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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我随着他的目光，扭转头，看到一身玄色暗金战甲的男人，他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头，和他周身冷冽坚硬的气场形成一柔一刚的鲜明对比。
　　无赦。
　　无赦的目光和天珏一触即分，转而打量我。
　　我知道这时候不能示弱，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最好让他觉得我是个无足轻重又无害的路人甲。
　　机敏的天性让我选择保持沉默，把解释的机会让给天珏。
　　我现在就是他带来的一个挂件，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垂下眼睛，仍然感觉到无赦冷森森的目光。
　　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错，”无赦低笑一声，“很像，他是谁？”
　　“先把约定好的东西给我。”天珏气势汹汹地说。
　　“呵呵，别急，让本座好好看看……你怎么找到他的？”无赦忽然一拽锁链，牵着我的手往前拉扯去，我没防备，向前跌倒，情急之下拽住无赦的腰带才稳住身子。
　　空气凝滞三秒。
　　我仔细一看，我拽住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腰带，而是战甲中间护住要害的那块，还好它足够坚固，没有被我拽掉。
　　但是这个姿势，怎么这么奇怪。
　　苍白不似人类的大手覆上我的手，低笑在耳边响起：“你叫什么名字？还真是一模一样，怎么被那蠢货找到的？”
　　“不许侮辱仙师！”两柄飞剑先后出鞘。
　　两个云仙宗弟子横眉竖目，围住无赦。
　　无赦恍若不见，一伸手将我拽到怀中，捏起我的下巴，近距离观察起我的脸。
　　这是我第一次和这本小说里的反派BOSS这么近距离地对视。
　　上次由于情况特殊，我处于一脸血的状态，看不太清楚，只在印象中勾画出一个妖孽的轮廓。
　　这次看得十分清楚，连长长的睫毛，还有暗红色瞳孔里的龟裂细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无赦的鬼神之眸完全显露之后，有摄人心魄之能。
　　如果他此刻忽然用起鬼神之眸，逼迫我把剧情剧透一遍，那就好玩了……
　　可能我剧透不到一半就会心裂而死，但是给大作者添的麻烦够他吃一壶的。
　　想到此处，我忍俊不禁。
　　暗红色的眼睛直视着我，闪过一丝笑意。
　　那双血煞杀伐之眼，轻易地转开，并没有对我施展慑心之术。
　　

第五章
　　北风呼啸掠过荒原，鼓起轻纱道袍。
　　“他叫玄，是我在素的家乡找到的孩子，是素的远方亲戚，和素长得一模一样。”天珏冷冷地说。
　　本该是我的自我介绍，结果从天珏嘴巴里说出来，实在是很滑稽。
　　无赦笑了笑：“没想到你真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只是……你舍得把他让给本座么？”
　　我看向天珏，天珏面露犹豫。
　　“仙师，那个傻子，不要也罢。”
　　“仙师，那人魔气甚重，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把傻子留在这里，不太好吧……”男弟子小声问。
　　天珏的目光在我脸上掠过，却没有停留，他看向无赦，道：“没有什么不舍得的，按照约定，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咔吧”一声裂了。
　　天珏不相信我是李素，也就罢了。一百年前我那么辛辛苦苦地挑拨离间，给主角和反派BOSS拉到足够的仇恨，走之前还反复叮嘱主角别忘了报仇。
　　谁承想，一百年后，这两个人不仅没打起来，还做起了以物易物的友好生意。
　　主角，我看错你了，你根本就是个无节操的人渣，和大作者一样，有其爹必有其儿。
　　天珏被我的目光刺得心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这桩交易成了。”无赦揽住我的腰，身上坚硬冰冷的铠甲硌得我一侧身子疼，双脚渐渐离地，直到十米高的空中。
　　无赦带着我飞到天坑上方，我往下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口宛如一片巨大的黑色湖泊，吞噬着光线、尘埃和风，凝固如泥块的表面掀不起一丝波澜。
　　“我的东西呢！”天珏紧追上来。
　　“你看，那不是？”无赦一笑，勾勾手指，只见天坑中浮出一具方匣，表面熠熠发亮，仔细看去，竟是一具水晶棺。
　　天珏猛扑过去，紧紧抱住水晶棺，痴迷地凝视着里面躺着的人。
　　“不过一具空壳而已，哪有真人来的有趣。”无赦笑得意味深长，看向我，“你以为呢？”
　　我头疼。　　？　　？
　　当晚，我左思右想，还是取下了墙上的兽角。
　　我对着兽角的一头看了又看，还用手指试了试，材质够硬，就是尖端不够锋利，一次捅死自己恐怕有些难度。
　　我虽然不怕死，却怕疼，最讨厌受零零碎碎的苦。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毅然举起兽角，对准心脏的位置。
　　这出戏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信息不对等，主角又老抽风，我现在被无赦软禁在黄泉里，四面八方魔兽恶鬼无不虎视眈眈，一旦平衡被打破，我就会死的很惨。
　　而且在这鬼地方，连主角都见不着，我怎么挑拨离间？
　　那个无赦又看起来高深莫测，打近身战，我明显不是他的对手。
　　死，必须死，死回现实，抽作者大耳刮子。
　　就这么定了。　　？　　？
　　“啪叽！”
　　突然从房顶上掉下来一大块东西。
　　“哎哟哎哟……”一个熟悉的哼哼声从那块东西上传来，我举着兽角，看过去。
　　大作者穿着他最喜欢的那间格子衬衣，疼得呲牙咧嘴，努力从地上挣扎着做起来，呼哧呼哧喘着气，平复了一阵，才慌慌张张地扑向我：“亲爱的小素，你可不能死啊！”
　　我：“……”
　　我问：“你进来了，是谁在开着WORD？”
　　大作者喘了口气，仍然抱着我的腿不放：“是小阮，你放心，小阮也是我们圈子里的人，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我说：“我倒是无所谓，秘密泄露了第一个破产的是你。”
　　大作者哼哼唧唧地顺着我的腿爬起来，扬起那张无害的脸央求我：“亲爱的小素，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嫌弃地蹬开他：“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抱歉，这活我不干了。”
　　大作者赶忙说：“这事我可以解释，可以解释。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想着，反正都快大结局了，就不要麻烦你了，所以我就自己捏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放到故事里。”
　　我抱臂看着他：“然后呢？”
　　大作者赔笑：“然后你都知道了嘛，这个人虽然像你，但是只是个空壳子，我的主要配角预算都用完了，只能把它塑造成一个……呃……没有自我意识的……”
　　“傻子？”
　　“对，也可以这么说。为了纪念素，所以主角给他取名叫‘玄’。”
　　一想到天珏对这个身体的种种作为，我就一阵恶心：“行了我知道，剩下的你来演吧，反正你也进来了，我出去帮你看着WORD。”
　　大作者急出一头汗：“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绝不隐瞒。”　　？　　？
　　经过大作者一番跪求，我又不争气地心软了，没办法，谁让我曾经喜欢过这个人呢，现在想想，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交易又是怎么回事？”我问。
　　“是这样的，”大作者咽了口唾沫，“一百年前，你不是死了吗，你死之后，反派BOSS就带走了你的尸体，主角一直在找你，怎么都找不到，直到有一天，反派BOSS告诉他你在他那里……”
　　这就属于生前没人要，死后香饽饽，这剧情，太奇葩了。
　　“反派BOSS要我的尸体干什么？”我眼也不眨地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一直在做邪恶的研究。”大作者擦了把汗，说，“你知道的，我写反派BOSS一般都只会用概述地方式说他又干了什么坏事，坏得多么彻底，正道人士对他多么牙痒痒……尽量避免血腥暴力的描写，要不然会教坏小学生的。”
　　我：“……”
　　我说：“你先说交易是怎么回事吧。”
　　“是这样的，反派BOSS向主角提出要求，只要能找到一个和你一样有趣的人，他就把一百年前的你的尸体还给主角。”
　　“很好，”我点点头，“言听计从是吧？兄弟情义是吧？不能释怀是吧？”
　　大作者急忙说：“是不能释怀啊，要不然怎么还不顾一切地想换回你的尸体呢？”
　　我拿起兽角，在手上把玩，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既然开着WORD，应该都看到了吧，他在马车里做了什么？”
　　大作者又擦了把汗：“那是意外，毕竟一百年了，思念太甚，容易走偏。”
　　我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教坏小学生？”
　　大作者语塞。
　　我看着他不复往日精神、蔫不兮兮的样子，又有点可怜，便说：“现在这烂摊子，倒也不是不能收拾。”
　　大作者立刻神采奕奕地看向我：“怎么收拾？”
　　我故意吊着他的胃口不说，悠哉地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阵裹挟着腥臭的阴风吹进来，大作者打了个哆嗦。
　　我说：“你从这儿跑出去，一路往前跑，别停，很快就能坐回电脑前了。”
　　大作者泪眼汪汪地望着我：“亲爱的……”
　　我打断他：“照着我说的办，你就能看到我是怎么收拾烂摊子的。”
　　大作者可怜兮兮地抱住双肩，央求我：“反正都是回去……要不还是你捅死我吧？”
　　我一指门外：“跑不跑？不跑我跑了？”
　　大作者颤抖了一下，闷头跑出去。
　　不多时，就听到外面传来鬼怪们兴奋的叫声。　　？　　？
　　我把兽角重新挂回墙上，然后脱掉外衣，躺在床上。
　　令我意外的是，这床很软，很舒服，比云仙宗的石头床好了不知多少倍。
　　柔软而温暖的兽皮垫在身下，不管怎么翻腾都很舒服，经过一天的各种刺激，我疲惫地陷入睡梦。　　？　　？
　　第二天早上，还没睁眼睛，我就已经在思考，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无赦。
　　左思右想，还是装傻最方便，反正玄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傻子。
　　但又不至于傻到不穿衣服果奔，或是说话不利索。
　　干脆就傻笑吧，没事傻笑，什么都不理解，每天都很开心，就像大作者以前养的那只呆鹦鹉一样，偶尔也会学学人说话。
　　定位清晰之后，进一步思索行动策略，我想到主角在送出我之前，对我说的话：他想摧毁反派BOSS最心爱的东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派我来打探。
　　由于当时“主角变态了”这个刺激太强烈，导致我没有细想他那番话，现在看来，那番话应该就是他做出这些神经病举动的核心动力。
　　他之所以不直接攻击反派BOSS，是因为他认为死对于反派BOSS来说太轻松了，惩罚的不够劲。
　　而让他出手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反派BOSS心爱的东西，或者人。
　　只要找到这件东西，他就会出手，而他出手之后，反派BOSS肯定会勃然大怒，两个人势必要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到时候是HE还是BE，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只要能促成这场大决战，就算了了作者的心愿。
　　挑拨离间，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反派BOSS的心爱之物。　　？　　？
　　计较已定，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暗红色的瞳孔。
　　我打了个寒颤，向床里缩去。
　　对于一个傻子来说，恐惧是一种本能，无需掩饰。
　　无赦却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更紧地压住我，这一次他没穿战甲，腹肌依然硌得我髋骨疼。
　　我努力把下半身从他的压制中抽出来，他却更加无赖地压上来，还用手指卷住我的头发，没轻没重地拉扯。
　　该死，这种情况下我能傻笑出来才怪。
　　好吧，既然没法傻笑，那我就只有哭了。
　　我皱起眉头，绷住嘴角，想一想在大作者那里踩到的狗屎，眼前很快浮起一层雾气。
　　

第六章
　　一个正常人哭，可以哭的泪眼汪汪，可以哭的梨花带雨，可以哭的抽抽噎噎。
　　一个傻子哭，则要做到涕泪齐流，声嘶力竭，而且毫无预兆，嗷的一下就开嗓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剧情修正师，必须有接近影帝的看家本领，所以，当我惊天动地地嚎起来的时候，无赦被我震惊了。
　　那张淡定的脸上露出无措的表情。
　　后悔换我过来了吧？可惜来不及了，赔本买卖已经做了，我竟然有几分幸灾乐祸。
　　我“哇”地一声扑向他，紧紧抱住他的腰，一边哭一边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蹭。
　　无赦下意识地往后躲闪，而我穷追不舍，打定主意哭到他坚信我是个傻子。
　　“喂……”无赦拽起我的后领，把我拉开一些。
　　我两手扔死死抱着他的腰，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
　　无赦看了看我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被哭湿一片的衣服下摆。
　　“你哭什么呢？”无赦问。
　　他竟然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一般人遇到傻子，都该厌恶地远远避开吧，就像那两个云仙宗弟子一样。
　　他的问话，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
　　“我要……天珏！”我抽噎着说，“我要天珏，我要天珏，我要天珏！”
　　“可是他不要你了。”无赦不留情面地说。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本座从来不捡人挑剩下的东西，”无赦上身向前倾，又把我压回床里，拽住我的头发玩弄起来，“怎么办呢？本座是扔了你，还是杀了你？”
　　近在咫尺的暗红色眼眸激起一层杀意，我暗想要糟，难道就这样回去了？
　　“要么你抛弃他，本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无赦忽然一笑。
　　我仍然保持呆愣的状态，愣愣地望着他。
　　这时候我还不明白要做什么，那就是真傻了。
　　我立刻傻呵呵地笑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热情地蹭着他的脸。
　　无赦的皮肤像寒冰一样，虽然柔润细腻，却冷得很，我艰难地卖着蠢蹭他，这完全是违背我性格的举动。
　　无赦把我从他身上拽下来，看了我一眼：“收拾一下，随本座出来。”
　　第一关，通过。
　　进入黄泉之门后，无赦直接把我带到地狱底部，周围煞气很重，黑烟缭绕，空气中尽是呛人的焦味和腥气。
　　无赦给我安排的住处，在一片古旧的宫殿角落，当时我并未看清，但宫殿里零零星星地燃着些灯烛，应该也有别人居住。
　　跟随无赦离开我居住的小院，进入宫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感觉脸上快要冻住。
　　我反手抹了一把脸，眼前忽然一花，似乎有一道白影闪过。
　　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观察着，古旧的宫城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淹没在淡淡的银灰色雾气之中，异常的安静。
　　前方模模糊糊似乎有几点灯影。
　　这地方确实是有人居住的，可是，为什么这么安静……
　　无赦走得很快，我稍微停顿一下，便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我急忙加快步伐，追上他。
　　宽厚的肩膀就在眼前，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虽然“死”过很多次，但是对鬼魂这种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
　　“嚯嚯嚯——嘿嘿嘿——”
　　一阵沙哑诡异的笑声从黑暗的角落中传来。
　　我慌忙抓住无赦的手：“什么东西？”
　　无赦的手很冷，却让我有种安心的感觉。
　　他停住步伐，将我拉到他身边：“是妃子。”
　　“妃子？”那声音听起来明明不是女人……
　　“嗯。”无赦也不解释，继续向前走。
　　穿过狭窄而漫长的巷道时，我至少有两次看到白色的影子闪过去。
　　我始终紧紧拽着无赦的手指，而他毫不在意，任我牵着他的手。
　　无赦来到一处深红色的宫门前，一股异样的香气从里面透出来，似乎是城隍庙烧黄纸的气味，又像是佛像前香烛的味道。
　　宫门“吱嘎——”一声打开，空旷而宁寂的庭院出现在我面前。
　　无赦抬脚迈过门槛，我急忙跟上去。
　　厚而湿滑的苔藓一直攀上台阶，蜿蜒来到古旧的殿堂门前。
　　蜘蛛网在破落的窗格间密密麻麻地缠绕着。
　　殿堂很深，里面幽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近处一根巨大的盘龙柱被磨得黝黑发亮的底座反射着清冷的光辉。
　　一阵冷风渗进单衣，我打了个寒颤。
　　“冷么？”无赦垂下暗红色的眼眸，望着我。
　　我一愣，他好像在关心我？
　　“再忍一忍，很快，你就会成为本座的第七百位妃子。”无赦面无表情，十分冷静地宣布了这个疯狂的消息。
　　我？成为妃子？还是第七百号？
　　等等，他刚才说这宫殿里还有其他妃子，难道……
　　“这里是本座的后宫，”无赦说，“礼成之后，你就搬进来，住在这里。”
　　我不想去思考那个“礼成”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后宫”两字让我本能地想到一件事，心爱之人，反派BOSS的心爱之人，会不会就在这座后宫之中？
　　“把手给我。”无赦伸出手，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掌摊平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