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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胳膊抬起来了，又缩回去了。
　　　　想想小时候，她的蕊儿妹妹笨笨的，特傻，尿裤子了，怕回家让母亲担心，自己一个人脱掉裤子在河里洗。
　　　　衣服顺着河飘走了，他跳下去把裤子给妹妹捞上来。
　　　　她光着屁股站在岸上，拍着巴掌的叫好——小胖哥好厉害，好厉害啊。
　　　　现在，可不行了，他的蕊儿妹妹是女人了，是姑娘了：
　　　　“平时生活费什么的还是可以预支的，但是结工钱，老板说没钱，就一直压着。”
　　　　“那顾叔叔呢？那个老板也不是啥好人吧！”
　　　　“嗯，是个孬货，我们在食堂吃的饭都是自己掏腰包的，从工钱里扣。
　　　　不让请假，不管有多着急的事儿。
　　　　怎么说呢，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小胖眼里的深邃越来越深了，他心里却想着，早晚有一天，弄死那个狗日的。
　　　　随后，小胖笑着看着趴在栏杆上的小蕊：
　　　　“你来找我，我带你玩几天！”
　　　　“有啥好玩的？”小蕊笑了，他的小胖哥，在某些事上，还是不乐意跟他说。
　　　　“好玩的多着了，南方的山比咱北方的秃头山好看多了，还有索道，有恐怖谷，还有大片大片的竹林，咱们北方都没有！”
　　　　小胖笑着介绍。
　　　　他以为这样蕊儿妹妹就会开心，可他还是想错了。
　　　　“小胖哥，我还是希望你能正儿八经的读高中，对了，我给你寄的资料……哎……”
　　　　小蕊突然想到了寄过来的几百封信，还有资料包裹。
　　　　可又想想，这也不能怪小胖哥没收到，是顾叔叔骗了她。
　　　　“你给我寄学习资料了？”小胖诧异的侧过脸认真的看着小蕊。
　　　　“寄了，还写了得有两百多封信了！”小蕊看着湖面，淡淡的说着。
　　　　每一封信，她都记得内容。
　　　　是啥时候写的，当时学校里，家里发生了什么，他就写什么，所以，她都记得。
　　　　还说了顾奶奶去世的事情。
　　　　“蕊！”小胖突然喉咙里哽咽，忘记所有男女有别，把她抱在怀里。
　　　　结实有力的臂弯，却温柔的像是棉被，包裹着她，却又保护着她。
　　　　“蕊儿，你别动，不要动……”
　　　　小胖感受着臂弯里的姑娘，她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他不善言辞，不喜欢表达感情，可在这一刻，他是狠狠地对自己的心起誓。
　　　　——若我顾荣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定娶你为妻，一辈子不对你大声说话，一辈子呵护你，爱护你。
　　　　——若我顾荣，一事无成，我便无条件守护你，看护你，不让你哭，不让你伤心，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一定会找到你写的信，找到你寄给我的东西，一定会的！”
　　　　顾小胖喃喃的说着。
　　　　对父亲的恨，又多了几分。
　　　　他作为人父，却骗了他，把他的命运全都搅乱了。
　　　　他此刻能做的就是一边在工地干活，一边读电大，自学着高中的课本。
　　　　每一本书，都是他的心血。
　　　　他原本可以不离开北方的，不离开小蕊的，不离开学校的。
　　　　这次的相聚，时间不长，可让小蕊在宾馆里辗转难眠。
　　　　她除了在考虑顾叔叔和顾小胖的事情外，她还想到了爱的滋味，她感觉她对小胖才叫爱吧。
　　　　可是，因为前世没经历过，所以，这种心里痒痒的滋味，到底是不是爱，她不知道。
　　　　顾小胖自从来南方干建筑，就没住过宾馆，也没睡过这么软的床。
　　　　都是在工地通铺上睡得地。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傻眼了，不是来上学吗？
　　　　他从起初的不甘心，到被磨灭了不甘，整个过程，都让他夜夜难眠。
　　　　可是他，无路可走。
　　　　他脑子里曾经想过不考学了，赚钱，赚多点钱，回老家给小蕊买一个好看的坠子，或者是手镯什么的，她一定也很开心。
　　　　就带着这种被磨平棱角的动力，他很卖力的干活。
　　　　可接下来的噩耗是什么？他没有工钱，得过年才能发工钱。
　　　　他爸就是让他来接替他的，说是不干到过年，他这两年就白干了。
　　　　老板承诺了，干到过年，加上头两年父亲的工钱，就一起给结算。
　　　　这是个坑。
　　　　等顾小胖意识到这是坑的时候，他撂挑子不干了，他要上学，哪怕捡破烂维持生计。
　　　　头一天撂挑子就被人打了。
　　　　那时候的他，缩在角落里，已经不知道疼了，理想也忘了。
　　　　他敢有理想吗？
　　　　后来，小胖“老实”了，可一旦恢复平静，夜深人静时，他还记得跟小蕊的约定，一起考上好大学。
　　　　他就偷偷摸摸报了电大，甚至还在七点钟放工的时候，去大学教室外听人家上自习。
　　　　后来，又挨打了，他这次反抗了，把十几个工人都给打趴下了。
　　　　从那以后，队长不敢管他了，上头还得应付着老板。
　　　　就这么一来二往，没几个人敢欺负他了。
　　　　他去上了夜大，把高中课程都补上了，就等着考试了。
　　　　想到这里，顾小胖翻了个身，敲了一下头顶的墙壁。
　　　　小蕊在那边也敲了两下，随后，小胖敲了三下，便不再敲了。
　　　　他并没有睡，只是翻了个身，让眼泪换个眼睛路过罢了。
　　　　

第261章　带顾本根回家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顾荣就敲响了小蕊的旅店房门。
　　　　告诉她有个小吃特别有名，去晚了就得排队。
　　　　小蕊根本一夜都没怎么睡，穿好衣服跟着顾荣一路顶着南方早晨的清风去了一个闹街上。
　　　　老远就看见有三五个人在排队了。
　　　　小蕊一看，麻辣鸭货，当时就流口水了。
　　　　小胖去排队，小蕊就在一旁瞅着。
　　　　时不时闻闻柜台里飘来鸭货的香味。
　　　　小蕊的鼻子都快吸掉了，微辣的鸭货麻辣适中，小蕊头一次被辣味吸引了。
　　　　这个味道特别敦厚，不是单纯的辣味，而是辣的香，越吃越辣越想吃。
　　　　顾荣看着小蕊吃的一嘴都是，在一旁递过来拧开盖子的矿泉水。
　　　　太过瘾了，小蕊哈拉哈拉的吐舌头：
　　　　“这辣味太过瘾了！”
　　　　啊哈啊哈嘶……哈……小蕊不停地往嘴里扇风，辣的她双脚乱蹦，小胖就在一旁眯着眼睛笑。
　　　　告诉她，这是特地买的微辣的，要是中辣的，估计现在已经辣的要跳河了。
　　　　一只鸭子，小蕊竟然把它吃完了，等到嘴里的辣味都被她的口水给冲干净了，竟然还想吃。
　　　　赵小蕊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小胖，二人又回去排队买。
　　　　这一次，已经错过了时间，队伍已经排了九转十八弯了，至少得有六七十人。
　　　　“算了吧小胖哥，咱们明儿再来！”
　　　　小蕊掂着脚往前看，这估计排到跟前，鸭货都卖完了吧。
　　　　她本来是打算买两份，一份给张磊尝尝，看来得多等一天。
　　　　这两天，是小蕊最放松最开心的两天，不用备考，不用担心家里，更不用担心厂里。
　　　　可小蕊似乎高兴地忘了来意，她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直到在玩转马的时候，几个工人打扮的男子把正在买雪糕的小胖给摁住的时候。
　　　　小蕊还骑在转马上，等转马转了一圈视线回归的时候，小胖已经不见了。
　　　　小蕊等不及停下来，直接从转马背上跳下来，迈出转盘的时候，因为重心不稳，摔了一跤。
　　　　等小蕊爬起来去追的时候，她听到公园的绿化区树林子里传来一声声惨叫。
　　　　“别……别打了，我这队长当得也窝囊，我怕你行了嘛？”
　　　　小胖正摁着队长要往他脸上落拳头。
　　　　其他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虎视眈眈的看着顾荣，颤颤巍巍的根本不敢上前。
　　　　这货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小蕊见小胖安然无恙，跑进林子里叫了一声。
　　　　顾荣眉眼间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松开了队长。
　　　　“真不是我要找你，你干着干着不干了，我也为难不是？再说，老板今儿不正好来工地了吗？一看少了你，我不得担待着？
　　　　你要是今天下午再不回工地，我根本没法交代，你打死我也没用啊！”
　　　　这队长曾经欺负他的时候，那就是爷，自从顾荣第一次反抗了，他就怕的跟孙子似的。
　　　　“蕊儿，走！”顾荣拉着小蕊的手就大步离开，重新去摊位上买了两根雪糕塞给小蕊。
　　　　“小胖哥，你没去干活，他们还找你麻烦啊！”
　　　　小蕊哪里有心情吃雪糕。
　　　　“这帮人很难缠！”顾荣没往正题上扯。
　　　　“你在这里接班我看都是幌子，他们指不定就图你是个不要钱的干活工具！”
　　　　小蕊昨晚上就想说这话了，只是两人刚见面不久，很多思绪都被遮盖了。
　　　　“蕊儿，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挂念在心里，我就希望你一直高兴，一直开心下去！”
　　　　顾荣不是傻子，如果他没看出来这一点，他就不会反抗了。
　　　　可是，他追根究底，就是恨父亲骗了他，毁了他的前途。
　　　　“你把我当外人了？”
　　　　怪不得呢，总是藏着掖着不说出来，看来小胖哥长大了，人也跟她生分了呢。
　　　　顾荣看着有些不高兴的小蕊，心疼了起来：
　　　　“蕊儿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我是不想把你搅合进来。”
　　　　“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我要是不想搅合进来，我就不会那么大老远的跑来了！”
　　　　小蕊说的是真心话。
　　　　“好好好，不生气昂，乖！”顾荣安慰着，可脸上没有笑容，他把蕊儿放在哪个位置呢？
　　　　除了奶奶，就是她，心里再无其他人或者事能占据这个位置了。
　　　　他垂目看见蕊儿妹妹的膝盖上破了皮，他不由得蹙眉，买了一卷卫生纸，一瓶矿泉水，蹲下来给她清洗伤口。
　　　　那一刻，小蕊的心暖的像是寒冬里的太阳，燎的人心头一热。
　　　　“蕊儿，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
　　　　顾荣其实心里有底了，他只要考上大学，他立刻离开这里，什么两年三年的工钱，他不要了，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可偏偏这个时候小蕊来了，他不想做让小蕊看不惯的事情，比如，他恨着自己的父亲。
　　　　他不能抛弃父亲不管，小蕊会认为他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混蛋。
　　　　“带着顾叔叔，回老家，一切都从头开始还来得及！”
　　　　小蕊渴望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还多的大男孩，眼里充满了期盼。
　　　　“好！”
　　　　他答应的很干脆，干脆的让小蕊觉得不真实。
　　　　如果就这么简单答应了，他为什么不老早就带着顾叔叔回去？
　　　　想到这里，小蕊还是觉得小胖哥没有把所有的心事告诉她。
　　　　也对，长大了，心里总归会有秘密的。
　　　　当天傍晚，赶在二号工地的员工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顾荣领着小蕊到了。
　　　　一进去，顾荣就给负责三号工地的负责人打了一声招呼，说是来看看他父亲的。
　　　　可小蕊跟在后边，发现他的小胖哥根本不知道自己爹住在哪儿，还是负责人给领到那没有门的列铁棚门口的。
　　　　“吃着工地的，却不干工地的活，没死已经不错了。”
　　　　那负责人嘟囔着，还说要不是有个儿子顶了他的活，早就给扔了。
　　　　负责人根本不想进屋，一开始这个宿舍还有七八个人住，零零散散的还有工友看他可怜帮忙照顾着。
　　　　可是，人家平时得开工，谁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看护他，后来这瘸子没人伺候，拉屎尿床那是常有的事儿。
　　　　没俩礼拜，人都挪宿舍了，就丢下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就目前的情况，一日三餐有热心的工友给送来，基本上都是放在屋里床头就走了，因为气味太大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连送饭的人都不按点儿了，甚至有人根本装聋作哑。
　　　　你说说这都伤了半个月了，家属一个没来，感情这是老家死完了人了。
　　　　这是骂人的话，可工友之间拿这事儿说的如此难听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即便小胖什么都知道，可一走进去，还是稍稍掩了一下口鼻，人也愣了。
　　　　

第262章　奇葩的思想

　　小蕊刚进去就有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这味道，根本不光是厕所的臭味，还有潮湿的霉味。
　　　　列铁棚的墙角还有一条水沟，时不时有水灌进来，湿了三分之一的铁棚。
　　　　此刻，已经七点了，若不是夏天长，这棚里根本就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连个蜡烛都没有。
　　　　顾荣打了好几下打火机，把火苗拧到最高，这才看清拐角铁床上躺着一个人。
　　　　乍一看去，根本不知道哪边是头，哪边是腿。
　　　　“顾叔叔？”小蕊喊了一声。
　　　　顾本根出来干活这么久，从来没在工地见到女娃娃，所以，这一声呼唤，让他格外吃惊，赶紧扶着床边要坐起来。
　　　　这个时候，顾荣才发现父亲的脑袋是朝东的：
　　　　“爸，妈呢？她不是在照顾你吗？”
　　　　虽然恨他，可是，他没想过父亲会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大半个月。
　　　　这根本就是等死呢。
　　　　而且他母亲已经经过负责人的容许，带着比他小十二岁的弟弟，可以任由出入生活区，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他父亲。
　　　　“胖儿啊，你……你不好好做活，你怎么来了？”
　　　　顾本根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左腿肿的跟大象腿一样，都炸皮了。
　　　　顾荣当场就想跟他算旧账。
　　　　可他暂时没这么做，让小蕊拿着火油打火机给他照着，当时就背着一身屎尿的父亲离开了这个等死的环境。
　　　　负责人见状，赶紧拦下，说这事儿得跟老板说一声，不然人不能随便离开。
　　　　“说你脑壳子！”小蕊一把将那负责人耳边的电话给夺走了，抬手举高，用足了力气给扔进了工地作业区。
　　　　“小胖哥，咱走！”小蕊在后头帮忙扶着，小胖身强体壮，背着人健步如飞的往外跑。
　　　　很快，那负责人恼了，叫了手底下的亲信来撵。
　　　　顾荣呼哧呼哧的跑着，不知道跑了几里地，回头一看，身后有十几道手电筒光束在杨树林子里晃动着。
　　　　还说追上了敲断顾荣的腿。
　　　　小蕊哪里敢停：“跑啊小胖哥！”
　　　　她都急哭了。
　　　　可顾荣一边跑，一边感受着后背上父亲的责骂，后脑勺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下，要是他手里有个东西，顾荣就被打晕了。
　　　　他骂顾荣不孝子，要是跑了，他两年就白干了。
　　　　老板都说了，年底就给一起发工钱：
　　　　“俺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跑，你知道这些年得多少工钱吗？”
　　　　“俺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识好歹的龟儿子？”
　　　　小蕊听着，心里不由得诧异，这顾本根是没文化，可是，他傻逼不？
　　　　他脑子被大铁门夹了吗？自己摔断了腿，那是工伤，工伤都不问，还指望给你开工钱？
　　　　“本根叔，你不要打小胖哥，你要是打他，你就太不讲理了！”
　　　　小蕊呼哧呼哧的跑着。
　　　　顾本根听闻此话，打的更上劲了：
　　　　“打的就是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生了你，就有资格打你，有本事就别让爹娘生你！”
　　　　“……”赵小蕊愣了，这是什么逻辑？这是什么腐败思想？
　　　　小蕊担心的往后看，那十几把手电筒的光束还在林子里晃悠，不到五分钟就能把他们撵上。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顾荣停住了脚步。
　　　　“爸，是我没出息，我对不起你，你把我变回去吧！”
　　　　顾荣的话语听上去很滑稽，可是，他很严肃，甚至借着越来越近的手电筒光束，能看到他眼里有晶莹。
　　　　他把父亲放下了，就放在了杨树林子的边上。
　　　　“小胖哥！”小蕊愣了，这到底咋了嘛。
　　　　按照小胖哥的脾气，他不至于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记恨在心，连亲生父亲都不管的。
　　　　“走！”小胖拉着小蕊就跑。
　　　　身后还有亲生父亲骂骂咧咧的声音，他说儿子不听话，是父母生的，就该听话。
　　　　“小胖哥！”小蕊被他拉出去跑了十几步，小蕊甩开了他的手：
　　　　“有什么事等安全了再说！”
　　　　“他不稀罕安全，他喜欢待在工地！”
　　　　小胖说着，很无奈，声音很疲倦。
　　　　“小胖哥，听我一句劝，不管顾叔叔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你都不能放弃他！”
　　　　“我……”顾荣回头看着小蕊妹妹，他就知道，她善良，善良的让人不忍心毁了她的纯真。
　　　　顾小胖再次回去，强行把一身屎臭味的父亲抗在肩膀上时。
　　　　手电筒已经近的晃人眼。
　　　　二人相继狂奔。
　　　　“快跑，我没事！”小蕊突然感觉肩膀一紧，整个人都被拉的后退好几步。
　　　　“蕊儿！”顾荣的声音都变了，他再一次放下了父亲往回跑。
　　　　小蕊被几个人摁住一动不能动，正在往工地带。
　　　　顾荣眼红了，他怎么可以让人伤害他的小蕊妹妹？
　　　　他自己都不舍得碰一下。
　　　　那一拳下去，砸塌了一个人影，手电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又是一拳下去，一个黑影趴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