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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东凯欲抓起水木泽的衣领，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我，我这是……”
　　“如尹先生所见，现在的你只是世间的一缕游魂。”
　　“游魂？”
　　听到这一句，全身所有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跑光了似的，尹东凯任凭自己颓然地瘫倒在堆着积雪的墙角，彻底陷入了无措。
　　水木泽依旧静静伫立于一棵冬梅下，脖子上裹着灰蓝色的围巾，梅枝斜伸出堪堪掠过他的鬓角，安静得好像一幅画。
　　“所以，我其实……已经死了，对不对？”
　　“看你对‘死’如何理解了……”水木泽伸手托起枝头尚未绽放的花…苞，指尖上沾染了一丝淡雅幽香，“若是心跳、脉搏皆停止便意味着死亡，那么你还勉强算得上是个活人，至少目前是。”
　　“什么……意思？”尹东凯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水木泽。
　　“如今的你处于魂魄与躯体分离的状态，只有让形魂再度融合，你才能真正活过来。”
　　“你既然看得见我，应该有办法救我吧。”
　　水木泽的视线从梅枝上移开，饶有深意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反应倒是蛮快的，不过尹先生向我求助，不怕与虎谋皮吗？”见尹东凯露出不解的神色，他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你落得如今这个样子，全都是我造成的呢？”


第159章　与虎谋皮
　　见尹东凯露出不解的神色；　水木泽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你落得现在这个样子；　全都是我造成的呢？”
　　“你……”尹东凯的拳头紧了又紧，然而半晌后却叹了口气；　“罢了，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既然琪琪那么相信你；　我也相信她的眼光。”
　　“看来你并非一个徒有虚表的人……”
　　水木泽此言一出；　尹东凯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但还未作出反击，水木泽又接着说道：“如此，将阿麒交给你；　我也就安心了。”
　　尹东凯闻言怔忪了一下；　然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切！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跟琪琪在一起关你什么事。”
　　这个人从他见到的第一面开始便是一副温文尔雅，波澜不惊；　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连讲话亦是轻声低语的；　而且话很少，除了齐琪和欧耶之外，与旁人也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清冷又清高，但确实有着过人之处……这就是尹东凯对水木泽的第一印象，这样的印象一直持续到剧组杀青。
　　随着齐琪借潜…规…则上位的谣言不断发酵，他看到了那个个性清冷；　目空一切的男人为了齐琪竟在背后默默做了那么多，自此，他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机，并有意无意将对方看作自己的情敌。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一再让他琢磨不透。
　　尹东凯看得出他对齐琪饱含的深情，一个人表面上再装得如何云淡风轻，眼中的情意是掩藏不了的。
　　尹东凯之所以看得出来，是因为他们俩爱的是同一个人。
　　可水木泽从始至终未曾有任何表示，他就像一个守护者，只是默默无闻地站在背后，可一旦出现危险，却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
　　尹东凯觉得自己这时候考虑再多也无济于事，便上前一步，直视着水木泽的一双重瞳：“既然你说自己能帮我，那你打算怎么帮？”
　　“这个，就看尹先生有没有胆子跟我一起冒险了……”水木泽边说边摘下枝头那朵尚未绽放的花…苞，五指渐渐收拢，那鲜红的花…蕾被他紧攥于掌心。
　　“若成功也就罢了，若是失败了，你我皆形神俱毁，彻底走向毁灭。你可愿意押上自己的全部豁出去，赌一次？”
　　一阵风起，他缓缓朝尹东凯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里的红梅碎成星星点点的绯色，零零落落，随风飞舞……
　　“你准备要我怎么做？”尹东凯艰难地喘了口气。
　　他不知道水木泽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所谓的“形神俱损”“彻底毁灭”究竟是何意。
　　在他的认知中，最可怕最无奈的莫过于死亡本身，因为未知而觉得可怕，因为无法避免而感到无奈。
　　风越来越大，深色的风衣如同旌旗，于狂风中猎猎作响。
　　水木泽在一片萧瑟寒意中越发模糊了身影，也模糊了声音。
　　“我需要……你的灵魂。”
　　为了安全起见，沈君瑶还是决定让米佳住在自己家，但这事儿她一个人说了不算，最终还得她姑母拍板才行。
　　“住在咱们家？”沈婉娴诧异地看了一眼沈君瑶身旁衣着朴素的米佳，内心暗道奇怪。
　　瑶瑶这孩子平素都几乎从未将朋友带到自己家玩过，更别提让别人在家里住了……
　　不过她倒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为难道：“咱家就这么一点点大，光是我和你就已经挪不开了……”
　　这倒是实情，这间出租屋加上厨房一共才二十多平方，光是她跟瑶瑶两人住在一起都显得拥挤不堪，更不用说再加一个人了。
　　沈婉娴当着两人的面，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算：“不仅是不够住的问题，多个人也就多一份开销，衣食住行的花费、水电费和天然气费的支出……”
　　“姑母，哪有你这么算账的！米佳姐姐只是在我们家小住一段时间而已，用得着算得这样清楚吗？”精打细算确实是好习惯，可沈君瑶觉得自己姑母实在过了头，“而且您以前也说过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应该尽量帮衬一把……”
　　“我是说过啊！‘尽量帮衬’就是让你量力而行，问题是咱家现在没这个能力，瑶瑶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怎么不行，不就是加张床铺添双碗筷的事吗？姑母你简直比铁公鸡还抠！”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当着外人的面被自个儿的侄女说“抠门”，沈婉娴顿觉老脸没处搁。
　　眼看她撸起袖子就要揍人，米佳连忙站了出来：“伯母，您千万别责怪瑶瑶，她也是看我走投无路，才执意出手帮忙的。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再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您和瑶瑶多保重。”
　　说完，她朝沈婉娴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沈君瑶救了她的命，于情于理都不应再给人家添麻烦，何况现在她成了宋允西的眼中钉，就更不能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了。
　　为今之计，她只有一走了之，尽量逃得远远的。
　　沈君瑶正欲上前去追，不料被沈婉娴叉着腰拦在了门口：“还想往哪儿窜？我正有事儿找你呢！”
　　沈婉娴瞪着眼睛一副秋后算账的口气，将一张薄薄的类似通知单的纸往她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拍：“瞧瞧你自己干的好事！”
　　沈君瑶狐疑地拿起那张纸，匆匆扫了两眼，上面写的是她在实习期间私自将公司的车开走，致使几个同事不得不在乡间逗留了整整一天的事情。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姑母小题大做也就罢了，还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搞得好像她闯了多么大的祸似的！
　　“瑶瑶啊瑶瑶，姑母不求你日后有多么大的出息，只盼着你平平安安，活得开心，但前提是你得有个不错的工作，才能确保自己衣食无忧啊！如今工作那么难找，姑母就想着如果你在实习期间表现得好一点，说不定人家公司能继续留用。谁知你这不争气的丫头……唉，真是气死我了！”
　　沈婉娴仍然在耳边唠唠叨叨，沈君瑶小孩儿脾性，自是觉得她姑母啰里啰嗦，烦不胜烦：“我宁愿在大排档里打工，也不想待在那个破公司天天受气！”
　　沈家丫头说完，小辫儿一甩，转身就走。
　　“吃中饭了！你这死丫头又上哪儿野去……”
　　“我去追米佳姐姐！”
　　“这孩子……”一转头发现小丫头早跑得没影儿了，沈婉娴禁不住摇头叹息。
　　刚放下锅铲，太阳穴蓦然一跳，心头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瑶瑶！
　　沈婉娴赶忙关掉液化气，拖鞋来不及换便“蹭蹭蹭”地出了门。


第160章　无常
　　瑶瑶！
　　沈婉娴赶忙关掉液化气；　拖鞋来不及换便“蹭蹭蹭”地出了门。
　　伴随着急刹车的尖锐声响震动耳膜，沈君瑶的心脏猛地一颤；　一阵窒息感袭来。
　　她终究没能追到米佳，确切地说；　她永远也没有机会让米佳留在自己家里了。
　　仅仅不到两分钟，生命五彩斑斓的鲜活化为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红，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朝四方缓缓蜿蜒、蔓延……
　　奔跑的脚步骤然停驻在弄堂口；　纷扰的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沈君瑶惊恐地看着不断扩张的殷红，两眼睁得老大，仿佛此刻她眼中的世界全被一片赤色所浸染，再无其它。
　　米佳趴伏在路口；　身体紧贴着地面；　头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偏向弄堂内，正对着沈君瑶的眼睛。
　　她的双目依旧是睁着的，只不过此时的目光已经成了直勾勾的呆滞；　恰似心电图那一条直线。
　　人群一下子围拢过来，喊“救人”的、报警的、打120的……
　　耳边那些嘈杂像是被屏蔽了似的；　沈君瑶的目光所及之处，所能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在一瞬间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失去了感知力一般。
　　周遭静得可怕，只剩下漫天满地的血红，吞噬了所有……
　　米佳被送往医院进行急救，却因伤势太重；　途中便不治身亡了。
　　肇事车的车主当场扣留。
　　由于事发地段偏僻且并未设置监控，作为事故的目击者之一的沈君瑶也被交警大队叫去进行问询，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弄堂口亮着灯，她知道姑母在家中等着自己。
　　沈婉娴煮了碗鸡蛋面，还特意另加了侄女爱吃的火腿，端到她面前：“快趁热吃吧，你午饭都没吃，现在肯定饿坏了……”
　　沈君瑶没有接，仍然注视着桌上一盏昏黄不明的台灯，两眼无神。
　　沈婉娴自知是有愧于米佳的，她也知道瑶瑶心里在怪她，若自己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那么接下来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了。
　　“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今天是姑母做得不对，不知道那位米佳小姐还有没有亲人，我们不如一起去……”
　　“不用了！”沈君瑶冷冷地打断，一把将摆放在桌上的碗筷推开，“人都不在了，还有必要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吗？”
　　“瑶瑶！姑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心里怨姑母不要紧，可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看到沈君瑶不肯吃东西，沈婉娴不禁觉得生气又无奈，然而在此事上她终是心怀歉疚，面对小丫头也就发不出脾气了。
　　“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姑母觉得这一声道歉还有什么意义？”沈君瑶眼里泪光闪烁，声音哽咽，“米佳姐姐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流了好多的血……她离我那么近，仅仅几步之遥，如果我早出来那么一点点，或者快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她就不会死了。”
　　沈婉娴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然而最后她却强逼自己冷下脸：“亲眼看到一个人死在面前，你就受不了了，是不是？但这并不是姑母第一次直面生与死，当年的情景和今天如出一辙，我也眼睁睁看着你的父母双亲葬身涂山陵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来，我恨透了水木家，恨他们援救不力，若当时他们早一点赶到，我的弟弟和弟妹便能活着，你也不会那么小就成了一个孤儿。二十年了，这些怨恨一直扎根于我的心底，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我，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所珍惜的一切大部分都离我而去，剩下的也寥寥无几，而我怨恨的人却仍然活得有滋有味……瑶瑶，过去的确是姑母把你保护得太好，也许今天所发生的事对于你来说太残酷，但人的一生有太多太多的无常，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甚至更残酷。姑母这辈子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够平安顺遂，将我们涂山沈家一脉延续下去。”
　　“姑母，我……”沈君瑶眨眨眼睛，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水，“我只是没办法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在眼前，我明明答应要救她的，最终却还是……”
　　讲到这里，她突然“咦”了一声，在沈婉娴诧异的目光下起身走到玄关处，拿起一个黑色的小手机，小小的按键的那种。
　　沈君瑶记得很清楚，这是米佳的东西。
　　因为现在年轻人基本上都使用的是大屏智能机，很少有人用这样的老式机，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怎么了，瑶瑶？”
　　应该是米佳进门时随手将它放在这里的，临走时忘了拿吧……
　　沈君瑶下意识地想到这一点，心中却不免感到蹊跷。
　　米佳做事一向严谨细心，不太可能把东西乱放，尤其是自己的私人物品。
　　手机看上去像是刚买不久的，没有设置密码，她轻轻松松便打开了通讯录。
　　通话记录是空的，也许还未跟别人联系过，也有可能是已经被清空了。
　　短信里面也是一片空白，只有草稿箱内留着一条尚未发出的信息。
　　沈君瑶打开，只见这条短信息并没有写收件人，内容也不过百余字，却足以令人心惊。
　　【沈君瑶小姐：当你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很可能我已经遭遇了不测。不管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凶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宋允西。我所有的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应该都被他控制了，因此不得不将这些信息留在手机里，若你能看到，千万不要帮我报仇，也不要去找他，尽快离开那个人，他太可怕，我不想看到你陷入魔掌万劫不复。对了，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叫做“水木泽”的人，拜托你提醒他保护好自己，因为他也是宋允西的目标。原本我打算自己去找到那个人，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不管怎样，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愿：一生安乐无忧。】


第161章　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一男二形影不离预警~
　　“不；　不可能……”
　　沈君瑶睁大眼睛，握在掌心的手机“啪”一声掉落；　眸子里写满了无法置信。
　　不会的……
　　怎么会是宋允西呢？！
　　难道就因为米佳忤逆了他，就必须死吗？
　　可是泽哥哥与他又没有什么恩怨；　为何一定要置泽哥哥于死地？
　　他没有理由啊！
　　“瑶瑶，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是谁的手机？”
　　沈婉娴也被侄女的样子吓了一跳，弯腰捡起来刚准备看看里面是什么时；　沈君瑶急忙一把夺过去；　强作镇定道：“没事……姑母，我们吃饭吧。”
　　看着沈君瑶木然地吊起面条，嘴巴机械地咀嚼着，沈婉娴可以肯定——瑶瑶一定有事瞒着她。
　　雪后初晴。
　　太阳刚露了个脸；　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银白便消融得干干净净。
　　水木泽走进H市一家星级酒店；　早晨七八点钟，酒店的客流量还不是特别大。
　　大堂内办理登记的前台处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酒店员工套装；　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男的亦身着统一制服；　刘海处有一缕深紫色的挑染。
　　不多时，女的接了个电话便走开了，前台只剩下那名年轻男子在低头玩手机。
　　“一套标间。”水木泽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年轻男子玩的是最近风靡国内的手游“王者农药”，此时激战正酣，于是头也不抬道：“稍等片刻。”
　　水木泽眉头微蹙；　却仍然什么话也不说，继续站在他面前等。
　　暂栖于他身体里的尹东凯的魂魄见状，颇为不满：“你傻呀！像这种情况还等什么等，直接打电话给大堂经理投诉他！”
　　“安静点。”
　　自从双魂共体之后，水木泽精力不济的虚弱感好了很多，身体状况改善的同时，他也不得不适应这种特殊的交流方式。
　　这还不算最难的，最令他神烦的莫过于尹东凯的聒噪。
　　其实在水木泽的印象里尹东凯算是个比较内敛持重的人了，平时举止优雅得像个绅士，除了关乎齐琪的事情会让其失态外，他对周围大多数人的态度均是一种有礼有节的疏离，水木泽从没想过这人的话居然如此之多，而且刨根究底的那股韧劲丝毫不输给总是一根筋的齐琪。
　　尤其刚开始那几天，尹东凯不光对他的身份好奇到了极点，更是恨不得把水木家祖宗十八代全部翻来覆去问一遍！
　　有时候想想，水木泽也会觉得哭笑不得。
　　这人问这问那的，都不晓得关心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吗？
　　好在尹东凯的话虽然多了点，好奇心虽说大了点，但至少还是知轻重的，关键时刻也从来没有给他添乱。
　　不多时，国战结束了，专注于手游的挑染男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眼皮仍然没抬，只是嘴巴动了动：“身份证呢？”
　　水木泽依旧一言不发，手指继续有规律地叩击桌面。
　　挑染男这才堪堪抬头，待看清面前的人之后，惊得险些从椅子上跌落：“水，水木……”
　　“出门比较急，没带身份证。”水木泽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为对方之前的怠慢而生气。
　　挑染男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里连忙说着：“不用不用！您哪还需要什么身份证，直接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