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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与娇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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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珣这次的出行似是临时起意,阵仗并不大,随从仅仅寥寥十数,霍留行因此提出派一队府卫随同保护他。
  霍舒仪见状主动请缨,说因兄长腿脚不便,不如由她领着府卫代为相送。
  沈令蓁心知她是因误认赵珣为霍家恩人才如此,害怕赵珣借此利用她做什么,于是悄悄从斜后方,戳了戳霍留行的腰。
  霍留行恍若未觉,朝赵珣拱手:“既如此,便由舍妹代劳,护送殿下至城门口,留行失礼了。”说完才在暗处捏了捏沈令蓁的手指,暗示她放心。
  赵珣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转头出了霍府。
  霍舒仪作儿郎打扮,穿一身简朴的劲装短打,踩着马镫轻松上马,跟着绝尘而去,到了城门口,下马朝赵珣行礼告辞。
  赵珣高踞马上,垂眼看着她,称赞道:“霍大姑娘一身骑术堪称一绝,叫我等男儿亦心生钦佩,如此武艺,想是承自舒将军?”
  霍舒仪本名“舒仪”,赵珣此刻口中的“舒将军”,正是指她和霍妙灵的生父,也就是俞宛江的原配。
  提到过世多年的生父,霍舒仪难免情绪不高,垂着眼点点头:“舒仪确是自幼跟随父亲习武。”
  “舒将军生前随同霍节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与其肝胆相照,当得起一声‘英雄豪杰’,却可惜十年前,为从战俘营救出我那表妹夫,不幸葬身西羌……”
  赵珣说到这里,幽幽叹出一口气。
  霍舒仪点点头,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赵珣感慨地摇摇头,似是不愿再多提这些勾人伤情的陈年往事,转而道:“庆阳此地也不太平,你勤学武艺是件好事,倘使碰上杀机也可有余力自保,可别像我那表妹一样弱不禁风,被人轻易掳了去。”
  霍舒仪一愣,抬起头:“什么掳了去?”
  *
  送走赵珣这尊大佛后,霍留行吩咐京墨和空青将书房内一切有他字迹的物件通通藏到柜中。
  他有两手字迹,一手是摆在台面上的,一手是必要时书写密信所使。
  后者自然写过便烧干净了,前者原本并无妨害,因此这屋子里,有不少藏书留了他亲笔所写的批注。
  关于绢帕一事,他在沈令蓁面前说了个没有把握的谎,为免事实并非如他所料,须得避开被拆穿的风险。
  按沈令蓁循规蹈矩的性子,进了他的书房,通常连几案上大大方方摆着的物件都未必仔细察看,更无可能翻动他的柜子,因此倒也无需将书焚毁,光如此便已足够。
  京墨与空青正在忙碌的时候,霍舒仪回了府,又是一惯的毛躁莽撞,急匆匆奔进霍留行的院子,叩响了书房的门。
  霍留行叫两人停下收拾的动作,然后才说了“进”。
  霍舒仪进屋后看了眼京墨与空青,蹙着眉说:“二哥,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两人请示霍留行一眼,颔首退下。
  霍留行坐在窗边,淡淡一笑:“这么急急忙忙的,可是从四殿下那里听来了什么消息?”
  霍舒仪愣住:“二哥怎会知道?”
  “我不单知道这个,还晓得,他恐怕嚼了你嫂嫂的舌根,且假作一时失言同你说漏了嘴,请你听过以后务必烂在心里,切勿声张,尤其不可与我这个二哥讲。”
  眼看霍舒仪噎得说不上话,霍留行笑着摇了摇头:“他若是不说那句交代,你回府后兴许还会先和母亲商议,再决定是否与我讲,可他说了,你反而沉不住气,偏要立即告诉我……二哥说的,是也不是?”
  霍舒仪紧张得舔舔唇,点了点头:“我是这么想的。”又皱起眉,“这么说,二哥早就知道,沈氏在你与成婚之前曾遭掳劫的事了?”
  “我知道。”
  霍舒仪轻轻咬了咬牙:“那二哥为何不生气?圣上与长公主千方百计隐瞒此事,不就是不希望这桩联姻因此毁掉吗?沈氏兴许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他们凭什么叫二哥娶一个不干不净……”
  “霍舒仪!”霍留行脸色发了青,“这种话是你一个女孩家,一个晚辈该讲的吗?”
  霍舒仪攥着拳头不吭声了。
  “你嫂嫂是怎样的人,我看得清楚。倒是旁人意欲离间这桩联姻,却借了你的嘴,你可看得清楚是为何?舒仪,人不懂三思而后行,迟早要吃大亏。”
  霍舒仪一滞:“二哥是说,四殿下他……”
  “你上回说你嫂嫂自作聪明地添乱,却不知若非她助我一臂之力,当夜我绝不会如此轻易脱困。今日我与你讲明白,不管你心里作何计较,这台面上,往后你若再对她不敬,再有出格的言行,霍府就容不得你了。”
  霍舒仪呆了半晌,几次张嘴要说什么,又把话收了回去,最后点点头,红着眼圈奔回了自己的院子。
  霍妙灵眼见长姐回来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道她在送行路上遇到了什么恶人,慌忙叫来母亲。
  俞宛江从霍留行那处打听清楚前因后果,提着鞭子把霍舒仪从床榻上抽起来:“给我跪下!”
  霍舒仪哭过一场,冷静了一些,面无表情地跪下来,任俞宛江狠狠抽了十鞭,一声不吭。
  俞宛江抽完鞭子,撩开她的上衣,看着她背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闭了闭眼,回头唤人来给她上药。
  霍舒仪冷笑一声:“阿娘怎么不干脆打死了我?”
  俞宛江恨恨咬了咬牙:“你跟阿娘提‘死’字?你可知你活到今日,倚仗的是什么?若不是十年前,霍节使念在你阿爹救主有功,好心收留我们母女三人,你早在边关喂了狼!你不好好惜着这条命,张嘴就是一个‘死’字,动不动就在沈氏那里冲动惹事,可对得起你阿爹?”
  霍舒仪垂下眼来:“我就是念着阿爹才没法接受沈氏。十年前,阿爹是怎么死的,二哥的腿是怎么废的,我们一家是怎么流离失所的,河西的百姓又是怎么被异族践踏的,阿娘全忘了吗?他们赵家和沈家害人至此,我凭什么善待沈氏!”
  俞宛江摇摇头:“舒仪,你扪心自问,同样是皇亲,为何你能对四殿下毕恭毕敬,却将沈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其中当真只有大义,而无私情?”
  “那是因为二哥之前与我说,四殿下是好人。”
  “但你二哥今日难道没有同你说,沈氏也曾帮衬过他?既然你在四殿下一事上愿意听他的话,怎么却对沈氏不肯服气?”
  霍舒仪语塞。
  俞宛江叹出一口气:“舒仪,你可知为何,当年霍节使将我们母女接来霍府后,立刻将你的名字记入霍家族谱?打从一开始,霍家就没打算容你有半点逾越的念头。即使没有沈氏,你心中所想也不可能实现。你二哥有他自己要走的路,儿女情长于他而言,实在太渺小,太不值得一提了。”
  霍舒仪皱起眉来。
  “有些事,从前瞒着你,是不想你跟着我们一起背负,但你再不懂事起来,只怕真要坏了大局,如今阿娘不得不与你说明,你一字一句都记好了。”
  “二十七年前,当今圣上起兵谋反,逼迫前朝末帝孟氏退位。末帝誓死不降,最后与他的一众皇子皇孙们战死都城。但其实,前朝还留了一位皇子,正是末帝与霍节使的嫡妹之后,也就是你二哥的姑表弟。那个孩子,和你二哥于同一夜出生在战乱之中,如今也已二十七岁了。”
  霍舒仪瞪大了眼睛:“那位前朝皇子现在何处?”
  “就在汴京,朝廷的眼皮底下。当年,当今圣上登基为帝后,命霍家将前朝末帝遗留的小皇子送去汴京。霍家不愿意,便设计拿你二哥冒名顶替小皇子,只是事情败露,最终没能偷天换日。”
  “前朝皇室是因霍家军撤离都城,才大败于当今圣上。从那日起,霍家就注定永远欠了他们。所以你要明白,只要前朝那位皇子活在汴京一日,霍家人就一日不可卸下肩上的担子。舒仪,你二哥要走的那条路,不是你能够同行的。你若真心为他,就把眼界放得宽一些,远一些,好好在他身后做一个妹妹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当你们感到慌张,请记住,我是个写沙雕喜剧的。


第18章 
  霍舒仪这边的争执动静,很快也传到了沈令蓁的耳朵里。
  家宅不宁,总归叫人不舒坦,沈令蓁有心叫蒹葭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被季嬷嬷劝下:“少夫人心善,然大姑娘不曾与您交好,您又何苦以德报怨?您过好与姑爷的日子便好,不必太过关心旁人。”
  “可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大姑娘到底是郎君同气连枝的妹妹,又怎能说是‘旁人’?”
  “兄妹关系也分亲疏,依老奴看,姑爷与大姑娘之间未必有多亲厚。”
  “嬷嬷此话怎讲?”
  季嬷嬷叫蒹葭与白露关好窗门退下,这才垂眼道:“那老奴便僭越了。”
  “嬷嬷请说。”
  “这些日子以来,想必您也发现了,这霍府是姑爷当家,老夫人在姑爷面前并无长辈的威严与做派,反倒有些恭顺。”
  这一点,沈令蓁在新婚翌日便有所察觉,她点点头:“我道这是因为婆母并非郎君的生母,而是继母的缘故,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隐情倒谈不上。是这么一回事,十年前,大姑娘与二姑娘的生父舒将军为救姑爷逃出战俘营而命丧西羌。舒家自此凋敝,彼时老夫人正怀了二姑娘,又恰逢河西被西羌族人占领,因此无家可归,便与年纪尚小的大姑娘一道孤儿寡母流落在外,过了一阵子才被主君找到。”
  “老奴猜测,也许主君与老夫人之间并无真正的夫妻情分,当初之所以接纳老夫人和她的一双女儿,或是因对她们有所亏欠,或是受了舒将军的托付。”
  那倒难怪俞宛江到霍府以后便再无所出了。看来这所谓的嫁娶只是表面说辞,实质不过为了叫她们母女三人有个安身之所,又不至于遭人说闲话。
  “原是如此。”沈令蓁蹙了蹙眉,“嬷嬷为何现在才与我讲这些?自皇舅舅赐婚以来,我曾先后向阿娘与皇外祖母打听霍府,可你们人人对此讳莫如深,避重就轻,若非如今事情一桩桩临头,迫不得已,根本不肯与我透露半分。”
  季嬷嬷低下眼来:“少夫人息怒。”
  沈令蓁默了半晌,叹着气摇摇头:“嬷嬷跟随阿娘多年,你会如此,想来也是听从了阿娘的吩咐,我不怪你。只是眼下,我须得问你一句,霍家究竟还有什么与我息息相关,而我却不知情的往事?你一件件如实告诉我。”
  季嬷嬷摇摇头:“再没有了,少夫人。”
  可光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旧事,又何必费尽心力地瞒着她?沈令蓁狐疑地看看季嬷嬷,总觉得十年前,又或是二十七年前的战乱中,或许还有什么隐情。
  “少夫人,国公爷从前常说,人要活在当下,不执念于过去,也不杞人忧天于将来。老奴觉得,您与其思虑这些,倒不妨看看眼下的事,想想今日大姑娘为何会与姑爷和老夫人先后起了争执。”季嬷嬷面露笑意,“大姑娘一惯与您不对付,这回吃了苦头,想必是姑爷终于替您出了头。姑爷因了对舒家的亏欠,此前一直对大姑娘的莽撞多有包容,眼下肯为您说话,这说明了什么?您该为此高兴。”
  沈令蓁支吾着,心道自然是说明霍留行钟情于她。这个她已经知道了,但却并没有特别高兴啊。
  霍留行那份甘愿为她舍命的感情,对她而言,实在沉重得不知如何回报。
  回想起今早的窘迫,她摸了摸鼻子:“嬷嬷说的对,这眼下的事都没梳理好呢。”她叹口气,“嬷嬷,你可晓得,怎样才可对一个人生出男女之情?”
  季嬷嬷一愣:“您是问,怎样才可对一个人生出男女之情,而不是怎样才可让一个人对您生出男女之情?”
  “对啊。”沈令蓁理直气壮,“嬷嬷也觉得很难吧?”
  季嬷嬷尚在迟疑,沈令蓁又自顾自点了点头,似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不该被一时的尴尬吓退,这就去找郎君。跟郎君多说说话,总归是有利于增进情谊的。”
  *
  蒹葭与白露一听说少夫人正发愁如何与姑爷增进情谊,当即替她出主意,说民以食为天,不如给姑爷做些吃食送去。
  想来她们也是错解了沈令蓁的意思,误道是她有意讨好霍留行。
  但沈令蓁倒觉得这个主意未尝不可。
  霍留行嘴上说着心悦于她,可大半日过去了,都不曾主动亲近她,也不知是否不得其法,她这就给他树个榜样,提点提点他。
  只是沈令蓁从前从未下过厨,一时也做不成什么饕餮盛宴,且看这天入了仲夏五月,愈渐燥热,饱腹的吃食恐叫人口舌发腻,便听取了蒹葭与白露的提议,决定做碗简单的荔枝膏水。
  荔枝膏水与酸梅汤并称仲夏两大消暑佳饮,最是生津止渴。
  沈令蓁午膳也没来得及细吃,大晌午的,在蒹葭与白露的指点下,摇着轮椅在后厨忙活来忙活去,待荔枝膏水熬成,放凉后,便叫她们分给老夫人和两位姑娘,又亲手盛了满满一碗装进食盒,拎去了霍留行的书房。
  霍留行早便听说后厨的动静,不知沈令蓁打了什么主意,眼看她山迢迢路遥遥地拖着残躯,把一碗荔枝膏水送到他面前,倒是愣了愣:“听下人说你在后厨忙活半日,就为了这个?”
  沈令蓁一愣之下撇了撇嘴:“什么叫就为了这个?我一片心意,到了郎君嘴里怎么好像分文不值似的。郎君是不喜欢喝荔枝膏水吗?”
  霍留行确实不爱吃甜食,这等一听名字就甜得发腻的茶饮,他着实无意尝试。
  只是看着她这委屈的样子,心底喊着不想喝,嘴上却先蹦出了一句“不是”。
  一旁对他喜好一清二楚的空青拉长了下巴。
  霍留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就行,何必劳动你,你若为此有个磕磕碰碰,叫我如何安心。”
  沈令蓁又高兴了:“那郎君快尝尝看。这荔枝膏水每到仲夏便风靡汴京,京中许多世家子弟也爱喝,尤其蹴鞠之后大汗淋漓之时,一碗下肚,立时神清气爽。”
  “你还去过蹴鞠场?”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我都是听阿玠哥哥说的。”
  霍留行伸出去拿碗的手一顿。
  沈令蓁见他如此反应,兴许是不认得薛玠,忙道:“哦,郎君可能不晓得,阿玠哥哥是我姑姑的长子,也就是我的姑表哥,相较皇舅舅那边的表哥,我与这个姑表哥关系还算亲近。”
  “哦,我晓得,怎会不晓得。你与他亲近,我都知道。”霍留行和煦地笑了笑,那只拿碗的手却收了回来。
  “郎君怎么不喝了?”
  他摇摇头:“突然觉得有些饱,我一会儿再喝。”
  沈令蓁自然也没有勉强,可眼看霍留行视她若无物地低头翻起了那本天天读也读不腻的经书,却有些憋屈。
  他这样冷淡,叫她怎样对他生情?
  沈令蓁本想着,彼此对昨夜之事心照不宣便好,不必摆到台面上来徒增难堪,眼下却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哀叹一声:“郎君,你从前没有喜欢过别的姑娘吧?”
  “当然。”霍留行抬起头来。
  空青一愣,什么叫“别的姑娘”,意思是少夫人觉得,郎君现在有喜欢的姑娘了?
  这不应该啊。
  可郎君居然也没有否认,还“当然”?
  沈令蓁点点头:“那就难怪了。”
  霍留行看她这架势,实在不知她又要冒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默了默,问道:“怎么?”
  “方才蒹葭和白露与我说,若要得谁人芳心,便得主动去讨好这个人,投其所好。可郎君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待我比之前疏远了。”
  “……”霍留行不自然地低咳一声,“哦,是我做得不好。”
  沈令蓁愁容满面地道:“郎君,虽说是我该努力报恩,但‘有些事’全靠我一人未免强人所难,你好歹也一道出出力呀。”
  霍留行咳得更不自然了:“哦,你方才说投其所好,那你喜好什么样的。”
  空青看霍留行的眼神都变了。
  “嗯……”沈令蓁有些为难,“老实说,我喜欢武艺高强的,但郎君眼下恐怕不……”
  “行。”
  霍留行接得快如风疾如电,接完以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缓缓转头,看了眼空青:我刚才说“行”了?
  空青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郎君!
  他无奈地摇摇头:“那去练武场吧。”
  沈令蓁一愣。
  霍留行搁下经书,叫空青把荔枝膏水收进食盒,示意稍后再喝,然后摇着轮椅当先出去。
  一看沈令蓁还傻在原地,他回头叹了口气:“不是要我出出力,投你所好吗?跟我去练武场,给你看看什么叫‘武艺高强’。”


第19章 
  沈令蓁一面欢喜又一面担忧,因推测着,既然连霍舒仪都不晓得霍留行腿的内情,那么更不必说这府里除了京墨与空青外的下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在练武场操练,万一霍留行在行动间一不留神露了馅,岂非得不偿失?
  她喊住了霍留行:“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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