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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与你有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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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闻味癖?”商楚问。
  “……不是,”安冉低头摩挲着白子,不敢看他,“这上面的污渍是什么?”
  “……”商楚沉默,好像在想什么久远的事情。
  安冉心口一揪,他有红色认知障碍,是因为以前常被泼油漆的原因吗?想到这里,她眼眶一红,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差点儿又要掉下来。
  “我想让你教我下棋。”她闷闷说。
  “这幅围棋是我爸买给我的,”商楚接过她手里的棋子,装回书包里,“在他死那天买的……361个棋子,少了58个,后来又陆续少了126个,再后来我就不下棋了。”
  他语气淡泊,听不出有什么悲伤,安冉偏头去看他,他神色如常,又说:“其实,确切的说,自从我爸死后,我就没再下过棋。”
  他爸爸是跳楼死的,安冉胸口一阵发闷。
  “你以后还会下棋吗?”
  商楚背靠在围墙上,望着远处的草丛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学下棋?”
  “就是想学,”安冉揪起一根草茎,缠在手上来回绕,“想跟你学。”
  商楚抽了抽嘴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
  “去哪儿?”安冉揉了揉眼跟着站起来。
  “回家。”
  “我不想回。”安冉把一颗石子踢到远处的草丛里,“你有去过那边吗?里面是什么?”
  “没去过。”商楚眯眼看了看,揣测道,“应该是个小山坡。”
  “山上有什么?”
  “山上有座庙。”
  安冉嘴角一扯,笑了:“商同学,敢不敢上去验证一下?”
  商楚看着她,挑了挑眼尾,拎着书包往围墙上重重一磕,熟悉的duang~duang~duang~
  他笑:“怕什么?”
  安冉努力扯了个笑:“那走啊。”
  和他并肩走了一段路,安冉想起他说他当初就是拿着这把刀一路杀到江城,怕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又说他是今年刚来的江城,初一暑假距离现在也有两年时间,他在滨城的这两年是怎么度过的?
  “商楚,你是因为你爸爸去世才搬家到江城吗?”
  “哦。”
  “你说你是今年刚来的江城,你爸爸是在今年去世的吗?”安冉低头一路踢着石子,“我提你爸爸的事情,对不起。”
  “我爸他两年前就不在了,”商楚瞥了她一眼,“今年三月份我外公死了后,我才过来的,我现在跟着我外婆过。”
  安冉没想到他会告诉自己这些,她愣了好半天才说:“那这两年你一个人在滨城是怎么过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人?还有,你怎么不问我妈在哪儿?”商楚往前走了一步,停在她面前。
  “我……”安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今天中午我听章浩铭他们说,说你爸妈去世……”
  “安冉,你说你以前见过我,其实我……”商楚看着她欲言又止,嘁了声,又说,“所以,你今天是想起来了吗?”
  安冉紧着头皮抬脸:“啊?什么?”
  “在哪里见过我,你今天是不是想起来了?”商楚平静地问。
  “没……没,”安冉心虚摇头,那样的见面方式,没人会想被人看见吧。她实在是开不了口,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恰好被人泼了一身油漆,“大概是在梦里?”
  商楚挑着眼角笑了笑,再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前面抬了抬下巴:“到了,破庙没有,山洞倒是有一个。”
  安冉手遮在额头望了望前面,约莫一人高的山洞口隐在荒草尽头,她心生一股寒意,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洞里会有什么?”
  “鬼。”商楚已经抬腿走在了前面。
  安冉只好跟上,今天的商楚和平时的人设严重不符,感觉他今天说的话比开学两个月来加起来都要多,是因为她刚才哭的原因吗?还是说她替他打了章浩铭?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商同学,要知道这样,我早就去揍章浩铭了。
  洞穴不是太深,一眼就能望到头,石桌石凳,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对生了锈的蜡烛托,太阳光透过洞口的蜘蛛网照进洞里,气氛不算太阴森。
  商楚从书包里掏出那把西瓜刀,砍了一把草,扫掉洞口的蜘蛛网,再把石桌石凳上的尘土扫掉,然后他大喇喇往石凳上一坐,把书包扔在石桌上。
  安冉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石凳上坐下,拿着一把狗尾巴草去戳蜡烛托:“这是结婚拜堂用的喜烛吗?”
  “我看着像给死人上供点的蜡。”商楚淡淡说着,从书包里掏出棋子,摆在桌上开始数。
  他数一个,安冉拿着袋子装一个,等他都数完,安冉问:“有少吗?”
  “嗯,少了六个,两个白子,四个黑子。”商楚不带情绪地说。
  “你别着急,我给淡小银发短信,让她在教室里再找找。”安冉安慰道。
  商楚嗯了声,系了系袋子塞进书包里,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安冉给淡小银发了条短信,抬了抬眼皮,嘴巴张圆:“不是吧?你要在这里写作业?!!!”
  “棋谱。”
  “啊?”
  “你不是想学下棋?”商楚摊开笔记本,从石桌上的那把狗尾巴草里揪出一根扯断,他拿着半截根茎在笔记本上点了下,“先从这里学吧。”
  安冉看着他足足愣了半分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你要教我下围棋?”
  商楚点了下头:“要学吗?”
  安冉头如捣蒜:“要要要要要。”
  “药不要停。”商楚掀了她一个眼皮,“关于围棋,你知道多少?规则都懂吧?”
  “规则,大概懂,在培训班里只和人下过两次。”安冉嘿嘿笑了笑,“都输了。”
  “怎么输的?”
  “这个,我说不好,要把棋子摆上才能行。”安冉说着瞄向他的书包。
  “这幅棋子不能用。”商楚说着把书包拽到他手边,“隔了那么久,你还能复盘?”
  “我记忆力好,”安冉胳膊肘支在石桌上,双手托腮看着他笑,“其实,也就下了不到十步,不想记住都不行。”
  商楚笑着摇了摇头。
  安冉继续笑:“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咱们两个对局,你不会让我走过五步?”
  商楚:……
  “其实也未必,我都想好了,到时候你执黑我执白,这样你就会先下,你黑棋下在哪儿,我就跟着在对称处下哪儿。你下一步,我跟着你学一步,你走哪儿,我也走哪儿。”安冉眼底笑意流淌。
  “你是说模仿棋?”商楚把笔记本翻到第十页,手拿着狗尾巴草的草茎在格子上来回游走,“模仿棋的破解方法,如果你执白这样走,我想早赢的话就会执黑抢占天元,你下一步就不能再模仿。要想赢得更漂亮些,你尽管多走几手,然后你看G7这个点,我这个时候断天元,你这四个白子将会一下成为孤棋,我反过来可以模仿你。”
  安冉似懂非懂:“如果我执黑,你执白呢?”
  “你执黑模仿白棋吗?黑子要贴目,你第一手就下在天元,场地损失会更大。”商楚说。
  安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对他眨眼放电:“那咱们两个对局时,你要让先。”
  “……好。”商楚垂下眼眸。
  安冉眼睛一亮:“那你意思就是换幅围棋,你就会和我下棋?”
  “可以试试。”商楚抖了下眼皮,左手支颐,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安冉看着他蹙起的眉尖,关心地问。
  “还好。”商楚闭了闭眼,努力把骨头缝里的不适往回压,“既然规则你都懂,我就跟你讲讲怎样布局吧。”
  “你真没事?”
  “没事。”商楚朝她笑了下,把笔记本翻到第一页,推到她面前,“其实有好多套路,你多看多练多思考就会很快上手,你初学的话,可以先练星定式,拿我的行棋方法来说……”
  商楚很认真的在讲,安冉不好意思不认真不听,很快一个小时过去,她理解个七七八八。商楚从书包拿出一支笔,在练习本上打格画线摆‘棋子’,空心代表白子,实心则是黑子。
  “这道题,你试着解一下。”
  安冉接过纸笔,不去看题,而是一直盯着他看:“你认真起来的样子真他大爷的好看,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帅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商楚抽了抽嘴角:“难道不是认真的人总是会输吗?”
  商同学,你这是在逼着我不得不接话啊。
  “你来认真地喜欢我吧,我以我的人格来保证,绝不会让你输。”安冉说。
  “……”商楚垂下眼皮,艰涩地咽了咽唾液。
  “商~楚~~呀~~~”安冉拖长音软绵绵地叫了声。
  “咳咳咳,”商楚被唾液呛住,他抓起石桌上的狗尾巴草,在安冉头上摔了下,“你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是呀,”安冉弯眼笑着靠过来,“商同学,我就想和你坏一坏。”
  商楚别开脸,手按着石桌想要站起来,慌乱中,薄唇触碰到她的嘴巴。
  软如果冻。
  像是被点了穴,两人谁都没有动。
  狗尾巴草味的果冻,好想咬一口。
  不知道是谁撞到了书包,duang~~~的一声,西瓜刀从书包里掉出来,磕着桌沿砸在地上。商楚一个激灵往后猛地一撤,弯腰捡起刀就往洞口走。
  安冉双手撑在桌上愣了有五分钟,这才缓过神来,她咬着唇默默把桌上的笔记本和纸笔装进商楚的书包里,背上自己的书包,再拎着他的书包慢腾腾走出山洞。
  一人多高的荒草随秋风摇曳,草丛中隐隐约约还有各种小动物在来回蹿,就是不见商楚的影子。
  安冉战战兢兢叫了声:“商楚。”
  斜坡下方的草丛里刀光一闪,然后出来一只脚。
  安冉把书包攥在胸前往后退了退。
  “是我。”商楚拎着刀从草丛里钻出来,“回去吧。”
  安冉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她走过去,看了看他,把书包递给他,没有说话。商楚沉闷地接过书包,把刀塞进去,转身走在前面,一路无话。
  马路公交站牌前,商楚停下来:“我……96路到家。”
  安冉走过去看着站牌:“96路三站后有个地铁口,我改乘地铁回家。”
  再次陷入沉默。
  五分钟后,96路公交缓缓停靠在站台,商楚拎着书包先上去,投进去四个硬币,安冉随后上车。车上没有空位,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后车门停下,三站路很快。
  “我下车了。”安冉说。
  “嗯。”商楚说。
  公交车后门合上,再次启动时,商楚吐出长长一口气。
  晚上躺在床上,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安冉说明天周六,问他打算做什么,要不要继续教她下棋。商楚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来床头桌上的棋谱翻了翻,编写短信:没空。
  他想了想,删除,再一个字一个字敲:那年滨城,泰平路,你是不是穿了件红色的连衣裙?
  他再一次删除,按着键重新编写短信:安冉,我知道你已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我。


☆、chapter27

  商楚到底没有把这条短信发送出去; 他关掉手机,重新躺回床上。
  滨城那年的夏天热的像个蒸笼,油漆顺着发梢和汗水一起流进脖颈里,商楚蹲在一颗梧桐树下抹了把脖子,他把黏湿的手伸到眼前,刺鼻冲天的油漆味里; 手上是一如往常的黑。
  身上都是油漆; 没地方擦手; 他漠然地在尚干净的书包上把手上的油漆擦掉; 打开书包拿出棋子开始数。仔仔细细数了三遍,202颗棋子,少了一颗黑子。
  他拎着书包站起来往回走去找棋子; 他被泼油漆的地方停了一辆警车和一辆摩托车,隐约夹杂着争吵; 一个女孩大声说着要去举报谁; 男人嬉笑说着讨债就是要泼油漆……商楚站在泰平路拐角口; 探出脑袋。
  警车离去; 摩托车离去,泰平路中央留下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女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再到后来,她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商楚靠在墙根,看着自己满身黑兮兮的油漆; 踟蹰着没有过去。因为他而哭还是为了他而哭,区别好像有点儿大,自爸妈相继死后,外婆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为他哭过的人,眼前这个蹲在烈日下嗷嗷哭的陌生女孩,不知为何,让他眼睛一阵热。
  二十分钟后,哭声渐小,女孩摇晃着站起来。商楚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眼睛酸胀辛辣的疼:女孩身上穿着的是红色连衣裙。
  红色,红领巾那种鲜艳的红。
  他闭上眼睛,睁开,再闭再睁,红色红色红色,依旧是红色。
  他能看见红色了?!
  商楚压抑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屏住呼吸低头往自己身上看,黑色的油漆,他再抬头去看女孩,红色连衣裙,反反复复几个回合后,女孩已经走远。
  他看着女孩渐远的红色背影,伸手到嘴边咬破食指,血依旧是黑色。
  后来的他一直在想,第一眼在泰平路见到她时,她身上的裙子在他眼里到底是黑还是红?记忆有些混乱,好像是黑,也好像是红。他确定的只有一点,她哭着从地上站起来时,连衣裙的确是红色的。
  自此以后,他眼里再没见过红。
  江城一高开学头天上午,开学典礼前十分钟,教室第三排中间座位上一个女生突然捂着肚子喊疼,班主任着急,一个劲儿问她能不能坚持到演讲……
  商楚抬眼看过去,愣住。
  是那个红色连衣裙女孩。
  教室里有人在抱怨今年的校服真难看,裤子两侧的红条就像是掉下来的两根红腰带……他看向趴在桌上哀嚎的女孩,去寻她裤子上的红条。
  黑色。
  她的裤子和其他人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女孩被班主任送去校医务室,商楚惦记着在医院拆石膏换药的外婆,便趁乱从教室里溜出去翻墙逃课去医院。他坐在墙根有些恍惚,只需一眼,他就确定她就是那年滨城泰平路上因他而哭的红衣女孩,只是现在的她和其他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围墙上方一阵响动,他抬头,看到十分钟前还在惨叫的她嘴里正叼着根冰棍趴在墙头上,四目相对,冰棍掉在他鞋上。
  他收回目光,抖了下脚,冰棍滚落到一旁的草丛里,墙头上的她说:“同学,那个冰棍,对不起,这个可以洗掉的。”
  她没有认出他来,或者说,她根本就不认识他。
  商楚拎着书包站起来走……她从围墙上下来,看着他问:“同学,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初中在外国语附中念的吗?”
  商楚心里一突,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不记得他,当然是好,毕竟那样的回忆并不美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升起一丝落寞。
  ******
  商楚迷迷糊糊睡着,周六看了无数次手机,安冉没再发短信过来,一直到周日下午,他拿着手机在想要不要给她回短信说他这两天一直在忙,刚刚才看到她周五晚上的短信时,手机铃声响,来电显示:安冉。
  他调匀呼吸,按接听键,喂了声。
  “商楚,围棋我买好了,我现在给你送过去,还是明天带到学校?”安冉在电话那头问。
  “……我去找你。”商楚看了下时间说。
  “好,我在家等你,我家小区地址你还记得吧?”
  “嗯。”
  一个小时后,商楚骑着单车到她家小区,安冉抱着围棋已经等在门口:“商楚,这里。”
  商楚停在她面前,视线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围棋上:“谢谢。”
  “商同学,谢我你就好好教我。”安冉弯眼看着他笑,“时间还早,小区喷泉那里有个凉亭,我刚看过了,没人,咱们过去试试棋子,怎么样?”
  商楚点了点头。
  凉亭不远,五分钟后,两人到达地方,商楚把单车放到一旁,跟着她去凉亭桌子前坐下。安冉拆好围棋,看着对面坐着的商楚,小心翼翼地说:“商楚,淡小银说她找遍了教室里所有的角落,就只找到了四个棋子,少了两个黑子。”
  商楚瞳孔剧烈一缩。
  安冉急忙道:“你不要着急,明天去学校再找找。”
  “找不到就算了,”商楚打开棋罐,抓了一把棋子摩挲着,“原来那副棋子我会放在家里,不会再丢。”
  “那你是要随身带这幅棋子吗?”安冉笑着从包里掏出两个布袋子,“棋罐带着不方便,用袋子装,可以放在书包里,黑白子各一个袋子,我是不是很贴心?”
  “哦。”商楚随意应了声。
  “你是说我很贴心?”
  “猜先。”商楚抓了一把白子握住,“你还下不下棋?”
  安冉吐了吐舌头,拿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商楚摊开手,数了数手里的白子:“六颗,你执白。”
  “哦。”安冉把装有白子的棋罐放到自己手边,“说好了,你要让我几个子。”
  “好。”商楚拿着黑子开始在棋盘的角边摆,“20个子,够吗?”
  “20个子?你这是自捅20刀啊商同学。”安冉弯眼笑着说,“你这算是为了我自捅20刀吗?”
  “那我不让了。”商楚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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