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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茵接过盆子，一边往盆里兑冷水一边说：“我今天还有不少事要做，可不能睡懒觉，等会儿吃过晚饭我就出门的。”
　　　　崔老师好奇：“这都快过年了，还能有什么事？莫不是你想办点什么年货？真要是办年货，那就不用急，回头让建业帮你办。”
　　　　林茵回答：“干妈，不是办年货，是我想去打听一下县里的几个单位明年招工考试的事。”
　　　　崔老师一听这话，喜出望外：“我早就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又机灵又懂事，随便在县里找个工作都比在生产队干农活强。”
　　　　最重要的是，林茵若是来了县里上班，那她这个老婆子就有伴儿了！
　　　　以前崔老师无聊了，还能去秦大妈那串串门儿说说话，现在秦大妈起早贪黑的忙着照看外孙女，再加上崔建业总是跑得不见人，崔老师就成了空巢老人。
　　　　这个时候听说林茵要来县里找工作，崔老师怎么能不高兴？林茵若是来了县里，就在她家住着，一早一晚的，也能有人陪她说个话不是么。
　　　　林茵这边却不敢将话说太满，这年头城里的工人吃香的很，许许多多的农村人都羡慕城里工人的生活，都想进城去吃供应粮，可是真正能从农村来到城里站稳脚跟的又有几个？
　　　　林茵现在是想进城，具体能不能进城八字还没一撇，所以她对崔老师说了：“干妈，我得好好的打听打听，再好好的合计合计，这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崔老师当即就将这事揽了下来：“让建业帮你打听着门路就是，甭管什么岗位，先进城了早说。”
　　　　林茵觉得工作这事还是她自己去谋划比较好，可又不好驳了崔老师的好意，便换了话题说：“干妈，今天早上吃什么饭？”
　　　　“我擀了面条，水开了就下……”崔老师一边说，一边揭开锅盖，查看水开了没有。
　　　　这天早上，林茵匆忙吃了碗面条便出了门。
　　　　今天她旁的事情都不管，一门心思的只办好一件事就成，那就是打听县里各单位明年招工考试的事。
　　　　鹿江市的名称上虽然带了个“市”字，可规模并不大，确切一点的称呼，应该是鹿江县。
　　　　县城里面的工厂并不多，掰着手指数下来，纺织厂，机械厂，铸造厂，煤厂……这么屈指可数的几个单位。
　　　　政府机关那样的单位，林茵是不去想了，今天她只需要去这几个工厂里面打听一下招工的事就好。
　　　　只要一张嘴够利索，找人打听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外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德行好的人，抱着尊敬谦卑的态度去说话，德行不好的，话都不用多说，直接塞个几毛钱的好处就能问到不少事。
　　　　忙活了一整天，林茵终于将县里几个工厂的招工信息给摸了个透彻。
　　　　机械厂和铸造厂，办公室人员已经严重饱和，明年就算招工，也只是招车间里面的学徒工。
　　　　林茵在这两个厂子外面转过一圈，机械厂倒还说得过去，铸造厂完全是前些年大跃进的产物，彼时全民炼钢，这个冶炼和铸造的厂子便应运而生，现在么从技术层面上来看，这个铸造厂并没有实际性的产出。
　　　　所以林茵的心里便先将这两个厂子给去掉。
　　　　再来说煤厂，鹿江县辖下的地区有煤矿，所以这个煤厂的效益还不错。
　　　　只是这个煤厂也是办公室人员满员，明年招工只招车间学徒工和旷工。
　　　　与其浑身弄得黑乎乎的当矿工，还不如在生产队干农活呢。
　　　　所以这么淘汰了一遍之后，就只剩下一个纺织厂可以考虑了。
　　　　虽然纺织厂在明年没有大规模招工的打算，只招几个学徒工做作样子，可是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在纺织厂里当学徒工，咋样都比在煤厂和机械厂里当学徒要轻省。
　　　　这也难怪了，贺勋一开始就直接建议了她去纺织厂。
　　　　彼时贺勋答应了她，说想想办法，让她当上纺织厂的副厂长。
　　　　现在么，贺勋回京城过年去了，两人之间再没有关系，林茵觉得自己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先从车间里面的学徒工干起比较好。
　　　　冬天里天短，林茵打听完县里的几个厂子招工的事后，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
　　　　晚上自然还是去干妈崔老师那里住。
　　　　林茵一路回来崔老师家，敲门的时候，是崔建业开的门。
　　　　崔建业开了门，看了林茵一眼，便转身走开。
　　　　不知道为什么，林茵总感觉崔建业刚才看她的那一眼有点怪。
　　　　那目光，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疏离了，还多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说还休？
　　　　“茵子！你回来了？”崔老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打断林茵的思绪。
　　　　林茵应了一声，进来厨房。只见晚饭已经快要做好，那一大锅的青菜肉片面疙瘩汤正咕嘟咕嘟的腾着热气，再煮上一会儿就能吃了。
　　　　崔老师一手提着锅盖，一手拿着饭勺，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面疙瘩汤一边对林茵说：“城里头招工的事儿，我已经和建业说了。让他帮忙打听着，看能不能给你找一个轻省不费力的活儿。”
　　　　林茵刚想说不用了，忽见得崔建业提着他的工衣外套进来厨房，打招呼说：“厂里有事，我回厂里了。”
　　　　崔老师忙叫道：“等一等！你饭盒呢？我给你装点饭你再走。”
　　　　崔建业这会儿已经走到了院门口了：“不用，厂里食堂有饭。”说完拉开院门走了出去。
　　　　林茵看着那道被匆忙拉开又匆忙合上的院门，不觉有些纳闷，怎么觉得这个崔建业是在故意躲她呢？
　　　　她有那么吓人吗？见她来了，他立即就走了？
　　　　林茵仔细想了想，她前天来县里的时候，崔建业并不在家，昨天一天她和干妈一起在秦艳家，今天才是她此行进城来见崔建业的第一面。
　　　　

第294章　她有魔力

　　而这次进城之前，她更是和他不熟悉，和他说过的话，一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做过什么得罪过他的事情啊！
　　　　林茵在心里想了又想，觉得既然自己没有的罪过他，那他见了她立即就走，很有可能是他心虚！
　　　　他为什么心虚？
　　　　难道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会得罪她的事？
　　　　这么一想，林茵便想起来自己以前被崔建业跟踪过的事，然后又一想，就想起来自己的秘密可能被他窥到。
　　　　之后就担忧起来，他有没有将她的秘密告诉旁人？
　　　　还有，他在华哥的手底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先前是崔建业不在家，她无从询问，现在既然崔建业他回来了，那她一定得找他问个清楚！
　　　　今天是来不及了，天色已经晚了，明天她去找他去，一早就去！
　　　　崔老师并不知道林茵这些想法，见她拧着眉头一脸的心事，还以为她在为进城工作的事犯愁呢，便安慰说：“不用担心，我听建业说了，厂子里面还是很缺人的，到时候想想办法，肯定能给你弄到工作……”
　　　　林茵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这些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
　　　　恰好这时候锅里的饭好了。
　　　　崔老师取了碗来，开始盛饭。
　　　　青菜肉片面疙瘩汤，热乎乎的盛上一大碗，吃下去之后，浑身都暖和起来。
　　　　却说崔建业回来厂里，厂子的食堂里面已经没什么饭菜了。
　　　　打了个粗面饼子囫囵填了下肚子，崔建业回了宿舍里来。
　　　　一边拿钥匙开着宿舍门锁，一边有些自嘲，家里面煮着一大锅的青菜肉片面疙瘩汤，他不吃，非跑到厂里来啃冷面饼子……
　　　　进来宿舍，崔建业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睡不着！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想着林茵，想着昨天夜里她迷糊着的模样还有她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走的倔强……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想这些，有什么好想的？不过就是一场乌龙，不过就是事先不知道她被他来娘安排到他房间里住，闹了场尴尬罢了。
　　　　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心里很乱，他不由自主，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浮现！
　　　　因为这样的心乱，他无颜面对她，所以才会放着家里那一大锅热乎乎香喷喷的晚饭不吃，跑来厂里啃冷面饼子。
　　　　崔建业在宿舍里躺了一会儿，非但没有因着宿舍里的安静而将心里的烦乱平息下来，反倒是更加的烦躁和凌乱。
　　　　终于，他起身来，穿好鞋子，准备到宿舍楼下去走一走。
　　　　楼道里面，遇上了一个工友。
　　　　那工友玩笑着同他打招呼：“崔大帅，天都黑了，这是要去哪儿？找姑娘处对象？”
　　　　崔建业平日里话不多，脸上的表情也不多，加之身强体壮，懂些拳脚功夫，便被车间里的工友们给取了“冷面崔大帅”的绰号，简称崔大帅。
　　　　崔建业没心情跟那个工友贫，直接问了：“通讯室关门没？”
　　　　工友想了一下：“好像还没……”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崔建业一阵风的走开了。
　　　　工友不解的挠了挠头，向来镇定沉稳泰山崩都不慌不乱的崔大帅，竟也有这样急惊风的时候？
　　　　却说崔建业之所以急着去通讯室，主要是想将压在心上的包袱给丢开。
　　　　既然林茵是贺勋的对象，不管他两个现在是分是合，林茵的事，还是交给贺勋去帮忙比较好。
　　　　崔建业今天下工回家之后就被老妈给拉住，一个劲的说着林茵想来县里工作的事，让他给帮忙想想办法。
　　　　昨晚那场乌龙闹得崔建业心里乱得很，他是再不敢和那个林茵有任何的接触。
　　　　从昨夜到今晚，崔建业算是彻底见识了，林茵那个女人太不一般！她的身上带着魔力，惑人的很！靠近不得！不然后果一定会不堪设想！
　　　　一个是不能靠近的女人，一个是他崔建业过命的兄弟，不管从这两个人中哪一个人的身上考虑，他崔建业都不能拎不清。
　　　　于是崔建业决定给远在京市的贺勋打个电话，将林茵工作的事情推给贺勋了事。
　　　　只要将林茵的事情都推给贺勋，那他就轻松了，跟他两人躲得远远的，再不去淌那个浑水触那个霉头。
　　　　像是找到了解脱之路一般，崔建业一路跑来通讯室。
　　　　通讯室值班的大姐正要下班。
　　　　崔建业给值班的大姐塞了五毛钱，那位大姐很是大方的道：“这里交给你了，回头把门给我关好就成。”
　　　　崔建业应了下来，目送了那位大姐下班，一直到那位大姐走远再也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了，崔建业这才开始摇电话。
　　　　而此时此刻，京市，那片军属大院中的这栋两层小楼里。
　　　　正在房间里忙着收拾东西的贺勋听到了电话铃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找了处空地坐了，准备稍事歇息一会儿。
　　　　这时陈素心上楼来，敲了敲贺勋的房门：“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贺勋疑惑，大晚上的，谁给他打电话？
　　　　疑惑归疑惑，动作上并没有丝毫的磨蹭，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快步下楼来，拿起了客厅一角放置的那台座机的听筒。
　　　　崔建业这边，刚才等着贺勋来听电话的当口，又有些迟疑了。
　　　　林茵如果需要贺勋帮她找工作，岂不是早就开口了？还有，他老妈说的是让他帮忙林茵找工作，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贺勋。再说了，贺勋已经回了京市，最快也得等过年之后才能回来，而年后那些厂子的招工考试告示已经贴出去了，根本来不及呀……
　　　　他就这么将帮林茵找工作的事推给贺勋，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这么迟疑了一番，当听到贺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崔建业就不打算再提林茵找工作的事了。
　　　　只胡乱扯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听说县政府明年要人事大变动，不知道你明年还回来鹿江吗？”
　　　　贺勋应道：“这个变动和我无关，我过了年就回去。”
　　　　

第295章　跟你说实话

　　说完感觉哪里怪怪的，崔建业的为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典型的少说话多做事的人，话很少，可是非常的实干，每一件事都能给处理的扎扎实实，滴水不漏。
　　　　这样的崔建业，大晚上的给他打电话，就只为了问他明年还会不会鹿江？
　　　　该不会是喝多了？
　　　　电话那边的崔建业并没有给贺勋琢磨的机会，直接回了句：“还回来就好。我妈让我转告你，明年回来了到我家吃饭。”
　　　　说完就准备撂电话：“厂子的通讯室要关门了，我先撂了。”
　　　　“好，代我问崔大妈好。”贺勋这边也挂了电话。
　　　　电话挂了之后，贺勋坐在沙发里，眉头微蹙，总感觉今晚上的崔建业有点怪。刚才那通电话里，肯定还有着什么事情崔建业没有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呢？
　　　　贺勋有点呆不住了，恨不能明天就赶紧回鹿江去！
　　　　知子莫若母，陈素心虽然没有听到刚刚那通电话里面的内容，可是根据贺勋此刻的表情，已经猜到，这孩子怕是在家里住不下去了，急着想回去鹿江县呢！
　　　　平日里这孩子就极少回家，好不容易盼着年底了，他回家来过年，若是因为一通电话就又走了，那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他！
　　　　人老了，心里面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岁月里，和孩子见一面就少一面。
　　　　何况贺勋这次回家来的这几天里，和陈素心闹得并不愉快，甚至今天晚上开始贺勋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大有要从家里搬出去以后再也不会来的意思。
　　　　如此，陈素心怎么舍得让他走？若是他这一走，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来，那她不是白养了这个儿子？
　　　　不！她不能放他走！
　　　　任何一个母亲，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生养了一场的孩子离自己远远的，和自己不相往来。
　　　　此刻陈素心的心里是无比的紧张和害怕，她在贺勋的身边坐了下来，试着开口询问：“刚刚是谁打的电话？”
　　　　贺勋扫了陈素心一眼，淡淡的答：“一个朋友。”
　　　　陈素心又问：“你这次……是过完年之后再走吗？”
　　　　贺勋已经不想和陈素心说话了，胡乱应付道：“我也说不清楚，看情况吧。”
　　　　陈素心慌了：“贺勋，妈的话你就不能认真的考虑考虑？留在京市吧，别再跑得那么远了。”
　　　　贺勋不觉想笑，冷嘲道：“考虑你的话？你连你具体都说了什么话都不告诉我，我怎么考虑你的话？”
　　　　是的，贺勋这次回京来，是特地来询问陈素心当初到底都和林茵说了些什么的。
　　　　其实贺勋早就怀疑，是否陈素心那次带着黎小舟去鹿江市，暗地里去见过林茵，所以林茵才会突然和他翻了脸，要和他一刀两断。
　　　　后来他去林家村住了几天，终于缠着林茵说了实情，陈素心还真就去林家村找过林茵！
　　　　那么陈素心当初去找林茵的时候，都和林茵说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林茵肯定不会回答他的，因为她早就和他分开了。
　　　　所以想弄清楚这个问题，贺勋只能来问陈素心。电话和书信里问不清楚，他只能回来京市，实地询问陈素心。
　　　　可是他这都回来京市三四天了，却一直没能从陈素心的嘴里问出什么来。
　　　　陈素心要么闭口不答，要么就是用“我那天也没有说什么”之类的话来敷衍他。
　　　　贺勋是被陈素心的态度惹烦了，干脆什么都不问了，直接收拾了东西走人！惹不起你，我躲得起。我直接从这个家里搬走，以后再也不回来，这下子你总管不着我的事了吧？
　　　　因为不满陈素心一直不如实相告到底找林茵说了什么，所以才有了贺勋此刻“你连你具体都说了什么话都不告诉我，我怎么考虑你的话？”的冷嘲。
　　　　陈素心听了这话，长叹一声。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说些什么，这个儿子就真的要一走不回头了。
　　　　是让儿子恨她自作主张，还是永远的失去这个儿子？陈素心为难极了！
　　　　贺勋没空陪她在这里闲坐，这就站起身来，准备上楼去继续收拾东西。
　　　　今晚上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天就去邮局去寄走，然后这个家里就再没有他的一件东西，他也就再不用回这个家了！
　　　　陈素心见他脸上的表情冷漠又坚定，知道他这是去意已决，终于还是妥协了：“你坐下，我都跟你说实话。”
　　　　让儿子恨她，还是永远的失去这个儿子，陈素心终于还是选择了前者。
　　　　贺勋重新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开口说：“你要把你和林茵说过的话全部都告诉我，不然……你是知道我对这个家有多讨厌！”
　　　　陈素心无力的按了按太阳穴，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吧，该说的都说了吧。反正人在做天在看，就算她自己想隐瞒，早晚有一天贺勋也会从老天那里知道她说过的话。
　　　　于是陈素心都交代了：“我只是担心，林茵她有了那样一个妈，她自己的品行又能好到哪里去？”
　　　　贺勋一听就恼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她和她妈早就断了关系，这事他们村里谁不知道？”
　　　　陈素心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