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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胸口的杀意压了下去，何承宣抬起脚，跟上了卫成泽的步伐。
　　在何承宣的意料之外的，卫成泽好像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直接带着他来到了某个关押着实验体的实验室中——说是关押似乎也不太对，对方的样子，显然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也没有任何能够反抗的能力。
　　看着那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的人，何承宣的双唇紧紧地抿起。
　　那个人依稀能够辨认出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全身都插满了粗细不一的管子，输送着不知道起着什么作用的液体。那没有被布料掩盖住的身体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渗着血，有些地方的皮肤，甚至已经溃烂流脓。
　　这样一个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还活着的人，胸膛却依旧在缓慢地起伏着。
　　只看了两眼，何承宣就移开了视线，不忍心再看。
　　——如果他落到了这些人的手中，也会是同样的下场吗？
　　夹杂着愤怒与恐惧的情绪在胸口升腾起来，让何承宣的双手都有点发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攥紧，他几乎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让自己直接扑上去掐死边上的人。
　　分明身边的人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可卫成泽却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出神地看着那已经看不出多少人形的人。好半晌，他才突然开口：“这是我的女儿。”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一般，没有任何起伏。可他的话却如同冬日里迎头浇下的一盆冷水，冻得何承宣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何承宣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卫成泽，嘴巴开合了数次，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回总算是察觉到了何承宣的目光，卫成泽转过头朝他笑了一下，却显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当初高中的时候没忍住……”后来那个一脸怯懦的小女孩被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有种自己是在做梦的错觉。
　　他的长相本来就不显老，和她的年纪相差得又不算特别大，一起出去的时候，还经常被误认为是兄妹，闹了不少的笑话。
　　好似想到了什么，卫成泽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但很快，这种浸染了温柔的笑容就退了下去，悲伤一点点地从他的眼中浮现出来。
　　那种悲伤并不浓厚，却仿若初春那温润的寒意，在不知不觉间，就浸润了骨髓。
　　刚才的震惊与厌恶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何承宣竟莫名地同情起眼前的人来了。
　　说不定……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
　　可卫成泽却并没有继续给他解说的意思了，他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转过身快步地朝记录着那个人身体数据的仪器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话：“小李，你去把上次的实验数据拿过来，还有放在一起的那个仪器，顺便再调制一份……”走出了一段距离，卫成泽才发现另一个人没有跟上来，顿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朝何承宣看过去，“还傻愣着干什么呢？”
　　何承宣：……？
　　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这个方向只有自己一个人，何承宣忍不住指着自己胸前那伪造的证件，弱弱地开口：“我姓王……”
　　“博士，我在这儿……”刚好抱着一堆实验用具走进来的小李看了一眼何承宣那纠结的神色，有点好笑地说了一句，“你又认错人了。”
　　“……”盯着小李看了一会儿，卫成泽默默地转过头，看向何承宣，一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吧，”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要证明什么一样的，又加了一句，“小王？”
　　何承宣：……
　　好吧，他知道为什么卫成泽之前没有看出不对劲来了——感情这家伙是脸盲？
　　卫成泽当然不是脸盲，原主也不是。他之所以会叫错名字，是因为根本就懒得费心去记那些人的信息，而卫成泽的目的，则更是不必多说。
　　把需要两人做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卫成泽就把他们晾在一边，埋头进行手上的事情去了。
　　虽然卫成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到底有属于原主的那部分记忆撑着，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想要拿出什么成果来，却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就和当初他有着原主的记忆，却依旧无法轻易编写一个有用的程序一样。
　　不过这对于卫成泽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他从一开始，起点就比这个世界上的人，要高上太多。
　　尽管没能成功地研制出有效的疫苗，可借助拥有免疫体质的人的血液所收集到的数据，却依旧有着无可比拟的珍贵价值。甚至可以说，当何承宣那边的研究者因被感染而倒下的时候，他们距离成功，也只有那么一步的距离了。
　　卫成泽所需要做的，就只是迈出这最后的一步。
　　“但听起来还是很难啊……”那毕竟是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5438实在不知道，卫成泽一个门外汉，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做到这一点。
　　“我们有的是时间。”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那扇门外，“更何况……”双唇微微弯起，卫成泽看了正在小李边上打下手的何承宣一眼，“如果实在做不到，到这一步的时候，就全部丢给主角不就行了？”
　　而前面那所有的成果，都会被算在他的头上。
　　5438：……
　　对于自家宿主这种抢别人功劳的无耻行径，5438只想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一个赞。
　　原主并不是个喜欢吵闹的人，这个实验室里的助手，加上混进来的何承宣，也就只有四个。因此在见到何承宣的时候，其他人压根就没有怀疑，反倒因为多了个帮手而松了口气——人可是卫成泽亲自带来的，又怎么可能出错？
　　这个组织里，像卫成泽手中这样的项目有不少，有不认识的生面孔，实在太正常了。他们只以为卫成泽是觉得这里的人手不足，从其他地方调了一个人过来。
　　“李哥，那个，”递上了小李要用的器具，何承宣伸手指了指被和其他实验体单独隔离开来的那个人，“是博士的女儿？”
　　“啊，你刚来所以不知道，”伸手接过了何承宣手上的东西，小李转头看了正皱着眉头计算着什么的卫成泽，压低了声音，“听说那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感染E病毒的人。”
　　E病毒，说的自然是那肆虐了全球，带走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的病毒。
　　何承宣愣了一下，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卫成泽一眼。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怀疑与愤怒自然还是有的，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让他想再看一看，再多了解一些——让他不要那么快离开。
　　看着那被轻易地交到自己手上的试验资料，何承宣眼中的神色有点复杂。
　　卫成泽负责的，正是他最关心的疫苗研制的项目，而他这次进入这里，最大的目的，也就是这个。至于其他那些想要通过病毒，对人体进行改造的项目……除了毁掉之外，他根本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用藏在袖中的仪器悄悄地将手中的资料都扫描了一遍，何承宣小心地将它们放回了原处。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将这些东西准备一份比较好，而在这里多待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发现更多的东西？虽然他对其他项目没有兴趣，可多拿到点情报，总是好的。
　　听着5438在脑中给自己进行的实况转播，卫成泽嘴角一弯，在纸上写下了计算的结果。
　　小李说得没错，原主的女儿，确实是世上第一个感染那种病毒的人——更确切一点地说，她是原主的第一个实验体。
　　一次偶然间发现了那种能够改变人体基因的病毒之后，原主就萌生了通过它来改造人体的想法，但实验室的负责人认为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根本就没有同意，更不可能给他提供任何的帮助。于是，找不到实验对象的原主，就直接拿自己的女儿做了实验。
　　出乎他的意料的，实验超乎寻常的成功，原本体质不太好的女儿那一阵子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但也只有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而已。
　　只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那次实验泄露的事故当中被病毒感染死去了，而原主的女儿，却被作为珍贵的实验体，被转移到了这里。
　　至于为什么一直热衷于基因改造的原主会负责疫苗的研制……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在那个方向上，拿出什么值得在意的成果罢了。
　　凑到显微镜旁，盯着培养皿当中病毒观察了一会儿反应，卫成泽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这个东西，比想象中，还要难一些啊……”
　　5438：……
　　所以说，明明只要把已经知道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把剩下的事情丢给主角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费心费力地去研究这种东西啊？
　　5438觉得，他家宿主貌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这么勤奋好学的人一定不是我家宿主#
　　#自家宿主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怎么破#
　　#宿主的目标是成为万能的男人#
　　……特喵的宿主你是想征服世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卫成泽：不，征服世界太容易了，下一个。
　　5438：……

　　第122章　第九穿
　　
　　“呼……终于弄完了……”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培养箱中的菌落生长情况，小李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看了眼时间，转过头对何承宣说道：“走，我请你去搓一顿！”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其他人都早就离开了，但因为他手头的工作比较麻烦，一下子完不成，所以就拖了会儿，而何承宣也就一直陪着他拖到了现在，一句话都没抱怨过。
　　听到小李的话，何承宣下意识地就转过头，朝依旧在原来的位置的卫成泽看了一眼。
　　注意到他的动作，小李也往那边看了看：“博士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要是你这时候去吵他，估计还得被骂上一顿。”曾经他就因为这事被吼过，后来就学乖了，不再去多管闲事。
　　何承宣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心里的某些心思：“李哥你先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既然何承宣这么说了，小李也不会再多说什么。该提醒的他也都提醒了，至于要怎么做，就是对方自己的事情了。
　　说了几句“下次请客”之类的客套话，小李就不再多呆，急匆匆地去祭奠自己的五脏庙了。
　　小李一走，实验室里顿时就只剩下了何承宣，以及埋头记录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事情的卫成泽了。
　　将手边的东西收拾好，何承宣顺手将其他几个人负责的那部分实验资料也扫描了一份。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才走到了卫成泽的身边。
　　或许是对于手上的事情太过专注，直到何承宣把卫成泽需要的酸度计递到他手里，他才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但他的反应，也仅仅只是朝何承宣看了一眼而已，之后，就继续投入到手里的工作上去了。
　　不得不说，那份超出常人的专注，十分具有感染力。
　　何承宣对于病毒和疫苗之类的事情并不了解，更看不懂卫成泽手边的纸上写着的那些符号和式子代表什么意思，对于这个房间里的各种器材，也不过是在刚才小李的边上，稍微了解了一点而已。也好在小李觉得新来的人不太熟悉这边的工作，没有交给他什么太难的工作，否则说不定还要露出马脚。
　　看着卫成泽再一次烦躁地将桌上写满了计算式的纸张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样子，何承宣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博士你这么努力地想要研制出疫苗，是为了治好你的女儿吗？”
　　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卫成泽抬起头来，看向边上的何承宣，那过于平静的目光，让何承宣莫名地有点心虚。
　　好半晌，卫成泽才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那记录了他又一次失败的纸张，开口回答了何承宣的问题：“不是。”
　　“她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大脑被病毒侵蚀，造成不可逆性的功能丧失。尽管心脏还在跳动，胸口也依旧在起伏，可那个人，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何承宣不由地愣了一下，他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那你为什么……”然而，不等他的话说完，卫成泽就打断了他：“你知道吗？小倩最开始，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口中的“小倩”，自然是他女儿的名字。
　　因为对病毒的适应性良好，她一开始的表现没有丝毫异常的地方，体表更不可能出现渗血或者溃烂的情况。哪怕后来出现症状陷入昏迷，也没有出现那些一般感染者该有的症状。
　　“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睡得太沉了，怎么都喊不醒。”卫成泽抬起头，朝那被透明的玻璃，阻隔在另一个房间的人，神色温柔，仿佛那里躺着的，不是那个看不出人形的物体，而是他最为深爱的女儿，“所以哪怕知道她对于疫苗的研究有着其他人无法替代的价值，我还是拒绝了其他人在她身上进行实验的提议。”
　　“但是……那样果然是不行的。”
　　找不到最初的传染源，疫苗的研究得不到任何进展，被感染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你知道那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变成血肉模糊的样子的感受吗？”而那痒的感受，正是所有被感染者的亲友，所必须经历的。
　　“你知道浑身出血，得不到治疗，只能原地等死的感觉吗？”那种蕴满了悲伤与绝望的眼神，让他无法忘怀。
　　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一样，卫成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下头倒腾起面前的灭菌器来。似乎是觉得何承宣站在边上碍事，他随便找了理由，想要把他支开：“小郑，你去看看一号培养箱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去纠正卫成泽的错误，何承宣盯着卫成泽看了良久，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说你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才研究的疫苗，那你为什么……”何承宣的目光猛地锐利了起来，如同要把卫成泽看透一样，“又要在那些被抓来的人身上做实验？”
　　别说什么做出那些事的，都是组织里的其他人，既然身为这个组织的一员，卫成泽的手，就不可能有多干净。
　　那些好不容易躲开了病毒感染的人，却被他们抓捕到这个地方来，进行那样痛不欲生的试验——卫成泽的女儿值得同情，那些人，难道就不值得同情吗？
　　何承宣可不觉得，其他房间里隔离的那些人，本来就是被病毒感染的患者。
　　听到何承宣的话，卫成泽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可他却没有抬头，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就在何承宣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轻得仿佛风一吹就能散开的叹息：“因为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志愿者了啊……”
　　好不容易才从这场浩劫当中幸存下来，又有多少人，会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那没有任何保障的疫苗试验当中去呢？而缺少被试的实验，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有意义的结果。
　　“只要能够成功，哪怕让我背负上再多的性命……”猛地止住了话头，卫成泽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卫成泽的话，却并没能说服何承宣。
　　只要想到自己之前东躲西藏的狼狈模样，怒气就不可抑制地在何承宣的胸口升腾起来。
　　——如果他落到了这个人的手里，也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成为没有思想和意识的肉块，任凭他们进行各式各样的实验吧？
　　“反正牺牲的，都只是些不相干的人对吧？”真要那么有牺牲精神，为什么不在自己的身上进行实验？
　　“我……不行，”听明白了何承宣话里的意思，卫成泽抿了抿唇，“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也不行，”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坚定，“——至少现在不行。”
　　卫成泽的话只让何承宣觉得更加可笑，他只觉得这是卫成泽给自己寻找开脱的理由。
　　说到底，这个人也不过和其他人一样，站在不会危及到自己的地方，装模作样地说着悲天悯人的话。
　　何承宣忽然觉得，之前因为卫成泽的话而感到动容的自己，有多么可笑——他甚至因为对方说出那些话时的神情，动摇了自己的看法。
　　然而到头来，这也不过是证明了他的愚蠢而已。
　　捏紧了藏在口袋里的微型扫描与存储设备，何承宣深深地看了卫成泽一眼，转过身正要离开，却看到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做工精致的皮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脚步声。
　　只要没有投入到什么事情当中去，卫成泽的感官还是很敏锐的，当然不可能忽视这明显的动静。
　　转过头朝来人看过去，卫成泽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眼中浮现出些许慌乱的神色来。他朝身边的何承宣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我这里的事情很快就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