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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四辟谷，陆风行领着三个小尾巴回了江宜城。
　　血虎堂门口，陆风行还没走近就看到有个红衣男子正坐在台阶上指挥着一个老人扫地。
　　“那边是台阶，哎那里是墙……别动！要走到大街上去了！”
　　“陈真。”陆风行走近了才忽然出声。
　　那男子抬起头，惊喜地跳了起来，“少堂主！”又不满道：“我有字了！堂主夫人帮我取字叫晓生，现在我叫陈晓生！”
　　“行行行，陈晓生。”陆风行从善如流，”怎么一回来就看到你在欺负老人？”
　　“谁欺负他了？是我救的他好不好！”陈晓生不服气道，“两年前我去走镖的时候捡到他的，他又瞎又哑，要不是我早死了！而且他也不是老人，他才二十几岁呢！”
　　“二十几岁？”陆风行偏头仔细打量正拿着扫帚安静站在那里的男人，确实，虽然男人须发皆白，眼睛灰茫，但能看出来年纪尚轻，“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就叫他小白。”陈晓生笑嘻嘻地道，然后让开身子，“好了，站在外面干嘛，堂主他们等你好久了。小白，你也进来，以后还是在血虎堂内扫就好。”
　　一边进门，陈晓生一边把自己的佩刀解下来戳到陆风行面前，炫耀一般地道：“你看！斩邪刀，灵器！”
　　陆风行让避情变回剑形，然后戳到陈晓生面前，“你看！避情剑，双神器！”
　　陈晓生：……QAQ
　　陈晓生，完败。
　　一进血虎堂的门，小白就仿佛忽然有了眼睛一样，熟练地开始打扫，对哪里有什么都一清二楚，明显早已摸熟了。陈晓生留着监督，陆风行自己领人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陆风行一眼看去，他几个伯伯们正在光着膀子摔跤，旁边围了一圈人起哄叫好……
　　你们这么不务正业真的好么。=_=
　　看到陆风行来了，他们手忙脚乱套上衣服，人模狗样走了过来。
　　“他们为什么不成亲生子？”陆风行忽然想起这件事，小声问塔尔斯，也没有顾忌沈修和莫历书都听得到。
　　“愧疚。”塔尔斯面色不变。
　　愧疚什么？陆风行还没来得及追问，他们已经到了面前，便笑着一一打招呼。
　　“他们是不是……”看到陆风行身后几人，金换的眼睛又亮了。
　　“朋友！”陆风行立刻打断。
　　绝对不能让他说下去！
　　塔尔斯又在偷笑，听得陆风行眼角直抽。
　　金换满脸失望：“哦……”
　　陆风行：……呵，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我看透了。
　　晚上是家宴，其他三人自然是不能来的。陆风行已经做好了被轮番轰炸各种催婚的准备，果然，当头就是一本《寒衣纪史：名花篇》。整整几百页当代美人的肖像画，金换翻，木兮介绍，黄耀点评，杨肃挑刺，陆天游和江霏迩笑着看热闹。
　　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就催婚催婚催婚！
　　陆风行麻木地吃着饭，任由几人自己折腾。好不容易他们介绍完了，齐刷刷期待地看着陆风行，齐声问道：“迅侄子！有没有喜欢的？说出来明天就去提亲！”
　　陆风行刚好咽下最后一口肉，放下碗筷，木然道：“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伸手把陆风行提溜了起来，然后簇拥着他往外走。
　　陆风行：……？？？
　　你们终于想开了打算把我逐出家门了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陆风行一路被拉到了青楼大堂里，持续面无表情。
　　就算你们想把我卖到青楼我也不可能相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死心吧。
　　“迅侄子，就算你短时间内不想成亲，至少也得先尝尝鲜。”金换认真严肃地道。
　　“……麻烦来四个姑娘，最顶级的，要主动，钱不是问题。”陆风行冷漠地甩开四双抓着他胳膊的手，向老鸨道。
　　四堂堂主目瞪口呆欣慰异常。
　　迅侄子你可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次要四个？！
　　姑娘来了之后，陆风行指着自家四个活宝冷冷地道：“自己挑一个伺候，伺候满意了帮你们赎身。”
　　四人：……？？？！！！
　　一手一个把人扔进房间，无视身后四只尔康手，陆风行拍拍衣服，施施然转身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到了沈修。
　　白衣少年站在人来人往烟火阑珊的青楼门口，却自动清出了一片寂静的领域，周身方圆十米仿佛都被净化了一般纯净起来。他在如水月色之下微抬头看他，侧脸被月华染上玉一般的柔光。
　　他用清冷的声音唤道：“哥哥。”
　　“沈修？你怎么在这儿？”陆风行走过去，惊讶地挑了挑眉，与他并肩往血虎堂走。
　　沈修道：“你走了，来找你。”
　　这孩子可真粘人。
　　陆风行无奈道：“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啊，迟早你也要娶妻生子的。你这么跟着我，到时候你夫人怎么办？虽然我是你结拜大哥，但我们迟早会分开的。”
　　沈修忽然停下脚步，捂住了腹部。
　　“怎么了？”陆风行也停下脚步，看他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皱眉，“肚子疼？吃坏东西了？不对啊，你根本不吃东西的……”
　　沈修低下头，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到底怎么了？”陆风行连忙扶住他，带着他继续往血虎堂走，“这也还没到初一十五啊……沈修？沈修！”
　　沈修双膝一软，整个人都朝陆风行压了过来。陆风行险险接住他，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打横抱起，“你坚持住，我先把你送回房间！”
　　他施展起轻功赶回血虎堂，将人轻轻放到床上，蹲下来看着他一成不变的照片脸，“好些了吗？是生病了？”
　　沈修扭头看他，眼眸清亮，却不说话。
　　陆风行与他对视良久，败下阵来，“我比不过你这个不眨眼的……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我房间就在旁边，有事你喊我。”
　　说着，陆风行站起身。正欲离去，却被沈修拉住了衣襟，道：“念话本。”
　　“这还没到初一十五呢……”陆风行嘟囔道，却见沈修又捂住了肚子，无奈投降，“好好好，我念我念。”
　　他从怀中拿出话本，靠坐在床头开始念了起来。念着念着，越来越困，终于手一松，话本滑落在腿上，坐着便睡着了。
　　见陆风行睡着，沈修坐起来，扭头低低地叫道：“哥哥。”
　　陆风行自然没法回应。
　　沈修下了床，将话本收起，给陆风行除去鞋子与外衣并挪到床里面放平，然后自己躺到外侧。
　　周围一片寂静，隐约的鸟鸣从远处传来。窗外泻进淡淡的月华，床这边却依然只有黑暗。
　　沈修睁眼看着眼前无边的黑暗，低低地道：“哥哥，我肚子疼。”
　　“头疼。”
　　“心脏也疼。”
　　“全身都疼。”
　　第二天起来之后，陆风行发现全世界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特别是好不容易从青楼姑娘那里逃出来的几个活宝伯伯。
　　不就是他昨天晚上把沈修抱了回来？不就是在他屋子里睡了一晚上？不就是沈修说他肚！子！疼！
　　那些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抵足而眠了解一下！纯纯的兄弟情了解一下！！！
　　好在陆风行不用忍受这样的目光太久，有寒衣派在外弟子飞鸽传书来说在秋明城旧址发现如缘活动痕迹。看信时沈修依然捂着腹部，陆风行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个样子就别自己去处理了。”
　　沈修道：“如缘已辟谷。”
　　“那我写信去天山派邀请君成玉和落怀土一起来。”陆风行道，不由分说地写信寄了出去。
　　辟谷强者本就不多，百丧宴一役死伤大半，剩下的要么是老牌强者轻易不能动，要么一个人撑着一个宗门动不了，唯有年轻一代的辟谷强者还可以浪。
　　于是陆风行给还在捂着肚子装柔弱的沈修挡风，御剑飞往如今已经成为死域的秋明城。莫历书本是跟不上的，却不料塔尔斯拿出了已经流落异域下落不明多年的神剑紫电。
　　四人两剑，向东北而去。

　　☆、扑朔迷离

　　陆风行在信中写的是在少林寺碰面，便直接御剑飞到了少林寺门口。守门的黄衣僧人看到从天而降的几人，左边的一个迎上来施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道：“不知几位施主来少林寺有何事？”
　　陆风行一边还礼一边道：“我们听说如缘最近似乎在秋明城出现过，前来调查。”
　　黄衣僧人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请随小僧来。”
　　少林寺是众所周知门规最严的宗门，基础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
　　最严重的本该是杀生，其次偷盗，再然后才是破身。然而近百年来少林寺治寺之风愈发严谨，犯杀戒与偷盗者直接烫去戒疤逐出寺门，破色戒者自选还俗或禁闭十年。
　　至于为什么在僧人眼中偷盗比破身还不可饶恕……谁知道呢。╮（╯＿╰）╭
　　黄衣僧人将四人带到会客室，为他们一一沏茶，随后行礼道：“小僧前去通知监寺师叔，几位请稍后片刻。”
　　僧人退了出去，陆风行拿起茶杯抿了口茶，然后立刻放下，直吐舌头。
　　一个字，苦。
　　目光扫过座上几人，陆风行忽然想起来他还没有问莫历书是什么身份。
　　……算了，有塔尔斯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片刻后，一个身材干瘦的黄衣老僧走了进来，“老僧真呒见过几位施主。诸位远道而来，但真无师兄身体不便不能见客，请施主莫怪。”
　　“真无方丈身体可还好？”沈修问道。
　　哦哦哦沈修主动对别人讲话了！还会客套了！终于打算好好当这个武林盟主了吗！
　　陆风行莫名一阵激动。
　　“自如因死后，师兄一直神思不属，舍利塔被盗后便随之一病不起了……”真呒叹了口气，又深深弯腰行礼，“老僧会派几个辟谷师兄弟协助，请诸位一定要抓住如缘那个孽徒！如因的舍利子想必也在他身上，说不准拿回来之后师兄能稍微好受些……”
　　“会的。”沈修淡淡地道。
　　几人在少林寺暂且歇下，当日下午，有僧人通知他们君成玉与落怀土便来了，正在寺门前候着。
　　陆风行正奇怪他们怎么不进来，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原本清静威严的少林寺门前鸡飞狗跳一片，一抹白影灵活地跳来跳去，把守门僧人和君成玉落怀土几人追得够呛。
　　“几位见笑……白焰！停下！咳，它不愿进少林寺……白焰！”君成玉的发冠都有些歪了，好不容易和落怀土左右夹攻捉住了白焰四只爪子，方才松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狐狸柔软的肚皮，“平日里闹也就算了，非要在这清净之地胡来。”
　　白焰四只爪子都被人捉住，还在不安分地扭动试图挣开，蓬松的雪白狐尾仿佛鞭子一样去打二人的手。被君成玉戳肚皮之后仿佛突然炸毛，一口咬在落怀土手上。
　　落怀土：……？？？
　　一时吃痛，落怀土松开了手。白焰趁势挣开束缚，蹦上君成玉肩头一爪子呼下他发冠，然后规规矩矩蹲好，舔了舔自己爪子。
　　所有人：……
　　君成玉尴尬地重新带好发冠，“怀土，你手没事吧？”
　　“没事。”落怀土甩了甩留下深深牙印的右手，黑着脸回答。想想也是，能不生气吗，戳白焰肚皮的是君成玉，白焰转头冲着他就是一口……
　　白焰：有本事你咬我啊。╮（╯＿╰）╭
　　热闹看完了，毫无同情心的几人才走过去打招呼。
　　“这位公子是……”君成玉目光立刻定格在了塔尔斯身上，有些疑惑地问。不止他，落怀土和白焰都在看着塔尔斯。
　　塔尔斯：请叫我万人迷，耶。
　　陆风行道：“他叫塔尔斯，是苗疆人士，来中原游玩的。不过，天山离少林寺距离与长南山差不多，除去信鸽在路上耗费的时间……你们来得有点快啊？”
　　君成玉道：“实不相瞒，在下并未收到公子的来信……在下与怀土是之前有人传来消息说在秋明城看到如缘踪迹方才赶来的。”
　　陆风行了然地点点头。也是，探子可不是寒衣派一家才有……
　　闲聊一番后，君成玉道：“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陆风行：你真的不是因为白焰打死不进少林寺才选择现在就出发的么……
　　众人纷纷附议。于是等六个真字辈的辟谷修为僧人到来之后，他们便一同下山前往秋明城了。
　　远远看到秋明城西门，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明明有城墙遮挡，可怎么也挡不住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死寂气息。附近草木发黑枯萎，一片寂静，连虫豸鸟雀也不在这里生活。
　　城头上，几个已经风干的黑色尸体正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几乎不成人形。僧人们连声念着佛号，君成玉不忍地问道：“没有人去把他们放下来吗？”
　　为首的僧人解释道：“施主，传言整个秋明城已成毒城，没有解药的话连辟谷强者也不能在里面坚持太久。我等之前也未曾下山，不曾看到过这番景象。”
　　待又走近了些，君成玉指挥着君子剑割断绳子，再用剑接住掉落的尸体。见状，沈修和落怀土也立刻一起帮忙，陆风行还没反应过来，尸体就已经全都被放下来了。
　　陆风行：……反应慢怪我咯？
　　虽然反应过来他也不会帮忙。╮（╯＿╰）╭
　　秋明城外，十米以内，土壤都已经变成了黑色。众人站在边缘，一时拿不准该不该直接进去。
　　陆风行疑惑道：“秋明城既已成死城，如缘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少林寺僧人疑惑地看了过来，道：“是诸位施主说如缘曾在这里出没，我等才来的。”
　　陆风行把目光转向沈修。沈修默然。
　　再看看君成玉，同样一脸茫然，道：“在下收到的信息里也未说详细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
　　话已至此，所有人都明白这信息怕是有问题了。沉默半晌，君成玉道：“既已来了，便进去看看吧，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况且，那幕后之人想要我们进去，不进去怎知他想做什么？”
　　陆风行低眸看着发黑的土壤，蹲下来捏了一把，手指上传来刺痛感，一搓，皮都掉了一层。光残余扩散的效果都至此，可见毒性之烈，“诸位，我在想一个问题……”
　　周围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陆风行缓缓地道：“都说秋明城屠城是如缘干的，可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哪来这么厉害的毒／药？又怎么一次性下给整个秋明城？”
　　君成玉道：“可是除了如缘，又有谁对秋明城有如此深仇大恨？”
　　陆风行忍不住瞥了一眼正笑吟吟地试图逗弄白焰的塔尔斯，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人明明都知道，却偏什么都不说，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觉得比起在这里猜可能早就被带进棺材里的事情，不如直接从毒下手。这毒不常见，查出毒源不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凶手了吗。”一直扮小透明的莫历书忽然开口道。
　　“莫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想要查出毒源又何其困难。”一个僧人道。
　　“说起毒……我记得有中原一个人可是对此非常了解。”莫历书似笑非笑地看着君成玉。
　　诸人莫名其妙跟着看过去，君成玉也茫然道：“莫公子，在下并不擅长毒道……”
　　塔尔斯道：“君公子不知道吗？天山童姥阁下曾经凭一身毒一夜之间灭了三城，其中包括十几位辟谷强者，得了个天山毒姥的称号。后来那块地方还供起了童姥的神像呢。”
　　莫历书凉凉地道：“那地方就是如今中原与西域的交界处，诸位不信大可去看一看。”
　　传闻天山童姥鹤发童颜，活了已经有数百年，可能是天地间仅剩的一个羽化强者。不过她隐世已久，至少一百多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老祖宗吗？在下之前并不知……”君成玉显得有些苦恼，“而且老祖宗已经隐世多年，下令说不到天山派要灭亡的关头不许去打扰她……”
　　众人默：如此可怕的人还是不出山的好啊……
　　“为了趁早抓住真凶，还是烦请君公子请童姥阁下出手了。”几位僧人道。
　　君成玉为难地点点头，“在下尽量……”
　　就在此时，原本死寂一片的秋明城中忽然传出一声巨大的轰鸣。众人一惊，紧接着就看到一抹白影窜了出去，直接进了秋明城。
　　“白焰！”君成玉抬脚就要追，却被落怀土拉住了，“城中处处是毒，别乱跑。”
　　“可白焰……”君成玉正着急着，塔尔斯道：“这毒对小狐狸没效果，放心吧。”
　　众人全部扭头看他，塔尔斯抬袖挡住脸，躲到莫历书身后，悲伤地道：“别看我，知道的多也是我的错吗？”
　　众人：……
　　“反正都决定要进去，大家不妨顺便帮君公子找找灵宠。”陆风行打圆场顺便转移话题，“秋明城这么大，大家分组探查吧，两到四人一组，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众人很快便分定了组，君成玉当然是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