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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润芳呆呆的，除了眼泪无声的流，什么都说不出。
　　她想这几天，她已经将半辈子的泪水都流尽了。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因为皮实，哪怕被仇卫国处罚也绝不会掉一滴泪。但心软的仇润芳，最受不了的是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害了别人。
　　还有就是受不了生死分离。
　　他们兄妹感情至深，每一个都把仇润芳捧在手心、视若珍宝，她不想任何一个离开。
　　而且之前仇二哥的去世，给蔡丽娟和这个家带来了太大的伤痛。也给小小的仇润芳，心头留下了阴影。
　　所以这一次，当事情再次发生的时候，仇润芳直接就失去理智了。
　　在仇润芳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
　　肖扬也意识到不太对，但却没有放开。
　　“如果真的觉得自责，那就好好生活下去，今后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的。不只是你，带着大哥还有你二哥、四哥的一起活下去。等有一天你们在另一个世界碰到了，你再好好说给他们听，自己这辈子都做了什么好玩、让他们感到自豪的事。”
　　这句话，戳中了仇润芳的心。
　　她真的振作起来了，训练，玩，陪伴家人，她每一天都占据得满满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蔡丽娟看到女儿的转变，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抱着女儿是又哭又笑。
　　她现在真的不多求了，只要润芳和其他人都好好的，她就谢天谢地满足了。
　　仇润芳渐渐喜欢上了肖扬。
　　因为肖扬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才能振作起来。
　　她很感激他，而且自那一晚之后，一直把肖扬当哥哥的仇润芳，有另一种情愫在生根发芽。
　　仇润芳没觉着不对，虽然肖扬哥哥和他们一起长大，但彼此没有血缘，努力努力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但当仇润芳主动靠近，意识到事情超出控制的肖扬，无奈却只能远离。
　　一方面渴望接近她，不愿看到她黯然的样子，另一方面又实在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他没有忘记自己答应过大哥的事，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真的无视世俗的束缚走到一起　。
　　面对仇润芳的追问，也为了能让她死心，肖扬只能把大哥搬出来，说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没办法和间接害死大哥的人在一起。
　　他过不了心中的这一关。
　　这一个理由，让仇润芳直接就退却了。
　　肖飞，确实是仇润芳心中最不能碰触和无法跨越的东西。
　　肖扬懊恼，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仇润芳。但现在为了让她远离，却不得不亲自划破这道伤口。
　　肖扬没法再面对这样的状况，他向仇卫国请缨，去参军入伍。
　　这之后他便很少回来，即便收到蔡丽娟的家书，回来探望一番，也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肖扬在部队中表现很突出，很快就成了班长。之后他更是屡立奇功，一手神乎奇迹的枪法，名扬整个东南军区。
　　几年过去，谁没听过神枪手肖扬的名字？
　　他的二哥肖风，虽然没有肖扬这么大的名气，但在路虎营营长陆建舟底下做事，也是好评颇多。
　　比起肖扬，肖风的性格更加像大哥肖飞。性子沉稳，人又细心。事情无论大小，只要交到他这儿，都办得妥妥贴贴。
　　仇卫国很为他骄傲，认为肖家的这三个兄弟都很争气，没有辜负组织对他们的培养。
　　这几年间，仇润芳一共只见过肖扬几面。
　　每一次相见，都有旁人在场，说不上几句话。就算是说了，也是母亲和几位哥哥拿她打趣，又或者是被父亲训斥一番。似乎多年过去，每一个人都长大了，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
　　唯有仇润芳，仍然是那个不谙世事、天真快乐的小丫头。
　　被大伙儿放在心尖上，是打趣的对象，也是可爱的小开心果儿。
　　又一次散席之后，仇润芳循着肖扬而去。
　　肖扬似乎知道她在追，走得更快。
　　“肖扬哥哥！”仇润芳唤了一声。
　　肖扬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仇润芳有些被伤到了，她不想要曾经对她那么好的哥哥，有一日会避她如蛇蝎。
　　肖扬微微侧头。
　　“你不用躲我，之前是我任性了，也不该为难你。”仇润芳努力地在笑，唯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内心有多么酸涩。
　　可再怎么勉强都没有用，她和眼前的人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这样苦苦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只会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罢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你还是我的肖扬哥哥。我只愿，你不要再躲我。”
　　说完这句话，仇润芳再看了一眼肖扬的背影，似乎要将这个人刻进自己的心里。
　　这次之后，就再也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她得谨记，不能越界。
　　肖扬一动不动。
　　他坚毅的背脊宛如被冰冻了一般。
　　仇润芳等不到他回头，说完话后便离开了。
　　等到周围万籁俱寂，肖扬才缓缓回过头来。望着仇润芳刚才站立的地方，眼里有着刻骨铭心的伤。
　　这之后，两个人似乎真的变成了兄妹。仇润芳待他一如从前，会缠着他教她打枪，会让他帮她烤红薯。
　　肖扬仍然会像过去，偷偷靠在那棵大树后，看着仇润芳在一个人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完成体能训练，不知疲倦的做着枯燥又乏味的瞄准练习。
　　唯一的浪花，大概要数那次肖扬受伤了。
　　被敌人一腔击中左胸，顿时去掉半条命的肖扬，在生命即将流逝的时候，脑海里闪现的全是仇润芳的脸。他低喃着仇润芳的名字，发疯的想见她最后一面。
　　等肖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床边正坐着仇润芳。看到他醒了，惊喜的扑了过来。
　　而肖扬，不顾受伤的身体，吻住了眼前的人。他吻得很重很重，把所有的思念还有爱全都蕴含在这个吻里。
　　他称呼她为“芳儿——芳儿——”
　　他希望这一刻便是终结。
　　哪怕他现在死去，他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仇润芳懵了。
　　直到医生进来，才匆忙的将人推开。
　　当肖扬得知自己已经脱离危险、化险为夷的时候，昏涨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他看向仇润芳，蹩脚的解释着自己刚才认错人了。
　　但仇润芳，如果之前还没确认，那看到肖扬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中其实是有她的。而且她没有听错，肖扬叫她芳儿，他刚才是在叫她的名字。
　　她又升起了希望，她的肖扬哥哥也是喜欢她的。
　　多好。
　　可这一次，无论仇润芳怎么说，肖扬依然没有一点缝隙。
　　清醒状态下的肖扬，心如磐石，无懈可击。
　　仇润芳不气馁，只要知道肖扬哥哥是爱她的，那么她花多少时间都是值得的。
　　所以她一有机会就去猎豹大队，去看望肖扬，为的就是有一日肖扬能接受她，和她在一起。
　　她再也不想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待了，她要鼓起勇气，和肖扬哥哥在一起。
　　直到那次在营外遇到顾锦姗，直到肖扬告诉她，那一天她听错了。
　　他一直以来喜欢的人不是她，他叫的也不是芳儿，而是姗儿。
　　仇润芳的心动摇了。
　　难道真的是她在自作多情？


第三百四十章　冷漠训斥，心如刀绞
　　在接到连队任务的时候，仇润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桩任务就这么重大。她心里当然也有忐忑，怕自己做不好，更怕自己会误了事。
　　她跟嫂子说，之所以会当兵是因为老头的命令。说自己太颓废，老头子就把她丢到军营历练一番。
　　其实不然，入伍是她自己的决定。
　　就连阿娘都不知道，这个话题还是她自己先提起的。她有这个想法，老头才下了这个决心。
　　二哥和四哥的事，让老头的心软化了不少。至少在她的问题上，老头说归说，骂归骂，也从来没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想做什么，当她踏入军营的那一刻，心中觉得好笑。
　　她从来不曾思索过自己会有别的道路，那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早已认定了这个地方，她的梦想还有激情都将在这里燃烧。
　　可能是老头从小的教育，又或许是仇家人骨子里真的有某种血液。对军人这个身份有着与生俱来的感情，兜兜转转，还是会来到这个地方。
　　训练的日子很艰苦，但比起之前的无所事事，她每一天都很充实。被汗水和疲惫侵袭过的身体，似乎也不再那么空、那么痛了。
　　在跟着连长一起行动的时候，她看到也经历了许多的事情。
　　开始想着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儿女情长了，只因为被保护得太好，看不到生活中的许多苦。所以才觉得自己承受的那一些东西就是极致了，完全没想过这世上有许多人，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明天而每日都在拼搏着。
　　身在白龙连的仇润芳，对人生的意义正在一步步重建着。
　　辛苦的训练之后，她抚摸着手中的枪，会一次次的思索。思索自己存在的意义，思索着今后要走的路。
　　那个时候的仇润芳，根本就不知道在自己战友心目中，她是一个怎样脾气古怪的女孩子。
　　在训练中她不服输，跟男兵拼体能也敢硬刚！
　　面对连长处罚，又能一秒认怂，看着还挺可爱活泼的。
　　可也是她，会在黄昏时分，一个人孤独的坐在训练的石台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一段时间，她的训练状态让连长很担心。陆出招认为仇润芳这样不是个办法，就让她去连队前站岗。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状态也恢复了再回来训练。
　　仇润芳保持着笔挺的军姿，一站就是半个月。
　　每天回来，仇润芳都累得虚脱了。可她没叫过一声苦，对陆出招也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平常挺能认怂，但那一段时间就是拗上了。
　　陆出招找她谈心。
　　仇润芳是白龙连第一个女兵，资质非常不错，而且她头脑很好、懂得也挺多。虽是女兵，却不输于男儿。
　　老实说，陆出招挺欣赏仇润芳的。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将门虎女的特质，也很能吃苦，有心气儿。只是偶尔有些伤春悲秋，他们这些大男人也搞不懂女孩子心里的想法。
　　陆出招带男兵很有心得，但带女兵多少还是有点局促。
　　都说因人制宜，男兵和女兵在身体和心理各方面都不一样，如果单纯用同一种办法，可能会起到不好的效果。
　　好在陆出招本身就擅长心理分析，以往多用在敌情侦察上，这次就放在自家兵身上试试了。
　　他这个连长，也要做好士兵们的心理工作么。
　　陆出招耐着心的询问仇润芳对白龙连的看法，也表示她心里有什么事也可以对他这个连长说。不管有什么问题，早说早解决，不要带到训练场上，更不要影响任务的执行。
　　“真的什么都可以说吗？”仇润芳往椅子后面一倒，摆出一副舒服的聊天的姿态。
　　陆出招一愣，没有哪个士兵敢在他这里这么没有形状。
　　虽然他不似陆建舟那么严厉在外，但白龙连的每一个士兵还是很有模样、不敢随意造次的。
　　“怎么，不是要和我聊天么，聊天不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吗？”
　　“你说。”陆出招决定不和仇润芳争执这个话题。
　　“连长有喜欢过什么人吗？失去她如同剜心，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的那种？”
　　“没有。”陆出招没有半点犹豫，“当我进入部队那一天起，就已经决定将我整个人奉献给国家，儿女情长的事顺其自然，多思无益。”
　　陆出招说的是认真的。
　　包括许许多多的士兵都这么想，祖国需要他们，现在的祖国还不够强大，有许多内忧外患。
　　想要让人们过上丰衣足食、不受欺~凌的生活，需要许许多多的他们为之努力。
　　献身使命不是空谈，它体现在一个又一个风风雨雨的日子里。
　　在现代，随着经济高速发展，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每一个人自我意识都高度膨胀，越发考虑到的只有自己。但在这个时期，有太多太多忠实而又默默奉献的英雄们。他们的梦想比金子还要炙热，总是能照耀到周围的许多人，让他们拥有光芒。
　　“好伟大啊，我的身边都是这样的人，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仇润芳听了后沉默了半晌，忽然感慨道。
　　“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
　　“……可是，我做不到。”
　　“？”
　　“心里堵着，疼着，我想忽视它，装作看不见，但它就是会难受。我之前也想着，那是我还太小、承受得还太少的缘故。只要我更加坚强，有了想要做的事情，那这些都不会再影响到我。”
　　陆出招皱眉。
　　那一瞬间仇润芳脸上的痛苦是那样明显，于他也有些陌生。
　　他原本以为仇润芳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只是有一些少年人的心事，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时期，过去了自然就成熟了。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我或许不是个当兵的料。”仇润芳苦笑，“我内心太脆弱了，就算我的体能和技术跟得上，我也很难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这几天我常问我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事情？”
　　就算真的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兵，又能有什么意义？
　　她的人生已经缺了一大块，别的东西难以修补。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会好，只觉得每一天都了无生趣。
　　她觉得相比父亲和兄长们，她还真的没出息透了。
　　为了感情要死要活这种事，说出来挺丢人的。她当初潇洒的对肖扬说，以后就做兄妹吧。但当她真的意识到和他再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机会的时候了，她忽然看不清自己未来的方向了。
　　“你到底怎么了？”陆出招觉得仇润芳的问题不是一般的严重。
　　到了很久以后，陆出招才知道仇润芳那段时间为什么会这样。
　　半个月前，白龙连和猎豹大队一起执行一桩山体塌方搜救人的任务，作为新兵入伍的仇润芳也参加了。
　　这次山体塌方范围挺大，加上连日雨水，随时还有再次塌方的危机。
　　他们出动了两支队伍，全力把人抢救下山。
　　仇润芳虽然是新兵，但表现很不错，而且很勇敢。之前她一直在山下照顾伤员，但听到一位小妹妹哭自己的哥哥还困在山上。
　　某一个时刻，这个小妹妹与记忆中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仇润芳想都没想，自己披上雨衣就上去了。
　　她按照小妹妹说的，沿着塌方边缘一直往上爬。但刚上去，就被一个人大力的扯下来了。
　　是肖扬！
　　仇润芳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自“姗儿”事件后第一次看见肖扬，她之后没再去猎豹大队找过他，即便知道这次任务肖扬也一起来了，仍然没有多想什么。
　　毕竟救人要紧。
　　可她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他，而且还那么生气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扬的面色黑沉沉的，那么严厉完全不带一点温度的样子，让仇润芳都有些发怵。
　　“我我跟着连队来进行救援任务。”
　　“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一个小妹妹说，她的哥哥还困在山上，所以我想……”
　　“你想你想！每次都是你想！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任性的决定，可能会再一次害死别人？还有害了你自己？”
　　仇润芳一震，傻傻地站在那儿，连血液都忘了流动。
　　“你的连长分明吩咐过，让你在山下照顾伤员，谁让你上山的？作为一名军人，第一个学会的就是服从！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什么事都还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你就不配做一个兵！”
　　肖扬将仇润芳往身边一推，让她立刻下山，自己则转身上了山。
　　仇润芳只觉得全身都凉了。
　　但她还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她打起精神回到了山下，继续照顾伤员。然后看大家高兴的冲上去，身边的小妹妹因为看到自己的哥哥被抱下山喜极而泣的扑上去。
　　回到白龙连后，仇润芳脑海里反反复复响起的都是肖扬的话。
　　那么冷漠又严厉的肖扬，还有针针刺骨的话，让仇润芳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很讨厌，也不适合做一个兵，在肖扬那里她还真的是一无是处。
　　她开始思考自己在这里的意义，想着肖扬说那些话时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定觉得自己麻烦透了。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
　　仇润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有资格待在这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她不适合
　　肖扬的话和态度，让仇润芳受到了太大的打击。
　　她本来最不屑于把自己的情绪带到训练中，从她在救援任务中，刚被肖扬伤到还能尽好自己的职责留在山下照顾伤员，就知道仇润芳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