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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重监外看着林凯，想着不知身在何方的父亲，心里那点微末的希望突然之间被无限放大，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迎接这个好消息的准备，可是真的……太好了。
　　“队长，喝点水。”把冒着热气的水递给队长，陈飞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着玻璃窗里边的人，施浩然和路遥也都走过来，或坐或靠的注视着同一个地方。
　　一起生生死死扛过来的人感情是不一样的，甚至都不能说他们搞小团体，因为他们的小团队根本不用拆就已经七零八落，剩下的几个再怎么亲厚对他们来说都应该。
　　“队长，我打算转去后勤了。”
　　说话的是施浩然，他本来就是技术兵，在技术兵里是身手最好的，在小队里又是脑子最好使的，出任务时是夏乐的副手，两人一个冷静果断一个脑子转得快，出了名的好搭档，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夏乐不知道要怎么劝，是她先离开，其他人是留是走她已经没资格管了。
　　“不怪老施，队长你不知道……”
　　“陈飞，那些都是小事。”
　　“什么叫小事？有本事别用你啊，又要用你又要把你当外人，谁不知道你被排挤了。”
　　夏乐眉头微皱，“说清楚。”
　　“队长，我来说吧。”路遥拉开冲动的陈飞，“大队用之前一直在磨合的小队打算再组一支我们这个性质的队伍，对方主动提出要老拖搭档，大队同意了，可是他们在一起已经磨合了半年，老施半途插进去难免就……咱们孤鹰的人队长你知道，心气儿都高，老施更是其中翘楚，还不就成现在这样了。”
　　不用解释更多夏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施浩然性子有多傲她亲身体会，他们也是用了半年才磨合好。
　　喝了口热茶，夏乐看向施浩然，“你既然这么说就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然不会说出来。”
　　施浩然笑，脸白净得不像个当兵的，“还是队长了解我，大队训出来的人哪里敢耍那些手段，不用我怎么样他就把人收拾了，我不是被排斥，是融入不进去，队员不再是熟悉的人，搭档也不再是你，从心底里我就抵触再去一支新的队伍。”
　　施浩然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一张椭圆的脸，卷卷的头发，加粗的眉毛，是林凯，“我这人念旧，正好我的兴趣也在无线那方面，之后我打算继续深造这一块，穿惯了这身衣服我没打算脱下。”
　　已经脱下那身衣服的夏乐怔怔的看着玻璃窗上那个头像，透过它好像还看到了邹新，看到了赵建陶亮，看到了牺牲的那些战友，只有身在其中才那么清楚的知道和平年代不是喊出来的，是铁拳打出来的，命堆出来的，无论哪个年代，有话语权的从来都是拳头最大的那个人。
　　她曾经是那个拳头上的一根汗毛，现在，应该长出新的了。
　　“我……”
　　“你不要做任何决定。”陈飞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夏乐打断，“陈飞，部队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但是眼下你需要一个假期来调整心态，回头我会去和政委说。”
　　陈飞满身的刺都因为这几句话而收敛起来，温驯的哦了一声，什么抵抗情绪都没了。
　　施浩然转过身来双手抱胸看着那头没牙的老虎，陈飞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但他的听指挥弥补了这一点上的不足，而队长说的他适合部队却不止是因为这个，他学无线通讯这一块的，自然就比其他人更多的接触外边的世界，知道外边的变化有多大，队长能适应陈飞却未必，他性格太火爆了，偏偏还破坏力强，一个不好就要出事。
　　在部队里多立点功，之后升官转文职或者去后勤，在部队里呆上一辈子也就没有适应不适应那一说了。
　　“你呢？”夏乐抬头看向路遥，突然的主动询问让几人都有些惊奇。
　　路遥偏头想了想，“没考虑过，暂时没有别的想法。”
　　夏乐点点头不再多问，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多，她习惯性的下令，“分两班，轮流休息半个小时。”
　　“是。”几人也都一如既往听令，陈飞和路遥走到长椅那一人占据一方，躺下去把头一蒙就秒睡过去。
　　施浩然坐到夏乐身边，“还好吗？”
　　“挺好。”
　　“实话？”
　　夏乐看他一眼，“当然，新东西是很多，学一学也就会了。”
　　心态真好啊，施浩然正要说话，却见到夏乐突然站了起来冲到玻璃窗前，他立刻跟了过去，看着里边护士围着林凯摆弄各种仪器，很快脚步声响起，陈飞和路遥弹跳而起，看着边戴帽子边往这边跑来的医生心里感觉已经不太好。
　　几人贴着玻璃窗看着里边的情景，不用任何说明他们也看得懂，林凯情况怕是要不好。
　　各种仪器加持之下，医生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停下动作，很快有护士出来，几人急切的想知道里边的情况，可护士却没有给他们机会飞快跑走，真的是用跑的，白大褂的衣摆都飞了起来。
　　心高高悬起，几人僵着身体站在那不敢动弹，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他们很怕这个也留不住。
　　“只要凯子能活下来，我去给菩萨烧高香，说到做到。”陈飞咬牙切齿的许愿，典型的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病急乱投医，可没人笑话他，如果有用他们都愿意去烧香，多烧点，烧大点，只要凯子能活下来。
　　只是病房里医生的动作告诉他们，佛脚没有抱住，林凯的生命线只剩微乎其微的起伏。
　　四个人死死盯着仪器上那条线，看着它一点点，多一点点，再多一点点的有了弧度，小小的弯变成大一号的弯，再大一号的弯……
　　当医生出来他们转身时才发现政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了。
　　“情况怎么样？”
　　“暂时算是把命拉回来了，患者求生意志强，这是最好的情况。”医生说得详细，“不过短时间内怕是醒不过来。”
　　陆春阳点点头朝他伸出手去，“辛苦了。”
　　医生和他握了握手，“我在值班室，有事随时找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醒
　　目送医生离开，陆春阳看向平时拽得上天这会却显得有些可怜的几人，他也是从一线退下来的，也送走过战友，太明白他们此时是什么感觉了，那种紧绷过后全身发飘找不到着落点的滋味，他体会过。
　　拍了离得最近的施浩然手臂一下，陆春阳收起了政委的那一套，温声道：“都去缓缓，林凯死不了。”
　　施浩然用力搓了把脸，小白脸搓成了小红脸，长手一勾把陈飞和路遥揽走，遂不及防的两人脚步急促了一下立刻调节过来，三人勾肩搭背的一起走了。
　　“他们的情况你都知道了？”陆春阳退后两步坐下，招手示意夏乐也过来。
　　夏乐坐过去，点点头道：“他们就是还没有从那一次的事件中恢复过来，施浩然已经自我调节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想明白了自己今后的去向，陈飞需要一个假期冷静，我更担心的是路遥。”
　　陆春阳挑眉，“我以为你会更担心陈飞。”
　　“他只是叫得响，实在不行我揍他一顿也就好了，路遥习惯了将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可对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来说那事不可能轻描淡写就过去了，政委，我请求对路遥进行心理干预。”
　　“我当然同意，可你应该知道，心理干预得他没有抵触心理才会有效果。”
　　“他会同意。”夏乐看向病房，如果不是她当时心理出现问题，早就应该发现这些问题的。
　　陆春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和平的背后难免有牺牲，可他仍然觉得可惜，折了太多个了。
　　夏乐是孤鹰唯一的女队长，她带的这个队伍是平均年龄最低同时也是水平最拔尖的，也因此个个骄傲，在磨合阶段天天打，没有谁身上不挂彩，可意外的磨合好了，并且都找着了自己的位置，谁都有自我发挥的地方，也谁都不多余。
　　夏乐在这个队伍里论身手不是最好的，头脑不是最灵活的，却是各方面最均衡的，也因为这个队长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所以他们服气，哪怕是她离开了，队长就是队长，一辈子都是。
　　“你参加的那个比赛我有看，《小宝》很好听。”陆春阳笑，“小宝出院了吗？”
　　“出院了。”
　　“那就好，吴中有个好妻子，回头我休假了也去看看他们，没记错的话是在昌市下边的一个镇上吧？”
　　“吴中是。”
　　陆春阳转头看向她。
　　夏乐低头，“林姐留在乌市，对小宝好些。”
　　“吴家不消停？”
　　“冷处理就够了。”
　　陆春阳额角抽疼，他揉了揉，不愿意去想这其中的深意，可是有些事哪里需要想啊……
　　“没有关系，小宝有我。”夏乐突然转头看向政委，“大队是不是会派人去那个地点查探？”
　　“肯定的。”
　　夏乐想说她也去，可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的身手退步了，不用和人交手她就能感觉到，而那个地方情况错综复杂，以她现在的情况去了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离队了……
　　夏乐有一瞬间的冲动，可那一瞬过去后她立刻冷静下来。
　　而陆春阳不愿意放过一点点机会，“如果你再次入伍我可以让你和他们一起前去。”
　　“我等陆叔叔告诉我好消息。”
　　得，又成陆叔叔了，陆春阳失笑，到这时他也真就死了心。
　　林凯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本来医生还说最快也要两天才能恢复意识，而他在当天下午就有了意识，陆春阳和夏乐一起换上无尘服进去，近距离看到林凯的样子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
　　整个头都被绷带包住了，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夏乐不想去想被子下的身体伤成了什么样。
　　她轻轻按住了林凯看起来完好的肩膀，“凯子，我来了。”
　　手底下的身体明显动了动，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大了起来，主治医生连忙上前检查，半晌后道：“患者的自我意识很强，按这情况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那可真是好消息。”陆春阳欢喜不已，大队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没有行动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林凯这里问到点有用的东西，尽可能减小人员伤亡的可能。
　　林凯也争气，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医生提醒他们第一次清醒的时间不会长，陆春阳立刻就要询问，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凯已经激动的朝着夏乐抬起头来，眼睛瞪着嘴巴半张着想说话，可才清醒的人身体都还不受他控制，头不过微微抬起几秒立刻又倒了下去。
　　哪怕是经常和军人打交道的医生也心生佩服，换成普通人才醒过来也就是能动动眼珠子而已。
　　夏乐上前按住他，“我问，说得对你眨两下眼睛，不对不要有任何反应。”
　　林凯眨眨眼。
　　“对方是我们打过交道的吗？”
　　“有没有你认得的？”
　　林凯没有反应。
　　夏乐紧绷的一颗心骤然一沉，她队伍的人都见过她爸的照片，以他们的本事，如果遇上了不可能认不出来。
　　稍做休整，夏乐又问，“你能活下来，是有人放了你？”
　　林凯突然费力的连着眨了几下眼睛，夏乐和陆春阳对望一眼，顺着这个方向她立刻又问，“那人你看到脸了吗？”
　　林凯又眨眨眼。
　　“不是我们记得的任何一个人？”
　　林凯没有反应，是不认识的人，不是她爸，夏乐的心往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沉去，拍了心口两下，夏乐继续问，“他们很强？”
　　林凯再次眨眨眼。
　　“多少人？十？二十？三十？”
　　一直到三十林凯才眨眼睛，这么多人，如果再有充足的火力支援，九人小队全军覆灭就想得通了。
　　林凯眼皮往下掉，看得出来是撑到极点了，夏乐拍了下他肩膀，“睡吧，我在这。”
　　得了这句承诺，林凯终于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睡过去。
　　两人看医生做了检查确定林凯只是睡过去后才出了病房，陆春阳取下口罩看向夏乐，“我得回去，看能不能顺着林凯提供的线索查出点什么来。”
　　夏乐熟知部队的一切，立刻点头道：“我会留在这里，有任何情况立刻向您汇报。”
　　“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之后我会安排一个画像的人过来。”
　　“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狗粮
　　陆春阳走的时候顺便批了陈飞几人的假，让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整。
　　小队仅剩的几人以这种方式相聚心里都挺不是滋味，但又倍觉珍惜。
　　施浩然在附近的宾馆定了两间房轮流休整，不过多半时间他们还是在医院守着，哪怕林凯都还没有出重监室，他们当然也不用像普通人那样只在有限的时间才能进去看一眼。
　　夏乐在楼道里来回走了几圈，拿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电话，那边一声温柔的‘小乐’让她到了嘴边的‘妈妈’两个字怎么都吐不出来。
　　“郑先生打电话和我说了你的去向。”知女莫若母，邱凝轻声笑了笑，“妈妈知道你去了敏市看望战友。”
　　“……恩。”
　　“怎么样？他还好吗？”
　　“好转了。”嗓子有点紧，夏乐咳了一声清了清，“妈，对不起。”
　　“妈妈如果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人又没有回家，肯定早就打电话找你了，郑先生处事很周全，回头你要好好谢谢他。”
　　“恩，好。”
　　仿佛看到了女儿乖巧听话的样子，邱凝笑，“还要在那边呆多久？”
　　“会要呆一段时间。”
　　“知道了，常给妈妈来电话，老师那里妈妈给你找理由请了假，你要有时间也要多打个电话去。”
　　“好。”
　　“行了，去忙吧。”
　　最终夏乐也没有和妈妈说关于爸爸那点还没有经过证实的消息，如果最后证明只是他们想多了，那也只要她去承受失望就好。
　　“队长。”
　　听到声音，本来打算给郑先生打个电话的夏乐连忙走出去，路遥看到她立刻告知，“凯子醒了。”
　　夏乐快步过去，接过路遥递来的衣服穿上进了病房。
　　林凯睁着眼睛，看到夏乐无声的叫了声队长。
　　夏乐点点头，“安心养伤，后续的事情我都会跟进。”
　　林凯嘴巴往两边咧开，像是笑了笑，伤成这样他心里有数，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想再在一线做战部队呆着那是他想多了，就像队长一样，身体跟不上了。
　　可是，队长在啊！
　　“要通知你家人吗？”
　　林凯费力的摇摇头。
　　“知道了。”夏乐按住他的肩膀，“画像的专家明天到，你快点好起来，对他们多一分熟悉兄弟们就少一分危险。”
　　林凯头微微点了点。
　　等医生给他做完检查，又等到他睡着，夏乐才走出病房向政委汇报林凯的身体情况，一个电话打完，手机只剩百分之四的电了。
　　那头，郑子靖在家里当他的四少爷，老郑看他那副坐没坐相玩手机的样子就觉得不顺眼，踢了踢他的小腿问，“那个姓夏的姑娘呢？你不是签了人家吗？不去好好打造人家在这里干什么。”
　　小郑看了老郑一眼，不想说话。
　　“嘿我说你小子……”熟悉的脚步声一响，老郑立刻收了话，瞪了老儿子一眼起身迎向走过来的太座大人，“怎么不多躺会，头还疼吗？”
　　郑子靖也连忙站起来去扶章女士另一边，“怎么突然又头疼了，不是有些日子没犯病了吗？”
　　“老毛病就这样，习惯就好。”章惠笑得云淡风轻，就好像疼起来恨不得把头往墙上撞的不是她一样，在沙发上坐下，任由老郑把薄毯盖到她膝盖上，她看向幺儿，“看着气色有些不好，应酬多？”
　　“最近喝得多了点，您放心，我有注意。”郑子靖不想说自己的事，他更关心他妈怎么会突然犯病，“三姐那边出妖蛾子了？”
　　老郑冷哼一声，“他现在反应过来了，见不到你三姐就找来了这里，说的话气着你妈了。”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委屈？认为三姐冤枉他了？”
　　“对他来说身体没有出轨就理直气壮，对你三姐来说既然都和人家有了承诺有了暧昧那就和人家过去，她不稀罕，说到底也是小元不够了解你三姐。”
　　章惠端着茶杯捂手，小辈的私事她不想过多插手，可那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感情被轻贱了哪里能不心疼，三儿再跳脱那也是在那个框框里跳，没有跳出去过，小元却是越了界的，如果不是发现得早恐怕就不止是暧昧那么简单了，他只以为拿准了这一点就占理，郑家却也没有傻子。
　　“我去和三姐夫聊聊。”
　　“你和他能聊什么，人家反倒要以为郑家示弱了，倒更助长了他的气焰，就让他看清楚事实吧，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了才有以后可聊。”
　　“妈……”
　　“听话。”章惠给他理了理衣领，“夏乐呢？在忙着写歌？”
　　“没有，她去敏市了。”郑子靖觉得有点没劲，这都去了两天了也没见给他来个电话，真是……
　　“你不是她的经纪人吗？不用跟着她去？”
　　“她不是因为工作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