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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都激动无比，语言已经不能表达。两个人望着彼此，黑色的发丝里已是斑驳一片，半生岁月，就在命运的纠缠和无奈中，磋磨了。
　　李麦多站在一旁看着，也已经泪眼滂沱，先去拉关喜莲，又去拉张月英，三个人都哭的不成样子。
　　张月英起初看到关喜莲来，还是害怕的。
　　她不知道关喜莲这一趟来干什么，想着或许和关喜杰一样，是来找她要回米多的。
　　可关喜莲看见张月英后就哭了，那一跪，更是让张月英心里难受。张月英是个骨子里都善良的女人，她生养三个孩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孩子如果丢了，她估计也会疯掉，看到关喜莲之前的样子，再看到她现在，张月英感同身受一般。
　　三个人进堂屋里说话，关喜莲一直拉着张月英的手，一口一个大姐，张月英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关喜莲和他哥并不是一样的。
　　张月英和关喜莲说了说米多小时候的趣事，又拿出来照片给关喜莲看，关喜莲哭哭笑笑了一个上午，两个人虽是第一次长聊，却像一对真正的亲姐妹一样，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说到后面张月萍时，关喜莲说自己还没见过那两个孩子，那时候她还病着，那对双胞胎满月的时候，她还去抢过孩子，现在想想，真的对不住张月萍。
　　张月英听了，便说要带她去见月萍。
　　关喜莲没想到张月英愿意带自己去，十分高兴的就和张月英两人一起到了张月萍家。
　　张月萍还没下班，两个人到的时候李苗正待着孩子在院子里玩，五一和劳动已经能走的很稳了，尤其是五一，一开始还不敢走路呢，这三四个月的工夫，已经走的很快了。
　　大门在里面插着，谨防这两个孩子跑着跑着就窜出去。
　　李苗搬个凳子在外面坐着看他俩跑，院子里很晒，虽然李苗已经找了个荫凉处坐着了，可坐着坐着就犯困了，眼睛睁不开，靠着椅背就眯着了。
　　直到敲门声响起，李苗在迷迷瞪瞪中惊醒，一个激灵吓一跳，先去看孩子，还以为两个孩子怎么了。
　　五一和劳动正蹲在地上玩，李苗看见两人好好的，这才放心。
　　张月英在外面喊：“苗，苗，开门。”
　　李苗一听是她大嫂，连忙走过去，“嫂子，你咋来了。”
　　这一开门才发现，跟她嫂子来的，还有一个人。
　　李苗愣一下，手扶着门，就觉得来人很眼熟。
　　“嫂子，这是……”李苗问。
　　“这是东子的姐姐。”张月英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米多的亲妈！”李苗实话实说。
　　张月英和关喜莲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了。
　　“是，快开门吧，堵着个门干啥。”张月英道。
　　“不是，嫂子，你能进来，这东子的姐姐就……”
　　“怎么了？”张月英问。
　　“月萍说了，谁来都能开门，就关家人来了，不能开。”李苗支支吾吾道。
　　“你放心，我来不是抢孩子的。”关喜莲连忙说，“我就是来看看他们。”
　　张月英被气死了，瞪着李苗道：“你开不开？”
　　李苗无奈，想着反正月萍的亲姐都发话了，这门还是得开。
　　关喜莲一进院子，就看见两个孩子在那里光着屁股玩呢，天热，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背心，连短裤也没穿，光着屁股在那里玩土呢。
　　张月英看见了，立刻说：“怎么没穿裤子啊。”
　　“他们一直尿，夏天喝水多，穿了裤子一会儿就湿了，还不如不穿。”李苗看一眼两个光屁股小孩，又说：“反正都是男孩，又不出门，怕啥，等出门我肯定给他们都穿上裤子。”
　　张月英听了，也没再说什么。
　　那关喜莲就走到五一和劳动跟前，蹲在两人中间，看着两个小家伙。
　　她一手抚摸一个的头，掌心摩挲着，看着两个小家伙问：“他们是叫五一和劳动，对不对？”
　　“是。”李苗走近了道，“你猜猜他们谁是五一，谁是劳动。”
　　关喜莲笑一笑，拿手一指：“这是五一，这是劳动。”
　　李苗本来是想显摆自己的，可见关喜莲就随手一指，就能分辨出来，着实吓一跳。
　　李苗道：“妈呀，这不愧是亲姑姑啊，一眼就能看出来？”
　　关喜莲也笑了，指一指五一和劳动身上的背心，说：“衣服上绣着呢不是。”
　　李苗这才想起来，她给两个娃绣上的名字，也笑了，一边笑一边说：“我早就听说你的病治好了，这一看，还真的好了。”
　　关喜莲点点头，道：“是。”
　　李苗放关喜莲进来，除了因为有张月英在，自己也有自己的考虑，她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北京来的，就想问问赵亮的事。
　　赵亮之前来接米多他们去北京，李苗不知道，后来听张月英说了，还懊恼了许久，嫌张月英不提前和她说一声了，心想着怎么样也得再见赵亮一面。
　　李苗心里想什么，嘴上就必须说出来，从来不带拐弯的，就问了：“米多她在北京还好吧。”
　　“挺好的，来的时候我还见她一面，她说会写信来。”
　　李苗听了，皱皱眉，“写信有啥用，我大嫂不识字，还得等我哥或者麦多念。”
　　“没事，倒时候我给大姐念。”关喜莲说。
　　李苗看看两个人，毫不掩饰道：“说实话，你俩能这么好，也是奇事一桩。”
　　李苗说完，张月英和关喜莲都笑了。
　　“那个，米多的爷爷还是那个赵亮在照顾？”李苗终于问出了口。
　　一说到赵亮，关喜莲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可看向李苗时，那丝忧伤就消失了，说：“是。”
　　“那挺好，我看那人挺细心的。”
　　关喜莲有点失神，喃喃道：“嗯，很细心。”
　　王桂兰和陈柯一家人到了家，陈柯一路黑着脸，进了家门，更是脸色难看，身上的军装一脱，就坐在了椅子上。
　　陈柯看着刚刚进屋的王桂兰，就冲她叫道：“我说了吧，你打听好再说，打听好再说，怎么着，什么都没问，连人家有女朋友都不知道，还上赶着去车站送，我这脸啊，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哪儿知道向南有对象啊，我还特意问过艳青，她还告诉我没有。”王桂兰本来就窝火，这被男人劈头盖脸骂一顿，更恼了，就在那里埋怨道：“艳青给我说的没有，我看她今天的样子，显然就是刚知道啊，她都不知道，我上哪里问去。”
　　王桂兰说着，转头看见陈媛在那里哭，揉的眼睛都红了，眼泪一直掉。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别哭了。”王桂兰拿手给陈媛擦一把泪，又说：“我倒觉得这还挺好的。”
　　陈媛听了，一双杏眼一瞪，看向王桂兰道：“向南哥哥都有男朋友了，你还说好？”
　　王桂兰拿手拍一下陈媛的手背，道：“你别急，先听妈说。”
　　王桂兰接着道：“你看吧，就算向南没有女朋友，这一走，你知道他在学校会不会找对象啊，要我说，就他那个身高和脸，到了学校就肯定有人追，对，倒追，还得说是不知道他家世的时候。咱们离这么远，能管的了吗？是不是？”
　　王桂兰看着陈媛道：“这下好了，有人替咱们管着啊，向南这一年左右估计是不会再找对象的，可他们一个北京一个哈尔滨的，天天面都见不着，那姑娘能管他多久？而且还是个农村来的小丫头，就算长的再好看，不在身边，那也没用。媛媛，你就听妈的，只要向南没结婚，什么对象都不算啥，你啊，就好好学习，明年大学就往哈尔滨考，这考过去了，天天和向南在一起，你还怕抢不过那村里来的？”
　　陈媛那眼泪立刻就止住了，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黑暗里突然看到无限光明一样，睁着眼睛道：“真的？”
　　王桂兰瞥她一眼：“妈还能骗你？”
　　陈柯一直没有说话，听到王桂兰如此说，就在前面悠悠道：“那也得媛媛能考的上，你以为向南上的那个大学是那么好考的？”
　　“就算考不上，随便考一个哈尔滨的学校不就得了，那也比那个什么多离的近是不是？”王桂兰说。
　　陈媛握了握拳头，信心十足道：“妈，你放心，我一定能考上。”
　　一九七九年夏，八月六日，陈媛终于收到了通知书，通知书寄到了家里，哨兵来送信的时候，正好看到辛向南大院里跑步。


第115章　
　　辛向南停在自家大门口；因为跑步出了一头的汗，屋里程艳青还没起来；辛向南就走进自家院子里，从晾衣绳上随手拉下一块毛巾；就擦起汗来。
　　邮递员是不能进军队大院的；每次有了信；都是统一交到门卫，门口的哨兵检查一下；才会挨家挨户给送过来。小哨兵一看这次送来的有陈参谋长家的录取通知书，知道他们一直在等，本来要全部检查完后再一齐送的；这次也没有等；从里面抽出来就来送了。
　　辛向南看见哨兵过来，站在陈柯家的院子门前；喊：“陈参谋长；陈参谋长，你家的信到了。”
　　陈柯一早就和辛建设一起去部队了，不在家；里面的王桂兰听见叫声，立刻出来了；推开门就问：“什么信？”
　　小哨兵笑道：“是录取通知书。”
　　“真的？”王桂兰说着，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冲楼上喊：“媛媛，快下来；你的通知书到了。”
　　陈媛还在睡懒觉，其实早就醒了，可懒得起来，一直在赖床，听见她妈喊她，就立刻从床上爬下来，往楼下跑。
　　陈媛穿一件白色的睡裙，头发披着，一双拖鞋，踢踏着就下了楼，这一下楼，还没出门，就看见她妈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出来。
　　陈媛没有领会到王桂兰的意思，就看见王桂兰对她挤眉弄眼的，可架不住自己想去录取通知书的兴奋，一口气冲了出去。
　　陈媛这一出门，就喊：“录取了是不是！”
　　喊完了之后，就发现她妈脸色不对，一双眼睛看过去，就看见小哨兵正看着她笑。
　　陈媛早晨起来，头发跟飞了一般，和平时的那个每天趾高气昂的样子，绝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媛突然觉得不对，余光瞄到隔壁院子里站着的人，台阶也不下了，立刻嗷了一声，就转头扎进了屋里。
　　王桂兰脸上挺尴尬的，笑一笑，道：“没睡醒呢，还没睡醒呢。”
　　手里拿着通知书，就对站在院子里的向南说：“她的通知书来了，高兴，还没洗漱就下来了，这孩子。”
　　辛向南一边擦汗一边无所谓的看着王桂兰，脸上写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桂兰拿着通知书就递给辛向南，隔着中间的白色栅栏，道：“阿姨眼睛花了，你给阿姨看看，是哪个学校？”
　　长辈递过来，辛向南只能接过来，结果通知书看一眼，封皮上就印着字呢，右下角是学校的名字。
　　辛向南报了学校的名字，又对王桂兰说：“这个比较重要，还是让陈媛自己拆吧。”
　　“那，那行。”王桂兰听了学校名称，感觉上和辛向南的学校名不太一样，就问：“和你不是一个学校吧。”
　　辛向南摇摇头：“不是。”
　　“那，那近不近？”王桂兰继续问。
　　她一个宝贝疙瘩，好好的首都大学不读，非要发配到那么远，又冷的地方，为的就是辛向南，这学校如果离的远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不是，王桂兰迫切的想知道两个学校的距离。
　　辛向南又看一眼学校的名字，他刚刚读了一遍，但没往心里去，这又看一眼，然后对王桂兰说：“好像不太远，不过我没有去过。”
　　王桂兰就差念阿弥陀佛了，高兴的把通知书接过来，就对辛向南说：“那行，我赶紧的给媛媛去看一看，然后给她准备上学用的东西。”
　　王桂兰说着就往屋里走，还没走进房间，又转过头看向辛向南道：“对了，向南，媛媛是我家第一个大学生，大娘之前也没准备过，到时候得麻烦你带着媛媛去买点东西，成吗？”
　　辛向南脸色闪过一丝不情愿，看一眼王桂兰道：“再说吧，我可以给你们写一个单子。”
　　“还是你跟着去的好。”王桂兰笑着就进了屋。
　　王桂兰一进屋，就看见陈媛站在屋里，等着她妈进去呢。
　　王桂兰走近了，伸出手在陈媛脑门上点一下，道：“我给你使眼色不让你出去，你没看见啊。”
　　陈媛撅起嘴：“我怎么能看出来，你眼睛那么小。”
　　王桂兰的眼睛就是小，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当初刚生下陈媛，她还害怕像她是个小眼睛，可生下来就看出来了，陈媛像陈柯，大眼睛双眼皮。
　　佛祖保佑啊。
　　王桂兰瞪她闺女一眼，把通知书塞给她：“那个样子就出门，正好被向南看见，哎，我说你什么好呢。”
　　王桂兰还嘟囔着，就听见耳边炸雷一般的尖叫一声。
　　她惊慌中看向声源，正是她的宝贝闺女陈媛的叫声。
　　陈媛拿着通知书站在那里叫，喊道：“怎么不是哈工程？”
　　王桂兰还以为是什么呢，凑过去看一眼通知书说：“你分数下来的时候不就知道录取不了了吗？”
　　陈媛气恼道：“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呢，我这第二志愿也没录啊。”
　　王桂兰愣一下，“第二志愿也没录？”
　　“我第二志愿报的是向南他们学校旁边那个，没有录取！”陈媛叫起来，“我考那么远为了什么，怎么就没录取啊，第一志愿没录取也就算了，第二志愿也没录取！”
　　王桂兰只能安慰她：“行了，考上就很了不起了，而且我问向南了，他说离他们学校不远。”
　　陈媛气呼呼的，拿着通知书满屋子里转。
　　王桂兰不敢离她那么近，这个闺女和她爸一个德行，一急什么都敢做，不知道一会又要发什么疯，还是离远一点，让她自己发疯去的好。
　　王桂兰偷偷溜进厨房，准备做早晨。
　　陈柯和辛建设不一会儿也都回来了，早操后，他们回家吃饭，陈柯空着手，辛建设提了一个大饭盒，里面装着早餐。
　　陈柯看看辛建设提的饭盒，就问：“辛师长，怎么每天早上都打饭啊。”
　　辛建设笑一笑，“向南妈妈最近不舒服，早上起不来，一起来就头晕，我就把饭打来，省的她做了不是。”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家那口子在家里天天没什么事，可以多做一点早饭，我们一次吃嘛，这食堂的饭，天天吃就烦了。”
　　“不用麻烦。”辛建设说：“反正早饭嘛，没什么，自己做也是这，简单吃点就成。”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家，经过陈柯家门口，陈柯就听见陈媛在屋里气急败坏的喊。
　　他都听见了，辛建设能没听见吗，陈柯气的要死，可脸还是要的，就对辛建设说：“这孩子，不知道又怎么了。”
　　“小孩子嘛，又是个女儿，这样多好。我还希望我家向南也闹一闹呢，这男孩就这一点不好，没一点趣味。”辛建设笑着，就提着饭盒往家走。
　　那边陈柯会接话，站在门口就说：“那辛师长赶紧给向南娶个儿媳妇吧，这样家里就热闹了。”
　　辛建设走进自家院子，笑呵呵道：“不着急，这事啊，我和他妈都不干预，我们啊，支持自由恋爱。”
　　陈柯听了，在那边一愣，立刻笑道：“自由好，自由好。”
　　说着便走进自己家，房门一关，就对陈媛说：“你喊什么呢，辛师长过去都听见了，大早晨起来就大喊大叫的，像什么话。”
　　陈柯换了鞋，看向陈媛。
　　陈媛见他爸回来了，一撇嘴，道：“爸爸，我第二志愿也没录取。”
　　“哦。”陈柯倒是不介意，看向陈媛说：“行了，能考上就行，就你的成绩，有通知书寄来，我们已经烧高香了。”
　　陈媛不乐意了，听了她爸的话，脚一甩，脚上的拖鞋应声飞了出去，光着脚就往楼上跑。
　　王桂兰听见咚咚咚上楼的声音，才从厨房走出来，往楼上看一眼，又看见那一双拖鞋在地上躺着，一边一只，飞的远着呢。
　　陈柯就在一旁低声骂道：“都是你惯的，看看，都多大了，总是耍小性子！”
　　王桂兰瞥陈柯一眼：“你就敢跟我横，你怎么不骂你闺女去。”
　　“我……”陈柯气结，摆摆手道：“做你的饭去吧。”
　　李米多一放了暑假，就和金多两人回了红县。
　　为此，两个人在北京多待了几天，等辛向南回到北京，三人见了面后才走。
　　米多早晨起来就去帮忙，李强在做面糊，看见米多进厨房，立刻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习惯了，在学校也是这个点醒。”米多说着，就去拿洗好的西葫芦，“爸爸，我给你刨丝。”
　　“行。”李强笑一笑。
　　李米多在刨丝，李强没事就问她学校里的事，米多都和李强说了，还顺带着说了学校很多趣事。
　　李强搅着面糊，看一眼米多，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米多，我想问你件事。”
　　“哦？”米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爸：“爸，你说吧。”
　　“是这样的，之前张猛一直在说要和我一起开店的事，开店，开店你懂吗？”李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