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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腿在中枢神经的本能驱使下向前迈了两步，即使再紧张，再无措，但夏程程还是必须承认，此时此刻，她最想见到的人还是顾泽昊。
　　　　　　“你怎么来啦？”
　　　　　　不足十米的距离，他没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夏程程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尖儿上，终于走近了，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多心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顾泽昊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十秒钟前他在濒临爆发的临界点徘徊，如果夏程程没有主动走过来，他真等会发疯。
　　　　　　没有人能想象他得知夏程程已经回江城却瞒着他时的心情，她见了张世栋，又见了许晋来，唯独瞒着他，他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想到之前她种种反常的情绪和举动，他脑子里闪过可怕的猜想，只一秒就勒令自己停止，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吃好了吗？”顾泽昊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夏程程呆呆的点了点头。
　　　　　　“吃好了就回家。”顾泽昊伸出手去牵她一直牢牢拽着围巾尾端毛球的手。
　　　　　　夏程程瑟缩一下，顾泽昊脸色顿时难看，夏程程只好主动递过去任他握住，他的手果然好冰，和他整个人一样，靠得这么近也感觉不到温度。
　　　　　　身后的许晋来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眉，假装咳了咳引起前方当事人注意，“那个，小妞，既然有人接你了，那我就不送你了，谢谢你今晚陪我吃饭，愉快的夜晚，够我回味好一阵了啊。”
　　　　　　“……”夏程程无语，这语气明摆着挑事嘛，她不耐的朝他摆了摆手，“再见。”
　　　　　　“行勒，期待再……见啊。”许晋来故意曲解夏程程的意思。
　　　　　　夏程程没心思继续搭理他，扯了扯顾泽昊的衣角，示意他可以走了。
　　　　　　顾泽昊沉沉的看了眼许晋来，对方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夏程程一上车就胃里难受想吐，她没什么胃口，整个用餐过程全靠硬塞，这会儿晕车的新毛病又上来了，刚才吃的那些什么鹅肝、松露、鱼子酱通通想往外跑。
　　　　　　可顾泽昊一直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生气的意味很明显，想想她这要是一吐状况实属难堪，他那么洁癖，恐怕得气上加气了，于是她只好忍着，闭上眼躺在座椅后背，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赶紧入睡。
　　　　　　她以为自己忍的很好，装的很像，可细微的动作哪怕只是皱眉顾泽昊都看的一清二楚，就别说她还一直不停的拍着胸口。
　　　　　　“哪里不舒服？”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看她难受，顾泽昊腾出一只手往她的额头探去。
　　　　　　夏程程虚弱的摇了摇头，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吐在车上。
　　　　　　“说话。”顾泽昊紧张起来，不免声音低沉。
　　　　　　“窗户摇下去一点点。”夏程程启唇小心翼翼。
　　　　　　顾泽昊照做，风灌进来，夏程程晕沉沉的脑袋舒服了一点，想吐的感觉没那么明显了，她抚了抚胸口，连着深呼吸了几下，“有点晕车想吐。”
　　　　　　说完那股劲又上来了，夏程程连忙捂嘴，整个人急的恨不得从窗户里爬出去。
　　　　　　顾泽昊立刻靠边停车，夏程程跟着打开车门，蹲在马路牙子旁边吐了起来。
　　　　　　顾泽昊眉头皱成两座小山峰，她看起来特别难受，他想不起来自己还要装高冷，还要生气，急忙走过去不停的抚摸她的后背。
　　　　　　动作温柔，语气不耐，“他妈的许晋来带你吃什么了？”
　　　　　　“难受吗？乖，我们去医院。”
　　　　　　夏程程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但吐后的感觉实在是……酸爽，她摸了摸口袋，想找纸巾擦嘴，可连随身携带的纸巾也落在了酒店，正不知所措时，眼前出现一块浅蓝格纹手帕。
　　　　　　“……”她不不想接，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死了，顾泽昊那么有洁癖的人想必也是嫌弃死脏兮兮还狼狈的她了。
　　　　　　“发什么呆。”顾泽昊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脸，动手给她擦嘴，话里全是冷嘲热讽，“千里迢迢来江对岸来吃法餐，没吃过是吧？到底是多想吃，居然吃到吐。”
　　　　　　他吃醋的样子好可爱。
　　　　　　连讽刺的话语也令人想笑。
　　　　　　他明明生气却还是忍不住温柔的样子好帅。
　　　　　　真的，真的不舍得离开他啊。
　　　　　　夏程程笑，笑的想哭，复杂的内心世界此时在倒数，好吧，那就三二一开始吧。
　　　　　　“本来就是没吃过。”夏程程收住笑容，语气平平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个调起的怎么样她不知道，但顾泽昊飞速变化的脸色令她有一秒钟的后悔，他们确实没有一起吃过法餐。
　　　　　　她对吃没讲究，属于有的吃就可以吃好多的那种女孩，不是有追求的那种吃货，倒是胃容量大的实力选手。
　　　　　　顾泽昊一气之下把手帕往地上一丢，正好盖在夏程程刚才吐过的一滩污秽上，夏程程垂着脑袋不敢直视这一幕。
　　　　　　接着胳膊突然被拽住，身子随之一扯，顾泽昊将她拉近怀里，被迫与他对视，两人的距离好近好近，夏程程都不敢呼吸，害怕吐过后还残留在口腔内酸味散发出来。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顾泽昊的后槽牙咬的特别用力，以至于五官开始起来更加凌厉，“知道怎么激怒我了是不是？”
　　　　　　夏程程余光瞟了瞟四周来来往往的车辆，顾泽昊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此时出现个记者或者娱乐狗仔，没准又是新闻。
　　　　　　“先回去吧。”她低下头，尽量让自己呼吸的气体不要对着他，“我有点头晕。”
　　　　　　不仅头晕，她甚至想睡觉。
　　　　　　像是熬了几天的那种困顿。
　　　　　　一拳捶在棉花上，顾泽昊快憋出内伤了，他烦躁的拨了一把头发，转身前还是拉住她的手。
　　　　　　这之后的一段路，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夏程程上车后就闭上眼，最后真的睡着了。
　　　　　　顾泽昊将车停稳，回头看她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只得绕到副驾驶将她抱了出来。
　　　　　　抱在手里根本不秤手，难怪今天看到人第一反应是怎么又瘦了，看着她睡着都皱着眉毛的样子，顾泽昊脸色复杂。
　　　　　　开门后夏程程转醒，什么也没说，就冲进浴室去洗澡。
　　　　　　顾泽昊一直在客厅等她，等了快半个小时不见人出来，担心她头晕泡澡时间长了不好，他起身朝卧室走，门一推开，床上早已躺着一个人，将自己裹成蝉蛹。
　　　　　　他还在等她的解释，她居然没事人一样准备睡觉？
　　　　　　顾泽昊忍了一路，此刻终于爆发，不管她是否睡着，直接跨步走到她侧着的那一面，“夏程程！”
　　　　　　夏程程根本没睡着，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点说分手，只好瞪着眼看着窗帘发呆，当没被推开，她立马闭上眼睛装睡。
　　　　　　“别装了，我们谈谈。”顾泽昊将沙发拉过来坐下。
　　　　　　“……”夏程程缓缓睁开眼，手心凉凉的，语气淡淡的，“谈什么？”
　　　　　　“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江城？”顾泽昊耐心反问。
　　　　　　夏程程撑着身子坐起来，眼睛看向别处，语气悠悠的甚至略带疑惑，“我来江城不是很正常吗？”
　　　　　　好，很好，顾泽昊连连点头，哼笑了一声，“夏程程，你行！”
　　　　　　夏程程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她努力让自己看似平静，不去看顾泽昊怒到极致的表情和目光。
　　　　　　突然顾泽昊声音拔高，“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出现在江城？”
　　　　　　夏程程知道，如果下面的答案不让他满意，他肯定要发疯了。
　　　　　　疯吧，一起疯吧，夏程程绝望的想。
　　　　　　“这需要问那么多遍吗？”夏程程勇敢和他对视，“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江城？那好，我现在离开，我先回宿舍，明天再回家。”
　　　　　　她作势就要下床，动作和语气配合的极致到位。
　　　　　　顾泽昊整个人怔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如此陌生的夏程程令他不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程程猛地低头，因为太知道了，所以不敢面对。
　　　　　　“昨天来江城，见了张世栋，今天又见了许晋来，而如果我今天不出现你在你面前，我想你也没打算找我对不对？夏程程你在干什么？”顾泽昊一边摇头一边说，语气生冷，比户外的气温还要冷。
　　　　　　“我见张世栋”
　　　　　　夏程程才不会知道他在想这些，见他不答，她逼近再问，表情像是“豁出去”，“顾叔，你确定你喜欢的夏程程是我这个样子的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带我去领证？”
　　　　　　顾泽昊听明白后脸色不悦，他丢下行李箱和夏程程对视，“你这么问什么意思？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清楚，还是你后悔了？”
　　　　　　顾泽昊心里各种拳头都朝自己招呼上来了，“那就罚我今晚给你当抱枕吧。”
　　　　　　这是罚？夏程程刚上来的困意差点没给气跑，“我怕这样的处罚你会天天拉着我吵架。”

　　　　　　七里香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想掐死你

　　　　　　“所以这是真的了？”顾泽昊讥笑，“夏程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夏程程直直的看着他，“是真的怎么了？你身边怎么总是有热衷于偷拍的人？是不是只要我见了异性就会立刻有人把证据递给你看？还有，我在对岸吃饭，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找人监视我？”
　　　　　　夏程程半真半假的一顿吼。
　　　　　　一部分是真实想法，有偷拍嫌疑的就那么几个，如今再加个孟琴如。
　　　　　　后面关于监视的，纯属她灵光一闪顺着话就说了。
　　　　　　反正为了吵架而吵架，越凶越好，她豁出去了。
　　　　　　顾泽昊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反客为主的连环质问令他一时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立即转身背对她，他担心会掐死她。
　　　　　　半晌才转过身来，无力的看着夏程程，自嘲道：“我监视你？我他妈真要监视你我会让你跟许晋来单独吃饭？”
　　　　　　夏程程心跳都漏拍一秒，他凶她还能顽强应付，他一旦软下来或者颓下来，她就没辙了。
　　　　　　她要紧牙关命令自己不要泄气，深呼吸过后脸色比之前又冷了几分，“我为什么不能跟他单独吃饭？”
　　　　　　“……”顾泽昊身体一滞，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盯着她，“你说呢？”
　　　　　　“就算我是卖给你了，我也有一定的自由吧，我和谁吃饭还要经过特批吗？”夏程程躲开他的目光，害怕自己临时退缩。
　　　　　　“……”顾泽昊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笑容，他自嘲的退坐回沙发椅，“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你说要谈谈吗？”夏程程拽着被角的手紧紧握成拳，“那就好好谈谈吧，我觉得我们有重新定义一下彼此的关系。”
　　　　　　“你说什么？”顾泽昊噌的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单人沙发被推开半米远，他双手撑在床上，将夏程程牢牢圈住，眼睛泛着猩红的光，这是怒火，绝对的暴怒，“你再说一遍？”
　　　　　　夏程程深呼吸，缓缓抬头和他对视，两人目光相对，她下意识想躲，顾泽昊立刻吼道：“看着我说。”
　　　　　　“我说我们有必要重新定义一下彼此的关系。”夏程程看着他一字一句说的特别慢，特别认真，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呢？”顾泽昊咬牙切齿。
　　　　　　“在说所以之前我想说说因为，不瞒你说，是两家父母见面的事让我有契机去思考整个过程，包括过去，也包括未来。我承认过去很美好，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但未来我没信心，或者说属于你的未来和我想要的未来有矛盾，你家人甚至包括你，你们的心态是你的年龄到了迫不及待结婚生孩子的阶段了，但我的家庭觉得我更应该在大好的时光去进修学业。
　　　　　　以前我觉得这不冲突，至少我不认为学习和家庭有冲突，或者说我那时候的眼界认为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也想读研，想考到北京或者上海的高校，我甚至想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除了本专业我还想选修一门别的学科来丰富自己，总之好多事需要做。
　　　　　　而做这些是需要精力的，可能这耗掉的精力并不影响谈恋爱，但确实不适合去跟你回家过日子，爷爷奶奶每次见到我就说重孙子，这令我压力很大，我很惶恐，因为我完成不了老人家的心愿。当然这不是他们的错，这都不能算作是要求，是人之常情，本能的需求，问题在我，所以我很自责。
　　　　　　除了这些，还有作为个体的自由，不管是许晋来还是张世栋，未来还可能出现更多异性朋友，我没办法所有的事多能像你说的那样第一时间报备，也不能每一次见过你不喜欢的人，回来就跟你吵架。当然还有你那些非君不嫁的狂热追求者，她们肆无忌惮的骚扰例如偷拍挑衅令我极其反感。”
　　　　　　顾泽昊早见识过她就事论事时极佳的口才，以往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他讲道理时，他觉得实在太可爱，如今她居然用这一招来跟他谈……
　　　　　　而她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事。
　　　　　　他没办法接受，也不能接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劝你不要继续说了，说过的也赶紧忘掉。”
　　　　　　“说完了原因，我再来谈谈我的所以。”夏程程假装自己没看到他痛苦的眼神，没听到他说的话，“所以，我想了很多天，也挣扎过，但最终我还是决定跟你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冷静下来去重新定义一下关系。”
　　　　　　“你说完了？”顾泽昊似笑非笑。
　　　　　　夏程程点头，“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我考虑好了。”顾泽昊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同意，所以我当你没有说。”
　　　　　　“……”夏程程气恼的看着他，合着她刚才花光了所有勇气的大段独白全都白费了？
　　　　　　“你头晕就早点休息。”
　　　　　　顾泽昊留下这句话就离开卧室，然后一整夜没再出现。
　　　　　　夏程程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一直做噩梦，梦里一会儿顾泽昊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一会儿又抱着她哭，一会儿又出现无人高速公路的情景，顾泽昊将她推下车，然后车子扬长而去……
　　　　　　醒来时满头大汗，夏程程撑起身子突然一阵反胃，急忙冲去厕所干呕了好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顾泽昊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她扶着马桶表情痛苦，他立即上前扶住她，“怎么了？又吐了？”
　　　　　　“没，没事。”夏程程抽了纸巾擦嘴，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脸色煞白，表情冷淡。
　　　　　　“我们去医院。”顾泽昊拉着她往外走。
　　　　　　夏程程轻轻挥开他，“不用，我没事。”
　　　　　　她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都是心理问题，心里压了一座山，好过才怪。
　　　　　　“……”顾泽昊的胳膊僵持在半空，抬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出去吧，我想洗漱了。”夏程程站在洗脸池前挤牙膏，镜子里，顾泽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她不敢抬头，害怕他的目光，他不走，她很紧张，昨天说过的话她一句都没忘记，不清楚他的态度，她怕自己半途而废。
　　　　　　牙都刷完了，顾泽昊还没动，夏程程暗自叹了口气，“你出去吧，我想上厕所。”
　　　　　　顾泽昊顿了顿，终于转身出门。
　　　　　　夏程程松了口气，将水龙头拧至最左边，不停的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半个小时候穿戴整齐出现在客厅，从餐厅飘过来的香味提示她，早点是她最爱的鸡蛋饼。
　　　　　　“过来吃饭。”顾泽昊将碗筷摆好招呼她，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夏程程顿了顿还是朝餐厅走去，顾泽昊拉开一边的椅子示意她坐，她没动，“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顾泽昊看了她一眼，从裤兜掏出手机，“密码你的生日。”
　　　　　　夏程程输入0905手机解锁，屏保是她的照片，鼻尖忍不住一酸，她赶紧背过身子，快速找到通话按钮。
　　　　　　朱小鹿昨晚已经回了酒店拿走了属于两人的东西，知道她不方便讲话，更是主动贴心透露文件袋已经被她安全的锁进了宿舍的衣柜里。
　　　　　　夏程程这下总算放心了，这世界上唯一能和她分享这件事的人除了朱小鹿，不能有其他人。
　　　　　　不是别的朋友不值得信任，而是只有一个霍唯一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个人的朋友，和顾泽昊不相关，在这件事上会没有顾忌的支持她。
　　　　　　吃完早餐夏程程提出回学校，顾泽昊不同意，“明天开学我送你去报道。”
　　　　　　“……”这是真不打算回应她昨晚说的话了是吧，夏程程不太高兴往沙发一趟，“我的手机还在小鹿那里。”
　　　　　　“我去拿。”顾泽昊一边系领带一边说，“我开完会去拿手机，然后回来陪你。”
　　　　　　“我不需要。”夏程程语气有点窝火，“我昨天说的话你没听进去吗？”
　　　　　　“我听了。”顾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