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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两银子算什么，那里面几十两几百两花出去也未必能……反正等哥哥到时候带你去！”索静水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很有好感，有种莫名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咳咳。”索闲云实在忍不住了，轻声咳嗽几声才止住自家弟弟的话唠。“今天喊关小弟来，是因为洛爷在我们面前说过几次，我们兄弟着实是好奇不已。”
　　“洛爷爷实在是太抬举，关非这点微末本事怎么好在两位公子面前说道。”周慕然脸红彤彤地，深深地低下头。
　　身为一个影帝，表演能力是杠杠的。
　　果然两人看到面前孩子的羞涩，都忍不住一笑，更加放松起来。
　　“不如，你就现场画一幅画，我们也好切磋一下？”
　　从绣坊出来，周慕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刚刚他刻意画了一副竹枝图。
　　不是青阳县的竹林，而是索家那处竹丛，原身记忆中的竹丛，后面简单地勾勒了几笔屋舍，正是原主曾经的住处。
　　相信他的生辰和他画的这丛竹丛，已经给心思缜密的索闲云很强烈的暗示了。待几人谈起刺绣更是投机，周慕然看似不经意地说起几点，恰巧是他们索家子弟自小被耳提面命的，除了这一代三兄弟，其他人可说不出来。
　　那时候索闲云的脸色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以周慕然刚才接触对方的了解，对方现在虽然不动声色，可回去后立刻就会着手调查他的身世。
　　周慕然一边走一边想着事，刚才借口出来，并没有和索家兄弟一起吃饭。对方一个心事重重，一个以为他羞涩，也就放过了他。此时肚子正饿，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街市之上。此时闻到香味肚子顿时咕噜噜响了起来。
　　“非弟？”
　　“姜大哥？”周慕然抬头，面前竟然是一身朴素打扮的姜宸。不过朴素也只是颜色，料子依然华贵地逃不过周慕然的眼。此时已经入冬，京城天气尤其冷，姜宸外面这件滚毛大氅可是低调的奢华。
　　“还没吃饭？”姜宸低笑，“一起。”
　　“好。”这半年多吃喝姜宸无数次了，周慕然自然不在矫情，跟着姜宸上了楼。
　　天冷，京城流行起了热锅子，姜宸一来，掌柜亲自将他们迎上三层。这里是雅间，一间间隔开，倒也雅致。
　　“野鸭子冬天颇不好寻，你且尝尝。”姜宸将烫好的酒亲自给周慕然斟满。
　　周慕然尝了一块，确实味道鲜美，野味十足，配上一口热酒别提多舒服了。
　　“好吃么？”
　　“好吃。”周慕然吃的面色红润。这里的酒味道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味道不错，尤其是热酒，十分有滋味。周慕然这半年来已经被姜宸养成了小酒鬼。
　　“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姜宸不由自主地开口。
　　“……”周慕然抬头，四目对视，顿时脸一红垂下了头。姜宸沉浸在对方难得的羞涩中，慢慢饮酒并没有说话。
　　锅子在炭火下烧得翻滚，雅间里却安静一片。
　　“我……”周慕然刚要开口，却被姜宸起身掩住了嘴。
　　“呜——”
　　“莫要做声。”姜宸在周慕然耳边低语一句。周慕然惊疑不定，静下心来竟然发现能隐隐听到隔壁人谈话。
　　姜宸眼神闪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放下捂着周慕然的手，顺手在他头上揉揉。
　　“你为何而来京城？”
　　“为了寻找爹娘哥哥们。”周慕然坦言。“刚才说话的是谁？”
　　“没什么，我会去查的。”
　　周慕然听不大清楚，连忙暗中示意绿豆过去看看，回头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和姜宸分开后，周慕然询问了绿豆，原来隔壁雅间竟然是依莲和一对中年男女，至于三人到底说了什么，绿豆去的晚，听得不全。不过是提到了索家绣坊，也提到了陈斥，最后还说了一句：十年的光景不能白费。
　　这句话原本也没什么，古人多用十年来表达一种感情。比如十年苦读，十年厮守。可十年这个词放在周慕然身上却难免多想，十年前，原身和母亲回家省亲，路遇劫匪，和家人失散。
　　十年，又是十年。
　　依莲又是害死原主的凶手，不由得周慕然不多想。思忖再三，周慕然决定让绿豆回一趟事发地，好好查询一下到底当年发生的事，有没有内情。
　　绿豆自然点头，附在绣坊一个伙计身上，赶往了山西。
　　

　　☆、第　22　章

　　22。
　　“非哥儿，你可来了，你看看……”洛管事拿着手中的绣品，“这里怎么都绣不好，绣不出来需要的效果。”
　　“这里……用一般的绣法不行了。洛爷爷，这里用借色绣法就可以啊？”周慕然虽然不懂这些，但是知识和针法已经刻到他的脑海里了。
　　他需要想一下才知道，可对老管事这种少年时既在刺绣坊里做事的人不可能这点也看不出来。
　　“我知道。这里用借色或者补画都可以。不过……”洛管事微微皱眉。“只是这位主顾身份高，不答应。她要求用平金法绣出雀尾的效果，很难达到。”
　　“既然送到索家绣坊来，自然是由索家做主来绣，至于对方想要什么样的，他送来之前就该知道索家绣坊的能力范围。”
　　洛管事的话让周慕然也皱眉，听这话的意思，对方貌似是故意为难。“而且既然知道对方要求，就该一开始就和对方说清楚。”
　　索家绣坊的绣娘功力，在这京城里是头一份的，就算是造作处的绣娘也是从索家绣坊选上去的。
　　既然知道索家绣坊做不到，还要来要求，这可不是故意的？
　　“关画首，都是我不好。”依莲在一旁起身，“我对刺绣理解还不够，以为绣坊能绣出来，这才接下来。谁知道……呜呜呜……都怪我。”
　　“小姐莫要太过自责。”洛管事叹口气，“宋家小姐是新任三品光禄寺卿家的小女儿，正得宠的丽妃的亲妹子。”
　　“是啊表姐，这位关画首必然会有办法的，我们就不用管了。齐家小姐邀请我们过去喝茶呢，快要迟了。”依莲身边一个更小一些女孩不耐烦地开口。
　　“如此就有劳关画首了，绿荷，咱们走吧。”依莲刚才还一副要哭的样子，转眼就一副交给周慕然的样子坦然而去，让周慕然和洛管事都不由自主地皱眉。
　　两个女子离开后，洛管事将事情详细一说，周慕然也就明白了。
　　这位宋家二小姐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自然尴尬。
　　说尊贵吧，这位小姐不过是个三品官的女儿，离着索家绣坊刺绣的底限还有点距离呢。这里只接受各家王公勋贵的活计。
　　说不尊贵吧，这是目前最得宠的丽妃娘娘的嫡亲妹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完全能在索家绣坊做衣服。
　　若只是简单的一件衣裳倒是无所谓，索家绣坊不单单可以刺绣，也可以裁制衣服，且手艺颇高。
　　难就难在这位二小姐心比天高，她姐姐成了宠妃，她也时常初入宫廷，自然想打扮的更出彩压倒其他夫人小姐，可她本身又是新贵之女，总觉得别人暗中都瞧不起她。
　　几个月后正是年终，宫中也有聚会，这宋二小姐自然是想艳压群芳。这才要求颇多，亲自寻了一副名家之画，让索家绣坊制作。
　　这幅画画的是一只孔雀，正在裙摆上。若是绣出来，这件衣裙必定能艳压四方，可难就难在这孔雀尾怎么能绣的栩栩如生。
　　这活儿若是不接最好，接下来就是烫手山芋，很难讨得好。周慕然怀疑这是依莲故意的，看刚才旁边绿衫女子幸灾乐祸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日子洛管事在两位索家少爷的支持下渐渐掌控了绣坊的全局，再加上周慕然推出的一系列新花样和改良绣法，让索家绣坊名头越发响亮。
　　而洛管事最倚重的就是周慕然，如果出了事，只能他们两个扛着。这不是接活儿，而是接祸。如今对方玩这一手，明显就是一石二鸟，打算一手除掉周慕然和洛管事两人。
　　“事到如今，不如试试广绣的织羽法？”周慕然沉吟半晌开口道。
　　广绣有织羽法，将真正的雀羽捻成线刺绣，成品自然鲜艳自然。不过这法子索家绣坊的绣娘们很少用。
　　索家起源蜀地，用的正是蜀绣法。蜀绣善绣花鸟走兽，索家祖上博众家之所长，技艺精湛，尤善龙凤。这才一步步走上了宫廷的这条道路。
　　“织羽法我也知道一些，可这些绣娘怎么能擅长。”
　　洛管事也是苦恼，这种东西肯定不能丢给家主去，除非他找死。可交不了工，也是砸牌子，到时候他重大失职只能辞去总管职务，这绣坊落入水手不难想象。
　　“什么时候来取？”
　　“还有一个月不到了。”洛管事叹息一声。“可恨我出去一日，就被她钻空子接下这种烫手山芋。”
　　这一副除了雀尾部分，其他地方其实都已经绣好了，可恰恰是这一部分，最难，最不易出彩。
　　“不是这次，也会有别的机会。”周慕然摇摇头，那女人从来不是省事的，能为了私利害死索微澜，自然也能为了私利害了索家绣坊。“若是洛爷爷信得过我，不如就交给我来绣。”周慕然琢磨了一下，决定揽下这个活儿。
　　他的刺绣平素没机会露出，，这是个惊动索家人的机会。
　　刚才他盘算了一下，凭着原主的能力，织羽法也是极为擅长的，只是换了人不知道还能不能达到对方那惊人的速度。一个月的时间，也算是他时间的极限了。
　　必须试试。
　　“非哥儿？你还会刺绣？”洛管事吓了一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位二小姐，可不是好性儿的。”
　　老管事也是担心周慕然，生怕他不知这其中的厉害。
　　“洛爷爷不必担心。”周慕然成竹在胸，“我有七成的把握。麻烦洛爷爷帮我准备雀翎线。”
　　“好。”洛管事郑重点头。
　　用孔雀尾翎细细捻制成的线，索家绣坊是没有的，但是索家还是有一些的，洛管事当夜就回了索家去取。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慕然在第二天起就没有上工，而是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洛管事将一应物品都送到了，包括那件只剩下雀尾需要刺绣的华服。
　　因为要重新刺绣，之前浅画上去的图案全部要去掉，由周慕然自己重新画。好在这位二小姐将原画也送了来，方便他们临摹。
　　绣坊里有专门的绘图药粉，只需用另一种药水浸泡就能去掉。
　　周慕然将图案洗去又晾干，足足忙活了一天才重新绘制好。
　　新图和之前的略有不同，这样绣出来更能体现出雀翎的光泽，却更加节省。一些雀翎自然不值得节省，周慕然要节省的是时间，能早一天就早一天。
　　三日后，纺好的雀翎线终于送到了，洛管事亲自给周慕然送了过来。看到衣摆上重新绘制的画，洛管事又是一阵夸奖，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洛管事是懂行的人，自然知道里面的门道。只是他行事一向是从绣女方面思考，很少会变个思路，此时乍一看，顿时觉得自己老了。
　　不敢多打搅周慕然，洛管事匆匆告辞。周慕然自然也宁心静气，开始思索从何处下针。
　　一连三天，周慕然没有出院落，洛管事汤人在灶台上十二个时辰热着饭菜，由得他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将饭菜送过来。
　　三天时间，周慕然沉浸在刺绣的世界里。
　　没穿越到原主身上的时候，他从来没觉得这刺绣的事是男人能干得了的。结果到了这里，发现不但男人擅长刺绣，而且绣的极好。
　　不说他，也不提索家，光是各家刺绣世家，那些绝技基本都是掌握在家主手中，而这些家主十有七八都是大男人。
　　真正拈起针，穿好线，刺下那第一针，周慕然才恍然发觉其中的乐趣。原主并不是拿刺绣当做一项工作来做，而是当成一种兴趣，一种毕生的追求。
　　而如今，这种乐其，这种追求，也残存在他的血液中。
　　五天的时间，整个孔雀尾翎的轮廓已经完整勾勒了出，不出十日必定能绣完。正赶上洛管事亲自来送饭，周慕然索然行拿出让老管事看看进度。
　　

　　☆、第　23　章

　　23。
　　“非哥儿，一代更比一代强。老朽实在是老了。”身为索家管事，洛管事哪怕不擅长刺绣，也看得出对方的技艺已经不下于自己家两位少主了，一时间心中颇多感叹。
　　这位关非以后定能开创新的流派，成为一家之长。
　　得了老管事认可，周慕然不敢耽搁，回去全力工作，终于在五日后将雀尾绣好。
　　普一绣好，周慕然连忙给洛管事送来，他已经提前知会了老管事。
　　本该在绣坊等待他的洛管事却不在绣坊里，只有洛管事的一个徒弟在。
　　“非哥儿来了？”洛管事的几个徒弟也是家生子，派在以后接管这绣坊的管事职务。眼前迎过来的，是洛管事最看好的那个徒弟。
　　“孙河哥。”周慕然打了招呼，“洛爷不在么？”
　　“刚刚出去了。”孙河笑着给周慕然斟茶倒水，“非哥儿有什么事么？”
　　“也没别的，就是想要把东西交给洛爷。”周慕然眉头一皱，“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恐怕要到天擦黑了。”
　　“这……那我明日再来吧！”周慕然直接起身。这件衣裳不比寻常，他不敢轻易交给旁人，哪怕是洛管事最看好的弟子。
　　“不急。非哥儿你看我也才闲下来，我们吃杯茶，一会儿我送你出去。”孙河笑着将周慕然按坐下，将茶和糕点往他面前推推，“这点心是小红刚送来的，你尝尝看？”
　　小红是孙河的相好，周慕然也有耳闻，左右这雀尾绣完了也没什么可忙的，就歇一下。
　　这几日陈斥又送了几次吃食，最后一次还是用一精致的木盒盛来的，不如晚些还回去，顺便两人叙叙。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周慕然只觉得眼皮子发沉，顿时发觉不好，想要起身呼喊却眼前一黑，自此人事不知。
　　再醒来的时候，鼻端都是烟气，熏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失火了？
　　周慕然努力抬起沉重的四肢向前爬去，“救命……救……”
　　屋顶上噼里啪啦不停响着，周慕然随手抓过手边的东西捂住了口鼻。
　　这样不行！
　　烟雾太大，嗓子已经开始干哑的难受，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尤其他现在浑身无力，别说冲出去，就是爬也没力气爬几步。
　　就这么死了太不甘心了。
　　周慕然知道自己是着了道，可这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下黑手，让他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他还是太嫩了，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还笑原主太过单纯。原来他也是逃不过对方的黑手。
　　头晕脑胀之间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火烤得嘴唇干裂，眼前的一切恍惚如隔世。
　　“非弟？”
　　“想不到……死前看到的居然是你……”周慕然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微弯，满意地失去意识。
　　周慕然在一阵剧烈的干咳中清醒过来，还没等他喊出一个水字，周围一片欢呼声，将他震的脑仁生疼。
　　“醒了，醒了，快去请太医，请王爷！”四周一片兵荒马乱。
　　“公子要喝水么？”总算是有人注意到了周慕然的痛处，看他微微点头，连忙倒了一杯温茶过来。
　　饮尽茶，嗓子终于能出声，“这里是……”第三个世界么？
　　“醒了？”姜宸几大步夸进了内室，低头看着周慕然请问一声。
　　“想不到又看到你了……”说实话，他竟然一点也不排斥。
　　姜宸闻言脸一沉，难看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紧抿着的嘴唇昭示着他的不满。
　　第二次了。
　　救他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句，现在又是一句。
　　好，很好。这到底是想看见谁？陈斥么？
　　姜宸开始认真考虑将陈斥贬黜出京城永不许回来的可行度。
　　“别沉着脸，姜大哥多笑笑才好看。”打着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周慕然也没有再克制，开始了他的直言不讳。
　　“想看我笑？”姜宸打断对方的话，一脸的若有所思。
　　“我都死了，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周慕然默然道。
　　“死了？死了还能喝茶？”姜宸简直跟不上对方的思维。也是到了此时，他才琢磨明白对方在火场里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原来这小子压根就以为自己死了。
　　“我没死？”周慕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都怪自己给自己的暗示太强烈了，他明明听到了人说话，明明喝了一杯茶，明明看到了姜宸，却都以为这是幻觉。
　　看着周慕然一脸的懊恼和羞耻，姜宸终于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这次你倒是笑了。”周慕然有些恼羞成怒，虽然他没有立场。
　　“好，不笑你了。”姜宸收住笑声，免得真惹毛了面前的小孩。不过嘴角那丝笑意是怎么都收不回来。
　　“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周慕然神情落寞的说道。
　　虽然这次侥幸没死，可他受到的打击还是不轻。
　　“害怕了？”姜宸大手在周慕然头上胡噜了一把，又快速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