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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湛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站在窗前，手里抓着电话，那一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
　　　　他跟曲白认识这么久，还从来都不知道对方喝醉酒之后会变得这么婆妈。两个小时过去了，对方颠来倒去说得最多就是那个小鬼，从相识到把酒言欢，几乎所有细节都重复两到三遍。
　　　　最后，连秦湛这种感情线反射弧长到绕地球一圈的人都察觉到了异样，他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尖忽明忽暗，忽然就打断了对方的絮叨，“你不会告诉我，你这次看上的人，是一个十五岁的未成年吧？曲白，要是出了事情，我可保不住你。”关键，他也没那么大的脸去管这种事情。
　　　　电话那边的人终于住了口，半晌，才好像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骂道：“秦湛，你给大爷滚，那小鬼是个男的，我再饥不择食也不会朝他下手。我们之间，那叫革命的友谊，你懂不懂……”
　　　　“不懂。”秦湛干净利落不给予支持理解，多深刻的革命友谊都不需要说上两个小时，而且，“上一次你跟我讲这么多，还是因为你的初恋。”所以，不能怪他多想。
　　　　这回，电话那边的人终于没有继续畅聊的心思，迷迷糊糊打了个招呼，“行了，不跟你嘀咕了，挂了……”
　　　　于是，骚扰了秦湛两个多小时的人没了动静，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他无声收起了手机。
　　　　再睡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套上军衣，出门开始晨跑，脑子里一时想起曲白口中所说的小鬼，十五岁的年纪能让曲白看上眼，也是非同一般。
　　　　然而就在他给宋叶留下不错印象的时候，宋叶却因为狠狠敲诈了他一笔而心情大好。
　　　　第二天听到钱到账，她甚至还很有礼貌地请王玉堂吃饭，地点同样定在了天心阁。
　　　　“哈哈，赵总这一次可是大赢家，老坑无色玻璃种翡翠跟一亿美金，整个Z国都知道了玉福珠宝，我先干一杯，敬赵总生意兴隆啊。”王玉堂先干为敬，再也没有初次见面端的高架子，今时今日，玉福珠宝的身价就算在石市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了。
　　　　赵真跟着举起酒杯，谦虚道：“王总客气了，玉福珠宝不过是个新牌子，日后在石市，还要请王总多帮忙照顾才是。”
　　　　“哦？”王玉堂听出了端倪，顺杆就往下问，“赵总有意到石市来发展？”
　　　　“对啊，这人往高处走，石市毕竟是玉石珠宝的繁华地段，赵某不才，也想来碰碰机遇，年后把第一家分店开到石市，到时候相关手续，还得多请教王总了。”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赵真这顿饭就是要吃得物超所值。
　　　　从酒会当晚的盛况就不难看出，这王玉堂是石市里的地头蛇，人脉资源的一把好手，这会儿赵真发出了示好的讯号，对方自然不会不接。
　　　　“赵总太见外了，日后来石市，有什么事情都记得招呼我。”王玉堂笑呵呵，一脸和气把事情应承下来，接着眼珠子一转，便把话题引到了宋叶的身上，“小叶今年也初三了吧，学习辛苦吗，高中有没有考虑跟你叔叔来石市念书啊？”
　　　　来了。
　　　　宋叶心中默念着，知道这老狐狸从一进门就一直在打她的主意，憋到现在才问也是好耐心。
　　　　正好，她也在等这句话，“王总猜得不错，我准备考石一高，到时候有赵叔在这里，我也方便。”
　　　　“哈哈，对对。”闻言，王玉堂眸光大亮，笑得更加亲近了几分，“不仅你赵叔在，还有你王叔叔在这里，日后谁也欺负不到你。你啊，可真是赵总的福星，以前赵总这么说我还不信，这一次解出珍品，我真是刮目相看了啊。”
　　　　这老狐狸心心念念无非就是想套宋叶的话，打听出她如何挑选毛料。宋叶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却要用他来搭桥，“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王叔帮帮忙。”
　　　　“哦？什么事情，只要王叔可以使得上力的，绝对给你办。”得了一句王叔，王玉堂欣喜这福星终于对自己热乎起来，忙不迭就示好了起来。
　　　　宋叶抿了口茶水，这才继续说道：“我想请王叔帮我搭桥牵线，在玉石圈子里给人挑选毛料。”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口气稀松平常，就好像是在说今天做了一道数学题一样，可直到王玉堂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他的嘴巴便是惊得一直都没有合上过。
　　　　赵真杵在一边，此时心里也是止不住打鼓，昨晚听说这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不是因为不信任宋叶的能力，而是赌石行当千百年来，就没存在过这样的特例。
　　　　神仙难断玉，若是打破这个规则，做到百发百中，那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饶是王玉堂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免觉得宋叶是个疯子，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呵呵，宋小姐真爱开玩笑，这圈子里最不缺乏的就是专家学者，也从没人敢打包票。要真是有，就不会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倾家荡产。”
　　　　这突然尊敬的称呼拉开了距离，王玉堂面上虽然还是笑着，那眼睛里却不再有热度。
　　　　如果说之前他看宋叶有多神秘，此刻便觉得她有多狂妄，并且这种狂妄，还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
　　　　可宋叶却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没有去理会对方眼中的轻视，她仍旧将自己想说的说完，“我知道这圈子里不乏迷信的人，求神拜佛，开坛招财运，与其让那些老总整日拜关二爷，还不如信任我的手法。王叔不如看看，这次玉福珠宝解出的翡翠之后，再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酒会那晚拍回去的人像经过分析之后，宋叶便抓到了其中的商机，这条路子是积攒人脉跟财富捷径，她不会放弃。
　　　　或许是她说话的口吻太过笃定自信，又或许是玉福珠宝最近得到的好翡翠太多，原本坚决不信的王玉堂竟有些摇摆不定起来。

　　☆、64。第64章　宋云华

天心阁一顿饭之后，宋叶再也没有见过王玉堂，回程的时候接到徐子航的电话，说是家中有事情处理，便不同她一道回去。
　　　　宋叶多少清楚，徐子航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当初为了给妹妹报仇，窝在云城大抵是违背了徐方胜的意愿，这次回归站到台前，想必是要开始接手政途上的培养。
　　　　请假了三天，再回到学校的时候，紧张的学习氛围依旧是一成不变，只是这沉闷之中，多了一丝鲜活的雀跃，那时候宋叶才意识到，年关将近了。
　　　　因为初三即将参加高考，所以大半个寒假都在延续上课，但过年这个假期却一定是会有的。对于整日埋头苦学的学生来说，这难能可贵的假期多少让人心思浮动。
　　　　晚上回到训练基地，抽查了少年们的学习效果，宋叶听到最多的话题就是如何度过这个短暂的年假。
　　　　“老大，过年我也没啥事，要不你给我多布置点作业，我在家学习吧。”王铁川挠挠头，一脸受虐相。
　　　　其他人却是纷纷举手表示，“老大，我要回乡下老家。”
　　　　“老大，我过年要窜门走亲戚。”
　　　　反正，就是不想对着书本了。
　　　　这些人原本在学校里的日子就是插科打诨，最近被逼着悬梁刺股学习，也是熬得苦兮兮，宋叶也不想强压着他们，就大方放了行，“书可以不用看，但基础训练不能落下，不识字还能活命，身手不行，以后打架别怪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冷气森森的一句话，激得几人身子一抖，赶紧敛去了笑容，“是。”
　　　　当晚是年节最后一次训练，结束之后几人在附近大排档吃了东西，临别之前几个小崽子你推我我推你，扭捏了半天之后才开口问宋叶，“老大，那个，过年，我们能去你家拜年吗？”
　　　　之前看宋叶住在宾馆，虽然很疑惑，可是宋叶的家庭情况他们却一直不知道，也一直很好奇。
　　　　宋叶倒也没隐瞒，站在街口即将分别时，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只有我跟云姐两个人住，过完年，我会抽查你们的功课。”
　　　　当下，这群皮猴子又是头皮一紧，“是。”这下子什么好奇心都没了。
　　　　目送着宋叶跟云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口，王铁川目光中饱含深沉。
　　　　原来，老大跟他一样，一样地……
　　　　夜色朦胧，走在通往小区的路上，只有一排排的路灯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灯下两道身影并肩缓慢地走着。
　　　　云华几次从路灯下偷偷看向身旁的少女，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宋叶，你过年不回家，真的没关系吗？”
　　　　“以后，小区那里就是我的家。”宋叶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轻轻回荡着，好似一阵微风吹进了云华的心里。
　　　　“那你的爸妈那边，真的不回去了吗？”自打她住进了小区，宋叶便是一如既往的独自一人，从来没有见过宋家人，也从未见宋叶提及，云华对宋叶手中握有的资产帮派都了如指掌，可唯独对家人这一块知之甚少。
　　　　而对于宋叶来说，宋家人并不能称为家人，真正的家人现在她还无法去接触，所以，“云姐，从今往后，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户口本上，你随了我的姓，你叫宋云华，至于其他人，都是旁人。”
　　　　宋云华。
　　　　当初在篡改户口本的时候，宋叶为云华冠上了自己的姓氏，这其中多少有她自己的私心。可她也知道，云华当年是被父母卖进大山的，活着走出来就必然不会再回去，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去问过她的身世。
　　　　“宋叶啊，我总觉得你冷冰冰，很厉害，也很残酷，可是……”云华在光圈下顿住了脚步，拉住了身旁微凉的小手，清秀苍白的脸上早就红了眼眶，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含着哭腔，也包裹着炙热的情感，“可我也一直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谢谢你，宋叶。”
　　　　那炙热的情感化成了滚烫的泪，打在宋叶微凉的手背上，却是在瞬间烫伤了她的心，那早就冰封万里的心脏被砸出了裂痕，丝丝鲜活的热度争先恐后跑出来，酝酿出了情感。
　　　　她抬手替云华擦干了脸上的泪，冰冷的面孔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温柔，“我也要谢谢你，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她是一个冷情的人，年少时受尽了欺辱，成年时经历了太多残酷，这个世界不曾给予过她一丝善意，所以无论杀人或者被杀，她的心始终都是冰冷的。
　　　　可重生这几个月以来，她也逐渐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带着少年们打架学习时候会觉得舒心，每天抬头看见小区屋里亮着灯，心里会有渴望，从她选择给徐子航第二次机会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背离了一个杀手该有的本质。
　　　　她有了感情，并且越来越丰富。
　　　　可她却没有打算将这些因素剔除，这样的日子，她很开心，那便足够了。
　　　　不过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人，见不得别人活得痛快，更是吃饱没事就想给别人找不痛快。
　　　　年假前三天，学校里一片沸腾的热闹，大多数学生的心思都早早就离开了课堂，气得老师在课上三番两次耳提面命。
　　　　“你们别忘了，距离中考只有150天，你们现在争分夺秒的学习，就离重点高中的目标近一点，年假还没放，都给我把心收回来。王小明，你，上来解这道题。”班主任训完了话，立刻敲了敲黑板进行突击检查，整得所有学生立刻低下头，只敢在心里暗自吐槽班主任不近人情。
　　　　悲催的王小明刚才还在想着老家香喷喷的烤鸡，这会儿见着黑板上的题目，顿时就一个头两个大，想了大半天还是只得认输。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扫了一眼堂下，“宋叶，你来做。”
　　　　彼时宋叶竖着课本正在认真看书，被点名之后慢悠悠就上了讲台，捏起粉笔刷刷往黑板上写，不到一分钟就解开了题目，在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她又飘回了座位。

　　☆、65。第65章　宋家来退学

班主任在讲台上细细看了一遍，满意得直点头，“恩，解题思路清晰，也很简单易懂，书写也工整简洁。你们都要向宋叶同学学习，人家从五班刚升上来，凭着刻苦勤奋到了全班前三名，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她学习的那份毅力跟决心……”
　　　　她最近是越来越喜欢宋叶这孩子了，自打王涵那件事情之后，她特地留心了一下，发现这孩子无论说话做事，都远比同龄的孩子稳重，成绩也好，能够起到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
　　　　这高高的榜样树在那里，也着实让不少学生都感到了压力，看着宋叶在那儿认真看书，大家伙也都纷纷收起了心思，埋头苦读。
　　　　而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宋叶则是淡定从容地用手指拨动书页，仔细一看，那书本上记着的不是数学公式，而是一块块翡翠跟分析记载，外头竖起来的课本也不过是伪装而已，只是她面上太淡定，所以没有人怀疑罢了。
　　　　到了第二节语文课，老师抽查背诵，又是让宋叶起来做示范。
　　　　宋叶刚站起身，班主任就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面色有些难看道：“宋叶，你跟老师来办公室一趟。”
　　　　说完，班主任踩着步子又往办公室里走。
　　　　宋叶收了课本跟在后边，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反倒是临近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突然回过头，面色严肃地跟她说道：“宋叶，你是块读书的好苗子，千万要为自己的人生好好考虑，勇于争取自己的权益。”
　　　　这个班主任是全校出了名的严苛，对任何学生都不假辞色，这会儿突然关心起自己，顿时让宋叶颇感不适应。
　　　　直到进了办公室，看到里头那一双人影，宋叶才知道班主任一席话语重心长的意思。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宋远志跟陆兰。
　　　　几个月没见，这两人倒是穿得破烂了不少，连一向爱打扮的陆兰都只裹着件灰色的棉衣，而宋远志更是胡子拉渣，不复以往斯文的模样。
　　　　一见到门口走进来的宋叶，陆兰的小眼睛里立刻就迸发出了火焰，特别是见着宋叶身上那套行头，那后槽牙都快磨出声音来了。
　　　　“孩子我给你们叫来了，虽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孩子上不上学都是得由你们自己决定，但是作为孩子的班主任，我觉得宋叶考上重点高中的潜力很大，可以的话，真的不希望她半途而废。”班主任坐到办公桌前，为宋家夫妻续上了茶水，显然在宋叶没来之前，几人已经聊了好一会。
　　　　这时候，陆兰已经耐不住性子，大口灌下了茶，指着宋叶就说道：“老师不用说了，直接告诉我们怎么办理退学手续吧，宋叶以后在家，她还有两个妹妹可以教她。”
　　　　“老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家三个女娃，总不能每一个都读书，这女孩读了书也没什么用，现在家里困难，她也该出去工作补贴。”宋远志在一旁帮腔，可言语中对女子的贬低却让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
　　　　听到这里，宋叶也就知道这两人在弄什么幺蛾子了。
　　　　刚消停一段时间，现在又打着让她去工厂打工赚钱的主意。
　　　　“这……”班主任也是蹙着眉头一脸为难，转头看着一旁身形单薄的宋叶，内心止不住地怜惜，“宋叶的成绩是真的很好，我可以给你们看看她的成绩单。”
　　　　“不用不用了，我们赶时间，还要早点回家呢。”宋远志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班主任的话，起身朝着宋叶走过去，盯着她那张脸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恍惚，却又想起宋叶给他惹的麻烦，眉心忍不住就刻画出了不满，“上次闹了也吵了，这次没人来帮你了，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宋远志天生骨子里就是个大男人，女人在他眼里都是最低等的生物，尽管曾经被宋叶一脚踩在地上，此时他表现出来的姿态依旧是高高在上。
　　　　宋叶抬眸静静地看着他，也弄不懂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又敬又惧，“我不会退学，我要回去上课了。”
　　　　没有任何乞求跟委屈，宋叶平静地宣布完自己的决定，转身就朝着门口走。
　　　　早就被磨光了耐性的陆兰猛地站起身，大吼一声，“贱皮子，你给我站住！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死到临头还不听话滚回家，你知道你害得我们家有多惨吗？”
　　　　“还真不知道。”宋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堵了她一句，顺道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我只知道自己在宋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呸，我们家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不就是在家干点活，你就要生要死一样。”陆兰往地上吐了口痰，厌恶地开始咒骂。
　　　　“难道家务还包括被你打骂，大冬天关在厕所里睡觉吗？”宋叶直视着她，一点也没降低自己的音调。
　　　　陆兰也在气头上，双手叉腰直接就骂了回去，“对，是我让婷婷关你的，家务活本来就是你负责，弄不干净就要受罚，早知道你今天这么叛逆，我只怪自己当初打得不够狠。”
　　　　“打？”宋叶勾起了嘴角，掀开自己的胳膊，上面很大一片皮肤都是伤疤，“上一年冬天我忘记做饭，你用开水烫伤我，还不准我擦药，说是要我记住教训，这还不够狠？”
　　　　当那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