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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正山，给我箱子吧，我自己拿！”余安这一路上不知道跟余正山要过几次箱子，余正山非要自己扛着，这会儿直接帮余安扛到了杉子屋门口。
　　“回来了？”屋里，高秀娥听见动静，赶紧跑了出来，帮着两人拿行李。
　　“大山子，辛苦你了，看这一脸汗，屋里我冷了白糖水，进屋喝一碗吧？”高秀娥高兴的与余正山打着招呼。
　　余正山摆摆手，“婶子，俺不喝了，俺娘还想俺呢！”
　　余安忍不住笑道：“是想着要揍你吧？”
　　余正山做了个鬼脸，扛着自己那一包袱脏衣服，干瘪瘪的书包在屁股上拍着，一会儿就跑远了！
　　“大山子人真不糙，俺听你舅说，平日里晚自习结束，都是他送你回家，俺跟你爹这才安心在家里分地、盖房子！”高秀娥说道，“要不然丢下你一人在公社，哪里能放心！”
　　“娘，我也没亏待他呢，余叔没给他学费呢，他学费都是从我这里赚的！”余安嘴里这么说着，心里想了想，这一个多月还真的多亏了余正山跑前跑后的帮忙。
　　“你这个孩子，啥时候这嘴这么厉害了！以前就是个闷葫芦，突然开窍之后，这嘴就像一把刀子！”高秀娥说道，迎着两人进了屋。
　　高秀娥只顾与余安斗嘴了，还没顾得上问余斐，这会儿瞧着余斐脸色红润，气色可是比家里好了一截，她就知道余斐过得不错，立刻让两人去歇着，说是晚上包饺子，要喊了朱骏声一起来吃。
　　“朱老师说是要走了呢！”高秀娥一边洗了手去厨屋一边余安说道。
　　余安一听，赶紧跟了上去，“走？去哪？”
　　“不知道呢，队里的人都说，朱老师的爹平反了，说是之前的家也还回来了，有大学让他去教课呢，反正估计过不久就走了！”高秀娥向那灶里填了一把火，“大家都有些舍不得，之前总嫌弃朱老师吃她家饭的镰生媳妇，如今也说不舍得朱老师走，也是，朱老师学问好，对孩子又有耐心，以后去哪里找这样的好老师去？”
　　余安皱皱眉，或许离开这里对朱骏声来说是一件好事，从一开始，他的心就不在余家村！
　　余安帮着高秀娥擀皮，高秀娥又说起房子的事情来，“你爹现在就带着人在砸地基呢，你爹说想要盖像公社那种二层楼呢，咱们村里独一份，如今你爹说话都硬气了，也舍得了，以前那里割舍的！”
　　高秀娥笑眯眯的，一想起能盖起村里第一份的小高楼，再想想当年前不久推着一辆地排车从村里灰头土脸走出来的时候，就觉着像是做梦一样。
　　余安帮着高秀娥擀了一会儿皮，就被高秀娥派出去请朱骏声来吃饭，余安也就顺道进了村子，去看看新房子的宅基地。
　　宅基地就在村口不远的地方，余老二这会儿正带着高战孝还有村里的几个男人用那种铁锤砸地基呢，几个男人都深秋了，还只穿着一件白色棉布背心，一身的汗，远远的看到余安来了，余老二就赶紧招呼着高战孝看着点，自己赶紧迎上余安。
　　“回来了？东西搬得累不？你舅舅说你不用俺去接，俺就没去，正好忙着砸地基，今天就差不多砸好了！”余老二笑眯眯的问道。
　　“不重，余正山帮我一起拿回来的，姐姐也回来了，我们三个一起回来的！”余安围着那地转了一圈，突然发现这屋子的朝向是背向余老大家的，也就是院子在后面，大门也在后面。
　　余老二见余安不解，也就说道：“这是你娘的意思，说是背对着马路安静，省的这村里的人来来回回的从这路上走，咱家干点啥都瞧得一清二楚！”
　　这以前在村里，都是篱笆墙，别说在院子里干啥，就是在屋里说话，这后面前面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就导致村里若是谁家夫妻两个打架，或者是婆媳妯娌吵架，那可是从村子这头到那头，瞬间就传遍了，大家都争前恐后的去瞧热闹，如今高秀娥在村外住了几天，倒是习惯那清静了，不愿意自家的事情再像之前似得，在村里人面前没有一点隐私。
　　余安倒是觉着，高秀娥还是不愿意看到余老大一家，一出门就遇见有仇的人，这心里自然膈应，这样也好！
　　余老二本想就这样避开余老大家，谁知道这房子盖了一半，那余老大嫌弃房子背朝着他家门口，引发了一场事端，这是后话。
　　余安在宅基地转了一圈就进了村子，去学校请朱骏声去家里吃饭。
　　到学校的时候，学校正好放学，余鱼儿一眼看到余安就扑了上来，“姐姐，你回来了？”
　　余安摸了摸余鱼儿的头，抬眸看到余国庆瞪着她的模样。
　　余安朝着余国庆挥了挥拳头，余国庆眸色一瑟缩，低下头，饶过余安与余鱼儿，急匆匆的走了。
　　“鱼儿，那个余国庆有没有欺负你？”余安最担心的就是余老大家这个老三欺负鱼儿。
　　“没，他第一天想要撕了我的书，让朱老师看见了，罚了他站，他就再也不敢了！”余鱼儿说道，神色之中又有点担心，“可是我听孩子们说，朱老师要走了么，姐姐，是真的吗？”
　　余安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余鱼儿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先去门口等着我，我跟朱老师说几句话！”
　　余鱼儿赶紧应着，背着书包就跑了出去。


第125章　朱骏声耍酒疯
　　朱骏声是最后一个从教室出来的，一抬头看到余安，立刻就迎了上去，“早就听婶子说你这周回来！”
　　余安笑道：“生产队要分地了，我也回来瞧瞧热闹，这一回来就听我娘说，叔叔的事情有眉目了？”
　　朱骏声笑笑，眉眼之中意气风发起来，“嗯，已经平反了，文件很快就下来，我家也能要回来！”
　　余安笑道：“那可真是大喜事呢！”
　　朱骏声点点头，但是眼神之中还是有些落寞，“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只是爸妈……”
　　“正好去我家吃饺子吧，我妈包了饺子！”余安说道，岔开这个话题，免得朱骏声再伤心。
　　朱骏声没有客气，点点头说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将门锁了！”
　　余安点头，帮着朱骏声逐一的前去锁教室的门。
　　“这学校里还新添了几副桌椅，你瞧，这都是新运来的，都上的新漆，摆在一起可好看了，终于有学校的模样！”朱骏声到了最后一个教室门前指着里面说道。
　　教室里，摆着三排黑色的桌子，原木色的椅子，虽然上面还能看出树疤与上漆的粗糙来，但是比起其他教室其他孩子从自己家里搬来的凳子、马扎、小板凳来，那可是高大上了好多，终于有个教室的模样了！
　　“现在国家开始重视教育，相信以后就算是咱们这样的小生产队，孩子们的读书条件也会越来越好的！只是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谁能来教孩子们！”朱骏声将最后一个教室的铁锁按上之后，望着窗户里的桌椅板凳，神色之中有了一抹忧伤。
　　毕竟是相处了三年的孩子与教室，不管来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怨恨，可是在打算离开的这一刻，还是有很多的不舍。
　　余安也是叹了一口气。
　　朱骏声是一位负责任的好老师！
　　中午余老二一家人终于凑齐了，加上高战孝与朱骏声，也是很大的家口，于是高秀娥下饺子，余鱼儿烧火，余安与余斐还在包，忙活了许久，两穿盘水饺终于出锅。
　　因着有朱骏声这个客人在，余老二与高战孝陪着朱骏声在家里的四方桌上吃饭，余安等三个女人加上余鱼儿一个孩子，四人就在厨屋里，坐在小饭桌上吃。
　　余老二家里如今一个中专生，出来就是国家干部，一个未来的大学生，再加上即将要盖起村里最大的大瓦房，那真是志得意满的很，开了余安专门从大胡子饭店拿回来的老白干来，非要与朱骏声、高战孝喝上几杯。
　　朱骏声心里也高兴，也就接过了茶碗，两只手举着，让余老二倒了慢慢的一茶碗。
　　“姐夫，我也要！”高战孝早就馋了，赶紧喊道。
　　余老二又给高战孝倒了一茶碗，三个人，举着那茶碗干杯。
　　“饺子酒，饺子酒，越喝越有啊！”高战孝喝的高兴了，竟然拿着筷子敲着茶碗，唱起小曲来。
　　朱骏声哈哈的笑，笑容虽然舒展，可是眼睛里还是有一丝放不下。
　　余安与高秀娥在厨屋里吃饭，听着堂屋的动静，余安忍不住问高秀娥：“舅舅的亲事有着落了吗？赶紧成亲吧，你听听，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高秀娥笑道：“你以为俺不急？以前是愁人家看不上咱们，现在是愁你舅舅看不上人家呢，自从你们去上学之后，你姥姥家门槛都要被没人踏破了，还有的来找俺做媒的，说的都是这十里八村的漂亮姑娘，喜得你姥姥成夜的睡不着，觉着你这老舅终于要打发出去了，可是谁知道，你这老舅毛病还多了，非要找一个城里姑娘！家里的一个都没有瞧上，惹得你姥姥上火，这不今天你舅说，你姥姥早晨就将他打出来了，他也不愿意回去，要住在咱家，如今你们都回来了，过会儿俺就赶他走，咱家可没有他住的地儿！”
　　余安忍不住摇摇头，她这个舅舅，可不是一般的折腾呢！
　　高秀娥听了一会儿，生怕高战孝一会儿喝多了，难回去，就让余鱼儿进去小声的与余老二打个招呼，谁成想，高战孝没喝多，一向自制的朱骏声却是喝多了，又是哭又是笑的，还唱那《白桦林》，在院子里乱走。
　　余安怕朱骏声明日早晨醒了难受，特地进屋给他做了一碗醒酒汤，端给他。
　　朱骏声睁着迷醉的双眼，打量了一下余安，突然说道：“安安，你可知道这个小山村里有我不舍得的东西？”
　　余安一愣，不舍得的东西？
　　朱骏声盯着余安痴痴的笑起来，他慢慢的伸出手臂来，白皙的手指慢慢的朝着余安的脸额伸过去。
　　余老二等人在一旁瞧着一下子着急起来，这朱骏声不会是酒后失态吧？
　　朱骏声的手指在距离余安脸额两厘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他头上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幽深的双瞳中跳动着说不出温柔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鼻翼张翕着，正极力平息着涌上来的醉意，对着余安温柔、宠溺的一笑，那脑袋猛然之间就磕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余安赶紧双手接住了朱骏声的脸，余老二与高战孝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朱老师怎么喝这么多？”余斐担心的问道，“要不然赶紧送他回去吧！”
　　余老二与高战孝点点头，赶紧合力将朱骏声架出去院子，不久院子外面就传来一个嘹亮却带着几分醉意的歌声：“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真别说，朱骏声唱起歌来，虽然带着醉意，还真的有几分味道，余安忍不住竟然听迷了！
　　高秀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过了大半个小时，余老二与高战孝这才回来，高战孝还忍不住嘿嘿笑道，“想不到这看着平日里文质彬彬，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朱老师，这发起酒疯来可一点都不比队里的野汉子差，刚才这一路上吆喝着唱着，怕是村里人都知道朱老师耍酒疯了呢！”


第126章　酒后吐真言
　　余安却有些理解朱骏声，一个本来前途似锦的大学生，突然被发配到了这小山村三年，连吃穿都要看人脸色，谁能受得了？这如今终于以后了翻身的盼头，任谁也想能好好的发泄一下！
　　高秀娥扯了一把余安到旁边，低声问道：“妮子啊，朱老师是不是对你……”
　　余安吓了一跳，“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他是我老师！”
　　在这个年代，可没有这么开放，师生恋传出去可不好听！
　　“俺就是怕这个才告诉你，朱老师这个人是不错，说实话他若是做咱家的女婿，俺与你爹是一百个愿意、放心，可是他毕竟是你老师呢，这好说不好听呢！”高秀娥说道。
　　“娘，我才十七呢，说这事还早呢！”余安忍不住翻了白眼，这个高秀娥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高战孝的亲事都没有解决，竟然又想到她这边来了！
　　“小也不是太小，咱们乡下说亲事早，哪个不是十七八说亲事，定了亲事之后在家里待上两年再结婚，你姐姐就是二十结的婚，就是你跟朱老师这师生关系……再说你还在上学呢，万一被学校知道……”高秀娥十分的担心，大闺女已经这样，她就希望二闺女能好好的，顺顺利利的结婚生孩子。
　　“娘，您放心吧，今晚朱老师是喝醉了，他明天醒来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余安说道，“还有这亲事，你还真的不用操心，我还有三年高中，还有大学，你且等着呢！”
　　余安忍不住摇摇头，觉着高秀娥这是杞人忧天，朱骏声对之前的余安安来说，或许是梦中情人一样的存在，但是对她来说，就真的是良师益友！
　　高秀娥是看朱骏声突然伸出手来摸余安的脸，生怕两人独处的时候惹出什么事情来，以前生产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两情相悦的年轻男女，难免有个没数的时候，她就是想提前提醒一下余安，别让村里人再戳了她脊梁骨！
　　高秀娥说完这话，心里也有些后悔，万一这朱骏声是真的喝醉了，只是无心之失，她又对着余安说了这话，会不会让余安心里有疙瘩？
　　这一晚上，高秀娥翻来覆去的没睡着，现在却觉着，这朱骏声走了，怕也是个好事，只是这样的私心，高秀娥不敢说。
　　第二日就是生产队里分地的日子，一大早，余老二与高秀娥就去了队里开会，余安怕朱骏声早晨醒来难受，特地去送了汤与早饭，她想了想昨晚上的事情，故意把鱼儿也喊上。
　　余安与余鱼儿到达学校的时候，朱骏声正坐在学校院子的石桌旁发呆，见余安与余鱼儿来了，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裳，有些局促不安的站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望着两人。
　　“朱老师，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昨日喝的太多了？”余安问道，将手里端着的醒酒汤放在朱骏声的面前，又打开包袱，取了馒头与一碟黄瓜小咸菜来，还有一瓶腌豆腐。
　　朱骏声脸色微微的涨红，他低声问道：“昨日里我是不是失态了？”
　　“老师没有失态，老师只是大声唱歌来着，唱的歌还挺好听，什么没有墓碑的爱情与生命！”余鱼儿忍不住笑嘻嘻的说道。
　　刚才余安与余鱼儿一路走来，村里还几个孩子都在唱这首《白桦林》，虽然都是几句，而且都不在调上，但是关于这情啊爱啊的，却记得十分清楚。
　　朱骏声脸色更是红了，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今天村里大人都去生产队开会了，要分地，所以应该顾不上朱老师发酒疯的事情！”余安赶紧安慰他，“快些将早饭吃了吧，不然胃会难受！”
　　朱骏声赶紧低头喝了几口汤，脸色照旧涨红，抬气头来忐忑的望着余安问道：“我就是唱歌了？没有别的其他出格的事情了吧？”
　　“还有差点……”余鱼儿刚要脱口而出说什么，被余安拧着耳朵赶紧提溜到一边去，“自己玩去，一会儿来门口等我！”
　　余鱼儿伸伸舌头立刻灰溜溜的走了。
　　“没什么事情了，就是唱歌来着！”余安笑道，“人都有喝醉的时候！”
　　朱骏声沉下眼帘，神色十分的懊恼，但是再也没有说什么。
　　等着朱骏声吃完饭，余安将碗筷收拾好包在包袱里，向朱骏声告辞。
　　“安安，你可知道酒后吐真言？”朱骏声突然望着余安问道。
　　余安心里一紧，赶紧笑道：“还有的人说酒后说胡话呢，朱老师你放心，没人会将人喝醉说的话放在心上的，咱们生产队里有个醉汉，喝多了就在村里闹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再说朱老师您真的放心，您真的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言论！您是知识分子，喝醉了也不会跟生产队里的莽夫不一样的！”
　　朱骏声还像说什么，余安赶紧喊了余鱼儿，说道：“朱老师，我要走了，我还要去生产队看分地呢！”
　　这可是农村从大锅饭到私有制的转变时刻，余安怎么也要去看看，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朱骏声只得点点头，恋恋不舍的将余安余鱼儿送出学校，看着两人慢慢的走远。
　　直到两人的身影几乎看不见，朱骏声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昨晚他是喝醉了，可是还没到断片的程度，他在余老二家人前，竟然差点捧了余安安的脸，是酒精让他有些控制不住，也可能是要离开，让他觉着恋恋不舍，想要将心里存了这些年的爱恋全都爆发出来。
　　朱骏声垂下眼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此刻生产队里已经吵成一片，队里的人有的人愿意分地到家，有的人就跟赶车的余五一个想法，怕无法维持正常的生计。
　　“你说咱们都吃大锅饭这些年了，也习惯了，咋就突然分地了？”最懒惰的镰生老婆不安的问道，“这自己分地，不就跟分家单过一样？咋养得活这好几个孩子？”
　　“谁说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