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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将枪口调转，而不至于对他痛下杀手。她以前收到过那样的信息，不止一次。整个世界都在庇佑萧至疏，不止一个人收到过要保住萧至疏命的任务。然而五分钟过去了，魏婷婷知道，她已经被排除在能接收这个任务的人之外了。

庞泉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她并不被信任——毕竟她以前跟萧至疏混过。当然，她对这个小团体名义上的老大也没有多少尊重。此刻他们要考验她，要么她杀了萧至疏，要么她和萧至疏一起被庞泉这群人杀死，她死了，还替他们省口粮呢。

魏婷婷的目光淡淡停留在萧至疏的脸上，他苍白，布满青色胡茬的下巴上有一道很细的血痕，他的嘴唇很干燥，整个人与刚进入游戏时相比瘦了一圈，他这几天一定没有吃什么东西，可能只喝了点水勉强支撑自己活着，否则他不会被一击即倒。汤韫诚这个废物，连萧至疏都保护不好。

“婷婷，还不下手？”庞泉五大三粗，笑起来却是阴恻恻的。

魏婷婷弯唇一笑，用商量的语气说：“他还有利用价值。”

庞泉摇头：“他必须死。”

魏婷婷把刀插进腰带上的鞘中，一耸肩，“好吧。”

她走到萧至疏身边，蹲下来，手指游移在男人挺拔的鼻梁和嘴唇上。

其他人的目光都有点儿异样，有人与身边人窃窃私语：“他俩真有过一腿啊？”

魏婷婷在心里冷笑，她倒是想有一腿呢。

即便是现在来看，男人依旧是那么俊美无俦，魏婷婷能回忆起她刚来学院时镇定嚣张表面下的无措，她深深地记得男人的温柔和体贴。没有人能抵抗那样的萧至疏。魏婷婷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她对自己向来有自信，她漂亮，聪明，萧至疏一眼看中她不过是情理之中。可后来她才知道，一切只不过是她自作多情。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无情的男人不可恨，可恨的是博爱的男人。

萧至疏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或者教父。他妄图改变所有有可能被改变的人，尤以少年为主。他用无微不至的保护侵蚀他们，用温柔引诱他们，他循循善诱，告诉他们善良在这里是最好的。

这个地方，如果没有萧至疏，那么一切都会与现在不同。

“婷婷。”庞泉的声音又冷了两分。

魏婷婷把萧至疏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庞泉握紧了手里的枪。如果可以，他不是很想杀了这个女人，她年轻，美丽，桀骜，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让他哪怕流点儿血也想品尝玫瑰的芬芳。他还没尝到玫瑰的味道，怎么舍得让她过早凋零？

魏婷婷偏头一笑：“杀他啊。体谅一下我吧老大，对着前暗恋对象，实在不忍心当面下手弄得这样的漂亮脸蛋和完美身材血肉模糊，所以换个折中点的方法，我把他从这儿扔下去，怎么样？”

他们在一栋大厦的天台，高度足够让任何一个掉下去的人摔成一滩烂泥。

“好。”庞泉沉声说。他的脸上甚至有了一丝笑意，看来小玫瑰还是识时务的。

魏婷婷抱着男人，走到天台边缘。

萧至疏很沉，她抱着稍微有一点吃力。这不是很唯美的抱法，魏婷婷吹了会儿风，还是感觉有一点儿不舍。她以前都没机会这样抱萧至疏，他总是温柔又疏远。

雨一直没有停，走出那巨大的遮阳伞之后，魏婷婷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到了雨水的刺痛。

她深呼吸一口。

所有痴心妄想的过往，所有的善良和美好，真的，真的至此终结了。

她伸手，把萧至疏抛了出去。

而就在那一瞬间，萧至疏睁开了眼。

魏婷婷一惊，下意识往前一扑想要捞住他，可是他就在她眼前，直直坠落下去。

她惊惶又惘然地想，他看到了，他看到是她要杀了他。

从高楼楼顶往下看，下面就像是万丈悬崖。

“婷婷，回来！”庞泉拉了她一把，扔给她一块布，让她擦擦身上的雨水。

他满意地说：“你表现得很好。”

他指示小弟多给了魏婷婷一块压缩饼干。

魏婷婷勉强一笑，神情有些恍惚，她接过饼干，沉默。

…

凌修一开始飞得很不稳，好几次要撞到房子。

而且两只手都在扑腾翅膀，根本没办法拿出手机看具体的共享位置。他只能确认过萧至疏的那个点后，凭记忆过去。他飞得很高，雨水能被翅膀挡掉一部分，但他的脸仍然暴露在空气中，被雨水打得生疼。

俯瞰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凌修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美。

不多时，他的眼神一凝。他看到了萧至疏。

一个女人抱着他。凌修记得那个女人，月考时，狼人杀的那一桌人，她坐在林思宁旁边，脖子上有一道疤。

她把萧至疏抛了下去。

凌修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萧至疏是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

机械少年音适时响了起来：“凌修的随机任务括号问号括号倒计时30秒。”

既然没有宣判任务失败，那么说明萧至疏还没死。

凌修调整翅膀的角度，俯冲过去。

“凌修的随机任务括号问号括号倒计时10、9、8、7……”

…

萧至疏用最后的力气睁开了眼睛，他瞥见了魏婷婷，但已没法再做别的什么。

除了一身衣服，庞泉他们已经把他扒光了，什么都没给他剩下，他直直坠落，无力自救。

到此为止吧。

至少……汤韫诚已经答应过他了。

他知道自己不论什么时候死都会有遗憾的……除非这个地方能够彻底被摧毁，但是，这只能是一个愿望。

雨从他身边倒飞而过，萧至疏重新闭上了眼睛，在震耳欲聋的风声和心跳声中，等待死亡降临。

然后，一片浓重的阴影包围了他。

少年温热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他。

黑色的双翅将两人裹在一起，两个人重重坠地后就地滚了好几圈。

他们肌肤相贴，骨骼相撞。

萧至疏被这么一摔，五脏六腑疼得都要移位了，他喉咙腥甜，咳出血来。

不知道滚了多少圈，翅膀重新变成了软塌塌的布料，摊在地上。

凌修揉着脑袋坐了起来，凑过去看萧至疏的情况。他大大咧咧地笑着：“没事吧萧老师？那么多次的救命之恩我这一次够不够报了？”

萧至疏艰难地伸手抹去自己唇边的鲜血。

他笑了笑。

天光雨水之下，凌修整个人都在发光。

……

雨很均匀地继续下。

两人找了个小区停车棚暂且躲着。

凌修本来还想问问萧至疏有什么吃的喝的，一看对方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啥也没有，就自觉闭嘴了。

倒是凌修自己，那睡莲花瓣还剩两瓣，他分给萧至疏一片。

萧至疏说：“我不用。”

“尝尝呗，可难吃了。”

萧至疏笑出了声，紧跟着是剧烈的咳嗽，血从他的唇角漫出来，在他的T恤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显得他很狼狈。

凌修一直没有说话。

萧至疏咳完，用手草草地擦了擦，掩饰似地接过那片花瓣，放到嘴里。白色的花瓣被他在嘴里来回嚼了两口，成了鲜艳的红。

这伤是摔出来的？凌修想，自己也摔得够疼，也没到吐血的地步啊。

“怎么回事啊萧老师？唐俊格他们呢？”

萧至疏无视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他们跟我分开走了。我发个消息……”他顿住了，他的手机被庞泉他们拿走了。他压住又要涌上来的血腥味，对凌修说：“我手机丢了，你的借给我一下，我登一下账号把那个手机的登录状态解除掉，不然容易出事。”

凌修把备用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抛给他，得意洋洋道：“送你了。”

萧至疏按了两下，手机保持黑屏。他抿了下唇：“没电。”

凌修：“……哦。”他被困在房里的那几天，光顾着给自己在用的那部充电，完全忘了备用的这部。这么久过去，还有电才怪。他讪讪把那部手机拿回来，把自己的退出登录后递过去。

萧至疏拿到手后摆弄了一会儿，递还给凌修：“我把我们的地址发过去了，汤韫诚会叫人来接我们。”

三个小时后，天色渐黑，小轿车在一栋独栋别墅门口停下，唐俊格分给他们一人一把伞，下了车。

别墅的外表十分破败，上面是火烧出来的漆黑，粘着半只蝙蝠翅膀，红褐色的血渍，还有一些没被清理干净的蜘蛛网。而别墅里面……凌修看到了满别墅的伤员。

“唐哥。”
“唐哥回来啦。”
“萧老师！”

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都满怀喜悦，大家相处地其乐融融。

凌修：“……”　

汤韫诚进来，给他们准备了一碗泡软了的压缩饼干。

凌修咽了口口水，接过碗。水是温热的。他喝了一小口，很没出息地眼眶微红，鼻子酸了酸。

好好吃哦。

“随便坐，歇一会儿吧。老萧，你……”汤韫诚话还没说完，萧至疏又开始咳血。他神色一变，拖着萧至疏就走，“你跟我来。”

凌修端着碗沉默地坐在了地上。

他小口小口地吃掉了这一碗压缩饼干汤。

或许是太久没吃东西，这一碗下去，胃开始绞痛。

凌修放下碗，朝刚刚汤韫诚和萧至疏进的房间走去。

“诶！新来的，你不能进去……”

凌修停下脚步，朝说话的人慢条斯理地一笑：“我不是新来的。”

他推开门，汤韫诚回头看他，萧至疏边咳边说：“让他进来吧。”






第25章　第　25　章
“我们目前摸清楚的规律是，每隔十天，系统会发布一次任务，同样也是每隔十天，整座城市会出现一种新的模式。比如最开始的夜生物，第一个十天之后的建筑移位，第二个十天也就是昨天刚刚出现的雨。好消息是，随着时间推进，虽然环境上的存活难度越来越大，但是奖励供给的力度大了起来，我们现在一个人完成任务的之后的奖励常常就十分可观，比如说一整箱的水，一整箱的压缩饼干。也正是因为食物充裕了，这里现在才能保持住平衡。倒是药物，目前非常紧缺。”

凌修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汤韫诚，一脸无辜。

汤韫诚瞄了一眼萧至疏，心里想，我就说，还能指望这小子大公无私？

他清清嗓子，接着说：“我们现阶段的计划就是苟着。目前的局势基本上和以前局势差不多，这种生存类考试，到最后都是看大家抱团，我们一伙，乐园那群人一伙，庞泉那群人一伙，还有别的一些小团体。散兵游勇基本上是不行的。对了，你不是加入乐园了吗，怎么还老往我们这里凑？”

凌修盯着汤韫诚和萧至疏，“他们吃人，你们知道吗？”

“嚯，”汤韫诚笑了，“你不喜欢？”

凌修茫然了，“你们也吃？这是这里的常规操作吗？”

“哈哈哈这可不敢，萧老师会先吃了我的。”

萧至疏已经不怎么咳了，他开口道：“所以我说，你应该离乐园那些人远一点，他们很危险。”

“是啊，他们这群人，道德沦丧。在考试里吃人，在考试外乱交……”

“咳！”萧至疏捂着嘴，闷闷地咳着。

凌修装作自己听不懂的样子。

“啊对了，我们这里现在一共有不到五十人，乐园大约二十个，庞泉那边最多三十来人吧，剩下的一些散的小团队或者单人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百人，现在时间才过五分之二，伤亡有点重了。”

“所以？”

“所以指示者很有可能会出面调整考试时长或难度。”

咳嗽声一直断断续续，凌修忍不住了，“萧老师到底怎么了？”

“我觉得指示者把考试时间调整为三十天比较合理，这么恶劣的环境设置和五十天的时长，真到那个时候，人员恐怕会锐减为两位数，你们这才第一年呢，人这么少，以后的考试都开不起来，直接毕业得了。”

凌修看了汤韫诚一眼，对他的答非所问很不满。

汤韫诚也不在意，“行了，大概情况跟你说明了，你出去待着吧。”

“萧老师怎么了？”他固执起来。

“他想知道就告诉他，没什么不能说的。”萧至疏说。

汤韫诚双手抱臂，嗓音一沉：“行吧。也没什么，就是中毒了，现在他肠胃里也就那么几十条虫子在钻来钻去吧。”

“严、严重吗？”凌修胃里的绞痛感更强烈了，他说话忍不住磕绊了一下。

“还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再待三十天就说不定了。”

“你们没能治的药吗？”

“没有。这毒武器贩卖所出来的，B级。”

“为什么会中毒？”

“庞泉的人暗算。”

“他们为什么想要萧老师死？”

“他们认为萧至疏是整个世界的‘眼’，就跟阵法一样，破坏了阵眼，阵法自然而然就会失去效用。”

“我还以为他们享受这里的生活。”

汤韫诚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没有人真正享受这里的生活，只不过是因为无法逃离，而编造理由，洗脑自己享受。所有人都想逃离这里。人毕竟有生的本能。噢，或许有一个人确实享受，江煜行。”

凌修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还活着？”

“当然。前几天还跟他打了个照面呢。”汤韫诚饶有兴趣地看着凌修，“你怎么会以为他死了？”

凌修别开目光：“刚刚你说的，庞泉的人为什么会认为萧老师是‘眼’呢？这难道不是一种想要杀他的借口？”

汤韫诚耸耸肩，说：“也许吧。行了，出去吧，我再想办法给你们的萧老师治一治这说两句话就吐血的毛病。”

晚上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地吃了晚饭，别墅里的气氛和谐地让人惊讶。

每人分到了一碗压缩饼干汤，以及掰开的一小块巧克力。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但植物和动物开始出没。

凌修吃完东西，涌上疲惫和困倦。

他下意识地寻找萧至疏的身影。

萧至疏在楼上的卫生间，汤韫诚给他喂了点催吐的东西，他难受得要命，一晚上都在对着水池干呕。水池里吐满了血和胃酸，他这几天都没吃过什么，吐无可吐。凌修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萧至疏正面色苍白地对着水池，他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很狼狈、仓皇、恐惧。

他们用尽力气保持乐观和笑容，但仍然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

而萧至疏没有掩饰。

这种苍白和虚弱让凌修兴奋。他很喜欢。

尽管萧至疏的神情看起来跟脆弱搭不上边，他永远那么冷静，淡漠。他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很温柔，但实际上他很少笑，温柔的错觉大概归功于他很轻很柔的嗓音，还有他那张书生气的脸。

萧至疏看向凌修，他压抑着呕吐的欲望，沙哑道：“你怎么过来了。”

“困了，找个房间睡觉。”

萧至疏点点头，丢给他一串钥匙：“隔壁。”

“不，我要在这里。”

萧至疏想要说什么，他的脸色忽然一变，对着水池咳嗽起来。他咳到呕吐，一条虫子从他的喉咙里钻了出来，“啪叽”掉到水池池壁上。

凌修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萧至疏。

不知道吐到第多少条，萧至疏才不再咳了。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勉强扶着水池站着。凌修在看着他，少年的目光灼灼，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至疏一阵耳鸣，只觉得心跳太快了，他喘息艰难。

池子里的虫子扑腾了一下，凌修回过神，走过去，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酒精和打火机，把那些虫子一条条烧掉。

剩下一丁点火星，凌修脱下自己破烂的外套，摁在水池里，给扑灭了。

看着凌修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萧至疏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他眼前一片模糊，浑身一软，感觉到自己似乎倒在了少年身上。

萧至疏的呼吸轻缓，彻底没了意识。

凌修把萧至疏抱到床上，打了个哈欠。

床是双人大床，他俩睡绰绰有余。凌修困极了，往旁边一倒，被子一蒙，很快就睡着了。

他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心无旁骛、甜美放松。

第二天，一些人留守别墅，一些人去做任务，一些人准备今天下午三点的第14次水投放。

凌修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十分满意。

做任务是一批一批地去做，地点相近的划为一批，这次他们去的是香榭大道，根据路线规划，中间会路过幸福公园，凌修就跟他们一起。带他们做任务的是唐俊格。唐俊格似乎心情不太好，从昨天凌修见到他开始，他就没说过几句话，跟他往常的作风很不符。

唐俊格开车，凌修自觉坐到了副驾驶，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问到之前那个光头大哥，他才知道原因。

唐俊格说：“他没坚持下来。”

凌修倒不惊讶。那么重的伤，能坚持下来才是奇迹。他宽慰地拍了拍唐俊格的肩，说：“节哀顺变。”

“嗯。”唐俊格低声应他。

幸福公园一片荒芜。

“哪儿有冥花啊？”

唐俊格探出头，听到他这一句：“你要找冥花？”

“对啊，任务上是这么说的。”

“冥花，晚上才有。”唐俊格说。

凌修：“……啊？我看过萧老师整理的危险植物目录，没有冥花啊？”

“对。因为它本身不危险。”

凌修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