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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世，是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送的，比现在晚了几天。
　　“要考试了，可以增加好运。”王淑琴替程晓雪戴在脖子上，整了整她的衣领，“十六岁的大姑娘了，一点女孩子的正形都没有。”
　　“我把头发留长了，保证跟仙女一样。”程晓雪摸了摸放在衣领里的平安扣，又揉了揉自己乱七八糟的一头短发，笑嘻嘻的，“王奶奶，我先出去了，你……注意安全啊。”
　　王淑琴肯定是来历不凡，除了这些生活细节，穿着打扮，她过世的时候，是一辆奔驰W140把她的遗体接走的。
　　在九十年代，能有那辆车的人，不仅得富还得显贵。
　　只不过，王淑琴不提自己的事情，程晓雪也绝不会问。
　　出了家属小区，呼吸着放佛要清新得多的空气，看着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即便心头还压着不少事的程晓雪，也心情雀跃起来。
　　一路哼着“让我们荡起双桨”，一路踢着小石子儿漫无目的的溜达，好像真的是十六岁的自己了。
　　凹凸不平的水泥路，车辆少所以可以在马路上横着走，四大天王帅炸天的海报，发廊“给我一杯忘情水”的歌曲，书报亭《故事会》这种杂志，街边小摊的冰棍都能让她驻足半天……
　　陌生又熟悉的街道，没有高楼大厦林立的喧嚣，太多的回忆，一一勾起。
　　反正距和夏琳琳约的十点钟还早，程晓雪一路晃荡着，就到了十年后已经是某球队训练基地的体育场。
　　当然，此时还是一片齐腰高的野草坝子，她在这里抓过多少蚱蜢自己都忘记了。
　　“……把飞机拿来。”不远处，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吊儿郎当，命令式，很强硬。
　　程晓雪循声望去，便看到了有四个少年在那边，似乎发生了争执，刚才说话那个还有点面熟，好像是……是“那个班”的。
　　“那个班”是他们晨星中学出了名的差生集合班级，美其名曰“艺术班”，基本没有谁管得住。
　　有传闻校领导说让他们这个班的参加中考是拉低升学率，是不想让他们报名的。
　　如果没记错，说话的少年应该叫皮东，名副其实的校霸。
　　“问你话呢，叫你拿来，不给就揍你！”另一个高壮少年叫嚷着，挥舞着拳头。
　　被威胁的少年个头不是很高，身材有些瘦弱，穿的是西裤加衬衣和黑色马甲，没看见脸，但这打扮就不像渝县人。
　　“不说话，是个哑巴吗？”皮东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烟盒，抽出一支，熟练的叼在嘴上，“你用什么眼神在看我？浩子，把飞机抢过来，石头，揍他！”
　　跟在皮东身边的两个人摩拳擦掌。程晓雪有点犹豫，她是该充当正义使者，还是避开这些事端？


第七章　混哪儿的
　　“这个遥控模型飞机价值四千三。”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开口了，平稳，一点也不慌，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似乎还在变声期，清朗的声音，带一点点沙哑，好听得让程晓雪很想看看他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这、这么贵？”高大壮实的浩子有点结结巴巴，看了一眼皮东。
　　“如果你们动手打人强抢，飞机价值足够入罪，你们应该十六七岁，抢劫罪、故意伤人罪属于需要承担责任的罪行之一。”那少年继续说话，不疾不徐，“所以，你们确定要强抢？”
　　好冷静，作为被抢对象，他的应对方式完全超过了一个少年该有的状态。
　　知识储备也超过了，特别是现在还不是一个法律意识十分普及的时代。
　　本来想避开事端的程晓雪忍不住就稍微走近了一点点，仔细看了看那少年，个头上可能跟她差不多，但他的背挺得笔直，面对三个高他一个头的男孩，毫无畏惧感。
　　甚至莫名带点俯视的居高临下。
　　“什、什么抢劫罪！”皮东的声音有了一瞬间的结巴，不过很快变得霸道，“把你的东西借来玩儿怎么了，又不是不还给你，不算抢！”
　　“借要征求我的意见，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少年说话简直是慢条斯理的，“如果强抢动手，我会报警。除非打死我，但那样，就是杀人罪，嗯，还有目击者。”
　　啥？程晓雪一时愣住，不知是被这少年暗藏的那种狠劲儿震到，还是因为“目击者”三个字。
　　这里除了他们四个，就只有她默默围观，所以目击者只可能是说她吧？
　　说话的少年还是背对她，怎么就看到她在背后了？
　　背后开眼了？
　　“什、什么目击者？”上前准备动手的浩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背后，你们都没看见吗？瞎？”少年鄙视加冷漠。
　　真的，是她！
　　她只是围观一下，准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路人甲而已……
　　“出来，那边那个，站出来！”皮东当然也看到了程晓雪，非常恼火的说了一声。
　　今儿该穿个绿色的T恤，说不定隐藏在野草中，不会被发现。
　　程晓雪懊恼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白横条T恤。
　　所以得意不能忘形，因为重生，可以改变从前的那些不幸，改写之前的人生，她便踌躇满志，这一下，要卷入麻烦中了。
　　程晓雪拨开了野草，心中一边感叹，一边走了出去。
　　其实，一点都不害怕，虽然这三个小伙子个头不小，还很吊儿郎当，学着很社会的样子，但实际上就是小混混，打打架抽抽烟，自以为很牛气的叛逆期青少年。
　　像她这样的老阿姨，这种孩子，司空见惯。
　　糊弄吓唬他们，她还是能够做到的。
　　不过，她走出来之后，第一时间是去看了看背后开了眼的少年。
　　咦？好清秀？！活脱脱一个小鲜肉啊！
　　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整齐贴身的衣服，手上还带着个表，拿着个特别精致的遥控模型飞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白皙的皮肤，在夕阳的余晖下，放佛带着点晶莹剔透，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是却能看得出十分精致，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特别是一双桃花眼，加上长长的睫毛……
　　见多识广的老阿姨程晓雪，突然觉得很心动。
　　而这个少年也正眯着眼打量着他，不晓得是不是阳光的缘故，总觉得他的眸中带着别样的幽蓝，眼神就格外深邃。
　　多看几眼，突然又觉得有些眼熟？
　　程晓雪微微闭眼，仔细回想，上一世她这个点还在睡懒觉，根本没有遇到这少年，为什么会有面熟的感觉？
　　这么个好看的少年，见过，她应该不会忘记。
　　“晨星的？”皮东居然对程晓雪也有印象，他一边说着，一边点燃烟，把烟盒丢给了浩子，深深吸了一口，“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程晓雪犹豫了一秒，然后回答：“看到你们发生了一点小争执。”
　　认识她是晨星的，如果她这时候出手相助，肯定会给她的中考冲刺计划添乱。皮东天天带着人到班上找她麻烦，很不好处理。
　　而且只要少年交出飞机，他们也不会真的伤人抢劫。
　　“哧——”清秀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嗤笑，程晓雪很清楚这笑声是在嘲笑自己。
　　因为不是争执，是在明抢东西，是霸凌，概念完全不同。
　　程晓雪尴尬的咳了一声，如果不是重生，考虑到中考和其他事情，按照她年少热血的性子，一定会帮忙的。
　　“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走吧。”皮东四十五度角吐着烟圈，用缓慢的语气问道。
　　程晓雪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离开，在和少年擦肩的位置停了停，低声说了一句：“把飞机给他们吧，你家不缺这个飞机。”
　　这么沉稳，就该知道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明哲保身。
　　还没等她迈开步子，那少年突然就把手中的模型飞机往地上一扔，飞机顿时哗啦啦的四分五裂。
　　他好像还不过瘾似地，狠狠的踩在地上跺了几脚，确保飞机稀碎。
　　Excuse　me？大少爷，您这是什么脾气？
　　程晓雪被震惊得停下脚步，皮东几人也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四千三的东西，变成了碎片。
　　“你干什么！”皮东把烟一扔，上前一步，伸手过去抓着那少年的衬衣衣领，“这么嚣张，你叫什么名字，混哪儿的？”
　　“林一飞，混首都。”少年一把甩开了皮东的手，嘴角挑起一抹微笑，把张狂二字表达得淋漓尽致，“你刚刚所有的表现都透着‘低端’两个字，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话，是我觉得掉了我的价！”
　　皮东几人额头上青筋暴跳，随时都要动手，但是却在那少年气势的压制下，愣是忍耐着。
　　程晓雪的脚跟动不了了，一眼不眨的看着。
　　林一飞，是林一飞啊！是程晓雪重生前，相当欣赏商业天才林一飞啊！
　　只比她大了半岁，但却是手腕头脑情商智商都让人惊叹的存在！各大杂志头版头条经常是他！
　　程晓雪重生前最期待的行程就是能够参加他的一个讲座，见一见他真人！


第八章　绝不能坐视不理
　　林一飞出身首都数一数二的世家林家，林家从政从军从商的都有，家族势力雄厚无比，谁都不敢招惹。
　　他在他们这一辈，绝对是佼佼者，三十几岁已经成为房地产大亨，还涉足了影视、餐饮多个行业，知名度最高。
　　她是没有见过他青少年时期这么瓷娃娃一般的模样，但他成年后那张俊脸着实是深受新闻媒体的欢迎。
　　程晓雪看到过不知多少次林一飞的照片，难怪第一眼就眼熟。
　　“首都的了不起啊！这里是渝县！”石头刚才一直没说话，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挽起了松松垮垮的衣服袖子，“是男人，就拳头说话！”
　　“怎么，想打架啊？”林一飞似乎此时此刻才展示自己本来的样子，“本来不想动手，但是……我觉得有点生气了。”
　　“但是”这个词之后，林一飞扫了一眼程晓雪，程晓雪心惊肉跳，是因为她假装没看到他被欺负，还让他妥协的行为，让他生气了？
　　你林大少爷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欺负？简直冤枉！
　　想哭的心都有，她只是个路过的啊！
　　她计划的是利用重生这个优势做生意赚钱，虽然她不指望能够和林一飞这样未来的商业大佬合作什么的，但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传闻中，林一飞睚眦必报。
　　程晓雪记得，他在某个采访中说过，十几岁的时候他到双乐市寻亲，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后来他就把对方的家拆了，学校拆了。
　　皮东的家在哪儿，程晓雪不知道，但是却晓得晨星中学确实在两年之后合并到了别的学校去了。
　　所以，就是眼下这个事情？
　　现在他因为她的做法而恼火，未来指不定哪天命运捉弄，他俩撞上了，她不是得被弄到倾家荡产？
　　程晓雪想得很远，想得很严重。
　　她是转身立刻跑，还是找补呢？
　　“你想单挑我们谁？”皮东也开始挽袖子，努力扭曲自己的脸，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来，“你自己挑！”
　　“哼。”林一飞只是冷哼了一声，缓缓的解开衬衣袖子的口子，摘下手腕上不知多贵的表，扔到了地上。
　　“不行！”程晓雪终于做出了决断，一声大喝，蹦到了林一飞身前。
　　林一飞要查一个人是谁，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还不如现在立刻找补。
　　随着程晓雪这个动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不能打架。”程晓雪义正词严，“这个同学是从外地来的，你们抢夺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现在还要动手打人，以多欺少，不仅丢晨星中学的脸，还丢我们整个渝县人民的脸！我简直都看不去了！”
　　众人目瞪口呆。
　　“今天，只要我在这里，我就不会允许你们欺负他！”程晓雪抬头挺胸，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将身后的林一飞挡得严严实实。
　　成年后的林一飞，身高一米八多，没想到十六岁的时候，竟然才跟她差不多，真不知道他后来两年到底是吃什么突然长起来的。
　　“我不想打女的，再给你一次机会，让开。”皮东恶狠狠的说道。
　　“说你叫什么名字，是晨星哪个班的？”浩子也跟着嚷嚷了起来，“给了你机会走，你现在是在找死！”
　　几人骂骂咧咧着，就要上前来动手。
　　“你们还有两三分钟的时间。”程晓雪十分沉稳的说道，一点惊慌都没有，“我是和我同学一块过来玩儿的，我刚刚看到你们几个人在这里情况不对，所以，我让她去派出所了。”
　　“你撒谎！”
　　“信不信随便你们，我告诉我同学，如果我十分钟后没有过去，就让她带着派出所的警察叔叔们过来。”程晓雪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着，派出所离这里多近，你们知道。”
　　顿了顿，她脸上甚至有一丝微笑：“正好，你们可以试试看，抢劫四千三的东西未遂和故意伤害未遂，足不足够你们进少管所。”
　　程晓雪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面对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孩，一点退缩都没有，眼睛里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
　　“东哥，怎么办？”浩子顿时就有点怂了，“她不像是在说谎？”
　　“你到底是哪个班的，我就要看看，你的胆子到底有多大！”皮东死死的盯着程晓雪，“有多不怕死！”
　　“跟你有什么关系？”程晓雪冷声说道，“你们不学无术，虚度青春，把抽烟打架当做是很帅的事情，简直幼稚到了极点，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跟交朋友似地互留地址姓名？我又没有病。”
　　“你！”皮东简直气得要跳起来。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认怂，皮东他们是无所事事、荷尔蒙过甚的小混混，但不是黑社会，所以就算找她报复她，也会有限度和忌惮。
　　“你们是等着被抓吗？我反正是会作为目击者，来证明刚刚发生的事情的。”程晓雪不疾不徐的说道。
　　“东哥，不好了，有人来了。”浩子比较怕事，一直在东张西望，突然出声喊道，“是不是就是派出所的人来了？我们快走吧。”
　　果然，大概两三百米外，三四个成年男人正在快步跑过来。
　　“小白脸，我告诉你，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绝对把你揍得皮开肉绽，让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皮东威胁着，然后转向程晓雪，“你！我就算翻遍晨星，也会找到你的！我们走！”
　　说完，皮东一把拽起浩子和石头，三个人风驰电掣的跑了。
　　不太经得起恐吓，九十年代的小青年还是单纯的。
　　程晓雪看着三个人跑成了小黑点，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林一飞，灿然一笑：“好了，没事了。”
　　林一飞脸上没有一点感激的神色，反而十分审视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有钱人都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新闻媒体的宠儿，情商超高的林一飞，其实私底下也是这破脾气，而且从小就是。
　　“没事，你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程晓雪一边掩饰着尴尬的气氛说着，一边走过去，把刚刚散落在地上的练习册和纸笔捡起来，“那什么，我就先走了，你的保镖们来了。”
　　“站住！”林一飞扬起精致的下巴。


第九章　认识你得多倒霉
　　“啊？没我……什么事儿了吧？”程晓雪愣了愣。
　　不管怎么样，她最后也是在保护林一飞，现在不留下姓名的赶紧离开，应该不会对她有太大怨恨，要拆家、拆学校之类的吧？
　　虽然，林大少爷现在脸上的表情表达的是十分不满。
　　“少爷，您还好吗，刚才……”已经过来的那几个男人整齐划一的黑西装，果然是保镖。
　　“你们一边儿呆着去。”林一飞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挥了挥手，目光落到程晓雪身上，“喂，程晓雪是吧，你认识我？”
　　“认识？不不，不认识。”程晓雪矢口否认，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的本子上写得清清楚楚，真是很土的名字。”林一飞强调了一句，“你就是认识我，说，你有什么目的？”
　　报道中的林一飞，都是嘴特别会哄人开心，巧舌如簧，而且特别会照顾人的情绪，人缘好到不行的那种。
　　从娱乐圈到商场，从各种二代到各种独立打拼的女大佬，从萌妹子到女汉子，追求者可是五花八门，绯闻从来没断过。
　　但现在程晓雪的感受是，这人挺讨厌的。
　　“我从来没有去过首都，上哪儿认识你去？更别提什么目的之类的。我没招惹你，还挺身而出，把他们吓唬跑了。”程晓雪语气冷淡了很多，“我先走了。”
　　“不许走。”林一飞还偏不让人走，动作麻利的挡住了程晓雪的去路，“你本来一点也不关心这里的事情，但是你听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林少爷从小眼神就很毒辣啊。
　　“同学，我真的不认识你。”程晓雪非常认真的说道，“这样，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就当我们没有见过行吗？”
　　“结束？”林一飞抱着手，“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