,可他仍不愿停,兀自不停地挥来砍去,动作虽然笨拙,但因人极认真,竟让人看得……也觉甚是动容。
    连廊下的丫头们都忘了说笑,只顾呆呆地看着。
    清辉凝视着这一幕,这会儿太阳才出来,微红的阳光掠进这原本冷寂的院落,薄薄地晨曦未散,乍明乍暗的光影中,是那身材纤瘦的孱弱少年,笨拙而认真地腾挪移动,日影落在他的头脸身上,那道影子,就仿佛这初起的太阳,新活且暖。
    清辉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冰冷郁闷了一夜的心情,忽然慢慢地烟消云散。
    早上吃饭的时候,蒋勋比平日更多吃了一碗粥,脸色也比平日红润好些。
    才吃了饭,门上忽然慌慌张张来报,道:“晏王世子殿下不知为何,忽然来到府里……”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有人笑道:“我是世子,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们?就跑的跟见了鬼似的?”
    小剧场
    小六:六爷是柿子,又软又甜
    云鬟:噗
    清辉:只怕是假柿子,真狮子
    蒋勋:到底是好吃的那种,还是会咬人的那种?
    阿泽:真相只有一个,据我的判断……啊!你干什么~~快松口!(惨叫)
    
    第90章
    
    清辉见了赵黼,自知道他所为何来。
    只因昨日清辉请赵黼去大理寺通风报信,兼取尸格,他如今不在白府,故而赵黼来此找寻。
    昨晚上他自刑部回来后,本愤懑难言,且又难掩失望,夜间思忖,甚至一度想撇抛此案罢了。
    然而早起时候,见蒋勋跟着阿泽练习剑招,——想蒋勋,父亲被害,母亲身亡,他自个儿在书院内被恶童恶师欺辱,在家中也被不良亲戚刻薄虐待,然而此刻,他却仍是极力地想要变得更好。
    清辉无法向蒋勋说明,那一刻,看到晨光中的蒋勋,对他而言竟是一种何等的激励。
    赵黼因不耐烦等门上通报,早自个儿走了进来,见了蒋勋,便仍旧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便懒懒地不搭理。
    蒋勋一看赵黼便天然畏惧,只小声唤了句“世子”,就躲在清辉身旁儿不再做声。
    三人落座,赵黼问:“你好端端自个儿家里不住,怎么跑来这儿了?”
    清辉道:“我自有缘故。不知世子在大理寺行事如何了?”
    赵黼道:“正要来同你说,昨儿我去说了那方荏可疑之后,原来卫铁骑也正有些疑心,只因他查到宋邰早去由仪那日,方荏也正在书院内,且方荏一来是学督,实则却如副院长一般,因此疑心宋邰不是去见何院长,而是去见方荏。”
    清辉点头,赵黼又道:“然而传了方荏前去,问起是否那日早上见过宋邰,他竟也承认了。”
    ——卫铁骑先前接手此案之后,已经把书院内有干系的人都查问过一遍,当时这方荏并没有就说那日见过宋邰。
    故而卫铁骑心中疑惑:为何当日他竟不认?
    对此,方荏解释道:“我不过是忘了,并非故意隐瞒,只因平日里也时常会有些学生,因知道我在书院内住着,或有疑惑,或有忧虑,便会去寻我相助,我为人师长,自然尽力而为,一时记不清那日宋邰也来过也是有的。”
    卫铁骑问道:“那么,那日他是去做什么?”
    方荏叹道:“他是同我诉苦,说前几日被清辉带的侍卫平白打了一顿,心里不忿,又怕以后清辉仍会如此,因此想求我做主,我开解了他一番,又告诉他我会训斥清辉以后不可再犯……他谢过之后便自去了,谁知竟……也是事出突然,我震惊之余,越发淡忘了。”
    卫铁骑见他答的倒也无碍,又因他身份非同一般,竟也不敢多加为难,又问了一会子,见天色不早,就放他回去了。
    清辉听了道:“往下卫大人还要怎么查?”
    赵黼道:“先前他问过了方荏,在他留院之时,常去找他的都有谁,我瞧他的意思,是要挨个儿学生去问,看能否有蛛丝马迹。”
    清辉点头道:“果然不愧是卫大人,心思极密。”
    赵黼道:“先不必忙着赞,你焉知会问出端倪来?那个毕竟是他们素来敬畏的师长,只怕难以说实话。”说完之后,又哼道:“何况我觉着,卫铁骑不过白忙罢了,方荏何许人也?纵然真查出什么来,又能怎么样?”
    他们两个一一说来,蒋勋逐渐听明白,又听赵黼连说这两句话,脸上的红润之色早荡然无存,只顾紧紧低着头。
    清辉看他一眼,道:“蒋勋,阿泽如今闲着无事,你何不跟他练习功夫去呢?只别劳累着。”
    蒋勋乖巧地答应了,起身出门。
    赵黼盯着他纤弱的背影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脸上似透出几分鄙夷之意,却并未说什么。
    清辉的眼神何其厉害,便问:“世子好似不喜蒋勋?何故?”
    赵黼哼道:“没什么,不过是觉着……觉着好歹是男人,扭扭捏捏羞羞怯怯的,比女孩儿还女孩儿呢,崔云鬟跟他比起来,都多几分男儿气。”
    清辉听他口没遮拦地说出这话,诧异之余,有几分啼笑皆非。
    想了想,清辉却又正色道:“世子,看人不可知看表面,你可知蒋勋都经历了些什么无法可想的?你若是知道,只怕就不会这样刻薄他了。”
    赵黼挑了挑眉,却冷道:“别人的事儿,我并没兴趣全知道。”
    清辉见话不投机,且罢了,只道:“然后呢,可还有其他?”
    赵黼道:“还有这个。”从怀中掏摸了会儿,把几张纸推在了清辉跟前儿。
    清辉低头一看,大喜,原来是验尸的尸格,只不过像是仓促撕下来的,侧边锯齿之状,清辉便疑惑地看赵黼。
    赵黼笑道:“你还不快看?看完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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