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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家老大丁少凯正手持毛笔，凝神摒气地下笔。

　　“爆竹两三声人间是岁，梅花四五点天下皆春。好句好字，大伯，您再多写两个，回头我给我家挂着去。”叶落咧着她那张无害的笑脸，毫不客气地吹气，试图把墨迹吹干。她叫丁家人是跟着小汤圆叫的。

　　“不是让你练字的吗，怎么，没有好好练，过来写几个我看看。”有一次丁少凯看到了叶落给李心悦的手稿，夸赞叶落的字有大将之风，只是没有好好的练习，就扔了一本字帖给叶落让她多加练习，扬言他会不定时抽查，可是他工作太忙，没法像丁少旋叫她功夫那样每天指点。

　　“落落，”叶落正愁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刘君梅敲门进来了，“给，刚熬的姜汤，你快都喝了。”

　　红棕色的姜汤，片片生姜沉淀在碗里，叶落苦着脸，她最讨厌吃生姜了，放在菜里调味还行，就这么吃岂不是要她的命吗，“唔，我身体好着呢，我不喝行不行啊，大伯母，您给我师父留着，让他回来喝。”

　　“你是怕吃生姜吧，想不到你还有怕的时候，你捏着鼻子灌进去不就好了。”丁越泽很无良地大笑，小汤圆跟着附和，“姐姐，不苦的，你不喝小汤圆看不起你哦。”

　　叶落望望看好戏似的丁少凯，再望望笑得相当温柔的刘君梅，一狠心，一口气咽了下去。顿时，脖子里，胸膛都冒着一腔热气，“不行，我还得去跑两圈。”她深怕她压抑不住，全都吐出来。

　　身后传来一阵很没有良心的大笑，丁老爷子午睡起来，听小汤圆讲了叶落闹的趣事，一下午都在笑话她。

　　叶落本来还想等师父丁少旋回来，奈何大人物太忙，走的时候丁越泽怎么也不让他跑回去了，自己开车送的她。

　　叶落很惊讶，这十八周岁才能学驾驶，拿驾驶证吧，心里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说出来了。

　　丁越泽：“放心，我的技术很好，而且我十五岁就会开了，你绝对可以相信我的技术。”

　　“丁哥哥，你过年后真的好转学啊？”之前听丁爷爷提过，叶落一直没有当面问他，此刻才想起来，“一中不是挺好的吗，你要去省城的话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那你岂不是要住校？”

　　丁越泽：“住校有什么呀，我从小就开始独立了，你看看你师父的生活习惯就知道我们家的男子没有娇惯的，主要是我高中之后就可能直接出国了，在一中没有往国外送学生的惯例，只有自己掏钱的，我想出国，省城的高中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叶落：“那你为什么不大学毕业再出国呢，你不准备在中国上大学吗？”

　　丁越泽：“所以，我不是还没考虑好吗，等我考虑好了，肯定先告诉你。”

　　“那不是还是通知吗？”叶落忽然感觉闷闷的，嘀咕了几声。

　　丁越泽“什么，你说什么呢？”

　　叶落：“没什么，那你决定了再告诉我吧。我还想跟你说我的演讲比赛不知道为什么推迟到下个学期举行了，到时候还想去你学校呢，你去省城就没机会了。”

　　丁越泽：“放心，这个我不会忘的，到时候一定去。”

　　余下的路两人都没有出声，车内有短暂的寂静，“好了，到家了，下车吧。”

　　回来的时候叶妈正和叶奶奶在腌猪肉，小城的风俗是过年的时候要腌猪肉，用石灰储存着，可以一直吃到来年的清明之后。

　　“咦，让你去送东西，你怎么又拿着那么多回来啊？”叶妈用围裙擦了手，过来帮叶落提。

　　“阿姨好，奶奶好。”丁越泽走在叶落后边，把给叶家人的年货都搬进来。

　　“好好，越泽啊，怎么又拿那么多东西来，下次来可千万别带东西了。”丁家前几天已经送来了好些年货，说是别人给送的，太多了分点给他们，让叶妈推辞都推辞不掉。

　　丁越泽：“我爸妈和我叔叔婶婶都有百货公司的券，过了年之后就失效了，结果他们一买就买多了，堆在家里还占地方呢，正好腾点过来，对了，奶奶，那个芝麻年糕真好吃。”

　　叶奶奶那个开心啊：“好吃再拿点回去，那会儿你叔叔不在家，怕叶落背不动就少放了，家里还有很多呢，还有糖糕，我下午刚蒸的，小汤圆爱吃，多带点回去。”

　　丁皓轩走的时候真的提了一袋子回去，就连黄爷爷送给叶落的甲鱼都让叶奶奶送走了，不过和丁家送来的真是没法比。

　　“哎，以前只当是叶落救了丁老爷子，老人家对叶落好，他的子女对叶落也好，这下可好，动不动就给咱家送东西，这人情可怎么还啊。”叶奶奶发愁了，她淳朴惯了，对别人给的好处总是不能心安理得。

　　叶妈：“志远还说咱家开店，多亏了叶家在背后帮忙，咱家现在那么赚钱，硬是没有上门找麻烦的，本来当时开张之前我还怕会有闹事的呢。”

　　叶奶奶：“反正，我们家家境没法和他们比，等以后赚钱了多谢谢人家。”

　　叶妈：“对了，我看前几天送来的童装好像是给忱忱的，送的挺多的，程哲和叶忱身量差不多，回头给程哲送几件过去，叶忱穿我自己做的都穿不完。”

　　叶妈和叶奶奶絮絮叨叨地唠家常，叶落却躺在床上发呆。过完年她就十四岁了，刚刚重生的时候只是想着要发奋图强，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今天听到丁皓轩的打算，她也在思考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规规矩矩地考高中，读大学，还是赚几年钱，然后出国深造，不管哪一条路，都要付出汗水。

　　“姐姐，姐姐，电话找你。”叶忱进来，把神游的叶落拉回现实。

　　叶落：“谁找我呀，是阿琦姐姐。”

　　钟子琦：“叶落，明天我们决定去医院看望卢老师，顺便送上新年礼物，你要不要去啊？”

　　叶落：“好啊，还有谁啊？”

　　钟子琦：“陈婉婷，魏勇，吴英杰，对了，我妈让你来我家玩。”

　　叶落：“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家前面的十字路口的包子铺集合吧，我们一起去吧。”

　　被电话一打断，叶落的心情反而明朗起来，以后的事总是充满变数，现在谈高考或是出国未免为时尚早，何苦去发愁以后的事情。


　　第38章　要过年了


　　想通了的叶落高高兴兴地围着围巾，戴着帽子去院子里和叶忱堆雪人，南方的雪不大，可能明天一个太阳之后就化了，对没见过下雪的叶忱来说却是人间一大乐事。

　　“啊，看着，炸弹来了。”叶忱身子小，穿得衣服又多，笨笨地去挡叶落的攻击，还要立刻做出反应，朝叶落发起进攻，叶落让着他，让他砸到了好几回，把小家伙乐得，更加卖力地追叶落。

　　“好了好了，我投降了，叶忱大侠天下第一，小人输得心服口服。”叶落坐在地上狠狠喘气，两手还抱着拳头。

　　“嗯，那就不打你了，姐姐，我们堆雪人吧。”叶忱也是累得不行，说话还“呼哧呼哧”的，抱着叶落的胳膊要把她弄起来。

　　两人时不时地把雪扔在对方的领子里、口袋里，追着跑着，叶忱做了一个大雪球，一不留神，正巧砸在刚进院子的叶爸身上，然后赶紧跑开了。

　　叶爸迅速在地上抓了一把，砸在叶忱的小屁股上。

　　最后雪人还是叶爸给堆成的，叶落给它安上眼睛和嘴巴，拍掉手上的雪，“好了，大作完成。”

　　“我们要是能和雪人一起拍张照就好了。”自从上次新店开张的时候叶落向照相馆租了相机拍照之后，叶忱就惦记上了。

　　“压岁钱都交给我，回头我给你买个回来。”叶落大方地抓着叶忱的帽子，把他拖进屋。

　　“你还有钱啊，小叶同志？别把叶忱的压岁钱都骗走了。”叶爸笑着摇摇头，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门。

　　叶爸回来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签证和火车票都弄好了，火车到广州再从广州过境。

　　“哦也，我要去吃菠萝包，我要去吃碗仔翅，哦也，欧耶！”叶落兴奋地在沙发上又蹦又跳，“老爸，我爱死你了。”

　　“姐姐，我也要去。”叶忱可怜巴巴地拉拉叶落的衣角，拜托，这是红果果的诱惑好不好，为什么要把他落下啊，不公平啊。

　　“这个，你人太小，会被火车上的人贩子给抓走的，以后等你长大了，姐姐带你去，姐姐还要带你去法国吃牛排，去日本看樱花，所以，你先快点长大吧。”

　　叶忱虽然很想去，虽然一点都不知道叶落说的是什么，但是谁让他小呢，好吧，他要快点长大。

　　第二天叶落带上叶妈给的几张人民币和给卢老师卢师母买的年货就和同学几个一起去医院了。

　　卢老师睡着了，叶落趁同学们不注意的时候，把叶妈给的人民币放在了卢老师的枕头下。

　　“哎，又要大一岁了，你们寒假在家干嘛呢？”出了院门，与压抑的气氛远离，钟子琦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叶落的手摇着。

　　陈婉婷：“我要去旅游，跟我爸妈去云南，你们呢？”

　　“哇噻，班长，你们家的思想真先进，已经旅游过年了呢。我要去外婆家住几天，每年都这样。”钟子琦失落地垂了头，她也想旅游啊，这是没人肯和她一起去。

　　“我还要在家带堂弟堂妹呢，你们要知足好吗，叶落你呢？哎，叶落。”钱梦云五指张开，在叶落面前甩甩。

　　此时，叶落的目光正被医院楼下一个瘦削的背景吸引了，“我有事，你们不用等我啊。”说完，就冲着那个人影跑去。

　　“杨师傅，是不是你？”叶落扶了颤颤巍巍即将要倒下的老人一把。

　　老人浑浊的眼睛好半晌才聚焦在一起，“谢谢你，你是？”

　　叶落：“我是曾经在你的修车铺外徘徊了好几天要拜你为师学功夫的人，可惜你突然之间失踪了。”

　　“啊，我知道你，还有几次是和另一个小姑娘一起的吧，呵呵，我实在没东西可教给你的。”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瘦得如同一根芦柴棒，叶落忽然有些心酸，不是为这一个老人，而是为年纪大了就要面临病痛的所有人。

　　“大限将至，想不到最后和我说话的竟然是个陌生的小姑娘，小姑娘你有福缘，不过心里装得太多，你这个年纪太沉稳了不好。”老人深深地看了叶落几眼，然后用他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叶落的手。

　　“我能帮你什么呢？”叶落吸吸鼻子，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别人在圣诞节的时候和家人吃火鸡吃蛋糕，而她却要在寒风大雪中求人买下一盒火柴。

　　别人为了新年而忙碌而欣喜，这里却在上演着生离死别，眼角热热的，其实和这个老人并没有多大接触，只是看到一条生命即将要在你的眼前消失，生命在你手里消逝的时候，心里重得像被几千斤石头压着。

　　“一切皆为虚幻，医院的人会照顾我的，我还有几个周期的生命，再见，小姑娘。”说完，就挣扎着起来，仍旧以迟钝的动作离开了，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叶落的梦一般。

　　叶落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天岩山上的庙里点了一盏长明灯。

　　年关将近，大人越来越忙，叶落除了时不时地去舅舅家帮帮忙，就是去丁家蹭个饭，还要趁着休假画图写稿子，时间不够用就没精力西想东想了。

　　年夜饭很丰盛，五个人坐在一起温馨而热闹。

　　小时候总是盼望过年，因为过年就可以穿新衣裳，有压岁钱，可是年岁渐长之后对过年越来越没有想法，特别是真正工作了以后给小辈发压岁钱就是一比不小的开支。拿着奶奶给的红包，叶落心里很不是滋味，却是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姐姐，快去放烟花，快点！”叶忱拉着叶落就走。

　　院子里已经放了好几个，大院里才搬来不久的四五岁的孩子一点都不害怕烟花的响声，迈着小短腿上来拉了叶落的裤子，“姐姐，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叶落摸摸那个小萝卜头的脑袋：“你还小，不能放，这样，姐姐和你一起拿着。”叶忱在一旁放得正开心，大方地把手里的烟花分了几个给叶落。

　　“叶落电话！”

　　“哎，来了。”电话是小汤圆打来的，甜甜地冲叶落要红包，然后听到她在电话那头不满的哼哼，估计是被师母或谁给刮鼻子了，叶落正好和丁家人都拜了年。

　　然后钟子琦的电话，班里几个要好的同学的电话，比外面的烟花还要热闹。


　　第39章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两个姑姑要来，叶落一大早就被叶妈叫起来准备接待客人的东西。一整夜都在爆竹声中度过，睡眠质量可想而知，叶落哼哼唧唧地抱着被子不撒手，叶妈直接把被子掀了。

　　不管什么年代，过年都是非常隆重的，所以大年初一早上要吃米团子，喻示这一年都要团团圆圆，然后要祭祖，要把一条鲤鱼放生。等叶落打着哈欠去客厅的时候，三个大人早就忙活开了。

　　叶落只负责客人来了奉上糖茶，就是白糖冲水，然后捧上准备好的瓜子、花生、糖果等，再过几分钟就冲杯热茶。

　　叶落很想说她两辈子几十年的经验都告诉她新年是最浪费茶叶的，客人过来吃顿饭，一杯茶最多只喝两口，饭毕还要冲杯新的，意味着又要换新茶叶，而且过年的时候用的东西都是高价钱的，而且饭菜那个丰盛堪比年夜饭，每顿都这样，可是真正吃掉的根本不及剩下的三分之一，还要家家都要吃一顿。这不是待客，而是烧钱啊。

　　不过没办法，老一辈传下来的风俗，谁能免俗。好在叶家的亲戚不多，很多远方的都不太有来往了。即使这样叶落还是挺心疼的，所以一直慢慢地把想法渗透给叶妈，不要大鱼大肉了，做一些地道的家常菜才是首选啊。

　　“快出去玩去，这里越帮越忙。”叶奶奶很不留情面地把叶落轰出了厨房，叶落撇撇嘴，幽怨地看了案板上的鱼一眼。

　　“哎，落落，有事情找你。”小姑父一家早就来了，还带来了小姑父新年要开装潢公司的计划，之前火锅店和烤肉店的装修都是找的小姑父帮忙，叶落给了很多后世的意见，后来小姑父接过几个装修房子的单子，叶落给过很中肯的意见，很多风格是融入了后现代主义的，这在现在是多么的独特。

　　叶落很爽快：“行啊，有事说话，不过我可是要报酬的，我要百分之一的股份就好了，然后呢我就给你们公司提供很多意想不到的设计图，怎么样，程老板。”

　　小姑父：“只要百分之一啊，本来还想给你百分之五的呢，失策了吧。”

　　“真的，你真的要给我百分之五。”天呐，那她买房子的计划岂不是又有了保障，新生活已经在向她招手了有木有。

　　小姑父：“骗你干什么，等商量好我就要跟你签合同了。”

　　叶落有些不放心：“等下，我老爸老妈知不知道，还有小姑姑。”

　　小姑父：“还没说和你爸妈说，你姑姑是同意的，你都不知道你的设计可值钱了，要是以后公司效益好，我就给你涨怎么样！”

　　叶落：“哇噻，太好了，不过我只要百分之三吧，要多了我心里别扭。”

　　叶落刚和程丰林谈妥一件事，心情好的飞起来，只是她忘记了她家现在也算有点小钱了，开始有人惦记了。

　　大姑姑一家也来了，继上次叶奶奶生辰事件后，是第一次踏入叶落家的门，不过这个大姑姑明显学乖了，起码会说话了。

　　饭桌上大姑姑一直在夸叶爸怎么人到中年忽然走了好运，能把特色饭馆经营地这么有声有色，“鹏鹏开车老赚钱了，一趟就能挣一两千呢，我们年后想自己开个送货的公司，想和你们两家一起合伙怎么样。”

　　这不是物流公司的雏形么，想不到眼里只能看到钱的大姑姑还有这么远大的想法，不过和他家合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叶落还在思考的时候，叶爸已经笑着岔开话题，“鹏鹏真能干啊，比我年轻的时候能赚钱啊，姐啊，你就等着鹏鹏赚大钱给你养老咯，你就享福啦。”

　　大姑姑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可不是，我就一条富贵命。妈，你以后也就等着享福咯，二弟赚钱那么厉害，你以后只要坐在家里数钱就好了。”

　　“可不是，我就等着你们个个都有出息，来，吃菜吃菜。”叶奶奶乐呵呵的，仿佛没有听懂大姑姑话里的意思。

　　“二弟，小妹，你们呀就相信大姐好了，这开货车多赚钱啊，我们自己开个货车公司，买几辆货车，这钱就哗哗地进兜子里了。”大姑姑夸张地伸开手臂比划着，邻座的大姑父赶紧低头，免得被掌风扫到。

　　叶爸这半年已经明显学会了圆滑，不落痕迹地诉苦家里的欠债多啊：“我要么也就是支持一下，这半年内开了两个饭馆，贷款还一大堆等着还呢，还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