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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6。第296章　周玉丽的难题（三更）

次日清晨，天边鱼肚刚刚泛白，黑夜的寂静就被黎明的喧嚣所揉碎。
　　　　卫笙是在窗帘滑道摩擦的刺耳声中睁开了眼，转过身，就看见崔贤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拉开窗帘后又拉开了窗户。
　　　　窗外的嘈杂声就放大了数倍。
　　　　数千人即便只是窃窃私语，声音也是不小。
　　　　“早！”卫笙伸着懒腰站起身来，转身走向洗手间，嘴里边道，“今天就要回大寝室了，昨天教导主任告诉我不许再搞小特权。”
　　　　说完话后，卫笙转头看了一眼最后一晚还没睡上的大床，摇头踏进洗手间中。
　　　　崔贤就是一怔，显然，这于他来说算是一道噩耗。
　　　　八点半钟，卫笙和崔贤拎着果篮，吃着香蕉走出了干部宿舍，准备回到学生大宿舍。
　　　　盛夏时节，雨后的太阳格外奋力地散发着热度，昨天被学生扫干水后还非常潮湿的操场，今天上午就已经是滚烫得吓人。
　　　　这炎炎烈日，仿佛也激得人们火气旺盛起来，卫笙离老远就见到教导主任周玉丽正在与人争吵，显然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
　　　　302团军训办负责人吴昊在宿舍楼下被绿岛环球的教导主任周玉丽叫住了。
　　　　这个年约三十的男人就显得有些不耐，部队因为要接待学校军训，他们部队后勤就暂时兼起了军训办事处的任务，负责与学校老师做一些军训方面的安排沟通。
　　　　这两天部队里事情不少，就像昨天出去接运物资等，已经叫他忙的焦头烂额。
　　　　而周玉丽这段时间已经找了他无数趟，从暴雨开始就不断朝他诉苦带着队伍过来多不容易、以及学校是怎样的重视。
　　　　但眼下情况就是天灾来了，下河县遭到重创，特殊时期显然有些不可抗力，耽搁了军训也是没有办法。
　　　　之后周玉丽表示哪怕糊弄过去，给学生安排一些任务也是好的，哪怕不用费太多的心思起码别让学生整日呆在寝室里。
　　　　吴昊就尽量安排，照旧指派教官带学生扫水准备后期训练，但他也没想到云台驻地被难民堆满，下河县方向的群众在昨日竟然转入了防化团，眼下学生的军训显然不可能再继续。
　　　　“周老师！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商量，刚才我已经打听过了，出县的路明天大概就能疏通好，我安排一下，你明天就带学生撤吧。”在周玉丽开口前，吴昊就已经快步上前抢先说道。
　　　　周玉丽当下就是一懵，“吴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
　　　　吴昊从兜里翻出一根香烟点燃，满不在乎地皱了皱眉，“你也看到了，现在特殊时期情况紧急，学生在这里也挺不方便的，军训必须取消了。等明天路通好我就安排把你们送回S海去。”
　　　　周玉丽顿时怒极，继而化为冷笑，“吴主任，您这不是逗我呢吗？学生都来了好几天了，一次正式训练没有参加过，学校钱也交了时间也花了，你转身就让我们回去？我回去怎么交代？”
　　　　“周老师，费用的情况我正想跟你说一下，这笔钱肯定是不能退还了，咱们先不提这些天学生都在部队正常吃住，就说合同上也交代得很清楚，因为天气原因不可抗力不属于部队需要赔偿的范围内。你们学校军训前签合同肯定是已经检查清楚的对吧？”吴昊淡淡地吸了口烟。
　　　　周玉丽闻言，整个人就是一懵，“什么意思？军训不能开始，钱也不给退了？”军训不能继续就已经叫她焦头烂额，如果款子再打了水漂，她觉得自己也不用在绿岛干下去了。
　　　　吴昊就笑了笑，安抚道，“周老师你不要着急，这钱又不是你个人的，退不退也不揣进你我的腰包里对不对？你回去就如实跟学校汇报情况，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报纸电视也都登了，军训没法进行学校也会理解的！你应该这么想，孩子们能够平安回去就是万幸嘛！”
　　　　说完这话，吴昊心中就是得意起来，他这一套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部队里面，都是常见套路。
　　　　如果学校不闹，他就只需要联合财务将前些天吃住的钱交上去，剩下的钱揣进腰包，而一旦学校真要在这件事上闹，上面查问起来就说自己是按照合同走的，大不了就把这笔钱全交上去，或者是退还，反正这件事上好打时间差，容易做文章。而他也做得轻车熟路得很。
　　　　周玉丽闻言哪里肯干，真要这样一搞，虽说天灾算是不可抗力，但她也算是彻底办砸了事情，颜面尽失不说，学校肯定是要把责任降到她身上的，“不行，那我去找你们领导去！”
　　　　吴昊顿时笑着吸了口烟，“行了周老师！您就听我的吧，领导们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管军训这摊子事？这样，你们学校领导要是有意见，你不是有我电话吗？就让校方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解决清楚了。”
　　　　周玉丽恨得牙痒，身后的学生会主席屈正芸也是觉得憋屈，但人家打着官腔卖着人情显然就是吃定周老师没有办法，她又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周老师，什么情况？”
　　　　周玉丽与屈正芸双双回头，就见是昨天晚上首次露面的那个卫笙，她身边还有个男孩。屈正芸知道这男生，叫崔贤，毕竟这好副相貌在这届新生里是比较惹眼的，学生会几个女生私底下关注较多，她也就渐渐耳熟，然后点名的时候对上了号。
　　　　这么早，他俩怎么在一起？屈正芸美眸染上一层疑惑。
　　　　周玉丽此刻正是心烦，看到卫笙亦只皱了皱眉，见她模样是准备搬寝，就沉声开口道，“你先回去，今天不要外出了，就在寝室里呆着。”
　　　　卫笙就含笑点头，顺手将香蕉皮扔进周玉丽身旁的垃圾箱里，就往前走，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竟是转头朝着吴昊问道，“对了吴大队，昨天听说你正好负责我们学校军训事务，接下来怎么定的？是照常军训还是……”

　　☆、297。第297章　无限生机的前奏（四更）

卫笙怎么会认识吴昊？这是周玉丽与屈正芸心中共同的疑问。
　　　　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吴昊脸上一扫先前目空一切的表情，换上了一副颇为谨慎恭谦地笑容，“啊！是这样，我刚刚还在跟周老师沟通这个问题，部队的意思是打算取消军训，毕竟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人手忙不过来，你看……这安排合不合适？”
　　　　吴昊没想到正巧在这遇见了卫笙，既然她特地问了，自己自然是要回答妥当。
　　　　卫笙听他这么说，也就跟着笑了，她是昨天出去接运物资的时候见过吴昊，他负责后勤一块，两人有过短暂交流，而且听说他是负责这次绿岛军训事宜。
　　　　她自然知道部队安排不可能因为自己觉得合不合适而改变，吴昊不过是因为昨天见到自己跟付学斌在一块，且知道物资是自己调运过来的，所以说话加了几分小心，也算是语言艺术吧，不能说拍马屁，却也是卖个面子。
　　　　“怎么都合适，我就是打听打听，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卫笙含笑点了点头，那方吴昊非但是连连点头，更是上前送了两步。
　　　　“卫笙！”周玉丽忽然神色不定地开口叫道，“你、你先过来。”
　　　　卫笙闻言转身，又回身将手中果篮交给崔贤，让他先把东西送回去。
　　　　周玉丽忍不住回头与屈正芸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十分讶异，怎么都想不通这位负责军训办的吴主任是怎么跟卫笙这般相熟。
　　　　而且卫笙刚刚叫他吴大队长，显然跟周玉丽叫法不同，而后者对部队的制度并不了解，也分不清什么后勤部门兼任军训办事处一类的情况。
　　　　至于一旁的吴昊，见到周玉丽叫住卫笙顿时蹙了蹙眉，热辣辣的太阳烘烤得他莫名有些焦躁起来。
　　　　卫笙已经转过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白皙的脸蛋上含着笑容走到近前，“周老师？”
　　　　周玉丽沉吟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吴昊，又对卫笙道，“是这样，现在难民都要驻扎在营地，军训肯定是没办法继续了，但学校先前交过费用，按照合同的话，因为天气等不可抗力无法军训是不退钱的，但正常来说为期两周的军训，哪怕偶尔赶上阴雨天暂时休息都是正常，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觉得部队应该退还一部分费用，你觉得呢？”
　　　　说完这些话，周玉丽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但见吴昊刚刚对待卫笙的态度，下意识觉得可以借此试试能不能扭转一下局面。
　　　　卫笙闻言挑眉就笑了笑，其实刚刚她跟崔贤就站在不远处，周玉丽与吴昊说的话她都听在耳中，上前招呼也是不想让周玉丽就此吃亏，但后者刚刚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她也就没打算多管闲事，眼下却又被周玉丽叫了回来。
　　　　所以此刻听周玉丽这话，她就笑道，“周老师，这事我怎么觉得没有用，您还是得跟部队协商。”
　　　　周玉丽就怔了怔，这话也接不下去了。
　　　　吴昊顿时颔首道，“对对对，这事还是要按合同走的周老师。”
　　　　卫笙又是一笑，“要不然我帮您联系一下部队领导，您找他们协商去？”
　　　　这回轮到吴昊一呆，卫笙转头朝吴昊笑道，“眼下因为发洪水的缘故导致军训暂停，扣除学校全部费用确实不太妥当，要我看就扣除学生前几天相应的吃住费用，剩下的退还给学校。我觉得部队领导应该不会反对。”
　　　　吴昊看出来了，这小祖宗是要帮衬周玉丽。他停顿了好半晌，寻思着这事真找到上面也是要答应退钱的，既然卡不住了，不如就卖份人情。
　　　　当即也就笑着道，“我一细琢磨，也确实是不太妥当。这样，我打个报告尽量争取一下，周老师你也把心放宽，部队不会多拿你们一分钱！”
　　　　“明天等你结果，要实在不行我好让周老师临走前找领导协商一下。”卫笙笑着提醒。
　　　　吴昊心里就是一苦，这是不让他往后拖延呢。
　　　　在吴昊走后，周玉丽一颗心算是落地八分，看着卫笙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和色。
　　　　但周玉丽身为教导主任不好直言开口道谢，屈正芸就率先接过话头笑道，“这事谢谢你了卫笙，要不是你，我跟周老师还真拿他没办法！对了，你是怎么认识的部队领导，吴主任又怎么会知道你？”
　　　　说完这话，见卫笙但笑不语，屈正芸顿时失笑，同时伸出手来，“忘了自我介绍，高三屈正芸，绿岛环球学生会主席，你叫我会长也行。”
　　　　卫笙就礼貌性地伸手与其握了握，“卫笙。”
　　　　她并没有回答屈正芸的话，而是转头对周玉丽道，“周老师，其实我也有事想求您行个方便，听说回校以后，住校生不准随意外出，要有老师批条子。我回去后有事必须得离校两天，有可能不能回寝，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不会耽误后期开学上课的。”
　　　　周玉丽从卫笙过来以后就一直在观察她，见这孩子说话办事有条不紊的模样丝毫不比自己的爱将屈正芸差到哪里，不管是面对吴昊还是屈正芸都略有拿捏，反倒是无形之中显出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气度来。
　　　　加之卫笙刚刚帮了她一个大忙，心里就多出了几分喜欢。
　　　　想到这，周玉丽脸上就露出笑容，略带这些嗔怪玩笑似地答道，“等回校以后你来找我说明情况，我到时再给你批假条，可不能像先前一样动不动就没了踪影，叫咱们满学校的找你！”
　　　　屈正芸也在一旁笑出了声。
　　　　……
　　　　这场军训对于绿岛大多数的新生来说都是无奈且无趣的，因为除了整天被困在寝室里不许外出，就是被安排做苦力扫水，没想到军训亦是无疾而终。
　　　　但大部分人对于能早些回去还是松了口气，毕竟这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千金们并不乐意整天困在下河县的部队里被束缚看管着，还有那令人难以产生好感的五十人大寝室。
　　　　而对于卫笙来说，这场军训无疑收获良多，算是为自己高中生活谱写了一场辗转曲折却暗含着无限生机的前奏，不但与付学斌之间结成了某种微妙的情谊，更为即将大举南下的产业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298。第298章　离开部队，回到绿岛（一更）

次日清晨，绿岛环球学校的周玉丽接到了部队答应退款的确切通知。
　　　　正午时分，在道路疏通完毕的消息传达过来后，学校派过来的大巴车也相继驶入了部队，这次的数目明显更多了一些，看样子是要将原本分成两拨过来的学生一齐带走。
　　　　阳光明媚，天空蔚蓝，空气里仿佛都翻滚着热浪，女生们将提前准备出来的太阳镜、遮阳伞齐齐拿了出来，走出寝室即将告别这栋宿舍楼时，一片欢声笑语。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军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虽然经历过种种不快，但眼下即将返程仍旧拔高了众人的心情，一切仿佛都变得那么美好。
　　　　除了依旧驻扎在部队操场上的难民。
　　　　听说有人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从躯体不适的形式表现出来，比如出现呼吸困难、失眠、疲倦、喉咙及****梗塞感等。这种病症大多出现于经历过灾难的幸存者，是卷入灾难事件后心里阴影以及压力所致。
　　　　值得一提的是，国人在表达情绪时向来比较含蓄委婉，例如面对痛哭者的安慰一般亦是“别哭“，而事实上面对患有此类病症的幸存者，最好能够让其悲伤、痛苦以及攻击等情绪得到宣泄和排解。
　　　　绿岛的一众学生，就这样光鲜亮丽地上了大巴车，在一众难民探头观望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反差。甚至有些学生趾高气昂地特意在车下驻足了片刻，目光中毫不掩藏地鄙夷与蔑视里还透着隐隐的自得。
　　　　当然，也有些女生目光中流露出怜悯，例如韩月，她从裤兜中翻出一百元钱，走到最靠近大巴车操场一侧的帐篷前，将钱塞在了一个难民正准备用来打午饭的饭盒里。
　　　　正准备拿起饭盒的男人见状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怒骂出声，红着眼睛就要冲上前，却被两名正路过的士兵架住。
　　　　韩月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最终一屁股坐在了操场与柏油车道中间的台阶上，然后连滚带爬地起身跑上了大巴车。
　　　　这一幕都被卫笙收入眼底，她皱了皱眉，显然这些刚刚经受了灾害的人们需要的，并不是需要抛弃尊严的同情，甚至绝大多数人宁可回到自己受损严重的房屋里也不愿再被迫呆在这部队的大操场上，时不时地迎接别人怜悯又同情的目光。
　　　　车子驶离前，卫笙将记有自己电话的纸条交给了岳大壮，告诉这汉子退伍如果找不到工作就打给她。
　　　　部队派了一辆吉普车为学校车辆开道，一众车辆就这样浩浩荡荡地驶出了302防化团。
　　　　卫笙坐在靠窗的位置，此刻望着窗外景物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惆怅来，虽然只在这边呆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但种种经历却是令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使得对这部队倒也生出了几分感情，毕竟这种事情，一辈子又能经历几回。
　　　　付学斌是在她之前离开的，离开前已经特地见过一面，前者告知卫笙如果在S海遇到难处可以给他打电话，而且眼下因为一同经历这么件事，付学斌对她看重扶持也算是事出有因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想在部队锻炼体能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回去的路上，崔贤就坐在她的身旁，卫笙靠着窗，崔贤则昏昏欲睡。
　　　　韩月还在后方哭泣，几名女生则将她围拢起来不断安慰。
　　　　“那群难民也太不识好歹了！”
　　　　“就是，月月拿自己零用钱捐给他，他倒是还想打人，简直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韩月你别哭了，估计他们是吓疯了，不然难道是傻子不成，给钱还要生气？”
　　　　“我看他们就是活该！不识抬举，活该连家都被淹没了！”
　　　　卫笙转头去看，是韩月和郁星美一行人，如果说在这些对话中稍有令人欣慰的一点就是郁星美抿唇坐在一旁并没有参与进来。
　　　　韩月此刻亦是抹干眼泪，抽泣着道，“我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可怜他们，把我自己的零用钱给他们捐出去有什么错？学校不也组织捐款？他们现在用的东西不也听说是外面捐助的！”
　　　　那就把钱扔到别人吃饭的碗里去？卫笙这话只在心中想想，转过头不再去看她们。
　　　　因为雨后路面损毁严重，到处都是坑洼，也导致车子一路上晃晃悠悠极不平稳，出了下河县后有两名学生晕车呕吐将大巴叫停，紧接着车辆再次行进，进S海市的时间大约是下午四点多钟。
　　　　五点刚出头，车子准时停在了绿岛环球学校的正门前。
　　　　卫笙与崔贤并肩下车，就听见了身后几辆大巴中传出的兴奋的高呼，显然，脱离那几天几夜紧张又困苦的部队生活，令这群学生万分兴奋。
　　　　“等等。”进门大门前，卫笙叫住崔贤，然后快步走向马路旁的书报亭，翻了半晌从里面抽出几分报纸。
　　　　“没听说过你还看报。”崔贤双手垂在裤线两侧，迈动着两条修长的腿走到近前，细一打量这几分报纸分别是《S海日报》《人民晚报》以及《新闻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