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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听到还要还给堂哥，郝玉林嘴巴撅的老高，一听说要给他一个更大更好的，他立即抬眸看了郝红旗一眼，这才抓着那弹弓倚到奶奶怀里，一声不吭地摆弄起来。
　　黑着脸的何秋菊这才冷哼一声，还不忘小声讽刺一句，“娘不大方，儿子也小气。”
　　离得远，田秀雅郝欢喜没听到老太太说什么，郝红旗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一僵，很快恢复平静。
　　那边郝欢杰默默地走出房门，不知父亲刚才是不是训斥了他，他低着头，眼眶微红，委屈巴巴地走到田秀雅身边。郝欢喜不由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闹腾终于谢幕，可何秋菊祖孙在，郝欢喜一家人不自在的很，平日傍晚，大家都会聚在堂屋乘凉唠嗑，但今晚，郝欢喜两姐妹沉默不吭地呆在自己房间，田秀雅两夫妻也是。何秋菊多少感到自己不受欢迎，很想赶紧走人。可一想到大媳妇嘱咐自己的事，她只好坐回凳子上，望着院门口，似乎在等着谁来。
　　晚九点，一束电灯筒光照进院墙里，郝欢喜先是听到郝玉林大声喊了一句“妈”，不一会，李桂花和郝玉蓉那很有辨识度的声音就在堂屋响起。
　　看样子是李桂花和郝玉蓉来接人了。郝欢喜打了个哈欠，坐在窗前无聊地翻着一本封面老旧的武侠小说。
　　但是不一会，就听得堂屋的几个人突然吵起来了。
　　“姐，是妈和伯妈的声音么。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郝欢妮似乎也感到什么，有些心慌地去看大姐。
　　没听到回应，抬头一看，郝欢喜把书一丢，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太太是志华亲娘，就不是你家郝红旗的亲娘了么。在我家吃喝穿住不都是支出啊，老太太老了要吃软的，病了要吃好的，谁来给她做？难道平时还是你田秀雅来做的吗。还不是我天天在操这个心？现在不过是要你多拿几斤米，你就做出这副跳脚的样子给谁看啊。”
　　这是李桂花的声音，她说话噼里啪啦点炮仗似的，边说还用手指戳田秀雅的额头，那张平日言笑晏晏的脸此时颧骨突出，眉毛高高挑起，一口一个唾沫星子喷的空气都污浊了几分。
　　田秀雅白着脸，简直是气的嘴巴直哆嗦，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桂花的气势压倒了几分，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嫂子，我们从来没说过不赡养老娘，我郝红旗也做不出这种戳脊梁骨的事，只是，怎么个赡养法，咱和大哥这不是要好好商量着来么。”眼见嫂子气头越来越大，一直郝红旗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己说了句公道话。
　　郝欢喜明白了，定是桂花不满意之前两家对何秋菊的赡养方法，又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了，所以白天妈才和她爸为这事吵了一架的？
　　这时候，田秀雅终于反应过来李桂花话里的漏洞似的，道：“嫂子，你那是多几斤米就能解决的事么，你还要我和红旗每个月拿八十块钱，你话倒是说得轻巧，咱们一家子的生活开支都省出来都不到五十块，你开口就要八十，怕是咱家每个月累死累活也交不出来的。”
　　岂有此理！八十块~！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呢。
　　怪不得就连平日一向好说话的郝红旗此时沉默着，怕是他也知道，除了拿米之外，还要再给八十块过分了。这年头大城市国有工人工资一个月就两三百块，沙屯坳这旮旯窝里八十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况且，何秋菊一个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八十块有多少落在她的口袋里，这还两说呢。
　　奇怪的是，这会却没看到郝志华，郝欢喜顿时有些无语了，这么大的事，她大伯就随着大伯妈一个人在这闹腾？何秋菊是郝志华和郝红旗的亲娘，李桂花作为媳妇虽然有发言权，可那也得把大伯喊上，在这当个见证才可以呢。
　　“伯妈，我想知道，你让我父母又是交粮又是给钱的，那你们呢，准备每个月给奶奶多少？”在旁边听着，郝欢喜早就有了情绪，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李桂花顿时一愣，很是奇怪地说：“什么意思？你奶在我家住，和我们吃，让我们照顾，这不得费钱费精力么。我都没让你们给我们辛苦费呢，只是建议你爸多少拿点诚意给老娘，这有错了？”
　　这是把责任都推给何秋菊了？何秋菊一个老太太藏那么多私房钱干什么，以往过年过节郝红旗哪次没买大鱼大肉塞红包给何秋菊？老太太若是有什么病痛，田秀雅作为儿媳哪次没有过去照顾她啊。所以，虽然何秋菊住在大儿子家，其实吃喝穿照顾郝红旗夫妇一点都没少出钱出力的。
　　而且，李桂花也不想想，老太太为什么偏要跟大儿子住？
　　因为当初何秋菊给郝志华娶媳妇时，那一栋红砖青瓦大房子，都是老太太拿出了十几年的积蓄，拆了原先的老房子，甚至还撺掇变卖了郝红旗养父母留给他的古董首饰，才盖起来的！
　　只可惜，李桂花这个风风光光娶进门的媳妇，却不念着叔弟的好，一心一意变着法子压榨郝红旗夫妇就算了，这才过了几年，就开始嫌弃抚养何秋菊的担子重了？也不想想，她现在住的大房子，睡的雕花大床，用的上好家具，都是谁辛辛苦苦变卖的血汗钱？
　　这一切，郝红旗也好，田秀雅也罢，从来没和孩子们说过。但经过前世的郝欢喜，自是对大伯妈这些个陈年旧事都清清楚楚。不仅清楚，她还知道，郝红旗本来在外做学徒，赚了一些积蓄，也都被李桂花怂恿何秋菊要了去，后来郝红旗娶了田秀雅，日子过得很艰难，李桂花却对田秀雅各种刁难，可以说，现在郝红旗家徒四壁，过得这么艰苦，有一半要归咎到李桂花身上。


第46章　据理力争
　　这样黑了心的大伯妈，到底是有多大的脸，又来算计他们一家子？
　　“你什么意思，奶是我们奶奶，就不是玉林玉蓉的奶奶了？是我父母的娘亲，就不是大伯和你的娘亲了？伯妈，若是你觉得我们应该孝顺奶，可以！粮食咱两家一人一半，拿钱咱也要对等。我爸拿八十块，大伯也要八十块。明天我就去镇上，给奶办一个定期存折，咱们找个公证人，密码只有他知道，谁也不许送这笔给奶的养老钱。奶，您觉得我这样做，公平吧？”
　　郝欢喜逻辑清晰的很，说完立即笑眯眯地挽住何秋菊的胳膊，笑得从来没那么亲热过，“奶，这样一来，每个月一百六十，一年就有一千九百二十，不，加上利息说不定两千多呢。不出五年你就是万元户了哦。奶，您身体这么棒，一定会长命百岁，天——”郝欢喜说到这，瞪着眼，猛地一拍手掌，惊呼道，“那岂不是有几十万了啊。”
　　屋内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全部僵滞了一下。
　　郝欢喜咧嘴，偷偷地贴到老太太耳畔，用一种特别蛊惑又温柔的声音道：“到时候，您可真真是咱沙屯坳的老财主了呢。”
　　何秋菊从没听过这么大一笔钱，那细小的眼睛瞪得铜铃大，人仿佛石像一般呆住了，看着面前笑嘻嘻的郝欢喜。
　　不仅是何秋菊，田秀雅和郝红旗也不可置信，就连李桂花都凝神思忖，仿佛没想过一个月存这么点钱，五年十年下来会有那么大一笔积蓄，心里简直砰砰直跳。
　　“可是呢，”郝欢喜话头一转，　“这笔钱，必须要伯伯和伯妈承担一半才行。全村人皆知，伯伯家比咱家有钱多了。他们要是都出不起那八十块，奶奶，你说我爸就算是砸锅卖铁，恐怕也交不起那笔钱呢。可，若是伯伯答应的话，奶奶，你也知道我爸是多么孝顺您的，他就算腆着脸皮去借钱，到黑市去卖血，都一定会凑齐这八十块的呀。所以——”
　　郝欢喜放下何秋菊的胳膊，又亲热地蹭到李桂花身边，那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的站在一旁郝玉蓉不知怎的，心头一跳，郝欢喜笑得像一只狐狸，“……所以，伯妈，这件事成不成，就看你能不能说服伯伯了让他每个月拿出八十块了哦。为了奶奶幸福的养老生活，你不会拒绝的，是吧？”
　　李桂花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天文数字中，没预防几句话之间，突然郝欢喜就把矛头对向了她，一时间脸色姹紫嫣红，精彩的很。
　　她明明是来坑郝红旗的，结果挖了个坑却要连自己一起埋进去，那让李桂花如何能答应？
　　心里气的七窍生烟，但李桂花却不敢说的太直白，毕竟老太太还眼巴巴地望着她呢。
　　“欢喜，瞧你这话瞎掰的，刚才我不是说了么，娘住在我们家，我们照顾她可是费心费力还费钱，每个月支出没有八十也有五六十。哪有我们既出力又要出钱的道理？”
　　不仅是郝欢喜，郝红旗田秀雅都睁大眼睛，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李桂花。
　　郝志华一个月吃喝的开支都不超过五十十块，这李桂花竟说老太太一个月就花了他五十？
　　要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李桂花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嫂子，娘在你这每天吃不不假，可我和红旗每个月拿六十斤米，平时过节送鸡送鸭，过年的食材另算，这不算出钱吗？平时娘有个病痛我们随叫随到，这难道不是出力吗？”一直沉默着的田秀雅沉积了很多的怒意，向前一步，涨红了脸说道。她很少有这么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可这么多年和李桂花打交道，田秀雅知道，她越是沉默，李桂花就越觉得他们一家子好欺负。
　　郝红旗难得这么赞同妻子的话，“是啊，嫂子，咱们孝顺娘是应该的，可趁火打劫就是你的不对了。”
　　哈哈，趁火打劫？郝欢喜在心里拍手称快，看样子她爸也是气的很了。对郝红旗来说，这四个字已是很严重的斥责了。
　　郝欢喜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何秋菊，不慌不忙加了一把火，“伯妈，你成天念叨着奶住你那费钱费力，是不是嫌弃奶奶了？你可不要忘了，奶奶当初可是有房子的，那房子哪儿去了？你现在吃的住的穿的好生活，可都是奶奶拿出几十年的私房还有我爸变卖家产换来的，你现在生活好了，不帮我爸就不提了，可你连照顾奶奶都有怨言，这，这怕是真让奶寒心吧？”
　　她突然提到房子的事，李桂花就是一愣，就连何秋菊也愣住了。
　　三天前，这对婆媳就商量好要狠狠从郝红旗那敲诈一笔的。只可惜，这“临时盟友”的关系本就不牢固。
　　亲母女尚且要明算账呢，何秋菊也不见得多满意大儿媳妇。她省吃俭用掏出家底拼砌新房迎娶李桂花是不假，可那都是为了儿子郝志华呢，你要是当何秋菊是真看得起李桂花那真是笑话了。前些年李桂花没生郝玉林时，何秋菊对她可真真没什么好脸色。
　　何秋菊以前自以为给儿子找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可这些年她倒是看出来了，这李桂花并不是个好拿捏的。虽然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可李桂花嚼舌根吹枕边风的本事简直一流，都说养儿防老呢，可这儿媳妇就是个狐狸精，把郝志华迷的七荤八素，怕是早就不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了。
　　何秋菊早年丧夫，可生活还算过得有滋有味，现在和儿媳蜗居住在一起，明明是郝家的地儿郝家的钱砌起的新房，却要看李桂花的脸色行事，显得她倒像个客人似的，突然危机感迸生，狠狠地瞪了李桂花一眼。
　　李桂花没想到郝欢喜把这陈年往事拿出来怼她，毒辣的眼神扫过郝红旗夫妻，哼，这两人还真是好样的，看着闷不吭声的，看样子背地里说了不少她的坏话吧，否则这事郝欢喜怎可能知道？
　　至于何秋菊这个老太太心里的怨气，被她忽视了，反正她有儿子郝玉林在，就不怕老太太掀出什么风浪来。
　　“郝欢喜，你在那瞎嚷嚷什么呢，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亲妈吃瘪，郝玉蓉哪能坐视，况且每次郝欢喜一开口就会改变她们原有的优势，郝玉蓉可是恨不得立刻找块胶布把她的嘴封住。
　　“咳，红旗啊，咱们别绕远了，今晚咱就说你的事，就说那八十块的事，那可是真真孝敬咱娘的，你就发句话吧，愿意还是不愿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桂花还在惦记那八十块。老祖宗真不骗人啊。那句话叫啥来着？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第47章　各有心思
　　田秀雅震愕地看着李桂花，被她的无耻至极气的说不出话来。
　　郝欢喜一步跨上前，就要理论。
　　郝红旗突然长臂一伸，把妻女拦在身后，不咸不淡道：“嫂子，既然你觉得娘住在你家，麻烦碍事还费钱，那就不劳烦你费心费力了，我明天就把娘接到我家来住，放心，我既不用你拿米，也不用你出八十块……”
　　大家都愣了，田秀雅却急了。老太太要是住在她家，那可真是会鸡飞狗跳，他们一家子都不痛快的。而且，郝红旗竟还说大哥家不用拿米拿钱？难道忘了之前哥嫂是怎么剥削压榨他们的么。
　　李桂花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要是把老太太送给郝红旗，她确实不用浪费时间和这老太太耍心机了，可一来她就落了个不好的名声，二嘛，老太太不住她家，她拿什么借口让郝红旗掏那八十块呢？况且，就算不逢年过节，郝红旗给老太太拿的吃的穿的她也能扣下不少呢。这要是老太太不在，她哪里来真么多隐形的福利呢？
　　再说，她就算答应，郝志华要是知道肯定会不高兴。李桂花对丈夫虽然治的服服帖帖，却知道郝志华的脾气，有些底线不能碰的，至少，现在还不能碰。
　　电光石火间，李桂花已经有了答案。
　　郝欢喜也着急，可她冷静一想，虽然她爸孝顺，可也不至于没脑子，就静静地等着郝红旗的下文。
　　果然，郝红旗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意思，“不过嫂子你有句话说的对，咱们都是为了孝顺娘，既然都是为了娘好，我倒是很赞成欢喜的法子，我和大哥给娘办一张存折，每个月各出一半的钱，存进去给娘养老。至于平时娘的吃穿用度，就凭你良心给，反正娘在我这，我有一口肉，就不会给娘喝粥。”
　　听完郝红旗的话，郝欢喜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郝红旗听进去她的建议，忧的是郝红旗心肠实在太软。何秋菊当初可在他养父母死后好几年都不愿意认他的，后来不过是看到小儿子在外学徒能赚钱了才接回去认祖归宗的，其实打的什么心思，难道别人看不明白么。
　　小儿子的这番话让何秋菊惊愕了一下，看了郝红旗一眼，可也就仅此而已，她很快就闷闷地收回视线，脸上还有些不乐意。
　　说实话，让她平时来郝红旗这吃一顿大餐蹭个饭老太太乐意至极，可让她一天到晚住在郝红旗这昏暗逼仄家徒四壁的泥砖房里，光是想想老太太就浑身不自在。郝志华那宽敞明亮的红瓦房多气派多阔绰啊，她可不舍得挪窝。再说，凭什么她要走？那可是她给儿子砌的新房，是她的家啊。她为什么要搬出去？
　　眼看何秋菊脸色越来越难看，李桂花嗔怪地瞪了一眼郝红旗，语气柔柔道，“哎呀，红旗，你说的什么话，我又从来没说过要让娘出去，只是商量一下咱娘的以后开支你们兄弟如何分担而已，娘啊，在咱家住的好好的，才舍不得离开呢。是吧，娘？”
　　说着李桂花一下把何秋菊拉到身边，边说还边给她捶背揉肩，端的是一副亲母女的好模样。
　　何秋菊板着脸，心里的怒意是越来越甚。李桂花一口一个咱娘咱家的，那是她何秋菊的家！不是她李桂花的所有物！志华是她的儿子，房子是她出钱砌的，李桂花只是嫁到郝家来的媳妇而已，郝家当家做主的是她，还轮不到李桂花来决定她的去留。
　　想到这，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太太顿时挺直腰板，神气了一次，狠甩开李桂花的手，怒道：
　　“李桂花，收起你那些歪歪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想占便宜，我告诉你，这个主意是你提出来的，要是结果不让我满意，那八十块你就自己出！”
　　说罢她就凶巴巴地摔门而去。
　　何秋菊走了，李桂花尴尬地站在原地，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九九没打成，竟还被这老婆子甩了脸子。她苦心积虑是为了谁？难道没有这死老婆子的好处么。
　　结果倒好，老太婆不跟着自己统一战线，还反过来数落她的不是了？真是气死她了。
　　“妈……”郝玉蓉看出一点门道，担心的地走到李桂花身旁，唤了一声。她对何秋菊积怨已久，狠狠地攥紧拳头，心里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太太骂了一百遍。
　　李桂花这才回过神，这里没有其他看热闹的外人，她不需再装，狰狞着脸，狠狠地剜了郝欢喜一眼，“红旗，你这大丫头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你真是教的好啊。”
　　阴阳怪气地说完这句，她狠狠拉了一下从头到尾事不关己的郝玉林，惊的五岁的郝玉林手中的弹弓“啪嗒”掉在地上，李桂花拎小鸡似的提拉着郝玉林的后领，连拖带拉拽着他气呼呼走了。
　　郝欢杰猴子似的从角落蹿出，赶紧捡起自己的宝贝弹弓。
　　郝玉蓉反应过来后，猛昂起头颅，故作姿态地冷哼一声，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