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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折花上青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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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一怔,急忙请示道:“那东苑的几位侍妾?”
  宇文炎唇角斜斜地一勾,壁玉一般无暇的面上,露出残忍而冷酷的笑容,嗓音却极尽缠绵沙哑之能事:“朕,从来没有过这样几位侍妾,不是吗?”
  “是。”
  管家这一躬鞠得更深,脸上的神情更加恭敬。
  十月初四,过了楚国边界,不过萧折靡他们没有遇到东宫派来的人马接应。
  这实在是因为明明应该从荀桑城门进关,偏偏眼看没有十几里路了,萧折靡不知怎么的,突然说要绕个圈从乌镇进另一个关口回楚。尽管这个决定很奇怪也很突然,而且由于赶路颠簸,她的伤口已经裂开过两次了,但手下人一旦有不听话的,施微就派上了用场,自从她一天之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卸了三位近身侍卫的胳膊之后,再没人敢违抗她们的命令。
  于是她们刚好与在荀桑守候的人马错过。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十月初七这一天,萧折靡她们错过了东宫的人马,却又刚好撞上另一位奇葩。
  前方官道被堵了,连个人都走不过去,别说她们这么大一驾马车和这一队人马。极目望去全都是甲胄加身的楚国将士,看人数应当足有三四万之多,纷纷就地而坐,一边谈笑一边就着清水吃中饭,这样子似乎是在稍作休整。但是萧折靡发誓,她这辈子上辈子别说见,便是连听也没有听过谁家的军队是在大马路牙子上休整的!
  施微一掀车帘跳下马车,冷声喝道:“你们是哪只军队的?怎么在官道正中休息,这岂不挡了过往客商的路?你们的将军呢?”
  “这娘们还挺凶的……”
  “是没见识过咱们副都统大人的厉害吧,你别说,感觉和你家母老虎挺像……”
  “少来,给老子走开啊!”
  一片哄笑加窃窃私语,就是没人跟她搭个话,施微柳眉一竖,正要打算揍人立威的时候,突然一个十分嘚瑟且痞里痞气,让人一听就手痒痒的声音从路中央响了起来:“谁找我?谁找我?啊……原来是位姑娘!怎么的,看我英姿勃发,潇洒勇猛,是打算自荐枕席吗?”
  施微望着那个爬起来捋了捋自己耳边碎发的少年将军,双手颤抖,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撂倒他了。她强压下冲动,冷静道:“你就是他们的将军?你们是哪只军队的?”
  少年将军走了过来,这么近处一看,倒的确清风朗月卓尔不凡,很有几分潇洒英挺之感,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施微的身材,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圈身后停着的马车和越国侍卫队,这才抱着手臂姿态惬意地笑嘻嘻回答:“没错,姑娘,我就是这支淮西道豫州平乱军的行营副都统,出自统领幽、冀、并三州,屯驻蓟州的征北将军方太苍麾下。不……你别说话,我知道你一定想称赞我年纪轻轻就出人头地,坐上这堂堂正二品武官,实乃人中龙凤,青年才俊对吧?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
  “我听你个头啊!”施微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就是一拳砸过去,直击面门,少年将军头一歪借势一抓她的手臂从后面转过去,想要制住她的后背,但施微何等敏捷,一边收手回身就是一个回旋踢,看那方向,这要踢实在了似乎有点惨烈。
  少年将军一惊,顿时撒手跳开一丈远,一边笑嘻嘻假装受了惊吓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边说道:“你也太心狠了,要是没了我这老二,不知天下要有多少姑娘哭瞎了眼睛!而且我还是家中独苗三代单传,你是打算让我们家断了香火还是怎么着啊?”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还有好事的吹了口哨,吼道:“大人威武,直接拿下她今晚给大人暖被窝哈哈哈哈哈!”
  越听施微脸色越难看,她右脚微微后移,双手一握,提起就要动真格的,不料那少年将军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马车旁,只见他眼中有精光闪过,突然回头就掀起车帘,口中还嚷嚷道:“让我来看看你们的马车里藏了什么好……呃……”
  少年将军愣在原地,哽住了。
  萧折靡半躺半坐,雪白衣袖绣红梅的锦缎长裙逶迤在马车木板上,眸光潋滟且寒冷,她头发披散着,头上簪了一朵淡蓝的堆纱绢花,其余什么配饰也没有,唯眉间那一朵冷如霜雪的梅花就开尽了世间风华。
  她还没说话,少年将军突然咽了口口水,面带惊喜地叫道:“啊!姑娘,你长得好像我失散多年的表妹!”
  萧折靡闭了闭眼,唇角一掀只吐出一个铮铮有力的音节。
  “滚。”
  
  第42章 过来我赏你
  
  少年将军嘴角抽了抽,对于萧折靡如此不给面子的话,他还是有些尴尬,不过片刻后又恢复嬉皮笑脸,讪讪地作痛心疾首状,道:“表妹,我知道是你。你可是从越国专程赶回来,要与表哥相认的?不要否认,不要拒绝,我只问你,你还记得黑丫河沟的方大木吗?”
  萧折靡微眯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目光好似不经意地在马车里的各个角落打转。
  他身后那四万兵马早已笑得前俯后仰,副都统大人太厉害了,连表妹都杜撰出来了。这要让他姨母知道自己平白多出位千金,不知道是喜是忧?
  沉静间,施微已经赶上来刹那击打他握着车帘的手,少年将军立刻放下车帘退后三步,连连摆手笑嘻嘻地道:“不打了,别把我体力消耗光了,等下连和表妹叙旧的力气都没有,回头我姨母可要跟我撒泼。”胡诌了几句,犹自不害臊,还一垫脚探出头去望着马车,兴冲冲高声问道:“表妹你说是不是?”
  说得好像萧折靡真是他表妹似的。
  施微见他都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圆谎也忍不住被气笑了,只听马车里萧折靡沉吟了一瞬,出声问道:“征北将军方太苍是阁下什么人?”
  少年将军一愣,眼中有异色闪过,而后还是如实相告,只不过带上了他惯有的痞气调侃:“表妹,你连你大姨父都不记得了吗?”
  原来是征北将军之子,怪不得能如此年纪就坐上行营副都统的职位,要换个没有背景的人来,即便武功谋略再高,在他这年纪也爬不上正二品武职,更别说统领四万征北军营的兵马,就算征北将军方太苍肯,征北军营的士兵也未必肯。
  所以由来驻守在外统兵数万的大将军会是皇帝猜疑的对象,这实在很正常不过,在军营里,将军的命令可比天子的圣旨管用的多。同样的道理,屯驻于扬州,新野,长安,蓟州的征东,征南,征西,征北四位将军各自手握十万兵马,共统领十一个大州,如何能不被皇帝猜忌呢?
  所以平乱这种可大幅度耗损兵力但又在将军能承受的范围内的事情,皇帝当然不会傻到派遣自己帝京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和威虎大军营的兵力了。这四位将军首当其冲的正好是征北将军离京最近,那么自然责无旁贷。
  不过萧折靡想通归想通,那句“大姨父”着实杀伤力不小,她艰难地忍着咳嗽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决计不跟他胡搅蛮缠,回道:“方副都统,烦劳你请你的人马让让,我赶着回京,耽搁不得。”
  “回京?”
  少年将军重复了一遍,突然神色就更加惊喜起来了,立刻顺杆一爬,毛遂自荐:“真乃有缘千里来相会,表哥我正好也是奉圣谕进京受命,然后发兵豫州的,护送表妹回京实在是再顺便不过了!”
  发兵豫州?想必是平定乱事了,犹记得两月之前太子殿下还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起这件事,并担忧她的安危,时至今日,却已物是人非。萧折靡左肩的伤口越发隐隐作痛,她抿唇拒绝:“家母南阳,实无姐妹,方副都统让路吧。”
  “表妹有所不知,南阳姨母当年和我娘那也是……”瞎话胡扯到一半,少年将军忽然住了嘴,眼睛一睁,好似有点反应不过来,愣在了那里。
  南、南阳?
  南阳郡主?
  据他所知,南阳郡主育有二女,长女入宫为二皇妃,此时有孕正好端端地待在宫里呢,那眼前这位岂不就是因悔婚而声名传天下,闹得满城风雨的折雪郡主萧折靡?
  他不由无语凝噎了。天知道,他们这支豫州平乱军的行营都统不是别人,正是东宫太子……
  少年将军思索良久,决心要做一个“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好表哥,即便这位“表妹”同他的领头老大重仪太子有矛盾间隙,他也不能就这么怂了,不然多教身后的四万弟兄看不起?于是胸膛一挺,不容拒绝地说道:“那想必表妹一定知道令尊萧大人曾时任蓟州巡抚吧,彼时与你大姨父我爹可是生死之交啊,表妹一定想说那也该叫你世妹才对,不过这称呼哪有表妹顺口啊!不说了,既然已经认下这关系,表妹就更加不用推辞了,反正都是走一条官道,绕也绕不开,表妹你就从了表哥吧。”
  萧折靡想了想,觉得说得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就遣返了越国侍卫队,改由同豫州平乱军一起回京。
  不过同行一天,她就受不了那位方家少爷无时无刻在她耳边叨叨,表妹过来表妹过去的,其话多程度可以从他一早上喝完了四壶水之中看出端倪。终于入夜休整用饭的时候,萧折靡冷硬且极度不悦地表示:“方副都统还是称呼我为郡主的好。”
  方少爷态度诚恳地点头,将那盆小野鸡炖蘑菇推到她面前,笑嘻嘻地一口答应道:“好的表妹。”
  萧折靡顿时额上一阵青筋直跳,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发颤,施微早就听不下去了,于下午驻地扎营的时候就已经塞了两团棉花在耳朵里,只有萧折靡拉她袖子的时候,她才会取下来。
  幸好又只同行了半天,便在十月初九这一天的午时抵达帝京城门,豫州平乱军只能在帝京城门外十里处驻扎,方少爷得指挥他们将一切办妥才能携五十位兵士进宫受命。
  萧折靡解脱了。
  她马车不入安国公府,而是直奔宫门,先入宫向圣上,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请罪。这样一来既显示她诚挚的认罪态度和将天威视为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之意,又能表达出她此番作为其实并未和府中亲属合谋串通。
  她与施微两人独身入宫门,那几名小黄门虽然没有阻拦她们,但那眼神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萧折靡不甚在意,只是在步入正宫夹道的时候,一路的宫女们都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等听清楚她们说的什么之后,施微都忍不住变了脸色,要不是萧折靡拦着她,她早就冲上去一人一脚揣翻了。
  “她还敢进宫呢?脸皮真是够厚的,早先与殿下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殿下仁厚温柔,对她负责才主动开口成婚的,她还真把自己当个宝贝了,逃婚?亏她做得出来……”
  “听说原本太子殿下还有意提拔她父亲,升了从一品的大官,结果转眼就因为她这事儿给贬回去了……”
  “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怕是早就不干净了吧?残花败柳,以后看谁还肯娶她……呸!真脏!”
  周围一群鄙夷唾弃的眼神中,这一名宫女的嘴巴尤其不干净,看其着装似乎很体面,大约有点后台,故而说起话来也不刻意压低,声音大得刚好可以让萧折靡听见。
  于是她停了下来。
  施微立在她旁边双手握成拳头后,还有骨关节在咯吱咯吱地响,脸色阴沉得一如她在斗兽场中那样残酷凶狠。
  身为当事人的萧折靡却好似并无半分不妥,她稍一偏头,微笑着对那名宫女招了招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却非常柔和:“你过来。”
  那名宫女诧异地愣了一下,然后大刺刺地走了过来,神情仍旧倨傲不屑,敷衍地曲了曲膝,问道:“郡主叫奴婢做什么?”
  “我要赏你。”
  萧折靡笑意更明艳灿烂,长发委地,暗香浮动,眉间的梅花宛若皓月点白玉。身后万花绽放,金黄高墙都瞬间苍白失色。
  宫女闻言更加错愕,这郡主得多蠢得多软弱可欺,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赏她东西?莫非想笼络她,用银钱堵她的嘴?哼,那可不便宜。宫女终于连仅有的那一丝恭敬也没有了,仰头斜睨她,一边摆弄着自己双手的指甲,一边阴阳怪气地问:“你这一身,能赏赐我什么呀?”
  话音刚落,萧折靡便抬手啪的一巴掌重重甩在宫女脸上,这足足用了她好几分夹带功夫的力气,一巴掌下去,宫女登时一阵摇晃,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脸颊慢慢肿起来,像火烧一样的发痛。
  萧折靡收回手,仍旧微笑如初,气定神闲,音色清越地回答:“赏你,一巴掌。”
  “你……你……”那名宫女望着她,终于露出惊恐之态,捂着脸颊,眼睛通红,爬了两下还是由于腿在瑟瑟发抖站不起来。
  萧折靡潋滟的双眸环视一周,每个被她目光扫过的宫女都连忙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理了理雪白绣红梅的衣袖,漫不经心地说:“不止是她,以后你们要是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或者在背后议论什么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就——命人将你们的舌头割下来剁成碎末一锅煮了,然后再喂你们吃下去!”
  说完她又看了一圈,这才拂袖一边继续向前,一边云淡风轻语气柔和地补充道:“别怀疑我这句话的真实性,我说到做到,不信就试试看。”
  等到萧折靡的背影走远了,转了一道弯,这一群宫女这才敢抬起头来,脸色俱是一片惨白,有几个胆子小点儿的直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折雪郡主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这么凶悍了,记得两月前刚传出她与太子殿下有染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谣言满天飞,那时候她不也只能默默忍受吗?不过即便现在这个处境,她只要还是圣上钦封的折雪郡主,就是从一品的阶位,要处置几个宫女还真不在话下,所以没人敢真去一试真假。
  
  第43章 给太子请罪
  
  听闻宫门小黄门来报,折雪郡主已经进了宫门,重仪太子略有些惊异,不过也没有多追究,派人传信荀桑侍卫回来,然后起身前往无极宫。走进御花园没多远,便见岔道上有一女子漫步而来,雪白的锦衣逶迤而去,眉间梅花灼灼,一个回眸,便让五官惊艳万里江山。
  这是她。
  重仪太子曲起食指放于唇边思索了片刻,便朝她走了过去。
  萧折靡微笑着刚刚转过宫墙夹道那个弯,在经过那一条茂密花草掩护的花道时,突然捂着左肩低下头去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咳……”
  刚使用力气打那个宫女时牵动了伤口,恐怕原本就因为赶路颠簸而并未复原的伤口,现在又有些裂开了。
  然后忽然有人揽住了她的肩,力气不大不小,既使她可以借力不必摔倒或失态,又不显得太过亲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段清雅皎洁的竹叶青龙纹宽袖锦袍,以及一双指骨分明纤如白玉的男子手掌,顷刻那熟悉的杜蘅冷芬弥漫在四周,重仪太子开口声线无限华丽,带着低低的温柔,迷醉撩人:“郡主怎么了?”
  萧折靡原本被伤口痛得脸色煞白,却在这一刻忽觉伤口一点都不痛起来,跟心如刀割比相比,这点伤不痛,真的不痛。
  “你走开!”她语气急躁中带着疏离冷冽,咬牙猛地一把推开他,不去看他那张寒凉且清艳,华雅而尊贵的容色,偏头错身便擦肩而过,直往太极宫而去,一步也不曾停留。
  原本被来人容色惊艳到的施微见她走过,虽回神目露疑惑之色,但也没有多问,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重仪太子拧起两道好看的眉,望着她的背影沉吟不语。而后目光也随之深邃微凉起来,带着淡淡的不悦,讶异和愧疚,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但因太过复杂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隐在暗处的万隐侍卫见他薄唇紧抿,表情很不和善,不由幸灾乐祸地出声问道:“我的殿下哟,您现在这般怨念是为哪般?”
  重仪太子听他发言,立刻斜眼一睨,神态恢复之前的清冷尊贵,目光森凉,暗含警告意味:“你说什么?”
  万隐双手一摊,耸肩十分嘚瑟,故意拖长了声音答道:“我什么也没说,我就说晚饭想吃清蒸蟹粉狮子头。”
  重仪太子不动声色拂袖而去,末了淡淡地告诉他:“本宫考虑过了,豫州此行你跟本宫一起。另,没有狮子头,只有猪头汤,想喝叫膳房给你炖一桶。”
  炖一桶?!
  谁喝汤用桶计算的?那得是什么玩意儿?
  万隐哀嚎道:“殿下饶了我吧,豫州那么乱,连氏族都参与进去了,我去了肯定是九死一生啊!殿下,请准许我在东宫为您守住大营,稳固后方,让您没有后顾之忧吧殿下!殿下,这么多年的情分您好歹稍微念及一下啊,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您这个薄情郎,负心汉……”
  他越说越离谱,但重仪太子不为所动,丝毫不理会他的鬼哭狼嚎,只是沉着脸也去了无极宫。
  殿内呈设依旧如往昔般雄伟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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