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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大哥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记起来多少了？”
　　“刚刚，看你在台上跳舞的时候。”纪伍泽笑着说，“并没有记起很多，只是一些片段。”
　　原本，纪伍泽一直很抵触自己之前的记忆。他怕，他怕自己像当初那样，逃避那一切。不能接受那一切。他怕，他怕记起本该忘记的事，成为他和鹿鸣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然而，当他不经意记起那些事儿时，他并没有恐慌，反而有一丝丝欣慰与欣喜。在与鹿鸣玖有关的那个记忆片段里，还有一些别的人。他的同学，他的朋友，他的母亲……
　　“我们要不要告诉赵医生，他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对了，还有李先生和吴妈。”鹿鸣玖不了解纪伍泽经历过什么，只觉得他恢复记忆，是件好事。“你还记得什么？”
　　纪伍泽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比我还心急。好了，先去卸妆吧。等下我带你去吃饭。”
　　“不跟社团一起吃吗？”
　　“我已经半月没回家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担心了。吴妈已经做好了饭，你跟我一起回去。路飞也在，我哥也在。”
　　“你哥？我好像以前从没听说你有个哥哥。”
　　纪伍泽轻笑一声，戏谑道：“傻瓜，那你听说过我有什么？有男朋友，还是有女朋友？”
　　“这个……”
　　纪伍泽虽然不知道当年在鹿鸣玖眼里，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在不久前的那一晚，他听她絮絮叨叨地埋怨过，第一次听信谣言以为他喜欢男生，第二次眼见为虚以为他有了女朋友，第三次干脆以为他已经出车祸不在人世了……
　　难怪在他和明泽长得那么像的情况下，她都没把他往那人身上想过。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呢，何况他还失去记忆压根不记得她。
　　纪伍泽心想，若不是后来“小伍”阴差阳错地缠上了她，他们这一辈子，也许就永远错过了。
　　“喂，你想什么这么入神呢？”鹿鸣玖见他盯着自己出神，忍不住问。
　　纪伍泽一顿，忽的将她揽进怀里。“鸣玖，跟我回家吧。”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鹿鸣玖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心跳就那么漏了半拍。
　　“鸣玖，跟我回家吧。”他又轻声说了一遍。
　　鹿鸣玖在他怀里点点头。“好。”
　　******
　　在纪伍泽的别墅，鹿鸣玖终于见到了小路飞的真正父亲，纪伍泽的大哥，纪辰。
　　他的身高同纪伍泽差不多，眉眼之处也十分相像。路飞长相随亲爸的话，自然也就像了纪伍泽六七分。但纪辰和纪伍泽一看就知道是黑头发的亚洲人，而路飞身上的另一半混血特征，恐怕是遗传自他亲生母亲了。
　　“鹿妈咪，这是臭屁脸老纪同学，你不用理他，我带你去吃饭，吴妈又做了好吃的鱼。”纪路飞一听到开门声就跑出来迎接。跟在他身后的纪辰自始至终都冷着脸，对鹿鸣玖和纪伍泽不闻不问。
　　“鸣玖，这是我哥。”纪伍泽介绍。“哥，这是我女朋友，鹿鸣玖。”
　　鹿鸣玖正要问好，纪辰却把脸一沉，转身走了。“阿泽，你跟我过来。”
　　“鸣玖，你先跟路飞去吃饭。我很快就过去，放心，没事。”纪伍泽安抚完鹿鸣玖，跟着纪辰走了。
　　鹿鸣玖有些尴尬，纪伍泽的大哥，如果不是天生面瘫冰块脸的话，那看他刚才的脸色，想必是对自己相当不满。不仅是不满，恐怕还有些敌意。
　　******
　　“李修说她是你以前的同学，你不能跟她在一起。”一进书房，纪辰便开口训斥，“阿泽，就算你忘了当初你是因为什么生不如死，也该记得你身上的疤痕。”
　　纪伍泽没忘，他虽然忘了那些疤痕是怎么来的，但他能看得出来，除了车祸留下的那些，有些，是他自己弄的。
　　手臂上几条是他自己拿利器割的，腿上一条是跳楼时被地上的石头划的，背上一条是……所以，他的卧室在一楼，所以，他不愿记起以前的事。
　　“哥，我知道你怕她知道我以前的事，也怕她让我记起以前的事。我想过了，我不能一味逃避。之前是我自己不愿想起以前的事，现在我愿意想起以前的事。”
　　“我不在乎你是否愿意。你之前不能接受的事，难道现在就能接受？”
　　“哥，你放心，后果我自己承担。四年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了。”
　　“你对她是认真的？”
　　“是。”
　　两人都不再说话，书房里静得出奇。
　　“爸比，老纪同学。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啊？吃饭吃饭，我要饿死了。”纪路飞在赵正的指使下过来叫人了。
　　“哥，先吃饭吧。我和鹿鸣玖的事我会自己处理，今天只是趁你有时间，让你见见她。”说完纪伍泽便打开门领着路飞走了。
　　纪辰也冷着脸跟着他们去了餐厅。
　　纪辰一来，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就随着他微皱的眉头凝固了。一向活泼的赵正也在他进来的瞬间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放下筷子，端正坐好。
　　“吴妈，我在楼上吃。”纪辰吩咐完后，淡淡扫了鹿鸣玖一眼，离开了。
　　纪伍泽也不阻拦，只顾给鹿鸣玖夹菜。
　　饶是鹿鸣玖不怎么会看人脸色，这次也看出纪辰很不喜欢她了。一顿饭，鹿鸣玖食之无味，一直在想自己哪里有问题。
　　如果是因为钱的原因，她家的确没纪家有钱，但她能赚钱不就行了么？她现在发表的漫画刚有了点人气，等入V后，就能赚些零花钱；将来她大学毕业后会努力工作，起码养活她和她父母不成问题。她从没想过要靠纪伍泽赚钱养活自己，她自认为在这方面，不是高攀纪伍泽。
　　如果是因为样貌的原因，她虽然长得不如纪伍泽“惊为天人”，但应该也不差。如果纪辰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接受她，那她也不稀罕他的认可。反正她漂不漂亮，也不是给他看的。
　　如果是品性的原因……算了，他们只接触过几分钟，相互还不至于了解这么多。
　　吃过饭，纪伍泽带她去了客房。客房的装修风格有点童话森林的感觉，不像纪伍泽的卧室那样刻板。
　　“喜欢吗？这里在你来的第一天就准备好了，不过今天才有机会带你来住。饿不饿，我让吴妈做点水果沙拉。”纪伍泽看出她吃饭的时候因为有心事没吃很多。
　　“不用，我吃饱了。”鹿鸣玖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就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想问什么？想问我哥是不是反对我和你在一起？”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纪伍泽干脆替她说出了口。“别想太多，你很好。我哥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要不然路飞也不会管他叫臭屁脸。”
　　“他应该还是挺疼路飞的。要不然儿子不喊老子爹反而喊别人爹，肯定要挨揍。”
　　“我哥的确很疼路飞。”纪伍泽原本是和她并排靠在床头上，说着说着，就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她的肩上。“路飞从小身边就没有母亲，他作为父亲又要天天忙公司的事，所以他一直觉得亏欠路飞。但他是个榆木脑袋，只知道给路飞买玩具，也不知道陪陪他。”
　　“路飞的母亲呢？她是不是外国的？”
　　听到鹿鸣玖这么问，纪伍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奇是人的天性，他故意把话题引到路飞的母亲身上，就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不再纠结他哥的态度问题。
　　“我哥去英国留学时认识了路飞的母亲。她是我哥的同学，英国人。路飞的母亲怀了路飞后，想流产。因为她只想玩玩而已，不想要孩子。孩子，会耽误她以后的事业。我哥不同意拿掉孩子，后来他们达成协议，那女人生下路飞后，我哥带路飞回国，不会说出孩子的母亲是谁，更不会干涉那女人以后的生活。”
　　“这么多年，路飞的母亲就没想过来看看他么？”鹿鸣玖看过的电视上，都是父亲不要孩子，母亲不要孩子的，很少。原本她还以为路飞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没有。我哥给她留过联系方式，告诉她如果想看孩子，可以随时来。但她一直没有来，电话也没打过。我猜她可能把路飞忘了吧。”
　　“你哥一直没结婚，是不是还没忘了路飞的母亲啊？你说路飞的母亲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放弃路飞的？”
　　“鸣玖，我猜你是电视看多了。好了，很晚了，我们先睡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鹿鸣玖不满地向外偏了偏身子，不让他再靠在自己身上。“起来，你的头重死了。你回你卧室睡。”
　　被她猛地一推，纪伍泽顺势倒在床边上，闭上眼，不动了……
　　“你别装睡，我他喵的要信你，我就不姓鹿。”
　　人还不动。
　　鹿鸣玖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作势要下床。“喂，你醒不醒？你再装，我就回学校了啊。”
　　人依旧不动。
　　难道出意外了？鹿鸣玖看到他起伏平稳的胸膛，松了口气，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门口。“纪伍泽，你再闹，我真就走了啊。”
　　她的手刚放到门把上，身后的大床上突然传来委委屈屈的声音：“鸣，玖。”
　　是小伍的语气。她一转身，床上的人正用无辜而又惹人怜的大眼睛看着她，嘴巴微微撅着，像是委屈，又像是不满。
　　“鸣，玖……”他又叫了一声，“你，别，走……”
　　


☆、欺骗与心动

　　“你，别，走……”
　　“你是小伍？”鹿鸣玖疑惑地问。见他点点头，她猛地冲过去抱住他，脸上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小伍，你已经好久没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算了，没事没事，你来了就好。”
　　鹿鸣玖将他从眉毛到下巴看了个仔仔细细，才又问：“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来了？”
　　纪伍泽眨巴眨巴眼，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鹿鸣玖自言自语地回答了之前自己的疑问，“我好像认识你之后就没见你按过套路出现。可能资料上记错了吧，根本就不是周末那么准。”
　　纪伍泽又眨眨眼，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鹿鸣玖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啦，你听不懂也没关系，本来也与你无关，你做你自己就好。”
　　“鸣，玖。”纪伍泽眨眨眼，静默几秒后突然认真地看她。
　　“嗯，怎么了？”今晚的小伍似乎有点反常，他以前也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过她，但这次，他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还让她有种压迫感。
　　“你喜欢我，还是他？”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深情与认真。“你喜欢我，还是他？”他又缓慢地问了一遍。
　　“小伍，你怎么了？‘他’是谁？”
　　“伍，泽。”一瞬间，他眼底的深沉消失殆尽，只剩了三分懵懂。他突又满眼委屈地看着她，嘴巴撅的老高。“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鹿鸣玖倏地一愣：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伍泽的存在，他已经知道了他只是纪伍泽的一面。他说不定也已经知道了她和“伍泽”在一起的事儿。
　　鹿鸣玖有些不忍：跟“伍泽”一比，“小伍”只是纪伍泽的第二人格，总有一天会消失。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每次面对纯真善良的小伍，她总是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他必须消失这个事实。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们两个当做同一个人？
　　她温柔地笑笑，却不知如何回答。“小伍，我没有更喜欢谁。你很好，对我也很好……”
　　纪伍泽往床上一躺，打断了她的话。“鸣玖，我困了，你陪我，好不好？”
　　他往一侧挪了挪，留出足够的空间给鹿鸣玖，还贴心地帮她整了整枕头。而之前的那个问题，他看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你陪我，好不好？”
　　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受伤，楚楚可怜。鹿鸣玖想到他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消失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躺到了床的另一边。
　　“小伍，你晚上乖乖的。你睡那边，我睡这边，不要乱动啊。”
　　纪伍泽顺从地点点头。
　　“那好，你先闭眼。”
　　纪伍泽立马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生怕慢了鹿鸣玖就会反悔一般。
　　“嗯嗯，不错，很乖。”鹿鸣玖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过身背对他侧躺着。白天因为社团的演出东奔西走了一整天，一躺下全身酸疼。她本想等纪伍泽睡下后自己再换个房间，但身子乏得很，两只眼皮也很快开始打架。没一会儿，她就支撑不住睡着了。
　　“鸣玖？”纪伍泽忽的睁开眼睛，极小声地冲着她的背影唤了一声。他眼神清明，神情凝重，完全不像之前那样懵懂无知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撑起上半身从上面看着鹿鸣玖的睡颜。
　　她的皮肤很好，白皙无暇，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她生来骨架就小，巴掌大的小脸，挺翘的鼻子，纤细的胳膊。躺在一米八六的他身边，她只有那么小一只，让人很想紧紧将她护在怀里。
　　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初见时，她给他的感觉，白雪公主。
　　******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母亲经常给他讲故事，从白雪公主到格列佛游记，从神笔马良到三个火/枪手……
　　“三滴血血滴到雪地和乌木窗框上，王后对自己说，多么希望我有一个女儿，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像乌木一样黑。不久之后，王后果然生了一个女儿，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像乌木一样黑……人们叫她白雪公主……”
　　也许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吧，他母亲似乎很喜欢给他讲白雪公主的故事。他记得当时只有四五岁的他站在床上，脖子上系着床单当披风，手里举着木棍当剑，信誓旦旦地对母亲说：
　　“我要当白马王子，把白雪公主的坏继母杀死。”
　　那时他母亲就笑着问：“然后呢？”
　　“王子和白雪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然后他母亲就开始笑。
　　后来他慢慢长大，开始自己看书，再也不需要听母亲讲童话故事。而小时候的童言无忌，也曾被他一度忘却。
　　直到升了初中，他第一次看到鹿鸣玖……
　　初中开学第一天，他和邱天很早就到了学校，到公告栏看分班情况。整个公告栏前只有他们两个人，因为天太早，还没人来。一个一个公告看过去，在中间靠后的位置，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明泽，咱们又是一个班儿。”邱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声爽朗。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旁边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吸引了。他长这么大，除了电视上的白种人，还没见过这样白的女孩子。
　　在晨曦阳光的照耀下，她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似阳光下的白雪，闪着淡淡的光泽。
　　那女生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马裤，脚底踩着一双浅绿色平底凉鞋。她有着厚厚的齐刘海，不算短的短发，让他想起了迪士尼动画里的白雪公主。
　　她微微踮着脚，手从上到下一行行划过那些名字，嘴里还在嘟哝着：
　　“鹿鸣玖，鹿鸣玖……”
　　鹿鸣玖？她的名字么？
　　他看着她看过一栏，又稍微往自己这边移动一点，接着从上到下看第二栏。
　　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嘴唇像血一样红……
　　他记起了故事书中对白雪公主的描述。即便她的嘴唇并不是鲜红如血，即便她没有穿好看的公主裙……
　　“走吧，去教室占个好位子。”邱天又在公告栏上找了几个名字后，转头招呼他。
　　他慌忙收回看向女生的视线，也收回颤动的心神。
　　他转身跟着邱天离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女生一眼，她的手指停在了他们班级那张表格的上面……
　　好可惜，不是一个班。
　　好可惜，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他好奇，她第一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
　　纪伍泽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头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原本他今晚假装自己是小伍，只是为了逗逗她，为了多占点便宜，为了能在她身边入睡。
　　可他怎么也忘不了，鹿鸣玖确定他是“小伍”时脸上发自内心的惊喜。那是她见到他时，从未有过的表情。
　　她会给“小伍”揉头发，会对“小伍”轻声安抚，也会因为“小伍”的一个请求，就答应陪他睡一晚……
　　纪伍泽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他最大的情敌不是与鹿鸣玖一个学校近水楼台的林何，也不是鹿鸣玖在心里装了几年的白月光明泽，而是他一直很不喜欢的第二人格“小伍”。
　　“鸣玖，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小伍？你说你还不确定对我的感觉，是不是因为你把喜欢和爱，留给了小伍？如果知道他已经不在我的身体里了，你会不会离开？”
　　回答他的，只有鹿鸣玖平稳的呼吸声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你说过我和他是一个人。鸣玖，原谅我的欺骗。”纪伍泽从后面拥住鹿鸣玖，缓缓闭上了双眼。
　　鸣玖，请原谅我以前的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