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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在开口让关芮成回头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了决定：抛开她软弱而没有原则的同情心，做为关芮成的太太，她不再对他与家人的相处与感情提任何要求。

　　　　关家人确实做了伤害她的父母、伤害她的事，这是她在与关芮成结婚的时候就知道的。既然选择一如既往的爱他，就不应该再有条件。

　　　　她是个大人了，她应该以大人的方式去面对所有的人和事－－面对他和他家人的关系。更何况……现在的她只有自己，她不能任性、她也没有资本任性。

　　　　“宝儿，下车。”关芮成拉开车门，将手递给她。

　　　　裴宝儿解开安全带，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里，在他抱着她下车后，站在别墅的门口，她紧紧的拥抱着他。

　　　　关芮成静静的抱着她，等到她终于松开他时，才牵着她的手，缓缓往里走去。

　　　　“芮成来了。”老警卫员快步走出来，在他们刚到门口时便将大门打开。

　　　　关芮成低头与裴宝儿对视了一眼，揽着她的腰大步往里走去。

　　　　“坐吧，小丫头应该不喝茶吧？喜欢吃什么点心？”关皓山端着茶杯，边喝边问道。

　　　　“白开水就行。”关芮成接过她脱下的羽绒服，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与她并排坐在关皓山对面的沙发上。

　　　　关皓山看了她一眼，见她坐在关芮成的身边，安静又乖巧。刚才在雪地里显出的那么些咄咄气势，倒不像是她的风格。

　　　　柔弱软绵的气质，与关家没有半分合拍的地方，只是这眼睛里简单的正直，却是他所有的孩子、孙儿所没有的。

　　　　“上头的意见如何？”关芮成将一杯热水递给裴宝儿暖手后，看着关皓山问道。

　　　　“我已经表达了我的意思：部队的事情，明里暗里我绝不再插手。他们有什么安排有什么计划都不必考虑关家，但有一点，对待我的两个孙子要公平，否则我不依他们。”关皓山将目光从裴宝儿的脸上转开，低头喝了一口茶后，朗声说道。

　　　　“谢谢。”关芮成点头，沉声说道：“我会协助乔安将AI的远程指挥系统调试到位。乔安对芮青的定位是纯技术型专家，这个我也认同。”

　　　　“好。”关皓山点头。

　　　　“如果他这次能顺利回来，我会和他见一面后再离开。如果仍有阻碍，乔安也会安排他后续的一切，你不必太挂心了。”说到这里，关芮成便站了起来。

　　　　裴宝儿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有东西送给你们。”关皓山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后，慢慢放下茶杯，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桌上的一个匣子递给裴宝儿：“爷爷送给你的。”

　　　　裴宝儿扭头去看关芮成。

　　　　关芮成伸手接过匣子后直接放下，淡淡说道：“和解不代表原谅，有些事……发生了便不可再挽回。当年我母亲的事情如此，宝儿父母的事情也是如此。”

　　　　关芮成说完后，伸手牵过宝儿的手，继续说道：“我们夫妻以后若有机会还来京都，会来看你的。”

　　　　关皓山脸色比外面的雪还冷，在看着他们夫妻踏出大门的时候，气得将木匣子摔了出去，翠玉跌落、摔碎的声音从声后传来，裴宝儿慌张的看向关芮成，他只是沉着脸，搂紧她加快了步子。

　　　　*

　　　　关芮成与裴宝儿在秦老的四合院门口遇见刚回来的乔安，那么大的雪，她仍是没有打伞，迎着风走在暴雪里，看在裴宝儿的眼里只觉得羡慕。？“你不可以。”关芮成象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立即说道。

　　　　“为什么……”裴宝儿往他身边缩了一下，有种被人看穿的小失落。

　　　　“因为我不许。”关芮成轻挑了下眉梢，将手中的伞往她那边倾斜得更多了些，另一只大手将她的身体紧紧揽在自己的臂弯，加紧往院子里走去。

　　　　“关老的表态起了大作用。”乔安站在大门前等着他们。

　　　　“通知芮青了吗？”关芮成听乔安这样说，再结合关皓山的态度，便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通知了，就这两天吧。”乔安拂去身上的雪花，边往里走边说道。

　　　　“很好。”关芮成点头，再往里走一步后，才将伞收起来。

　　　　“我还有事和你商量。下午3点方便吗？”乔安问道。

　　　　“方便。”关芮成点头。

　　　　“好，我先去准备资料。”乔安向宝儿点了点头，以示招呼后，快步穿过花房回去书房。

　　　　“是芮青要回来吗？”裴宝儿将目光从乔安身上收了回来，看着关芮成问道。

　　　　“恩。”关芮成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他回来有任务，可能不能陪你玩。”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人陪的。”裴宝儿嘟着嘴看着他，不满他象哄孩子一样哄自己。

　　　　“恩，是他喜欢和你玩。”关芮成笑着，凑唇在她嘟起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后，牵起她的手、穿过玻璃花房回到房间。

　　　　今天见关皓山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再提。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彼此在这件事上都考虑到了对方的感受，都有妥协、也都有坚持。

　　　　只是他没想到，孩子气的她能在这件事情上做得这么成熟；而她也没有想到，任何时候都说一不二的关芮成，能为她再退一步。

　　　　两人看着彼此，相视而笑。

　　　　“宝儿，谢谢你。”关芮成轻声说道。

　　　　“这么客气？”裴宝儿歪着头看着他。

　　　　“知道了。”关芮成扯唇一笑，将她的头按进怀里，用力的拥着她。

　　　　“快没气了。”半晌之后，裴宝儿的声音从他的怀里闷闷的传出来。

　　　　关芮成低低的笑了起来，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后，看着她仰起的笑脸，低头温柔的吻住她……

　　　　＊

　　　　乔安与关芮成要商量的事情，是针对那些老而不休的旧派高官的问题。现在已经有政策令他们按级别退休，但这些人退而不休，表面上不再管事，而一旦真有什么事，又都责令自己的亲信出来闹腾一阵。上头能让这些人全部退掉，却不能让他们的亲信也全退掉。几十年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是很难绊动的。

　　　　当年有欧阳的牵制，反而信息部队的发展更顺畅一些，现在信息部队完全暴露出来，各怀心思的人也各有理由横加干涉。

　　　　乔安的意思是将信息中心再拆分掉，技术和策略分开，关芮青只做技术，配合费城的F大研究中心，只管将技术一路往前推进。至于怎么用，则由乔安去和上面周旋。

　　　　这样既将关芮青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又能确保技术的推进不受体制的影响，哪怕暂时不能用，但在要用的时候，可以拿来就用。

　　　　缺点当然也有，特别是在以政治为中心的京都，最坏的结果就是欧阳那样－－被人说挟器自重、私欲膨胀，然后一脚踩死。

　　　　“原本是个好方案。”关芮成看着乔安，想了想说道。

　　　　“那么现在呢？”乔安的下巴微抬，一脸傲的看着关芮成。

　　　　“你的策略性还差一点。”关芮成直接说道：“你的性子不适合去做关系，倒是秦老适合。”

　　　　“他当然也得完全退下来。”乔安轻声说道：“以后很多事情都不能再和他商量了，他年纪也大了，我不想让别人抓着他的把柄。”

　　　　“所以这一步可以走，但要看时机。”关芮成点头，沉然说道：“第一，从现在开始，秦老不再参与任何与信息部队有关的事情。这个阶段我还在，略可弥补。第二，我离开后，你将全部重心放在各部关系上，硬技术交给芮青、策略推进交给小艾。”

　　　　“第三，当你成功拿掉一部分障碍后，你的方案可全面启动。”

　　　　乔安微微皱眉，半晌之后才说道：“如果你还在，会很好安排。”

　　　　“抱歉。”关芮成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开。

　　　　“不必。”乔安扯唇轻笑，淡然说道：“每个阶段都是发展的必然，既然我将此做为必生的事业，我有面对任何现状的准备。现在的情况再差，比起在欧阳和关家之间玩翘翘板那段时间，必竟还是要好许多。”

　　　　“你当然行。”关芮成点头。

　　　　“对了，有机会替我向老爷子说谢谢。没有他的态度，今天的一切都不会这么顺利。”乔安朗然说道。

　　　　“好。”关芮成点头，并没有对乔安说起，他对关皓山的态度、还有在宝儿父母的事情上，他心里的抱歉。

　　　　*

　　　　京都的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一周了。新闻里都在说这场大雪给居民带来的不便、以及小部分地区甚至形成了雪灾。

　　　　但这一切，每天除了房间就是在花房呆着的裴宝儿显然并没有感觉。依她来看，只看到大雪的美，每天趁关芮成不在家的时候，都要不打伞站在狂风肆虐的大雪里站上十几分钟，感受着皮肤被风刮过时候的那种清冽的疼、还有密集的雪花打在脸上的那种轻轻重重的冷意。

　　　　“小同学，这么大雪，你在玩什么！”一个熟悉着又陌生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宝儿睁开眼睛，便看见一身军缕、踩着军靴的关芮青快步向她跑过来。

　　　　“关芮青。”裴宝儿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是不是背着芮成大哥偷偷跑出来的？”关芮青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沉静的笑容里带着温柔的包容，却没有了裴宝儿熟悉的清朗与活泼，更没有在她面前的灵动与狡黠。

　　　　像个……

　　　　像个大人，与关芮成又多像了几分。

　　　　只是关芮成的沉静给人以安心，而关芮青的沉静却让人看出少年被迫长大的心酸。

　　　　－－－－－－题外话－－－－－－

　　　　1，关芮成的态度是，愿意认这个爷爷，但不会有正常爷孙的亲密与互动。他刚到京都的时候，对关皓山和关陆霁都曾有过亲情方面的幻想，但他们做的所有事情让他决定放弃。而现在有了宝儿在身边，他更加决定一切向前看，过去没有的，以后也不需要了。

　　　　2，宝儿并不特别了解关芮成的这一段心路历程，所以她以为关芮与关皓山点到为止的亲情交往，是考虑了她的缘故，所以心里的疙瘩多少解开一些。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3，芮青回来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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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56　被偷走的少年时光

　　　　“你回来了？他们都不在，去技术中心了吧。”裴宝儿小声说道。

　　　　“我知道。”关芮青点头：“我对他们的进度不了解，现在还无法参与项目，所以我会在家里呆几天。”

　　　　“哦。”裴宝儿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轻声说道：“开长途车很累吧，你进去休息吧。”

　　　　关芮青转身从车上拿了把伞，撑开后快步走到裴宝儿面前：“你身体不好，别站在雪里。”

　　　　“关芮青，你这一年过得好吗？”裴宝儿忍不住问道。

　　　　“挺好的。”关芮青伸手将她头发上的雪花拨掉后，微笑着说道：“一个人的时候，有时间和空间思考很多以前没想过的事情，一个人面对困难又必须解决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样的强大。”

　　　　“那就好。”裴宝儿红着眼圈点头：“既然现实要偷走我们的少年时光，那我们就长大给它看。”

　　　　“是。”关芮青看着她，哑声说道：“小同学，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裴宝儿低下头，眸色变得清冷。

　　　　“是我妈妈她们……夺走了你的少年时光，害你家破人亡。小同学，现在我才敢当你的面说对不起，因为一旦说了对不起，就是承认那些事确实是我妈妈做的……所以我感谢这一年的时间，让我敢去正视和承认－－对我来说，她是个好妈妈；对你来说，她是个罪该万死的坏蛋。这就是事实。”关芮青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嘶哑着声音说道：

　　　　“我想了一年才想通，不能因为她是我妈妈，我就是非不分；不能因为她是个好妈妈，就必须得承认她是个好人。所以从此后，无论她生死，我都不会再与她见面。”

　　　　“那是你的决定，和我没有关系。”裴宝儿低着头缓缓后退一步，慢慢的转过身去。

　　　　“是。”关芮青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我永无当你是朋友。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你身边，不是为了她赎罪、也不因为你是芮成大哥的爱人。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裴宝儿吸了吸鼻子，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不再和她扮嘴嘻闹的大男孩，说起话来也象个大人一样，她的心里很难过。

　　　　可是，他能分得清两种不同的关系，她呢？她应该分清楚吗？

　　　　他只是好朋友？可他仍然是凶手的儿子……

　　　　关芮成是丈夫，却也是另一个凶手的侄子；秦沐阳是亲人，却又是害自己家破人亡一身残疾人的儿子；修雅是好朋友，又是睡了自己未婚夫的坏女人……

　　　　这些人对她都很好，朋友比朋友更好、亲人比亲人更亲、丈夫包容她的一切，她到底该怎么办？

　　　　除了关芮成，她似乎谁都没有原谅，而即便是关芮成，她也会常去比较他待自己是否比待家人更好……

　　　　是不是，她错了？

　　　　“小同学，只是我将你当朋友，你怎么对我都没有关系。不要为难。”关芮青将伞塞进她的手里，温柔说道：“快进去吧，你身体不好，别冻着了。”

　　　　“关芮青，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恨你妈妈，做出那样不堪又狠毒的事情，可我喜欢你这个好朋友。还有秦沐阳、修雅……包括关芮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们…。”

　　　　“宝儿，怎么站在风口。”

　　　　裴宝儿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正穿过风雪朝她大步走过来的关芮成。

　　　　“我……”裴宝儿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往关芮青的身边靠过去。

　　　　“伞给你。”关芮青将伞塞进她手里，转身对着关芮成与随后下车的乔安敬了个军礼。

　　　　“回来了。”关芮成点头，大步走到裴宝儿的身边，伸手将她身上的雪花拍干净，一脸不悦的说道：“身上这么多雪，在风口站了多久了？”

　　　　“没有多久，风大，吹过来的。”裴宝儿小声说道。

　　　　“你看看风向。”关芮成瞪了她一眼，回身看向关芮青：“你先熟悉进度，这边的情况乔安会给你介绍。家里的事情，有什么想知道的到这边来问我。”

　　　　“谢谢大哥。”关芮青的脸上带着温暖又不失分寸的微笑，轻声应道。

　　　　“恩。”关芮成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握了一下后，拥着宝儿转身回屋。

　　　　关芮青将手轻轻搭在他握过的地方，眼圈不禁微微发红。

　　　　*

　　　　“芮青。”乔安看着他淡然笑笑。

　　　　“乔队。”关芮慢慢的将情绪收起来，给了乔安一个沉静的笑容。

　　　　“长大了，进去吧。”乔安看了他一眼，率先走在前面。

　　　　“还不够。”关芮青沉声说道：“听说我这次能顺利回来，你和芮成大哥都费了不少力气。”

　　　　“环境问题，不是你长大了就可以掌控的，何况你身份敏感。”乔安淡淡说道。

　　　　“如果是你和芮成大哥处于我的位置，我相信你们不会如我这般被动。”关芮青轻声说道：“我知道，我在长大，但我还不够强大。”

　　　　“原本对你有新的安排，但听你这话，新的安排似是不太合适？”乔安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我服从安排，我知道时间的力量，我不与时间抗争。我有耐心在信息部队最适合的位置发挥作用，一直到我可以突破为止。”关芮青沉静的看着乔安，认真而坚定的说道。

　　　　乔安的眸光微动，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我会考虑你的意愿，给你机会，当然是在满足信息中心对你需要的前提下。”

　　　　“好。”关芮青温和的点头。

　　　　乔安轻扯了下嘴角，转身继续往里走去。

　　　　看着她依然利落的背影，关芮青的眸色变得温柔几分、坚决几分。

　　　　*

　　　　关芮成拥着裴宝儿回到室内后，看见她头发湿成一片，忙去卫生间拿了毛巾帮她擦干，苦口婆心的交待说道：“想看雪，可以在花房看。”

　　　　“就是想感觉一下，那种风吹在身上、雪打在脸上的感觉。”裴宝儿小声说道：“以后回费城，就看不到了。”

　　　　“冬天可以过来。”关芮成看了她一眼，将她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后，看着她问道：“那今天的感觉如何？”

　　　　“风吹得脸疼。”裴宝儿怏怏的说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怕疼的呢？乔安从来不打伞。”

　　　　“因为皮厚。”关芮成看了她一眼，笑笑说道：“你不需要。”

　　　　“哦。”裴宝儿轻扯了下嘴角，扭头看向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关芮成的眸光微沉，却只字不提她在雪中说的那句话－－包括关芮成，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们……

　　　　对于关家人做的那些事、对于他与关家的联系，她还是在意了。她却隐忍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