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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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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她突然顿了下来,双唇竟然颤栗起来。
看得我也忍不住询问了:“后来呢?”
“后来,我们的船就跟着夜船想要离开那个地域,明明一直随着那艘船只隔大约数十丈的距离,也不觉时间过去,好像只恍惚之间如梦般,直到船撞上了山体所有人才如梦初醒,而天已经在亮了起来。当时船破了大洞,若不是我们清醒的早整艘船都有可能会沉掉。”
这怎么听着跟个灵异事件似的?看琴姑的样子不像说假,如果是真的那这事还真有些诡异。我无从安慰起,环转四下想找找看有没他们说的行驶中的夜船。
突听琴姑又道:“他们说那艘船其实是海上的冤魂变的,专门找海船索命。”
我打了个冷颤,被她说得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了,立即回身往自己舱房走。眼看舱门就在近前,忽而被谁撞了下把我撞得倒退了几步,未及反应就觉身后一股强力将我拽着往后退,张口欲喊但却又被捂住了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肯定有变故要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时候只有引来郑和或还能将我救下,可是轮船触礁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引去了船头,完全没有人来注意到我这处。
视线突然横空,倒转的视角里看到一个蒙面黑影。我等同于是被从甲板上拖着走的,且挣扎无力,下一瞬从头到脚被套了麻布袋然后横抱而起,忽然心坠入了空谷放弃了任何抵抗。
是承受了太多次命运的强击后,我已无心再去与命运抗争了,就这样吧。
浑暗中被不知带到了哪里,当感觉身体被放下脚步游离时我忽然轻叹而念:“燕七。”
那个脚步嘎然而止,连空气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在静暗里心绪很平静,一点点从麻袋里钻出视线豁然开朗的瞬间凝住门边的那道背影。“不说点什么吗?”在我轻询时那身影颤了颤,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命运的天枰即使有倾斜,但在他靠近我的一霎就有种强烈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遇见郑和时就有过。他一直都在郑和的船上,常常目光注视着我,不说如影随形,至少让我有感应到。刚刚倒转的视角里看见他的影像时几乎立即就认出来了,燕七,别来无恙?
拉下面罩露出来的脸多了沧桑,眼神中也多了深远的情绪,再不是我初见时少年模样的他了。说起来当真回味,这些年我见证了多少人从少年变成男人的过程。
对视中他终于开口,却是:“我们在找你。”
我微微一愣,连他也在找我?等一下,他说……我们?“你们是谁?”几乎是屏息以待他的答案的,可他却转开了视线幽远而言:“只要是在这条航海线上的船只就会上去搜找,可是找了整整一年杳无踪迹,他们都说我们是海魂鬼魅,可即使是鬼魅也只为寻你。”
听到这从齿缝中迸出字重复问:“告诉我你们是谁?”
他轻笑了下,似很喜悦的样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许兰。”
我忽然身体僵住,连呼吸都顿住了,身后强烈的感觉染遍了我的全身。慢动作般地回转身,视线开阔却因垂落而只能看到底下,一双穿着黑底蓝缎面男靴的脚渐渐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一刻我竟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只目光发怔地盯着那双脚。
记得曾经为一个人做过很多双鞋子,在银杏村的时候做布鞋,在宫廷里后就用好的缎面料子做靴子,没有具体的尺码只凭意识衡量脚的大小,脑中反复比对,终于确定是同一双脚,同一双鞋。甚至这双鞋都旧得翻线破了,却还在穿着。
身后的脚步远去,空间独留两道呼吸在平声而落,其中一道是我的,另外那道,是他的。
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它手指纤长而白皙,将我连袖带手的一起握住然后拉到他的心口处贴住,那里的撞击一脉一脉冲击着我的神经。
忽而紧拽,将我拉得撞进那怀中,清冷的气息瞬间侵袭而来,我被迫抬起了眼角,看清眼前那张梦里遗忘了的脸。从眉眼到耳鼻,到嘴巴,到轮廓,都一点点重叠了心中的暗影。泪落于盈眶,模糊了视线,很近的距离也是看不清他了。
他突然就俯下头来,吻住了我。
当男性气息涌入的时候我彻底泪流成河,抽噎着不能自已,他吻着吻着就移来轻吸我的泪珠,然后移到耳边低语:“兰,别哭,我会心疼。”
一句话使我情绪崩溃,突然就一把抱住他脸埋进他的脖颈里毫无顾忌地大声痛哭。
第三宫六院不如你320。航海图
没有再听见他来劝,只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背,搂在腰间的手臂似强势又温柔,使我紧紧与他相拥在一起。许多被时光掩埋、被梦魇埋葬,还有记忆重启后日日夜夜的孤独,如同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让我只想紧抱着这个人痛哭发泄一场,后来恍然若失地去寻找他的唇,他立刻回应,唯有如此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
环在腰间的掌越收越紧,忽而被摁倒在地他也倾覆上来,吻得更深更重,呼吸都交错紊乱了。但当他从唇上移转向脖颈时,理智驱使我开口:“为什么?”
他游走到我锁骨的唇顿住,从我身前抬起头,黑眸如同暮色降临般安静而乌沉,又隐隐跳跃着火苗。过了半响,才见他俯身上来,与我只隔了咫尺,气息吐在我脸上:“因为我没有把握。”我沉闭了闭眼,他了解我怕是比我自己都还要多,我的眼神、话语在他这毫无掩藏。他知道我在问什么!
脑中晃过一句话,忘记了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生离别,如果不是离别的时候情求不得,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成,离别之后再聚首时你我都还活着。
其实郑和的陈述已经触动了我,但我不敢去深想,因为越想越觉得绝望。但凡我的阿平还在世,那么这一年我失忆了飘零,他怎可能不来找我?
现在看来我也并不是真的失忆,怕最后临别时给我下的药并不是太严重的,否则也不会单单只是“郑和”的名字撞进脑中就牵动出原来的记忆。就像是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一旦有曾经过往的线索出来便能自动搜寻回想起来。
在他不出现前我不敢想,但在看见他的一瞬我就知道这个人又一次可恶到让我想狠揍他一顿!若不是他早有谋划,今生我怎还可能再见他?所以建文四年六月十三那日,他必然实行了一个惊天布划,而却将我在前一天夜晚送离。更可恶的是临别时他在我耳边说得那些话,让我绝望到想死!
我很不舒服,明明应该喜悦的可心里却像漏了一块,透着风与寒凉。颤着手抚上他披在肩膀上的发,刚刚抬起头的第一眼就瞧见了,他的头发,变成了灰白色。
“怎么会这样?”干哑的声线里有隐含了痛意。
他的眸光微暗,不答反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我微默地看着他,眼前这个人轮廓比以前更加深邃了,气质也更内敛了,因为这头灰白的头发显得沧桑,但无损颜值,与丑也搭不上边。
摇了摇头,“不丑。”
他眸光一闪,才垂落了去看被我拿在指尖的发缓缓道:“是后来把你给弄丢了后一夜间变白了的。”我心头一颤,目光紧凝于他的黑眸:“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安排的?”
我想源源本本地知道所有事,一件不落。
阿平告诉我他的计划是让我与两个孩子一样先从宫中撤走到安全地方,但深知以我的脾气定然不肯离开,于是就和陈二狗将计就计在最后那一夜把我骗倒了送出宫。
翌日一早便发生金川门之变,徐增寿作内应事败被阿平诛杀于左顺门,可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却在看见朱棣的麾盖后打开了城门投诚。
我很震惊,那李景隆可是阿平一手提拔,从小将提成了大将军大主帅,却在最后关头终究还是叛了。之后宫中便起了场大火,是阿平亲手放的,而且他还要当着朱棣的面带着“我”跃进火中。明知他不可能有事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可还是拽紧了拳头感觉很紧张,诚然,他早在那大火焚烧的宫殿底下暗中挖凿了一个密室。
他的目光与谋划比我要深要远还要广,我只会找陈二狗来策划,但他却早就令陈二狗暗中调教了一批护卫学他那挖凿盗洞之法,所以事半功倍。而在宫廷地下的密室里有一早就准备好的死囚,是通过精挑细选的,从身形到穿着几乎与我们无二。
这与我原本的初衷其实雷同,但多了一道让朱棣亲眼看见他“葬身火海”的一幕,为的是要这“以假乱真”更为真实。而且他说朱元璋在临终的时候也留给他一个锦盒,告诫他不到最危难时不可打开,里面是一幅地图,还有一把剃刀。
朱元璋的前身是和尚,他在登位后对和尚一直很重视,认为和尚是祥福。所以他要阿平若遇不可违逆的危难就索性剃光了头发当和尚,而那幅地图包含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皇城底下。谁也想不到朱元璋在有生之年会让人在金陵城的底下建了一座地下皇城,而我们当初走过的密道只是其中的一条支脉。地图的另一部分是航海线路图,正是我们此刻所在的大西洋。
这些计划原本阿平严守周密的,他会在确定了朱棣已然认可我们所有人都葬身火海后悄然而离,再去与陈二狗会合寻我。可是没料他赶到与陈二狗约定地点时却发现我们杳无踪迹了,原本派去暗中护卫我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这一意外使得原本心怀若谷的阿平乱了分寸,他派人搜遍各个角落回报的都是查无音讯,甚至判定陈二狗与我到都没有到那个约定点。
于是他一夜白了头,其中焦虑心痛无以言表。长达整整两个月终于找到了陈二狗,但陈二狗却已病入膏肓只剩了一口气,他说带了我从地道口出来正要往约定地点而去时,却遇上了燕军,当时不得不把我往一个马车商队里藏,想要蒙混过关了再把我弄出来。但没料他还是被燕军给扣留下来了,我却悄然无声地藏在商队马车里离开了。
阿平立即命人搜找马队,又找了将近一月终于找到,却闻商队领头人说将我丢在了一个渔村里了。渔村不难找,但赶至渔村时我竟随渔船出海去了。
据渔村里的人说,每年都会有两次出深海捞大鱼,少则三四月回航,多则半年至八九月都有的。当时阿平已经没了我音讯整整三个月,他再没有耐心等下去,且记起了朱元璋给他的航海路线图。于是,他带着一队人踏上了远航的路,只为寻我而来。
这一寻就是九个月又零八天!
阿平说出这个精确数字时语气并没有太大起伏,可其中蕴涵的苦涩与沉痛我能深切感受到。然而当我因郑和而忆起从前事后,唯独对这段过往毫无印象,不记得是怎么去到渔村又为何要跟着一同出海。但若说到渔船的话,就能与琴姑从渔船上救下我的说辞对上了,看来我可能是真的随渔船在海上度过了大半年。
可能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依照郑和的说法朱棣后来还是没有相信我死了,于是派了郑和下西洋来寻我。怕是想破脑子我也想不到当年认识的朱棣身边的一个叫马和的太监,居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郑和,而郑和下西洋却是为了来寻我。
心绪终于从激动中渐渐平复,我靠在阿平的胸前轻问:“现在你有什么安排吗?我们要如何从郑和的船上脱身?”
这时我只当被燕七从甲板上拖走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舱房内,却不料听见阿平道:“我们早就不在郑和船上了。”我惊愕地从他怀中坐起,“你说什么?”
他在我腰上扶了一把将我拉起了走至舱门边,直觉目光透过窗户向外而看,却见外边昏黑一片,感觉有些不对劲,郑和那艘大官船上一到夜里就火光敞亮的。等走到舱外环看一圈后,心惊地发现船上不但没有点灯火只看得到黑压压的船影,而且要比官船小了许多。
当真不是郑和的船了!可是……我怎么上来这船的?当然肯定是被燕七套上麻袋阻了视线的时候发生的事,我想不通的是要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就算这艘船不点灯火也体型庞大,不可能不被发现的啊。
忽而脑中一闪,有一个念头在心间滚过,转过视线惊异地看向他脱口而问:“你不会就是那艘死亡之船吧?”他的面上平静无波,却道:“我是人,不是船。”
噎了噎,他自是明白我在说什么,还故意曲解。不过顿了顿后就朝我点头,也使我越加惊异了,“你是怎么办到的?”依照琴姑的说法已经将这艘船说得出神入化且诡异,连海上幽魂都出来了,当时吓得我也后脊发凉感到寒颤。
只见阿平挑了挑眉,“不是有皇祖父留下的航海线地图么?”
我不觉困惑:“那难道不是单纯的航线图?”
还真的不是。阿平说那张地图圈出了航海线上的每一个漩涡区与隐藏的礁石滩,而其中有一块海域是一到夜间就会起雾瘴,此雾瘴闻了后夜间入睡的人会睡得更沉,而醒着的人就会产生幻觉。所以便有了琴姑所说的那些诡异事件发生了,在那过程中阿平会派人上船去搜查,从大大小小的渔船到商船,后来连朱棣派出的官船也安排燕七悄悄潜上去了。
如此看来朱元璋留给阿平的这张航海图可是张宝图,直接让他当了这海上的霸主了。
第三宫六院不如你321。阿平,我们回家吧(大结局)
没了郑和的这层顾虑我也安下心来,在天蒙亮时窝在阿平的怀中缓缓睡去。
不知道一觉醒来会不会一切都成为泡影,或者其实的其实,只是我的一个美梦……
如果是美梦,那么这个美梦还没完。
原本以为阿平在找到我后会回航,却没料船停在了白茫茫的海雾中后居然叫我下船了。我犹疑地环看四周,这白雾浓得视线难辨不会就是他说的那雾障吧,会不会产生幻觉?
走下船才发现是岩岸,脚下踩的是岩石,怕是停靠在了礁石滩边吧。
随着阿平一路往前渐渐走出迷雾,视线也终于开阔起来,却在凝往前方时顿住。怀疑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或者是看见了海市蜃楼。
在我们的正前方出现了排排房屋,还有人影出没其中,可是……我转开眸凝向远处,这怎么看着也不像是抵达了岸,反而像是一座小岛。随走一段路确定这真的是座岛屿,但在岛屿上有人生活着,心底里疑惑重重却没有急着去询问阿平,只是在想是否是他常年在海上找到这个迷雾小岛的?
可当那块巨石上的字落入我眼中时,倏然间脑中变成了空白。
阿平拉了我的手顿步下来,轻轻缓缓的语调抵进耳:“在你第一次唱那首歌的时候,我就在脑中勾画了这样的景象,以前的我受身份所限无法为你构筑,而今却能了。”
在一块足有一人多高的巨石上刻着三个字——童话镇。
之后我仿佛置身梦境之中,穿梭在这座小镇里脚步都感虚浮,小镇之后是树林,以为刚刚的梦境结束了,却在视线瞥到前方的小屋时彻底愣住。
“那是……”
“不知道你唱的森林中糖果屋是什么样子的,我的心里就只有这个房子。但没办法再像之前那般把我们家里的东西全搬过来了,只能按着图纸尽可能地还原,你要进去看看吗?”
要!声卡在喉咙里,唯有紧握着他的手。
他轻笑了声遂拉我向前,却见那扇紧闭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然后一个男孩从里头跑了出来,由于跑得太急一头撞在了我的腿上,把他给撞得退后了两步才顿住。
他抬起头的一瞬我立即心头一颤,是元儿!
“娘亲?”惊呼一声后他立即跳过来抱住了我,仰着头就喊:“娘亲你真的回来了啊。”
我的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来将他一把抱住。想回应他,却张口就哽咽了,元儿懂事地来抹我的眼泪,嘴里还念叨:“娘亲你别哭,阿爹说你不见了,他要出海去找你,果然是把你找回来了。”说着顿了一下,还往我身后探头看了看,然后一脸疑惑地问:“娘亲,小月亮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同回来?”
一句话把我给问得僵凝住,而且心口仿似开了一个洞,一点点破开,沉痛不已。
头顶传来一声呵斥:“元儿,谁准你这时候不读书跑出来的?”
“啊!父亲,我这就回去。”话落间元儿已经挣脱了我的怀抱,拔腿就往回跑,使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待阿平来拉我起身时敛去了眸内的痛意,月儿那件事相信他也必然知道,至此都矢口不提怕也是心底最深的痛。
让我惊异的还在后头,没有想到不但元儿在屋中,云姑与笑笑也在,还有长宁诸人。他们看见我时都激动不已,云姑甚至还转过身偷偷抹泪。
谁能想到那场如梦一般的浩劫在转身之后,都能安然在原处,而做到这一切的人就站在我的身侧。一直等走进房内我才忍不住回身双手圈住了阿平的腰,极力平复着繁杂的心绪,却听他在耳边轻语:“还记得临别时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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