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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盼还没等顾海说完，就点头道，“嗯，你们准备去领证了？领证好说，酒席办不办？”
　　顾海愣住了，看着顾盼，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半晌之后，试探着问道，“你、你答应我和你褚阿姨结婚了？”
　　在老顾的殷切目光之下，顾盼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笑着说道，“想让我答应可以，但我是有条件的。”
　　老顾一颗心被女儿搅得七上八下的，连忙问道，“什么条件？你说！”
　　顾盼缓缓道，“条件有三条。”
　　“一，你把现在的工作辞了，以后你不想上班也行，想找点别的什么活儿干也行，现在的焊工不许做了。”
　　顾海确实不喜欢做焊工，但是要养家糊口没有办法，他和褚开慧也商量过，结婚之后换个对身体没有那么大伤害的工作，褚开慧出点本钱让他做点小生意之类的。但是如今从顾盼口中说出来，顾海脸上闪过一丝伤心，女儿这是……嫌弃自己做焊工给她丢人了吗？
　　顾海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二，你去医院仔仔细细做一个全身检查。”
　　顾海听到这句话，眼睛刷的一下亮了，然后又开始咧开嘴傻笑，原来女儿是关心自己的健康啊！
　　顾海连忙接话，“不用检查，你爹我身体好得很，每天能吃能睡有力气！”
　　顾盼勾唇一笑，“不想检查……可以啊，你要是不想和褚开慧结婚，随便你检不检查。”
　　顾海顿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查查查，不就是全身检查嘛，我马上就能去医院里查一遍给你拿着检查报告回来！”
　　前两条都不难，顾海如今十分着急知道第三条的内容，“第三呢？”
　　顾盼也不卖关子，“第三条嘛，你和褚阿姨不办婚礼就算了，要是办婚礼的话——婚礼上要用我调的酒。”
　　。
　　前两条顾海都能爽快地应下，但是第三条，还需要和褚开慧商量一番。褚开慧听到之后沉吟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答应吧。”
　　顾海安慰她道，“回头我们婚礼上的菜弄好点儿，就是酒难喝点，宾客也不会太在意的。”
　　褚开慧气笑了，“你知道什么呀……”哪里是怕酒太难喝？分明就是怕酒太好喝！
　　不过褚开慧最终沉吟一番，还是答应了顾盼的第三个条件。
　　她也看出来了，顾盼既有能力又有决心，如果真想做什么事，她拦也拦不住。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也很难将顾盼当做一个初中的小孩子来看待。
　　有时候顾盼想的，比她这个年长十几岁的成年人都更周全，经顾盼这么一提，褚开慧心中也紧张起来，催促顾海赶紧去医院检查，“焊工的活最容易得职业病，你礼拜一赶紧去医院检查吧，然后去单位辞职。”
　　顾海没想到身边一个两个都催的他那么急，只好礼拜一去医院做了体检，拿着检查报告回来给女儿看。
　　轻飘飘的几页纸，顾盼拿在手里却重如千钧，上辈子老顾年纪大后病痛的模样，顾盼如今夜里还会梦见。
　　顾盼深吸一口气，一边故作轻松地问老顾，“检查结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毛病？”一边径直翻开肺部检查的结果。
　　顾盼从头看到尾，映入眼帘的一项项全都正常。
　　顾盼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上辈子最折磨人的不可逆的尘肺，老顾如今还没得，电光性眼炎和皮肤胆红斑症更是没有。
　　老顾在一旁嘟嘟囔囔的抱怨，“我就说我身体倍儿好，什么毛病都没有，你一个褚开慧一个硬是让我去检查……”
　　顾盼打断老顾的话，“身体倍儿好……行啊，我知道了。”
　　她刚才太过紧张，出了一身汗，如今竟然觉得冷飕飕的。
　　顾盼的笑容同样冷飕飕，“等你年纪大了，要是再敢电视购物几千几万块的保健品保养仪，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31章　
　　在楼道里看见樊宇背影的时候；　顾盼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顾盼心中十分奇怪；　她每天和徐子吟形影不离；　樊宇又每天都要跑到徐子吟面前刷好几回存在感，因此顾盼之前每天都会见樊宇好几次。
　　“最近忙什么呢？”顾盼轻拍了一下樊宇的肩膀，好奇道。
　　樊宇回过头来；　看到是顾盼，竟然瑟缩了一下，然后不敢和顾盼直视，视线下垂，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顾、顾姐……”
　　顾盼十分奇怪，“怎么了你？怎么还结巴上了？”
　　樊宇依旧低着头；　“顾姐找我有事儿？”
　　顾盼纳罕；　“没事儿啊，我就看见你打个招呼，纳闷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你。”
　　樊宇连忙支支吾吾地应了，“哦哦；　没事就好，没事儿顾姐我就先走了啊……”
　　话音未落；　就想开溜。
　　顾盼一把抓住他；　“是不是碰到什么难处了？”
　　要不然平常拽得不可一世的混混头子，怎么如今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五中还能有谁给你难处啊？”顾盼突然正色道，“樊宇；　你在学校里当个小混混，怎么当都没事，但是社会上的那些混混，你可千万不能接触，根本不是一个概念知道么……”
　　樊宇连忙摇头，目光躲闪，“没有没有，顾姐你想多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顾盼奇怪极了，樊宇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一口一个顾姐，好像根本不敢直称她的名字一般，要是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樊宇是她的小弟。
　　顾盼眼神在樊宇身上从上扫到下，看到他紧紧攥着校服的手指，正来回挪动的脚尖，俨然是一副极其紧张的样子。
　　顾盼脑中灵光一现，“我说樊宇！你这几天不是在躲我吧——”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暗恋你吧？”
　　樊宇猛然间抬头，一脸懵逼，“啊？不、不是吗？”
　　樊宇刹那间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顾盼控制不住地笑起来，眼看着樊宇小麦色的脸皮变成了黑里透红的颜色。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让我笑一会儿……”顾盼尽管很不好意思，但是脑补一下樊宇这几天内心的纠结，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而一直躲着她，顾盼的笑声就控制不住。
　　误认为自己真的暗恋他，樊宇大侄子这几天应该很难熬吧。
　　樊宇本来就是个脸皮厚的，看顾盼这么笑，也并不生气，相反知道顾盼没有暗恋他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要不顾姐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相处了。”
　　然后又纳闷道，“不是，顾姐你不暗恋我，那日记是怎么回事儿啊？”
　　顾盼一边揉着笑得痛了的肚子，一边说道，“日记是别人的，我替别人背的锅。”
　　眼看着樊宇单眼皮下一双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顾盼连忙说道，“别乱做梦啊！不是徐子吟！”
　　樊宇眼中的光又迅速黯淡下去，“哦……不是啊……”然后连追问是谁的兴趣也没有了。
　　顾盼看得啧啧称其，她以为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知道有人暗恋自己之后，一定都会想知道是谁的，没想到樊宇竟然连问也不问。
　　眼里心里竟然真的只有徐子吟一个？
　　难得难得。
　　。
　　顾盼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赵牧一拽过来，让他当老师，在六班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专门教六班自愿跟着赵牧一学习的同学。
　　学习小组每天中午半个小时，晚上放学后半个小时，由赵牧一为学习小组内的成员梳理知识、勾画重点、讲解习题，然后还会额外布置作业。
　　顾盼提出要建立这个学习小组的时候，赵牧一并不看好，“班里大多数人连老师布置的作业都不肯写、布置的内容都不肯学，我再建立一个学习小组，也没有人参加啊……”
　　出乎意料的是，新建立的学习小组，不但有人参加，而且参加的人还很多。
　　因为顾盼宣传吆喝的时候，直接将赵牧一作为了“奖励”——
　　每天评选一个学习表现最好的同学，奖励赵牧一骑车载人回家一次。
　　加入学习小组的六班女生，都是朝着这个奖励，以及赵牧一授课可以近距离接触而来的。
　　至于学习小组中的一小半男生，纷纷举手发问，“我们不要让赵牧一载我们回家，奖励可以换成骑车载徐子吟回家吗？”
　　顾盼凉飕飕的眼神一个个地从几个男生脸上掠过，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徐子吟不行，可以换成我。是想载我回家，还是想被我载回家，随便你们选。”
　　几个男生齐齐地缩了一下脖子，“不、不用了……”
　　尽管对于学习小组内的男生来讲，相当于没有奖励，但是也没有男生退出，毕竟徐子吟也在学习小组内，自己加入的话，好歹每天多了一个小时的相处机会。
　　当然，除了绝大部分被赵牧一和徐子吟的美色吸引来的人，还有零零星星几个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加入的。譬如李一鸣拍着胸脯说，“这可是我们顾姐组起来的局，我当然要来为我们顾姐撑场面！”
　　顾盼：……谢谢哦，有你在这场面可真是漂亮多了。
　　。
　　2007年10月18号，农历九月初八，老顾和褚开慧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两人的婚礼想订在2008年的2月14号情人节，正月初八，无论阳历还是阴历，都是挺好的日子。
　　可惜决定的时间有点晚了，好多酒店的婚宴早就被订出去了，褚开慧找来找去，合心意的酒店都被订走了，还空闲的酒店他们又瞧不上。
　　最后褚开慧破罐子破摔，“要不然干脆不订酒店了，找个地方摆几桌算了，我朋友现在就有空着的工厂，里面比饭店大堂还大得多，别说五十桌了，就是一百桌也能摆下。我还有认识的厨子，做的菜绝对比饭店里做的好吃，还省下一大笔钱。”
　　虽然褚开慧平时很忙，但是对于婚礼还是有点幻想的，经济条件又允许，她还是想办的尽善尽美，合自己心意。
　　没想到老顾先一脸不情愿，“在工厂里办啊……不想……工厂不好看，想在漂漂亮亮的宴会厅里办……”
　　“我的西服都在订做了，那么好看的衣服，回头在空荡荡的工厂里穿多可惜。”
　　褚开慧被老顾委屈巴巴的语调吓了一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要求还挺高啊？”
　　老顾笑着说道，“那当然，毕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婚礼了。”
　　褚开慧难得的脸红了一下，“那就再好好找找酒店吧。”
　　。
　　顾盼听说了老顾和褚开慧婚礼找不到酒店的事情后，连忙认真询问。
　　要只是老顾的婚礼，也就算了，那可还是她调制的酒首次亮相的宴会啊！
　　顾盼听说褚开慧能找到厨师，还有空着的工厂可以做场地之后，眼睛顿时一亮。
　　“这哪里是最差的保底选择？有这样的条件，还去酒店干嘛？”顾盼立马拿起手机给褚开慧打电话。
　　老顾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你这是有什么主意了吗？你和我说就行了呗……怎么还给褚开慧打电话啊？”
　　顾盼冲老顾摆摆手，“你又不能做主，和你说没用。”
　　老顾：……
　　。
　　顾盼身形敏捷地钻进褚开慧的车中，在副驾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啪嗒一声，动作十分娴熟地系上了安全带。
　　褚开慧看了顾盼一眼，心中稍稍有些意外。且不说顾海家里没车，顾盼从小到大没怎么出过这座城市，小学步行初中骑自行车，出门坐车的次数应该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几次，扣安全带的动作竟然如此娴熟。
　　更关键的是，其实她出门开车，身边无论男女老少，没几个人有系安全带的意识。
　　褚开慧自己作为司机，都没有系着安全带，见状默默将安全带拉过来，也为自己扣上。
　　……别被自己新鲜出炉的继女瞧不起，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意识。
　　……虽然说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安全意识吧。
　　顾盼完全不知道褚开慧心中所想，更完全没有意识到，2007年家乡的小城市里，绝大多数人还都没有系安全带的意识，甚至每到晚上饭局散去的时间，酒驾的人都比比皆是。要等到几年后狠狠地查上一阵罚上一阵之后，这样的情况才会有所改善。
　　褚开慧开着车，有些不习惯胸前的安全带，正如她也并不太习惯身边多出来的这个女儿，虽然说顾盼对她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如今对她已经十分亲近。
　　但是正是这份亲近，让褚开慧一时间难以适应。
　　虽然两人成为了母女关系，但是褚开慧十分纳闷，为什么顾盼对她一下子就有了一种……已经和她认识多年、一起生活多年的感觉？
　　褚开慧说不清楚，但真的很奇怪，她一边惶恐自己并没有办法立刻回报同样的亲近，一边纳闷顾盼为什么对她好像真的很熟悉的样子。
　　就像这次婚礼，顾盼竟然三言两语，就说中了她心中最期待的婚礼的样子，无论是宴会厅的主色调还是各种布置……好像顾盼钻进她的心里看过一样。
　　如今褚开慧正载着顾盼，开车带她去那个空着的工厂里实地测量一下场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真的无法拒绝，当顾盼站在她面前说，“你相信我，可以在那个空着的工厂里，变出你最想要的婚礼。”


第32章　
　　顾盼和褚开慧将车停在工厂前的一大片空地上。
　　褚开慧的朋友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是特地跑过来一趟，为她们打开空着的厂房大门的。褚开慧挺不好意思；　说了几句客气话；　“不忙吧，还麻烦你特地跑过来开一趟门。”
　　朋友摆摆手，表示毫不介意；　只是好奇地看着褚开慧身旁的顾盼，笑着夸奖道，“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令她十分意外的是，褚开慧身边还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竟然甜甜地笑着投桃报李了一番；　“姐姐这头发颜色染得真好，又衬气色；　又显气质。”然后目光从她挎着的包上一掠而过；　“这是今年的限量版吧？真好看。”
　　褚开慧的朋友一愣，这样的对话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她每次做了什么新发型、戴了什么新首饰、拎个什么新包包，身边的朋友看到后都是会夸一夸的……但是现在从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口中听到这些话；　褚开慧的朋友顿时有些愣怔。
　　不过顾盼真诚的语调，恰恰巧巧说在点子上的内容；　尤其是那一声“姐姐”……还是让褚开慧的朋友听得心中熨帖。小姑娘的话；　比身边有些人含着酸味儿的赞美，听起来要舒心多了。
　　等到顾盼寒暄完毕之后，一个人跑到远处测量场地；　褚开慧的朋友顿时扭过头来和她说话，“你这个白捡的女儿，看起来挺有意思。”
　　褚开慧叹了口气，“是，小姑娘脑子里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点子，想起一出是一出。有时候看着她，总是会忘了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褚开慧的朋友回味着顾盼刚才和她交流的内容和神态，点头附和道，“是挺早熟的，不过现在早熟的小孩也多。哎我记得顾海不是一个普通工人？养出来的女儿不像啊……”
　　褚开慧自己是完全的白手起家，最近几年生意有了点起色，接触到的新朋友也多了。如今她这个朋友就是富二代，身边有更多的富二代朋友，但即使褚开慧朋友身边家里有钱的小姑娘，她也没见过谁一眼就能认出来哪个包是哪年的限量款。女人对包的喜爱，一般都得在二十来岁后才萌生，最起码她身边的十几岁小姑娘都对奢侈品包不感兴趣。
　　顾盼的言行经常会令褚开慧意外，褚开慧都快见怪不怪了，含糊道，“对，老顾就是个普通工人，不过他原先的工作太伤身体，我不让他干了……”这么一来，就把话题岔到了其他地方。
　　褚开慧原本以为顾盼说的去场地上看看，就是随便逛逛看看。
　　结果在她和朋友聊天的时候，顾盼竟然从这头跑到那头，再从那头跑到这头，拿着尺子撅着屁股开始测量了。如果不看顾盼的相貌，只看顾盼的动作，活脱脱一个装修工人。
　　每测量完一处，还煞有介事得在小本本上上写写画画一番。
　　褚开慧和朋友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后，褚开慧的朋友说道，“用……用去帮个忙吗？”
　　褚开慧摆摆手，“小孩子让她自己瞎折腾去吧。”
　　褚开慧心里其实是对顾盼，有着几分莫名其妙的信任和期待的，但她也不敢对朋友说出来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指望十四岁的小姑娘为自己设计婚礼现场？
　　说出来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就连褚开慧自己也时常怀疑，顾盼只是一个爱做梦的小姑娘，在脑中幻想过无数次婚礼现场要如何布置吧？真正开始布置的时候，她就会发现和想象中根本不是一回事，预算、采购、各种实际问题……很多脑补中的画面，现实中根本没有办法成真。
　　因此褚开慧什么也没有答应顾盼，唯一答应了她的，就是带她来空着的工厂这里看看。
　　褚开慧的朋友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靠谱，“这里到处空空荡荡的，想办婚宴，怎么办啊……你再好好找找酒店呗，不行的话日子往后延一延，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