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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痣1-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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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时候的她们,是真情实感觉得天要塌了,还好有对方在跟前,哭完还能手拉着手欢欢喜喜地买偶像男星的海报去,倒也不难熬。
  可等天真的塌下来,阮佩却不敢再去找她的晚晚了。
  想到这些,阮佩直接捂住了脸,哭声愈发大了起来。
  有人咳了一下,又咳了一下,从声音听,明显离她不远。
  阮佩抬头,眼前水蒙蒙一片看不太清楚,她拿手背擦了几下,发现离自己几步外站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黑衣黑裤,眼神不善,面相还有点凶。
  很像道上混的大哥。
  “阮——佩,是你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对方举起手腕,点了点自己的表:“阮小姐,你都哭了三十五分钟了,咱能歇会儿、空出时间谈谈吗?”
  阮佩警觉地站起身,脚步细碎地往后退,说:“钱我下个月就会打过去,你们不用逼这么紧的。实在不行,我下周会想办法还一点,或者……还一半?你看行吗?”
  听懂她的意思,景念北面部神经隐隐抽动了几下:
  “……我他妈不是讨债的。”
  “那你——”
  难道是庄恪的人?阮佩哭得像浆糊一样的脑子总算清醒了点,她几乎没用什么反应时间,拔腿就往大楼跑,边跑边大喊救命,像有人在后面追杀。
  也就跑出去两步吧,阮佩一句“救命啊”还没喊完,就被景念北给提溜回了原地。
  ——是真的提溜,他先是拉住阮佩的衣领子,手一伸又捞住她的腰,那动作,跟拎小鸡崽儿一样轻松。
  景念北单手扣住阮佩手腕,另一只手还有闲心捂住人嘴巴。他不耐烦阮佩的持续挣扎,吼道:
  “你吓大的啊?跑什么跑?!”
  男人脸很窄,眉骨突出鼻梁高耸,还有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他的眼睛狭长锋利,形如刀裁,幽深不透光,稍一皱眉就会显出几分凶相,确实有几分骇人。
  尤其他们此时隔得还很近,两张脸也就十来公分的距离,阮佩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威胁感,浑身直抖,脚也软了,当场就要往下蹲,眼里更是聚集了一层水汽。
  眼见着她像是又要哭出来的模样,景念北放开了手。把人扶稳了,他烦躁地说:“你再敢乱叫乱跑,我就把你直接绑车上去,到时候可没谁再跟你好好讲道理。”
  “还有,不准哭!”
  说得像他有好好讲过道理似的。
  阮佩倒是没跑了,也不敢再哭,她只是红着眼问:“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景念北。陆晚让我来找你。”
  “晚晚?”
  听到陆晚的名字,阮佩一时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她谨慎地问:“你、你们怎么认识的?她又为什么托你来找我?”
  阮佩不觉得陆晚会认识这种……嗯,大哥。
  景念北窝着手点燃一支烟,想借着烟草让自己维持一种相对平稳的心情,不至于再出口吼人。他说:“我是祁陆阳的朋友。祁陆阳你认不认识,或者,陆阳?”
  阮佩点头。
  闻到烟味后她微微皱眉,感冒后没好完全的喉咙一痒,当场就压抑地咳了两声。咳完她又问:“晚晚找我做什么?”
  景念北没回答,我行我素地继续吞云吐雾。等一支烟抽完,他再次抓住阮佩的手腕,把人往门外带:“先走,有话车上说。”
  阮佩不动:“去哪儿?”
  “帝都,见陆晚。”
  “不行,我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阮佩本就谨小慎微惯了,这半年的颠沛流离更是将她这点特质无限放大。她仍旧不信任景念北,更不想和他说庄恪的事。只好扯了个谎,“我得先去找院长请个假。”
  景念北轻蔑一笑:“你还真舍不得这地儿了?天天跟要死的人打交道,不嫌晦气?”说罢,他嫌弃地甩开阮佩的腕子。
  景念北早来了,当然知道,她刚还用这双手送走了一个病小孩儿。
  “这是我的工作!哪怕不理解,也请你放尊重点!”阮佩鼓起勇气反驳,显然真生气了。
  她在监狱里瘦了十斤不止,出来后也没机会好好休养,还每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如今,阮佩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只剩下八十来斤体重,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偏偏,就是这个弱柳扶风蜡黄干瘪的女人,正对着景念北发火。
  “工作?”景念北眉毛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除了当护士,你有过正经工作吗?”
  负责寻找阮佩的人曾跟景念北汇报,说她这大半年在台球厅当过陪打妹,也在KTV端过果盘、卖过酒,期间唯一能称得上工作的,就是在商场里给人顶班当电梯小姐。
  好歹是个正规场合。
  结果没干几天,阮佩就跑来了郊区,给人送终,哦不,临终关怀。
  景念北说这话时没怎么经脑子,毕竟,他向来不太会顾及女人的情绪——对于这群不需要被重视也没什么大用处的对象,有什么好顾忌的?
  浪费精力,不如养狗。
  景念北只是在说完之后,有点担心阮佩又开始嚎,他真的很讨厌女人哭。
  阮佩没哭。
  她开口,语气颓然,头压得很低,盯住自己的脚尖:“你说得也没错,我现在差不多是废了,你瞧不起很正常。”
  “我——”
  “能不能让我和院长打个招呼,再跟你走?她是个好人,我不能不告而别。”阮佩神色平静地提条件。
  微妙的,景念北觉得自己很像个坏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人客气地道个歉,阮佩手机响了。
  她忙不迭接通,脸色大变。
  一个多小时后,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景念北站在狭小破旧的一楼前台边,默不作声地抽烟。
  旅馆老板战战兢兢地请人坐沙发上去,景念北看了眼破了皮、连弹簧都露出来的沙发,没理会。
  他送了一个还算能看的年轻姑娘过来后就没再说过话了,浑身煞气,神情冷硬,开的车却很好,显然不是大哥就是大佬。
  旅馆老板很是担心,今天自己这儿会不会闹出大事,耽误生意。
  楼上,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谩骂与怒吼,听声音不止一人,有男有女,词用得很难听。什么“害人精”“婊/子”“赔钱货”“劳改犯”,咬牙切齿,诛心一样,完全不像是父母会对孩子说的。
  还有个年轻女人在哭,音调细碎,凄凄切切。
  景念北掸了掸烟灰,用两指捏住眉心:她怎么总在哭?这种时候不该直接骂回去吗?还真是个吓大的,遇到事,屁用没有。
  对于阮佩家的情况,景念北有些大概的了解,知道上面两人一个是她那个好赌成性的妈,一个是才从牢里放出来的继父,两人似乎是在南江被债主逼急了,不打招呼就来上海投奔阮佩,开口要阮佩给五万块钱,不拿到手不回去。
  景念北对于别人的家事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插手。
  ——除非他们耗太久,影响接下来的安排。
  又过了十来分钟,楼上的叫骂声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隐隐约约间,景念北似乎听到了扇巴掌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粗野的吼叫:
  “老子打死你个赔钱货!你他妈的不是在KTV卖吗,卖到现在一分钱存款没有,蒙谁呢?躲?躲什么躲,老子以前打你还打少了?你躲有个屁用!”
  接着,又是几声闷响传来,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用力磕到了墙上或地上,一声比一声重。
  合着它一起传到景念北耳边的,还有女人绵延不绝、凄厉的惨叫。
  刚点上的烟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景念北直接将它掐灭了。暗骂一声草,男人随手抄了个椅子,大步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  继……没啦~~~
  虽然前台评论区关了,可作者还是想在后台看到你们的评论,大家走过路过按个爪呗,不然存稿期好寂寞啊TAT


第63章 Chapter 63
  小旅馆隔音差,景念北在喧嚣吵嚷的哭喊与谩骂声中提着椅子上了二楼。
  阮佩父母所处的那间房,门虚掩着,三五个住客正聚在走廊上趴着门缝看热闹,神色精彩纷呈。
  一人说:“我的乖乖,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只怕要打出脑震荡来。看到没,见血了都!”
  另一人附和:“这是有多大的仇,骑在人身上打。”
  “要不要报警,会死人的吧?”
  “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屋里不还有一个人吗,要报警也是她来报。”
  ……
  听到这些,景念北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下意识加快步子。男人面色不虞,横眉竖眼的,手上还拿着个“兵器”,他眸子随意一扫,看热闹几人立即吓得缩回了自己屋里。
  ——景念北真不耐烦掺和这些破事,也很多年都没自己动手了,可既然答应了陆晚要把阮佩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就不能食言。
  猛地一脚踹开房门,等景念北看清里面的景象,呆了。
  房间里,阮佩正骑坐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双手抓着他不算长的头发,借力将人的头疯了一样重重往地上磕。
  咚,咚,咚,她每一下动作都专注而癫狂,吃了兴/奋/剂一样,细瘦的胳膊爆发出异样大的力量。阮佩脸颊上有一大片红肿,头发纷乱,五官扭曲,衣服又皱又乱,只一双眼睛着了火似的亮。
  那是压抑了近二十年的愤怒、痛苦与不屈。
  正挨着打的男人估摸已经被撞晕了,血糊了一脸,嘴里语不成句地嗷嗷乱叫,手脚还胡乱地挥舞着,可惜,没起到半点反抗作用,看起反而很是滑稽。
  屋里另一侧地板上,有个中年女人坐在那里。她似乎被眼前的状况吓傻了,正缩在墙角凄厉地哭着,喊着,声音尖细,面白如纸。
  “佩佩啊,你这是要打死你叔叔吗?!救命,救命!劳改犯杀人了!要死人了啊!”
  原来,楼下听到的哭声不是阮佩发出的,挨打的也不是她,景念北手里的椅子,看来也用不上了。
  情况危急,景念北见那男人快要被撞得彻底失去意识,担心事态无法收拾,上前三两下就将阮佩从人身上拎了起来。阮佩激动异常,在人怀里不停地扭动着,手脚并用,看样子还想继续,她边折腾,还边入了魔似的重复:
  “让你们欺负我,让你们欺负我,都欺负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都杀了!”
  “你他妈有完没完!”
  景念北将阮佩拖到了房门外,双手箍住肩膀将她强行架了起来,高度正好与自己对视:“坐了一次牢还不够,在里边待上瘾了吗?!”
  阮佩被景念北这一嗓子给吼蒙了,她没再乱动,一双眼空洞洞的,身上的力气随之卸了一半下去,又变回之前那个弱不禁风的可怜女人。
  景念北声线稍微放平了些:“你才20多岁,后面起码还有四五十年好活,为了他们这种,这种……犯不着,也不值得。好好想想,这笔账你能算清楚的。”
  犯不着,不值得。
  眼睛里恢复了些神采,阮佩终于平静了下来。
  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眼下这个人只能是景念北。
  阮佩继父的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心理创伤兴许比生理上的更大——毕竟,稀里糊涂地就被常年处于弱势的继女给骑着揍了一顿,换谁都有点接受不了。
  被送到医院后,他歇了会儿就清醒了过来。睁眼看到床边凶神恶煞的景念北,还有这人不知哪儿招来的几个“小弟”,他气势一泄到底,整个蔫儿了:
  和解?好说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吵个架而已,难不成还去告警察去啊。
  治疗?要的要的,头还晕着呢,床都下不了,只怕得静养十天半个月。
  至于五万块钱,如果可以的话……头上裹着纱布的狼狈男人呵呵一笑:不急不急。过了会儿,他又在景念北不怒自威的注视下改了口,说不要了不要了,自己有手有脚的,出院了再慢慢想办法。
  将剩下的事情交给本地的朋友们善后,景念北去急诊科另一头看阮佩的情况。
  刚才的“争执”中,阮佩被母亲和继父相继打了几巴掌,左侧面部软组织挫伤,看起来有点严重。
  景念北过去时,阮佩仰着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给她看诊的男医生。那是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眉眼清淡,肤色匀白,长相比一般人好些,也只是好一些而已,就是举手投足间书生气挺重的,气质不错。
  为了更好地查看伤势,男医生捏住阮佩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沉静而专注。
  放开手,他说:“你的情况不需要特别处理,有条件回去先冰敷、再热敷,没条件的话放着不管也没大事,不会破相的。”
  慢条斯理讲完,男医生有些疑惑地问眼神定在自己脸上的阮佩:“是我哪里没说明白吗?”
  阮佩慌忙收回眼神,讷讷说听懂了,又多余地解释说,自己曾是护士,不来看医生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表现得挺反常的。
  对方只轻轻地哦了声,冷淡疏离地客套了句:“原来是同行啊。”没再多话。
  等看到走过来的景念北,他礼貌地点点头,立即忙别的去了。
  要了个冰袋贴脸上,阮佩拿手捂住了,落后景念北几步走着,满脸魂不守舍。
  “看上人家了?今天这时机可不算太好。”景念北说。
  阮佩一怔,目光复杂地闪动了几下,继续埋头走路,她脚步很浮,有气无力的,神色黯淡非常。
  景念北没多想,转头问:“找地方先坐会儿?”他总觉得以阮佩现在这副状态,下一秒就会载地上去。
  阮佩点头。
  五分钟后,景念北开始后悔自己这个提议了。
  医院挂号大厅放了几排椅子,两人寻了空位并肩坐着,没一会儿,阮佩突然无预兆地开始哭了起来。起先她只是呜咽着,没多久便发展成了类似于嚎啕的状态,唯一庆幸的是她依旧没发出什么大声响,只有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
  景念北看了眼,脑仁子瞬间疼了起来,他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拨打防汛抗洪办的电话还来不来得及。
  从眉心到后脑勺一条线连下来,直发胀,景念北满脸莫名:“刚才那一架你不是打赢了吗?打赢了还哭个什么?”
  不予理睬,阮佩专心致志地哭着,时不时还咳个几声,脸涨得通红,其状凄惨至极。
  他叹:女人啊女人,果然无法沟通。
  正好有电话进来,景念北走出几步接听,再回来,阮佩居然还在哭,一抽一抽,上气不接下气。景念北相信,如果放任阮佩这么哭下去,她能把自己给憋到断气。
  他换各种角度询问了半天,好言好语也劝了几轮,见没起到什么大效果,语气不由得重了些:
  “还讲不讲道理了?你的时间不值钱,我可不是!有什么问题摊开说,在这儿耗着有用吗?”
  景念北这一声嚷出来,周围坐着的几人纷纷投来目光,那目光里有疑惑有好奇有探究,以及……一点点鄙视。
  只怕是把他当成坏脾气的渣男了。
  连问三遍能不能先到车上去,没得到回答,景念北估摸着阮佩当下就是在纯发泄,听不进人话的,不到点儿也停不下来。无奈之下,他只得脱了自己外套罩在了阮佩头上,袖子左右一缠,把她的头完全包在了自己衣服里,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这儿哭,哭够哭舒服了再走!”
  他把人脸遮严实、绝了周围人看热闹的心,这才重重地坐回椅子,抱臂沉思,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景念北感觉身边人没再发出声音了,于是伸手将自己的外套掀了起来,边掀边说:“你还挺有规律,每回不哭足时间就不行——”
  他动作停了下来。
  阮佩居然睡着了。
  她脖子稍稍后仰,头歪到一侧,呼吸匀净,尚完好的那侧脸颊也许是被衣服捂得久了,红彤彤的,这种不自然的红晕,使得女人比满脸蜡黄的时候多了点看头。
  出狱后阮佩就没留过长发了,齐耳的微卷发梢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像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懵懂无辜,脆弱茫然,一碰就碎。
  冰袋不知何时已从阮佩手中掉在了膝盖上,水渍一路蔓延至小腿,十来度的天气,哪怕室内开了空调也能察觉到凉意,她一条腿湿透了,竟无知无觉。
  想来是刚才打人打得太凶,透支了体力。
  景念北推了推阮佩的肩膀,干巴巴地喂了两声,没把人叫醒,旁边一大爷说:“你把她平放着呗,小姑娘可怜见的,能睡一会儿也好。”
  她怎么就可怜了?
  景念北还觉得自己可怜呢,大老远跑上海来,说是帮忙接人回帝都,好几小时过去了还在原地打转,一大堆公事放着不能处理,对着个哭包打不得骂不得吼不得的,还得帮忙处理她家里的破事,头都要炸了。
  “要睡也不是在这儿睡。”
  景念北无可奈何地嘟囔了声,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阮佩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上。副驾座位被人放平,她得已侧过去蜷缩着,身上还盖了件男士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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