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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唐郑重点头。
　　“您可以先看一遍，第二遍的时候配乐。现在可以开始了吗？”负责光屏开关的工作人员问。
　　“嗯。”
　　那工作人员微微一笑，按了下手里遥控的按键，黑色的屏幕一亮，屏幕上出现一片刺目火光，仿佛穿越时空的隧道，紧接着光芒大作，骤然四碎开，流光点点，宛若萤火，在夜空中缓缓向下飘落，画面中出现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握住。
　　“艾里尔，像不像阿尔维斯山的精灵？”低沉优雅的嗓音温柔响起。
　　李唐蹙了一下眉，心里有一丝古怪的熟悉感。
　　镜头从那人的手往上移，华服之上是一张俊美无匹的脸庞，深邃的眼眸揉碎清光，俯视着身前的人。
　　“小九，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李唐忍不住倒抽口气。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肤浅到看脸的人？”小九吐槽。
　　“看脸不肤浅，只看脸才肤浅。”李唐看着视频，出现了一名金发蓝眸的少年，他下意识啃手指，“那人给我一种……和晏重光一样的感觉。”
　　小九不怀好意问：“要是送给你，你是要他还是要晏重光？”嘿，老情人和新情人，看你怎么选。
　　李唐顿时陷入了欲望和道德的两难抉择。
　　画面颠倒轮转，一变再变，风信子花田被风卷起漫天花瓣，人们从破落的小屋里走出来，同时仰望天空，太阳普照着大地，黑夜虽然漫长，光明尽管迟到，但总算来临了——贫民窟获得了解放。
　　金发少年趴在窗户边，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眼中时而欣喜，时而酸涩。窗前的紫色鸢尾开了满圃，金色的阳光暖融熏人。他长长叹息，低低道：“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可是我不知道明年再来，这里是不是还像今天这样。”
　　公爵骨节分明的手指穿入他的金发，发丝宛若流水从他指缝滑过。“所有的进步都需要经历阵痛。我会为你守护这片土地。”
　　直到死亡。
　　死亡。
　　年老的公爵雪般的华发落了满肩，脸庞却依然俊美无俦。
　　他怀中的人已经睡去，曾经青涩的脸，如今已经爬满了皱纹，金发失色黯淡，眼眸紧紧闭合。
　　公爵轻轻亲吻着他干涩的嘴唇，面无表情地，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镜头一点点拉远，仿佛时光在退去，华丽的宫殿慢慢变得苍白，一切沉寂得宛如默片。
　　此刻不需要语言，漫长的沉默恰如死亡本身，跌落进无穷无尽的永恒。
　　远远地、黑白的画面里亮起一抹火光，带着席卷一切、燃毁一切的滔天磅礴，在越来越远的镜头里先是狰狞狂肆，接着宛若流火，而后仿如明珠，最后化作一点流萤，盘旋着，归于黑暗。
　　现场迟迟无人发声，过了半晌，响起低低的吸鼻子声。其他人早已把这段视频看了许多遍，虽仍因画面几乎真实的壮阔辽远而震撼，却不会被感性困扰。
　　所有人将视线对准钢琴前的人，李唐眼睛和鼻子通红，现在正用节目组倾情赠送的西装抹鼻子。
　　小九第一次见到他哭，震惊到差点当机：“你哭什么？”
　　李唐哭唧唧：“我一想到会被烤熟，就觉得他们好惨哦。”
　　小九：“……放心吧，他们会熟到连渣都不剩。”
　　“唉，小九，我突然想起我们相遇的那天，我差点被烟熏熟，我怎么会想出这种死法……话说，你跟我说会有人给我爸捐眼角膜……那个人是谁？”
　　小九抽搐：“你他妈好好比赛，等你全部比完了你就知道了。”
　　工作人员赶忙送上纸巾，李唐接过说了声谢谢，随便一抹就示意赶紧重播。工作人员看他一抽一抽的，想劝他哭完再弹，但李唐执拗不肯，只能开始。
　　一开始流萤满天的画面出现时，琴声叮叮咚咚，轻快自然，萤火虫或停留或飞离，趣意盎然，更加巧妙的是李唐将自己的抽噎和琴声的停顿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评委们看着他抽抽搭搭：……
　　而后到了贫民窟解放的一幕，李唐几乎发动全身力气敲击琴键，飞流直下的音阶就像太阳从天上洒落的光明，灿烂的音群编织起一整幕带着圣咏般的静穆和宏大，颤音、倚音、波音、滑音层出不穷，人们充满期盼的目光汇聚成气势如虹的希望之光，直冲云霄，磅礴回荡。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赌场，不停地在人们眼底倒转。
　　到了最后一段，公爵抱着老去的爱人，琴声并不哀绝，而是流离梦幻，低音如诉，美好得宛如相识的回忆，他们只是如孩子般睡去，安然的，静静的，琴音似流霞飘过，又似香雾浮动。而后突兀一声低音，余音淡淡，仿佛耳畔不祥的死神低喃，伴随冗长的黑白画面，红光亮起的一瞬，音乐炸响，暴风雪肆虐的疯狂爱意蒙着死亡的阴影，渐渐化作萤火的光几乎要冲破屏幕，飞入现实。
　　悲伤、痛苦、希望、追随，音乐辉煌，如流金碎了满天，又从天空铺天盖地坠下。
　　爱到深沉之处，如同生命一般沉重，可死亡又这般唯美轻盈，恍惚间如沾血的玫瑰花枝毅然决绝地插进公爵的心脏，从此他的玫瑰花便长在了心上。
　　“有纸巾吗？我的鼻涕要流下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唤破坏气氛地响起，偏偏说话的人是所有人都不能生气的对象。
　　刚才他还在制造一个美丽的世界，现在却孩子气地漫不经心砸碎它……就像上帝。
　　是啊，如果不是上帝在用他的手弹琴，那他就是上帝。
　　周围狼光四起，正在找面巾纸的李唐吓得呆住，哧溜地吸着鼻子害怕地心脏颤抖。
　　太、太吓人了！
　　“你的钢琴是谁教的？”白胡子老头问。
　　“我爸爸。”李唐接过工作人员的面巾纸回答。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另一人问。
　　艺术界的圈子小，真正搞到顶尖水平的总是那几个人，没有道理他们从没听说过。
　　李唐报出名字，那几人对视几眼，有人热切道：“里希啊，你很有天分，不过我觉得你还需要系统地学习音乐，才能有更好的发展。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国家最好的艺术学院学习？”
　　“诶，B国太远了，你来回也不方便，不如就在国内学吧，我可以收你为徒。”白胡子老头悠悠笑道。现代教育之下，恐怕已经很少有像钢琴这样还保留着一对一传统且不经济教育方式的了。
　　“唉，叶老师不是已经不收徒了？”晏重华也来插一脚，笑呵呵道，“我很喜欢这孩子，不如留给我吧。”
　　“我们这样争来争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问问人家孩子想给谁当学生。”另一老师笑着说，“里希你好，我是A国艺术学院的，我们学校你肯定听说过，全球最好的艺术学校。”
　　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转过头来又一派温和。
　　李唐被所有人盯着，不自在说：“我得问问我爸爸。”
　　几位老师见争执不下，又怕吓到他，只能同意，心里各自打起小九九，准备去拜会瞿爸爸。唯有晏重华笑得一脸得意：诶，三弟连爸都叫上了，他还怕抢不到里希？
　　可惜他只想着瞿爸爸会不会同意，而没想到他家三弟是个连老婆粉都怼的人。


第73章　人见人爱的杰克苏·11
　　李唐从节目组那里讨来了一份之前播放的那段视频剪辑；　回到家沉迷撸剧不可自拔；　连晏重光来了都没抬头。
　　晏重光看看搬着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的少年，再看看电视上放的视频，大腿一迈站到电视机前堵住画面；　李唐不得不仰头看着他，表情颇为不满。
　　“里希，看电视不能坐那么近；　容易近视。”理由十分正当。
　　“哦。”李唐搬着凳子往后坐，又看着晏重光；　心不在焉挥挥手，“你快让开啊。”
　　晏重光黑着脸坐到他身边，看在他看的是他们的过去的份上；　勉强好受了点。
　　画面上出现了兰德公爵的身影，李唐吸溜口水：“好好看啊，腿好长。”
　　晏重光嘴里发酸。
　　兰德公爵笑着说话，李唐傻笑：“声音也好听。”
　　晏重光胃里也酸了。
　　兰德公爵抱着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李唐歪着头：“原来白头发也可以这么好看……”
　　晏重光眼神一阴；　拿过遥控把电视一关；　黑着脸问：“你觉得他好看？”
　　李唐想抢过遥控；　被他扣住两只手。
　　“你觉得他好看还是我好看？嗯？”晏重光换了个问题。
　　李唐这回终于听进他的问话，盯着晏重光的脸看了一会儿；　小心脏颤了颤：“小九小九，他的眼神好恐怖。”
　　“自己挑的祖宗，哭着也要安慰完。”小九幸灾乐祸。
　　“我现在相信他真的有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好看的病了。”李唐吐槽。
　　“你还有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厉害的病啊；　你们俩病友相互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小九跟着吐槽。
　　李唐秉着照顾病友的人道主义精神，虽然觉得晏重光和公爵无法比较，但还是说：“你最好看。”
　　晏·醋起来连自己都怼·重光满意了，放开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他就知道糖糖最喜欢的还是他……
　　“我可以接着看了吗？”李唐小心问。
　　晏重光脸黑了，把遥控给他，迈开步子出门。
　　“啧啧，这男人好小气哦。”小九边笑边说。
　　李唐打开电视啃手指：“我都说了他最好看了啊，他怎么还生气啊？”
　　小九笑：你他妈能不补刀，他也许智商低一点就信了你。
　　晚饭的时候，晏重光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跟着送晚饭的人。
　　李唐本来还担心他闹脾气，结果他跟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给他们夹菜就夹菜，一点也看不出勉强。
　　吃过午饭之后，李唐到琴房练琴，十点多回房，打开门一看，禁不住满头黑线——墙上贴满了晏重光的照片，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统统搜罗了过来，婴儿时期穿着纸尿布的都有。
　　“宝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嗯？”躲在门后的晏重光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轻轻贴着他的耳朵低喃，热气全都喷在了上面。
　　李唐：“……”
　　“哈哈哈哈，刺激死了哈哈哈#￥@……”小九笑得抽成乱码。
　　“你在做什么啊？”李唐半带抱怨，他的墙上原本贴着琴谱的，还有莫扎特贝多芬李斯特肖邦的海报，现在全被摘了。
　　“我想让你了解我的全部……”晏重光低低喃道，“全部……从我的出生，直到现在。以后你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我。这些照片你可以看一辈子，比电视有趣多了，是不是？”
　　李唐：“……等一下，我原本贴在墙上的海报和琴谱呢？”
　　“琴谱都给你收好了，至于海报，里希，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别人看着，你能理解我，对不对？”晏重光装可怜。
　　李唐：我明明记得你之前睡得很香啊。
　　李唐还想抗议，然而反对无效。爬上床前，李唐换睡衣，顿时觉得好不自在，之前背对着晏重光换上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突然四面八方都有“晏重光”在盯着他，他仿佛没有了秘密，连动作都不自然了。
　　李唐一转身，晏重光躺在床上看书，似乎察觉他在看他，在温暖的灯光下抬头向他笑了笑。
　　“唉，小九，我怎么一点也不讨厌他，还有点喜欢……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斯德哥尔摩？”小九咬牙切齿，“不过你别忘了，我们之前协定过不可以和人谈恋爱！你要敢忘了，我就让你付出代价！”至于代价是什么，小九还没想出来，也不敢想，否则回当铺了肯定是自己遭殃。
　　李唐惊奇：“谈恋爱？”他还没想过和晏重光谈恋爱，仔细一想，好像……挺好的。
　　小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滚去睡觉，当我没说。”
　　李唐突然多了种念想，晕晕乎乎地爬上床，做梦都在梦见和晏重光谈恋爱。
　　这一天，李唐做了这辈子的第一个不和谐美梦。
　　梦里，晏重光眉目温柔，象牙一般白皙修长的手脱掉了他的衣服，将他赤果果地放在床上。李唐躺在他们的小床上，满眼都是墙上千姿百态各种各样的晏重光，而最真实的那一个俯视着他，动作优雅地脱去自己的衣服……
　　上衣脱掉了，裤子脱掉了，全身上下就剩一条内裤。
　　“糖糖。”晏重光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想要就自己来取吧。”
　　李唐听着他呢喃的陌生名字，却笃定地认为他在叫自己。他顺从地将手放到晏重光腰间，轻轻地、缓缓地，将那层薄薄的底裤往下扯，渐渐露出了里面的风景……
　　那里安静地伏着一根绿油油带着刺的黄瓜，顶端上还长着一朵小黄花，小黄花儿似乎羞于见人，抖了抖花瓣，瑟缩着合了起来……
　　李唐从梦里惊醒，太可怕了，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晏重光迷迷糊糊睁了睁眼，在黑暗里看到他的轮廓，将他往怀里一揽，含着睡意的低哑声音在他耳边问：“宝贝，怎么了？”
　　李唐说：“我梦见你下面是一根大黄瓜，这是真的吗？”
　　晏重光嘴角弯了弯：“是啊。”
　　李唐瞪大眼：“啊，好厉害。”
　　晏重光树袋熊似的手脚攀上来抱住他，在他颈间深吸一口气，吻了吻他的脖子说：“当然厉害，你用了会说好。”
　　李唐啃手指甲，仰脸望天花板。用？这要怎么用啊？
　　第二天，李唐偷偷上网查资料，顿时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小九跟着看，兴致勃勃说：“你们人类真奇怪，身体摩擦也能觉得快乐？”
　　“好像是吧？”李唐说，“而且成年人在高兴的时候居然会喷出汁啊。”
　　“你是不是傻？那是碳基生物的后代，里面藏着几个亿的生命，你以前也是其中之一。唉，碳基生物繁衍的方式真的太落后了，像我们这种……咳咳，根本不会受到躯壳的限制。”
　　李唐一边听一边出神，最后忍不住说：“为什么他们的汁液都是白色的？我觉得晏重光的是黄瓜汁……”
　　小九：“……不可能。”昨晚他们睡觉，他跑到网上开黑，根本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
　　李唐信誓旦旦：“他的一定是黄瓜汁，要不然也是黄瓜味。我告诉你，他下面长的是一根黄瓜，不是这个东西……”他指着电脑上医学生理图，“他亲口跟我说的。”
　　小九：……妈的制杖。
　　小九迫不及待想恢复他的记忆看他哭，但鉴于现在解开记忆，可能自己会在第一时间被锤死，只能心痒痒地想想就算了。
　　曲璟跑来找他玩，顺便带上了自己的小提琴。这次，李唐让他进了自己的琴房，两人一个弹琴，一个拉琴，整整一个下午配合得不错。曲璟说他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因为他是在家里接受教育，没有上过学，生活里只有练琴，其实很孤独。李唐想起自己的童年，琴声如影随形地伴着他长大，但他不觉得孤独，反而感到温暖。
　　也许是因为琴里面住着一只琴精。
　　曲璟又说他的小表弟最近去他家，让他教琴，可是和他一样内向，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交流。李唐想起快餐店的小蝶，记得小蝶特别有小孩缘，于是向曲璟建议可以带上小蝶，而且她也喜欢钢琴，要是曲璟愿意教她就更好了。曲璟怕生，想跟着他先去见见那个女孩，两个人便一起出了门。
　　李唐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给人牵了红线，后来两人为了感谢共同好友的介绍，为第一个孩子取名叫“曲恩希”。但现在他们并不知道将来的缘分，小蝶和曲璟只是对彼此颇有好感，却没有多加交谈。
　　三个人又一起去李唐家楼下的冷饮店里坐着，一个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快到晚饭的时候，一个俊美的男人浑身冷气地走了进来，小姑娘看得正愣神，那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心脏都快停跳。然而李唐却完全不怕那男人，甚至脸上出现了她第一次见到的仿佛注入生命力的灿烂笑容，一把从椅子上跳下去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男人身上的寒气顿散，摸着他蓬松卷曲的头发说：“这是秘密。”
　　小姑娘心思细得很，尽管男人擦掉了脸上的汗，却忘记擦去后颈的汗水。这个季节的天气颇为舒爽，汗津津的脖颈无意中揭开了谜底。他显然找了很久。她悄悄地看在眼里，为男人保留了秘密。
　　“是不是该吃饭了？”少年看了看店里的时钟，说，“我忘记时间了。我要回去吃饭，不能陪你们了。”他向两人道歉，又走到柜台和老板低声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接了一杯奶茶过来，递给男人。
　　高大英俊的男人举着一杯奶茶，看着有种滑稽的可爱感。
　　曲璟和小蝶坐在那儿看着两人离开，一高一矮的两抹身影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极为和谐，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
　　过了一会儿，两人无意中对视一眼，不由相视一笑。
　　

第74章　人见人爱的杰克苏·12
　　晏二哥之前邀请李唐去晏家玩；　这次中间有三星期的休息时间；　李唐跟着晏重光去晏家，家里留了晏重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