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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我笑的时候，就像阳光穿过了海水，照到海底来——喏，像现在这样。
　　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光，也跟一片黑暗时不一样了。
　　喜欢他，大概是我想着他，也想他想着我。
　　也许别人并不觉得他很好，但就像我的花园一样，我觉得是最好的。”
　　爱丽儿掰着手细想着。
　　谢祈心里有些波动，他觉得这样的心情也可以印证在自己对路煜明的感觉上。
　　难道自己也喜欢他？
　　可爱丽儿皱着眉，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每个人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也许对别人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谢祈默默松了口气。
　　他心底那个勇敢的、挥舞着小叉子大叫“承认吧你也喜欢他”的小人，又被另一个胆小自卑的小人按了回去。
　　胆小的小人蹲下来划圈圈，念叨着：“你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呢？你只是个失败的小导演，真的确定他喜欢你吗？”
　　谢祈一皱眉，觉得有些烦恼，“砰”地把两个小人都关禁闭了。
　　他们快到王宫了。谢祈的任务即将结束，只要将爱丽儿送回家就好。没想到在告别时，爱丽儿突然神秘地折返回来，凑在谢祈耳边问道：“政务官，你……你觉得我换一双人类的腿怎么样？”
　　谢祈震惊地看向爱丽儿，少女羞怯地半低着头，可眼神却十分笃定勇敢，她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们，可以上岸与人类一样行走。如果我有一双腿……”
　　人鱼是深海的宠儿，他们不必变形，不靠进化，天生就是智慧的种族，拥有无上力量。
　　但他们也属于这片大海，永恒的鱼尾将他们禁锢在这里。
　　谢祈想要修建水道，想要让人类和人鱼都可以去彼此的地方看一看，就是想着，也许这就可以避免童话里的悲剧。
　　可这到底只是权宜之计。想来也是，人类很难和人鱼共处一辈子，也许王子愿意，但深陷于爱情的人鱼却不想忍受这样的遗憾。
　　谢祈不可避免地还是遇到了这个难题，小人鱼再一次选择了为了爱情而换取一双腿。
　　原本深受感情困扰的烦乱被抛到一边，他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爱丽儿身上，只嘱咐了一句：“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瞒着我，让我帮你。”
　　爱丽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
　　“你想要一双人类的腿，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年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谢祈在海巫婆的住处，看着爱丽儿跟她询问如何换取一双腿，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围。
　　海巫婆的住处在深海的一座天然岩洞里。过去这里是乌突突的，因为深凹的岩洞没有光，海巫婆的脾气又古怪，不肯摆设太多照明物，这里常年黑暗一片。
　　这也就成了许多海族吓唬孩子的利器——“再不听话，让海巫婆把你抓走！”
　　现在不一样了。请海巫婆在海洋馆施法，将地下一层的空间挪到海中央，需要东西置换。海巫婆选择了“留影”。
　　每一个前往海洋馆的人类，在那里情绪最激动的一刻，心底里的话都会被留影下来。
　　它们化作一颗颗彩色的气泡球飘在岩洞里，触碰每一个气泡球的时候，就有那个人类的话响起。
　　红色的球是愤怒，蓝色的球是忧郁，金色的球是快乐。
　　岩洞被一大片金色照亮，甚至比王宫还要亮堂了。
　　“我想成为一个水手，买一艘属于自己的船，去看小鱼。”谢祈不小心碰到一个金色的气泡，稚嫩的童音响起。
　　海巫婆的笑声桀桀响起，说出的话却反差地带了一点愉悦：“那是个有趣的孩子，他的心声总能让我快乐。”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能在海底生活，当然不是人类，但露在外面的身体没有任何海族的痕迹，又常年穿着巫师的披风遮盖着自己。
　　她也有很多秘密。
　　海巫婆拉着爱丽儿的手，说道：“我的孩子，你应该知道人鱼的宿命。换取一双腿，对这大海里的任何海族都不算难事，但对你们来说，并不简单。”
　　“可我爱上了一个人类。”
　　巫婆的声音顿住了。
　　许久，她才说：“那你总要付出些代价了。也许你这清灵的嗓子足够交换，这是海底最动人的声音。有了腿，你将不能再说话。”
　　爱丽儿的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问道：“可以用别的来换吗？”
　　如果没有和王子相爱，也许她会同意的。可现在，她还有些贪心。
　　她想说一句“我爱你”。
　　巫婆看着她，似乎流露出一丝悲哀，然后说：“那也许，你漂亮的容颜足够交换，这是海底最完美的面容。有了腿，你的长相将变得平凡。”
　　爱丽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变得惊喜起来，人鱼不是看脸的生物，她从来不介意长相。
　　她快乐地点点头，说：“我……我愿意！”
　　谢祈皱着眉，有些话想说，但看到爱丽儿那样急切，又不好阻止。他想了想，问道：
　　“这个，有售后服务吗？”
　　……
　　最后，在谢祈的百般央求、撒泼打滚，甚至连自己的壳子都抵押的情况下，巫婆答应了他所谓的“售后服务”——
　　换取双腿的七天内，如果爱丽儿反悔了，随时可以解除交易。
　　“哼，售后服务。”海巫婆不高兴地念叨着，“还从来没有哪个小家伙敢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谢祈笑眯了眼：“都怪人类商人，把我教坏了。”
　　巫婆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爱丽儿，神色终于柔和了一点，但态度还是不高兴的样子：“好在那些人类的心声让我最近很快乐，否则，拥有了腿你还是要吃一些苦头的，现在，你大可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了。”
　　谢祈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爱丽儿至少不用感受行走于刀锋的痛苦了。
　　海巫婆答应她，在第二天的清晨为她施加魔法，爱丽儿快乐地辞别了她，准备去跟亲人摊牌。
　　谢祈是在拗不过她，想着，要是海王能阻拦她也是好的。
　　而海巫婆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无声叹了口气。
　　希望这孩子的运气，比她要好。
　　　　。
　　“你要变成人类？你要上岸？你还骗了海巫婆的售后服务？”一连串的信息，海王陛下有些接受不来。
　　谢祈眼睛亮亮地看着海王，心想，就是这样！生气！发怒！拒绝她！最好锁起来！
　　上啊陛下，别迟疑！再等等你的女儿就要跟人跑了！
　　尽管爱丽儿付出的代价少了，但谢祈还是心疼这个已经熟悉了的女孩，不想让她承受与亲人分离的痛苦。
　　也许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的。可他没有资格去阻拦爱丽儿，也拦不住，只能寄希望于海王。
　　没想到，海王陛下想了想，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你非要这样的话，就去吧。即便有了双腿，你也总还可以回到海底生活，大不了让鲨鱼卫队去接你就是了。”
　　？？？
　　陛下，你可不是慈父人设啊？
　　爱丽儿高兴地去了祖母那里，留下谢祈一脸懵逼地看着海王。
　　海王不高兴地吐了口气，说：“我的女儿我了解，我们是拦不住她的。既然她要做这个选择，就去好了。反正——”
　　海王突然摊手耸肩，做了个十分俏皮的姿势，对谢祈扮了个有些得意的表情：“反正海巫婆那里还可以继续交换，到时候给爱丽儿换一个下水变鱼尾、上岸变双腿的特权就好了！”
　　“……”
　　“我们人鱼被大海的规则束缚，在海里总应该有鱼尾的。所以鱼尾变腿很难，但腿在海底变成鱼尾是符合规则的，巫婆施法应该很容易。”海王一脸憨厚地说着。
　　看不出来，这一脸实诚的陛下，做起生意来算盘打得也很精……
　　谢祈十分佩服，告辞离开了。
　　他心里多少有些想法，看来海王对陆地也有兴趣，大概正好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小女儿成为海族上岸的“外交官”，以后就将这方面的权力与责任转移到爱丽儿身上。
　　真是一箭多雕。
　　就这样，爱丽儿换取双腿的事情，火速定了下来。
　　第二天，当路煜明和王子在夏宫门前等待时，就发现来迟了的谢祈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那女孩也是一头红发，皮肤白皙，但只能算是清秀小巧，脸颊上还散布着些小雀斑，倒是挺可爱的。
　　她有一双纤细的腿，却偏偏没在地上走动，而是从水道游了过来。
　　说来也奇了，这女孩从水道游泳，却熟稔得仿佛在陆地上似的，让人恍然觉得她就是属于大海的。
　　路煜明只看了一眼，就没再注意。别说这姑娘长相平凡，就是以前爱丽儿那样漂亮，他也懒得瞧上几眼。
　　但是不一会，他就微微皱起眉——
　　今天的谢祈情绪好像不太对。
　　路煜明分明发现，谢祈有些紧张和焦虑，还频频关注旁边的姑娘。
　　别问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刚才谢祈的眼神分明有三四次向左边游移了15°以上。
　　左边正好是那个女孩的位置。
　　路煜明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是谁？
　　他终于又甩了个眼神给那女孩，才算正眼瞧了瞧——不过是个不善的正眼。
　　水里的爱丽儿：今天又是突然一冷。
　　人类的腿真是不抗冻。
　　作者有话要说：　　路煜明：管你好看不好看，只要谢祈多看你了我就得瞪你！
　　感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狐蝶　　8瓶；阿筝　　1瓶；奖赏路英俊瞪你们一眼！美人鱼同款挨瞪。
　　昨天的评论区是这样的：
　　尽管我们的评论区已经不再对外显示，但依旧有15％的朋友坚持按爪打卡，其自律和坚持可歌可泣，令作者为之动容（要是我更新也这么有毅力就好了）。
　　令有7％的朋友表示，一个月看不到评论区难受（我也难受）。
　　有位天天送我十斤肉的读者念忆觉得，人鱼纱的做法像叶脉书签，这样一来，作者更无法直视这个脑洞了。
　　因为另一位读者阿筝刚表示，穿渔网装也不错挺性感的（现在变成叶脉装了），而且还有一位hy读者表示，这个渔网洞应该挺细，可以捕捉浮游生物（想法不错）。
　　那剩下的高达至少50％的朋友在说什么呢？
　　答案是——他们都在蹲别人的评论！
　　醒一醒！三个和尚没水吃，你们隔壁的朋友也在等你们发评论呢！（仿佛看到一群读者蹲下，没有一个站起来的哈哈哈哈）
　　不过开个玩笑啦，怕你们误会，要补充一哈，你们乖乖蹲着也超可爱！编段子就让作者来吧！
　　还有一位江渝青另辟蹊径，慧眼识gay，她觉得小谢这个故事开篇就不直。
　　

第53章　美蛤上岸旅行指南（11）
　　谢祈带着那个陌生的女孩上了岸，　　就见到路煜明抿嘴盯着他，闷闷地问：“你的壳呢？”
　　想到因为“七天售后服务”而抵押的壳子，谢祈下意识地先瞧了一眼旁边的爱丽儿，　　才说道：“出了点事情，先放在海底了。”
　　路煜明多么敏锐，　　一眼看出来这件事跟那个陌生女孩有关。
　　他心里有点上火。
　　他可还记得上次在海里获救，　　第一眼看到谢祈的壳子不见了的时候，　　他是多么害怕——
　　废话，想想原形没了壳子，那就是妥妥有生命危险。
　　把壳留在海底，　　谢祈可是一路靠自己游上来的。
　　哼。
　　路煜明眯起眼睛，　　挑剔地打量着旁边那个姑娘，顺便又瞪了谢祈一眼，　　没有说话。
　　情绪仿佛具象出了黑雾，渐渐把他笼罩进去。
　　谢祈偷眼看了看，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但是很上道地觉得肯定跟自己有关，决定做一个闭嘴的蛤蜊，老老实实地往前一迈，站在了路煜明边上。
　　眼见着黑雾就消失了不少。
　　陌生的姑娘看着王子，　　开口的声音是令人惊异的熟悉：“我……我是爱丽儿。”
　　王子礼貌的微笑凝固了。
　　而路煜明疑惑地看向谢祈，表情凝重。
　　　　。
　　他们在夏宫的小茶厅说明原委，王子才知道爱丽儿为了拥有双腿而付出了什么。
　　他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爱丽儿，突然转身走进了屋里，　　爱丽儿还没有发觉什么，而谢祈的心情陡然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他跟路煜明交换了一个眼色，路煜明便整了整袖口，假装无事跟了上去。
　　谢祈也找理由溜出门，从另一边的窗户缝里，悄悄窥视着里面的事情——
　　王子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公爵，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一切漂亮的事务，摆设、衣服、长相……你瞧，就连今天的发型，都是打理到最完美才肯出门见人。”
　　谢祈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沉重。
　　“我知道，殿下。”路煜明的态度毫无异样，平静地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要不你怎么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转呢？”
　　“……”王子似乎是难以置信地看了路煜明一眼。
　　谢祈咬牙切齿地想，什么时候了还自恋。
　　王子沉默了一会，收拾好心情继续说：“我第一次见到爱丽儿，就觉得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就算见过这么多人鱼，也没有一个比她更美。如果我是个姑娘，拥有这样美好的容貌，一定毫无遗憾了吧……”
　　“但她现在失去了。”路煜明说，“所以，殿下是后悔了吗？”
　　王子转过身来，谢祈看清楚了他的表情，他好像……高兴得哭了？
　　“怎么可能！”王子似乎十分不能理解路煜明的说法，“我知道她为什么想要变成人，她居然因为变成人可以做出这样的牺牲！你不明白，公爵，我很愧疚，因为我竟然因此而感到高兴，由此我才敢相信，她也是一样爱我的。
　　“我喜欢美丽的一切，正因为我懂得那又多难得，所以从不敢奢望有人愿意为我抛弃美丽。”
　　王子迟疑了很久，有些不确定地说：“说实话，我……我不知道，我值得吗？”
　　正因为爱美，所以他越发觉得这是珍重到极致的付出与馈赠，甚至因此感到压力甚大。
　　而对于海中的人鱼而言，这本不算是最大的付出与牺牲，爱丽儿从不看脸，相比之下，她更愿意保留自己美妙的声音。
　　倒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谢祈先是松了口气，觉得至少王子过了接受的第一关。可接下来，他又有些触动。
　　王子不安地说“我值得吗”，这也是他所想的。
　　在跟路煜明的关系里，他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态，但他却时时在怀疑对方的心态——
　　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谢祈有时候想不通，他的疑惑大概也是这句话。
　　“我值得吗？”
　　如果没有恰巧的相遇，没有在这个奇幻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来自现实的前提，他还会有那样暧昧的态度吗？
　　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因为环境所限的喜欢呢？
　　自己值得吗？
　　谢祈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
　　王子和爱丽儿的关系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甚至他比过去还要贴心谨慎了。
　　爱丽儿甚至觉得别扭，她悄悄地对谢祈说：“总感觉王子现在像父亲的卫兵长。”
　　“……”
　　谢祈想了想卫兵长的原形，沉默。
　　那是只海狗。
　　他也觉得王子这似乎是短期内责任感和愧疚导致的反弹，只好叮嘱爱丽儿：“你多多观察他最近的态度，七天内，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爱丽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路煜明倒是觉得，有问题的不是爱丽儿与王子，是他跟谢祈。
　　他抓来一个侍卫，严肃端正地问对方：“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侍卫还以为公爵是出了什么问题，紧张兮兮地打量了他半天，战战兢兢说道：“您……您看起来依然还是那样英俊威严，气质……”
　　“行了。”路煜明打断了他，点了点头，走开了。
　　也没有变丑啊？
　　谢祈为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看他？
　　　　。
　　海底，爱丽儿的五个姐姐找到了海巫婆，要各向她换取一天人类的腿。
　　“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做出后悔的选择。”姐姐们坚持着，“人类是狡诈虚伪的，是不可信的！”
　　第一天换取双腿的是大姐。她请巫婆将她伪装成人类贵族，要在晚宴上接近王子。
　　拥有双腿、与人类无异的大姐，看起来成熟美艳，充满神秘魅力，几个姐姐都感叹道：“该死的人类一定会上当的！”
　　晚宴在爱丽儿拥有新身份之后的第二天晚上。王子携着这位容貌并不如何出色的小姐出席，并在种种细节之处透露了她是自己的心上人，令许多人私下议论频频。
　　“那是哪来的女孩？我敢保证，我从来没见过她。”一个少年偷偷对西莫说。
　　西莫满脸愁苦地喝了一杯酒，什么话也没说，摇摇头走开了。
　　老天，他也不知道呀！
　　他刚刚见识了那位人鱼公主，正惊喜于她漂亮又温柔，才把新的一封信寄到都城，表哥就给他来这一套！
　　国王与王后会不会气死，他不知道，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