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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书玦从车窗上看到这一幕的倒影，突然想起了那时他在课堂上醒来后肩上的外套。
　　本来平静的内心，微微有些动荡。
　　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宋书玦拿出来一看，刚好是秦离发来的短信。
　　【我在你宿舍门口。你不在。】
　　他愣了一下，随后回了条短信。
　　【都放暑假了，你还在学校干嘛？】
　　对方直接打了过来。
　　宋书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刚接通，对方就抢先说道：
　　【老师我想见你——小金也是！】
　　最开始听到这种话时宋书玦还会觉得肉麻，命令秦离好好说话。
　　但秦离实在是个厚脸皮的，完全视他的反感于无物，各种黏黏糊糊的话依然不要钱一样朝宋书玦说。
　　拒绝的话说了一箩筐都起不到作用，宋书玦也懒得再费口舌，早对他的话免疫了。
　　听着那边隐隐传来的猫叫声，宋书玦无奈地问道：
　　“又饿了？”
　　想到秦离好几次半夜上门就为了让他做一顿夜宵的劣迹，宋书玦都怀疑他到底是把他当老师还是私人厨师了。
　　但偏偏秦离捏住了他的软肋，每次都拎着小猫一起来，对着那双可怜兮兮的猫眼，宋书玦还真狠不下心摔门。
　　于是，他只能憋着火气去给秦离下面条，边做边想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被追求者么？
　　因为怕吵到别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秦离听出来了，便立刻问道：
　　【老师你在哪儿呢？】
　　“回家的火车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宋书玦想，学校放暑假老师回家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他总不可能主动向自己学生报备行踪吧。
　　所以说——
　　那股莫名的心虚感到底是哪里来的啊！
　　【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
　　对方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是刚哭过。
　　我、我什么时候要过你了？
　　当然，为了避免将他刺激得黑化，宋书玦还是忍住了吐槽，只道：“你别想太多，我本来就打算回家的。”
　　【嗯。】
　　秦离应了一声，带着很重的鼻音。
　　宋书玦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他：“你……不会真的哭了吧？”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宋书玦简直不敢想象秦离坐在他宿舍门口哭的样子有多美，一时头都大了，“至于吗？”
　　秦离闷笑一声，声音已恢复正常。
　　【被我吓到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
　　宋书玦都快抓狂了。
　　到底谁家把这熊孩子放出来作妖的？
　　【唔，一个变声软件而已。】
　　于是，刚刚他的沉默并不像是自己以为的在落寞，而是在弄那个变声软件？
　　宋书玦发现秦离真的很有将人逼疯的本事。
　　他平静地“呵呵”了一声。
　　平静地对着那头说道：“注孤生。”
　　随后，依旧平静地，挂了电话——
　　秦离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一脸兴致盎然：“咦？炸毛的方式挺别致嘛。”
　　还是小猫状态的金手指蹲在沙发扶手上，冷眼看着这个“据说等在宿舍门口的痴情种”，再次为他心中的好人宋老师感到默哀。
　　不得不说，猫天生的高冷脸配上这种鄙视的眼神杀伤力十分大，连秦离都被盯得有些端不住了，木着脸回视：“干嘛？”
　　金手指抖了抖耳朵，拱起身，优雅地起跳，完美抵达落地点——
　　秦离的头顶。
　　“是要逼我虐猫吗？”
　　秦离不爽地挑着眉。
　　这家伙，变猫后胆子越来越大了嘛，竟然还敢跳他头上来了。
　　金手指摇着尾巴慵懒地“喵”了一声。
　　“它”只是一只猫，听不懂人话。
　　见“它”没挪窝的打算，秦离冷笑一声，一伸手将“它”抓了下来。
　　他可不是宋书玦那个猫奴，不存在下不了手的情况。
　　将挣扎的猫按在沙发上，秦离伸出了罪恶之手——
　　“喵喵喵喵喵！”
　　这才是真正的炸毛。
　　金手指尾巴都竖起来了。
　　挠猫痒痒什么的，人干事？！
　　“还敢么？”
　　秦离顶着一头被金手指弄乱的头发，微笑着说，整个人散发着黑暗的气息。
　　金手指可怜兮兮地摇着脑袋。
　　秦离满意地拍拍“它”的脑袋，松了手。
　　事后，饱受屈辱的金手指为自己的行为下了一个准确的定义：不作死就不会死。
　　嘤！他一定是被秦离传染了！

　　☆、章十六

　　火车到站时，已是清晨。
　　宋书玦提着行李走出去，迎面撞上了一片耀眼无比的阳光。
　　看着眼前来往的人群，听着耳边熟悉的乡音，呼吸着小城新鲜的空气，宋书玦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多久，没这么好好看看家乡了？
　　纵使他回来的次数不算少，但每次都是从机场直接打的回家，一路上竟也顾不上分给这座小城多少注意力。
　　以至于，此时站在这里，心里竟生出了些让人叹息的陌生的茫然。
　　或许是独自一人站在车站外边发呆的样子太显眼，他身边很快就围上了一些举着牌子的中年妇女。
　　“小伙子外地来的的吧？要住旅馆么？”
　　“我家旅馆离车站可近呢……”
　　“我们那有WIFI……”
　　宋书玦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拒绝道：“谢谢，我不需要。”
　　说着，他侧着头看向一个方向，嘴角抿成一个温暖的弧度——
　　“我家就在这儿。”——
　　宋母坐在院子里择菜，嘴里絮絮念叨着：“刚刚去买菜时碰到了大鹏他妈，大鹏也在旁边陪着，看着胖了点，但精神蛮好的样子，你说咱们儿子太能干吧有时也不是好事，像大鹏个中学老师都早早放假回来了，他这个教大学生的还没信呢，之前电话里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准……”
　　见没得到任何回应，她抬头瞪了正在浇花的宋父一眼，“你也是，一点都不像个当爹的。对那几株花还知道定时浇浇水呢，儿子却没见你关心过半句！”
　　宋父慢悠悠地把水壶放下，边俯身查看花的叶片边应着：“咱们儿子那么大了，又懂事，哪要我来操心？”
　　“我看你根本就是懒得操心！”
　　宋母嗔他一句，看着手里的包菜心，神色又变得有些落寞。
　　“小玦从小就好这个，明明不吃辣却爱吃一道手撕包菜……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能不能吃到。”
　　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一句话——
　　“那边的不如妈你做的好吃。”
　　院子里的二老纷纷往院门口望去。
　　就见宋书玦拖着行李箱缓缓走进，因为连夜坐车而有些疲惫的面容此时盛满了暖融融的笑意。
　　“爸，妈，我回来了。”
　　宋父的掌中落下一朵半开的木槿。
　　宋母突然背过身去，过了好一会才拿起地上的包菜心匆匆走进厨房，“我这就给你做去！”
　　“你妈她年纪大了反倒风风火火起来……”
　　宋父看着老伴的背影，感慨地摇摇头，然后用依然难掩颤抖的手掌拍了拍儿子的肩。
　　“回来就好。”
　　说完，接过他手里的箱杆，也往里边走去。
　　宋书玦看了地上那朵未完全绽放的木槿花很久，终于揉了揉眼，半蹲下捡起，极为珍惜地拢在掌里。

　　☆、章十七

　　知道宋书玦是连夜坐火车回来的后，一吃完饭宋母就心疼地把他赶去休息。
　　也不知道前段日子是不是真的累狠了，突然回到这个能让他全身心放松的地方，他一睡就是整整一个白天。
　　于是，到了夜晚，宋父宋母早早地睡下，他反倒无比清醒地起来了。
　　早上的那顿饭早就被消化了，宋书玦摸了摸肚子，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果然在汤煲里发现了一锅炖的烂熟、闷香扑鼻的鸡汤。
　　美美地喝了两大碗鸡汤，宋书玦擦了擦嘴，十分心满意足地走到院子里端了个小矮凳坐下。
　　院子里的晚风卷着淡淡的花香，幽幽得沁人心脾；不远处似乎有户人家过生日，隐隐传来夹杂着大笑的生日快乐歌；天上有月亮，不大，却很明亮……
　　此时，有个电话打进来。
　　怕吵到父母，宋书玦赶紧接了，对方却没有说话。
　　或许是夜色太好，让人的心都不由沉静，宋书玦并没出声催促。
　　一时之间电话里只有静静的呼吸声。
　　天空上突然绽开了一朵很大的烟花。
　　宋书玦抬头去看，发现焰火正缓缓幻成四个大字——生日快乐。
　　看来是那户人家在放烟火庆祝，还有模糊的欢呼声。
　　那边欢乐的气氛使独自坐在院子里的宋书玦也受到了感染，眼中也带了点笑意。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好心情，秦离在电话那头轻声唤他——
　　“老师。”
　　“嗯。”
　　“你的家里可以看到月亮吗？”
　　“可以。”宋书玦此时情绪是很平缓的愉悦，于是语气也难得温和下来，“不仅有月亮，还有烟花。”
　　“烟花？”
　　“嗯，刚好有户邻居在放，放得很高，让我也饱了眼福。”
　　“一定很好看吧？”
　　“对，很漂亮。”
　　“老师你想我吗？”
　　“……”
　　“我想你。”
　　“……”
　　“很想很想。”
　　“……”
　　“想得我都硬了。”
　　“…………”
　　“呵，老师你真是一点希望都不肯给我啊。”
　　“虚假的希望，你也要吗？”
　　“要。”
　　“……”
　　“只要是老师给的，就算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宋书玦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他将捂得发热的手机举在眼前，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有一点想你。”
　　抬起头，看着重新恢复沉寂的夜空，宋书玦笑得无声、无奈、无望。
　　“但很抱歉，不能告诉你。”

　　☆、章十八

　　这天一大早，宋母就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挽着儿子兴冲冲地去买菜。
　　虽然宋母说的是让宋书玦帮忙去提菜，但宋家父子都心知肚明，这位老太太是前几天见别人带着儿子出门，心里不平衡，好不容易自己儿子回来了也要拉出去炫耀炫耀呢。
　　由于小城不大，住得近的差不多都互相认识，于是一路上——
　　“咦，小宋回来啦？”
　　“是啊，放假人多买不到机票，就连夜坐火车回来了，累得要命，也不聪明，等晚几天没那么多人，不是更好？”宋母边向来人抱怨，边用疼爱的眼光看着宋书玦。
　　“说明小宋想你们嘛。唉，当老师就是好，像我家那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司才有假呢……”
　　说了一通家常后，宋母拉着宋书玦往前走。
　　迎面又走来一位熟人。
　　“哎呀王姐！”——宋母姓王。“这就是你那个做大学老师的儿子吧？哎哟长得可真是帅气啊，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吧？”
　　“哪里哪里，别看他长得还算机灵，性子可木讷呢，你看都小三十了吧，还没带回过女朋友给我们瞧瞧。”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小宋工作好，长得又好，眼光挑剔点也难免呢，我看啊，到时候……”
　　从头至尾，宋书玦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站在旁边，听着她们以自己的终身大事为主题的谈话，心里只觉得好笑又无奈。
　　手机振动了一下，宋书玦看了看，是秦离发来的短信。
　　【Q：应该怎么称呼老师的父亲？】
　　宋书玦只觉得莫名其妙，回了一条：脑筋急转弯？
　　【A：格式错误。正确格式应是“Q：……”“A：……”。】
　　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宋书玦本来不想理他，但看了看眼前两位谈得正欢的中老年妇女，迟疑了一下，还是回复道：Q：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A：见一楼。】
　　宋书玦无语地望了望天，竟然还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老师的父亲……
　　师公？师爷？师祖？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书玦发现自己被秦离给绕进去了，理了理思绪，回复过去：A：按年龄来称呼。忽略掉中间那层关系，该怎么叫就怎么叫。
　　【A：收到，明白！】
　　然后就再没发过什么来了。
　　他到底在玩什么？
　　宋书玦正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宋父打电话过来了。
　　“儿子啊，叫你妈多买点菜，家里来客人了。”
　　“好——对了爸，妈让我问你来的是哪个。”
　　“哦，是小秦。”
　　“晓晴？”宋书玦以为是那个叫晓晴的堂妹，有些疑惑地问道，“晓晴不是出国了吗？”
　　“哎，不是你二伯家的晓晴，是你那个叫秦离的学生。”
　　宋书玦拿着手机，整个人画风都变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心里恨不得穿越到秦离面前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外表还是得装出一副镇静样子的宋书玦只觉得现在的每一秒都过得是那么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了宋母天聊够了，菜也买完了，拍着儿子的肩说“咱们回去吧”的时候，宋书玦几乎激动地想大喊一声：“恭送太后娘娘起驾回宫！”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宋父激动的大喊声：“杀！”
　　难道事情败露了？
　　宋书玦惊恐地冲进去，却没看到预想中血肉横飞的景象，只见院子里搭了张小几，宋父和秦离相对而坐，气氛无比和谐。
　　两人俱是一脸疑惑地望着他，秦离的目光从他脸上移至他臂弯里那只菜篮子，突然笑了。
　　“老师，早。”——
　　秦离仅凭两样东西就迅速讨得了宋家二老的欢心。
　　一是围棋。
　　宋父平生好三样，好茶好花好围棋。前两样倒还好，茶可以买，花可以种，但好的棋友，却是难寻。
　　周围也不是没好下棋的，但大多都是象棋，会下围棋的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技术好的，又有时间和宋父下的，就更难找了。
　　而秦离，偏偏不巧，正属于这类人。
　　二是脸。
　　秦离有张能够秒杀全年龄段女性的脸。
　　再加上他穿着很得体，谈吐很礼貌，还是自家儿子的得意学生。
　　这些条件加一起，宋母要不喜欢他都难。
　　于是——
　　“你不会是对我爸妈使了什么妖法吧？”
　　宋书玦把他提到一边，低声质问道。
　　秦离揉了揉被他抓得皱巴巴的袖口，眼神委屈而无辜：“哪有妖法，我本来就招人喜欢好不好。”
　　“是吗？”
　　宋书玦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眼神不好呗。”
　　宋书玦：昨天晚上那个说“即使是毒药也甘之如饴”的人一定是他幻想出来的吧！！！
　　“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让我爸把你放进来的？”
　　“我就跟伯父说，我是你的学生啊。”
　　“然后他就这样把你放进来了？”
　　不科学啊，他爸不像那么没警戒心的人呐，就不怕是个骗子？
　　“不然呢？难道要我说伯父你好我叫秦离，是正在追求您儿子的人？”
　　秦离挑了挑眉。
　　“那样恐怕你就见不到完好无损的我了。”
　　“……等等！”
　　宋书玦终于听出了那一丝违和感。
　　“你叫我爸什么？”
　　“……伯父啊。”
　　秦离迟疑地问道：“老师你耳朵也不好？”
　　“别跟我耍贫嘴。”
　　宋书玦皱着眉瞪他。
　　“我是你老师，比你大一辈，你却叫我爸伯父，什么意思？”
　　“是老师你让我按年龄来称呼的呀。伯父年纪又不是很大，我总不能叫爷爷吧……”
　　秦离笑得腼腆，“那多不合适啊。”
　　那条短信——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宋书玦冷冷地看了这个心机重又爱演的家伙一眼，突然一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嘣。
　　秦离“嘶”了一声，脸上却迅速闪过一个笑容。
　　宋书玦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宋母就端着盘水果怒气匆匆地走过来了。
　　“你说你，好歹也这么大人了，是长辈，就这么照顾后辈的？人家小秦性格好，你可别仗着自己是人老师就总欺负人家啊！”
　　说着，将目光转向秦离，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小秦，疼不疼啊？你老师下次再这样你就跟我说啊，我帮你骂他。”
　　秦离乖巧地应道：“谢谢伯母，不疼的，老师只是在教育我，没用多大劲儿的。”
　　看着他额头上还未散去的红印子，宋母满是怜爱地感慨：“哎呀，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孩子啊！走走，咱们去吃水果。”说完，拉着秦离就往客厅走了。
　　被自家亲妈批评教育了一通后的宋书玦满脸苍凉地看着他们亲亲热热的背影，又想起昨天宋母关切地对他嘘寒问暖的表现，不禁绝望地想：秦离一定是施了妖法吧！

　　☆、章十九

　　也不知道秦离是怎么和宋母说的，宋书玦刚上餐桌，就听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你要在这住几天？”
　　秦离顶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微笑了一下，似乎是尽力想作出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