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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公子。”又是一个拱手礼。
　　苏零邀请他们坐自己的马车，待几人坐定，薛峥突然一拍脑袋，露出一个懊悔的表情：“对了，还未自我介绍。我叫薛峥，字文远，是清阳县薛家人；这位是卫圭，字子玉，是县令公子。还未请教恩人……”
　　苏零摆摆手：“别叫我恩人了，咱们都是同辈人。我姓苏，单名一个零。”
　　

　　第19章　绿帽恒久远（七）

　　天色渐渐黑下来，薛峥却还没有回家，薛夫人担心的频频望向府门的位置。
　　吴嫂子也陪着薛夫人一起等，她是薛峥的乳母，从小看着公子长大，几乎把对方当亲生儿子对待，她的担心也不比薛夫人少。但吴嫂子是个有分寸的人，她知道，她私下里怎么想都可以，但在公子的亲娘面前是绝对不能表露出来的。
　　不仅不能表露出来，她还要劝慰薛夫人：“夫人，您先吃点东西吧，公子兴许是在外面玩的开心没注意时间。”
　　薛夫人收回向外望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哎……这孩子，他现在每天都忙着经营那间铺子，哪还有心思玩乐。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老爷还不肯承认，现在指不定在哪偷偷地伤心呢。”说着，又忍不住心中愁苦：“算了，你们把饭菜撤下去吧，我也没胃口。”
　　“夫人……”
　　“别劝我了，我不想吃。”
　　儿子不带书童，出门一天都没回来，丈夫却一点不着急。丈夫不再是以前的丈夫，这薛府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薛府了。她说让下人去找峥儿回来，可却根本没有几个人理会。
　　薛夫人正对着门口唉声叹气，被派去大门口等候公子的碧青疾步走过来：“夫人，公子回府了。”
　　“峥儿回来了？他到哪了？”薛夫人激动地站起来，向门外张望着，似乎薛峥马上就会出现一样。
　　“公子他……”
　　“娘！”碧青正待回答，薛峥就出现在了薛夫人的院门。
　　自从爆出薛全有外室私生子这件事，他们两母子的关系就比较紧张。薛峥对那两个人一直抱有敌意，恨不得出之而后快。但薛夫人更倾向于接纳这两个人，给那个外室一个妾室的位子，虽然丈夫身边不止她一个女人，这让她很伤心，但从小受到的‘三从四德’教育又让她止住了念头，并且想做一个贤德的妻子。
　　这在薛峥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当年薛全与薛夫人成亲时，曾承诺过不纳二色，后来十几年也确实是表现的洁身自好，薛峥的外公赵老爷这才放心的把家业和女儿都交给他，哪知道赵老爷不过去世三年，薛全就迫不及待的带回了外室，还有一个只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
　　外人都说，薛全这么多年只守着薛夫人一个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守着一个黄脸婆吧。
　　可薛峥觉得这不对，这不是男人贪花好色的问题，明明是薛全背信弃义，可是所有人包括他娘都觉得这是小问题。他觉得他娘糊涂，因为这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娘好好相处过了。
　　但今天，经历了一场危险，他突然想回家和娘一起安静地吃顿晚饭。
　　“娘，我饿了，咱们吃饭吧。”薛峥握着薛夫人的手，语气温柔，全没有这几个月来的尖锐。
　　薛夫人不敢相信，已经跟她冷战几个月的儿子居然要跟她和好了，她瞪大眼睛，鼻头有些泛酸，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快落下来时被她用帕子擦去。
　　她转过头去，不想在儿子面前表露脆弱的一面：“吴嫂子，快把饭菜端上来，没听见峥儿说他饿了吗。”
　　“哎！”吴嫂子笑着应了一声，立刻就去催厨房的人，公子回来就好了，她也放心了。
　　薛夫人牵着儿子的手在桌旁坐下，她拍拍薛峥的手温声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提到这个问题，薛峥就想到了白天遭遇的那场绑架，脸色有些不好，薛夫人见状以为是他不想回答，于是她说：“好了，不想说娘就不问了，先吃饭吧。”
　　不想说出来让薛夫人担心，又不想编假话骗薛夫人。正为难时，薛夫人放弃询问了，薛峥也乐得轻松，又露出一个笑容：“好，咱们吃饭。”
　　儿子又对她笑了！儿子都对她笑了还纠结其他事干什么？
　　就这样，母子二人摒弃杂念专心吃饭。
　　薛府中温情脉脉，县令家却是气氛紧张。当卫县令得知卫圭甩掉下人去和薛峥喝酒，最后却被人绑架之后，他默默地祭出了家法——一根藤条！
　　卫圭以为跟他爹说他今天遇到了危险，迎接他的会是平日里严肃的父亲一个温情的拥抱，没想到却是冰冷的藤条，试问还有比这更无情的亲爹吗？
　　你别说，还真有，薛峥他爹就是。
　　“哎，爹，爹！我今天带朋友回家，你给我留点面子啊！”卫圭在前面跑，卫县令举着藤条在后边追。卫县令不管平时多忙，每天都要早起打拳，身体素质可不是卫圭这个软脚虾能比的，哪怕他绕着苏零跑也没有用。他还想着让亲爹注意到有外人在，可以放他一马，最终还是没躲过，生生挨了一下。
　　“嗷！”
　　卫圭后背被抽了一下子，疼的一蹦三尺高，然后又被卫县令踹了一脚：“行了，还有客人在呢，你注意点影响。”卫县令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一只手捂着受伤的后背，有苦说不出：您现在倒是知道有客人在了！
　　苏零在一旁看的额头蹦出三根黑线，这位卫县令可真是硬核父亲啊。
　　“这位是……”收了藤条的卫县令倒是有几分县令的气派，他看了一眼卫圭，示意他赶紧介绍，老子还忙着呢。
　　谈及苏零，卫圭也不纠结后背疼不疼了，连忙上前介绍：“爹，这位是苏零苏公子，是来清阳县做生意的，这次我和文远遇险，多亏苏公子路过的时候救了我们，他可是我和文远的救命恩人呐。”
　　“哦？”卫县令正了神色，不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本来还以为是卫圭在外面交的那些酒肉朋友，没想到却是儿子的救命恩人。
　　卫县令冲苏零拱手：“苏公子，请恕老夫刚才怠慢了。”
　　苏零连忙侧身避开这一礼，要在这个位面做生意，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她一个商人哪敢受县令的礼。
　　“卫大人您客气了，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坐视不管的。”苏零谦虚的说，微黑的面庞上满是淳朴。
　　这番表现让卫县令又在心里感叹：多好的孩子啊，臭小子这回总算是交了一个靠谱的朋友。看苏零的眼神也更加慈祥了，然后第一次出言挽留卫圭的朋友：“贤侄刚到清阳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不如就留在我们家，你救了犬子，我和他娘得好好感谢你啊。”
　　“卫大人……”苏零刚开口就收获了卫县令不赞同的眼神。
　　“哎，怎么还叫卫大人？”
　　“那……卫叔叔？”
　　“这就对了嘛。”
　　“卫叔叔，侄儿这次来清阳是做生意的啊，还带了几车的货，这一大群人住在您府上也不合适啊。”
　　“府里那么多个院子还是摆设不成，子玉，你去带苏贤侄安顿一下，我让你娘去准备一桌好菜。”说完就走了，根本不给苏零拒绝的机会。
　　“卫叔叔！”苏零还要拒绝，卫县令听见喊声走的更快了，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了踪影。
　　卫圭招呼管家来安顿苏零他们，苏零连忙拦住：“子玉兄，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住下吧，我又不耽误你做生意。”
　　苏零想了想，略带腼腆的答应了，下人们负责去把马车和货物安顿好，卫圭带着苏零去客房。因为客房在卫府西北面，距离大门很远，二人就边走边聊。
　　“对了，还没问苏兄弟，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终于来了！
　　苏零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谦虚道：“惭愧，在下随兄长做一点裘皮和药材生意。”
　　！
　　卫圭不敢置信的转头：“你说什么？”
　　“裘皮和药材生意啊……怎么了……”苏零似乎被卫圭的大反应吓到了，说话声音都小了。
　　居然真的是！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20章　罗英番外

　　除夕夜，皇城内外一片喜气洋洋。
　　前日京城里下了一场大雪，就像当年在云州城的那场雪。
　　忙着准备晚宴的小太监正疾步从雪地上走过，走到罗英的位置就会停下跪地行礼，等太监总管李德忠喊了起才会低着头站起来继续走。
　　为了准备今天的晚宴，整个皇宫都在忙碌，只有罗英是闲着的。
　　闲来无事，他散步走到了含元殿前，看着殿前的九十九级台阶，他回想起了七年前回京复命的事。
　　那一年，得苏姑娘相助，他粉碎了突厥南下的妄想，保住了云州城，却没有保住君臣间的信任。
　　前太子魏炘，居然趁着他出城迎战紧闭城门，扬言让他拿不到突厥主将的首级就不能回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他明白，可他没想到，他奉献出一片忠心的皇室，真的会让他去死，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仅仅是为了泄私愤。
　　寒风刺骨，不及他的心冷。
　　再次与突厥人交战，他拼了力气突进到主将跟前，一木仓将其挑下马，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这样太子就不会对他不满了吧。
　　罗英心里思绪万千，一不小心就犯了战场的大忌，他居然在深入敌军之后分了神，然后就被愤怒的六王子一箭射中前胸。
　　他看见云尚惊恐的表情，然后不顾身边的敌人策马向他奔来，倒下去时，他在想：这下可是顺了太子的意了……
　　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醒来的一天。
　　李瓒和云尚异口同声地说，是天上来的仙女苏姑娘救了他，这话他是不信的。
　　苏姑娘救了他这件事，他信；但是说苏姑娘是神仙这件事，他不信。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苏姑娘是身负金光出现的，苏姑娘用神药救了他。后来薛大夫也说，以他的伤势，凡人是救不回来的，苏姑娘能凭空拿出帐篷零食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神仙救了他的命还借给他们神器，凭借着神器，他们两千多人攻进敌营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己方却无一伤亡。
　　他带回了突厥三王子的人头，满以为太子看在他完成了命令的份上，至少会在表面上欢迎他回去，可等待他的却是太子的弓箭。
　　太子的弓箭被拦下了，但他却感觉到了钻心的疼，比突厥人带来的伤痛更甚。
　　看着太子疯狂的样子，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曾经温和有礼的储君。
　　小时候，他作为镇国公世子，理所当然成为了太子伴读，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玩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因为少时的情谊，他对太子除了对君主的忠心还有对朋友的爱护。他想，自己一定要努力习武替他守好边疆。可谁能想到，他的努力竟然成了催命符。
　　此次大败突厥，成功解了云州城被围之困，应是大功一件。可班师回朝之日，皇帝没有派大臣迎接，没有下旨褒奖，唯一的旨意就是让大将军罗英卸掉盔甲进宫复命，罗家军就地解散，士兵归田。
　　再之后，皇帝下旨训斥，指责罗英身为大军主帅，不该带几千人去正面对突厥大军，太过鲁莽，虽然此战胜利了，但阵亡两千人是晋国不能承受的损失，这些都是他的过错，功过相抵，他不仅没有受到奖赏还被勒令在府中面壁思过。
　　回到府中，就见到李瓒和云尚书房等他。
　　“怎么样，表哥”
　　“功过相抵，禁足三月。”罗英语调毫无起伏地说出这八个字，走向书案后面的椅子坐定。
　　云尚听到这句话，气的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陛下是老糊涂了吗？”
　　闻言，李瓒赶紧捂住他的嘴：“我看你才是糊涂了，这话能随便说吗？”
　　云尚扒掉李瓒的手：“我说的又没错，明明就是魏炘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胡乱下命令，想借突厥的刀杀人，陛下不能主持公道也就算了，竟然还怪到了我们头上”
　　“是怪到了大将军头上，哪有人看得到你我啊，那一双双嫉妒怀疑的眼睛都盯着大将军呢。”云尚听到这话一改怒容笑了起来，偷偷给李瓒竖了一个大拇指，他还以为军师怂了呢。
　　罗英都要被他们俩给气笑了：“行了，既然我们现在还是魏家的臣子，就要保持对皇室的尊重。”
　　云尚不服气还要再说些什么，李瓒却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大将军这句话里的“现在”用的好啊。
　　皇帝让他禁足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罗英上折称自己旧伤复发需要静养，如此又是半年，彻底消失在了朝堂上。
　　太子趁机剪除朝堂上罗家一脉的武将，由于晋国初立，四周还有蛮夷虎视眈眈，他就仅仅是将武将们罢官而不是处死，还想着若是以后有敌来袭再启用。这种隐秘的态度让人极为恼火，但罗英依旧称病不出。
　　时间久了，京城里已经遗忘了这位曾经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罗英不出现，皇帝也不会再拿罗英来跟太子比较，渐渐的，他恢复了好色无能的本性。从小就被确立为太子的魏炘天真的很，他以为他人生中最大的阻碍就是凡事都要压他一头的罗英，可他忽略了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们。
　　魏炘得罪了罗英，甚至对他表露了杀心，暗地里谁不说他蠢，然后纷纷向罗英示好，妄图把他拉到自己阵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罗英被排挤被夺权，他也曾是晋国统帅三军的大将军，一等国公。
　　罗英态度不明，而皇子们的斗争几乎要摆在明面上了。
　　魏炘撕破了自己温和有礼的假皮，使得皇帝第一次动摇了传位给魏炘的决心。他开始把目光投向其他皇子，皇子们感受到了皇帝的重视，争夺的更起劲了，魏炘也被拉下场，前朝后宫撕的不亦乐乎。自然也就没人在意，这些日子京城里出现了很多陌生面孔。
　　万寿节，皇宫暗潮涌动，四皇子举兵逼宫，皇子妃嫔几乎被砍杀了个干净，连一些臣子都没能避免。
　　寿星永安帝被气的几乎中风，颤抖着手指着四皇子：“你……你狼子野心，居然想弑君夺位！”
　　“父皇何出此言。”四皇子带着得意的笑环视四周，目光转回来对着皇帝：“太子无用，父皇却从不为江山社稷考虑，坚持让那个蠢货坐在储君的位子上，身为大晋的一份子，儿臣不得不来提醒父皇啊。”
　　“这么说来，朕倒要谢谢你才对啊！”永安帝在位二十多年，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老四，你很好！
　　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帝露出这么憋屈的表情，四皇子别提多开心了，他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对皇帝说：“对了，父皇，有个人您好久都没见他了，今天儿臣让您见一见，您肯定开心。”
　　“罗将军！”
　　听到这声呼唤，在场人俱是一惊。幸存的皇子想着：原来罗英被他笼络过去了，他们输得不冤呐。
　　魏炘在永安帝身边，虽然伤了一条胳膊，但人还活着。本来他还觉得有皇帝在，他肯定不会有事，此时他却觉得死亡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了他。
　　怎么会？罗英不是个忠臣吗？他怎么会跟着老四造反？
　　他当初就是仗着罗英死脑瓜骨不会反抗才敢肆意的欺负他。然而，原来任打任骂的受气包开始反击，他就觉得不知所措了，这件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又感受到了恐惧，就像当年在云州城见到那个叫“大炮”的武器一样。
　　而皇帝表现出来的却是愤怒，先是不起眼的四儿子要逼宫，现在说好要世代忠于皇室的罗家叛变，他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了挑衅：
　　“罗英！”
　　重新穿上盔甲的罗英走到殿中站定：“臣在！”
　　皇帝愤怒地瞪着他，帝王的养气功夫全然不见，甚至还妄图命令他：“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个臣子，就该守好臣子的本分！罗家的家训就是让你逼宫造反的吗？”
　　“自然不是。”罗英垂眸。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杀了这个乱臣贼子，朕可以赦你无罪！”皇帝指着四皇子命令道，四皇子嗤笑一声，心想：罗英怎么可能听你的。
　　“臣遵旨。”话落，罗英一剑刺穿了四皇子的腹部。
　　四皇子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那把剑，抬头想质问罗英：“你！”你怎么敢！可是他刚说了一个字就倒地没了呼吸。
　　看见罗英听话的杀了四皇子，太子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太好了，罗英还是以前的罗英。
　　可皇帝却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罗英若是还像以前一样忠于魏家，又怎么可能杀了魏家的皇子。
　　果然，接下来罗英就把剑尖指向了他们：“四皇子辜负君恩，率军逼宫，杀了陛下和所有皇子，被本将军诛杀，众将士快上前收敛陛下和众位皇子的尸骸。”
　　一瞬间，皇子们都乱了套。
　　“不，罗英你不能杀我！”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