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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两位老人家的面，铁根没有提小苗的事，等二老吃完饭带着孩子回到后面隔出来的小屋时，铁根才小声说：“我爸妈，是老思想了……”
　　他没细说，但林小曼能想像，看来老人家，是不赞同小苗改嫁的。
　　铁根往后面瞅了一眼，又压低了声音：“其实，倒不是不同意小苗改嫁，但是伟成爸妈想把孩子留下来，小苗不干，村里的老人都觉得应该留下来，给伟成留个后……”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能惯

　　镇上去往村子里只有一趟大客车经过，林小曼和铁根在大道上下了车，还要往村子里走半个小时左右。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昨天晚上铁根的话。
　　不知道李家是真想留下这个孙子，还是想利用这个孙子要胁小苗要钱……
　　等到她在小苗的娘家看到小苗时，她忍不住心疼起来，才短短二个月的时间，小苗就瘦了好多，脸色憔悴，一下像是老了好几岁。
　　“小苗，别怕，我来了，有什么事我帮会帮你。”
　　她的话让小苗顿时热泪盈眶，她低下头，偷偷擦了眼泪，这才抬起头勉强露出个笑容，“小曼……”
　　只不过叫了这一声，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趴到她肩上痛哭起来。
　　林小曼轻轻拍着她的背，眼圈不知不觉也红了。
　　好一会，二人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才坐下说话。
　　林小曼看出来，小苗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老人，他们既心疼女儿的不易，又觉得亲家父母的要求没有什么错误。如果是他们，他们也不想改嫁的儿媳妇带走孙子……
　　小苗说起婆家对她破口大骂，还把她儿子扣住不让她带走时，又哭了。
　　林小曼使劲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等她情绪平稳了一些，才犹豫着问：“小苗，你和孩子奶奶家的矛盾，说白了，是因为你要改嫁……”
　　小苗怔了怔，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低下头，低声道：“有人来提亲，我没答应，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孩子奶奶家，传得还非常难听……”
　　林小曼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你没想改嫁？”她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小苗有了喜欢的人，二人想要结婚，这才弄出的这事。
　　李伟成去世也有四个年头了，她希望小苗能从那场悲伤里走出来，有自己的生活。
　　小苗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没想。”说这话时，她心里是有些痛的，可是来提亲的，是她不可能嫁的，她也只能狠下心来说不想。
　　林小曼微微叹息着，“小苗，既然你没想嫁人，你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小苗苦笑：“他们不听，他们认定我想改嫁，说什么不肯把孩子让我再带走了。”不仅不听，还说些难听的话，还骂她不守妇道，现在村子里对她的态度是一半一半，年轻人觉得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可老人都觉得，哪怕是改嫁也不能把孩子还走。
　　林小曼微微蹙眉，孩子是小苗的命根子，不让她带走是不可能的。在爷爷奶奶身边，哪有在妈妈身边生活的好啊！
　　“他们家不是有三个儿子吗？应该还有其他的孙子吧？怎么会这么想要留下孩子？”林小曼沉吟着，“要不，让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帮着说说？看看他们家到底是想干吗？”
　　小苗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无非是想要钱。”她心里有些悲哀，男人死了，她和婆家的关系竟然闹得这么僵，要是伟成地下有知，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呢！
　　她眼圈慢慢又红了，忙低下头把眼泪擦了，把心里的痛楚压下去，低声道：“我公公婆婆其实最早不是这样的，都是老二两口子撺掇的，老三家不表态，可是也没劝着他们，有了好处，也能跟着一块分钱。”
　　果然是想要钱吗？
　　林小曼觉得，能用钱解决就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看小苗这样，真的很难过，她也不好说出这话来。
　　小苗接着说：“我说我不嫁人，就守着孩子过，可他们不信，非让我拿钱出来。说是他们给孩子存着，将来给孩子娶媳妇用的。”她苦笑着看向外面，眼神有些茫然，“钱，钱，钱，没想到，伟成不在才几年，家里就只认钱一点亲情都没有了。”
　　林小曼知道，这几年，她虽然攒了些钱，但更多的都给婆家寄过去了，想必，李家要的钱不少，才让她这么伤心吧！
　　“他们要多少？我帮你出这笔钱。”哪怕知道给孩子存钱不过是个借口，可是这笔钱要不出，她就无法把孩子带走，以后的牵扯会更多。
　　小苗摇了摇头，咬着牙道：“不！哪能用你的钱？这些年，你已帮了我不少了……”
　　林小曼打断她的话，“我们之间不要说这个，你这么说，会让我无地自容的。”
　　小苗没再反对，过了几秒钟有些羞愧的说：“他们提出要一万块钱，就让我把孩子带走，以后我和孩子，和他们带没关系！”
　　“那就一万。这笔钱我回去就给你寄来。”她来得急，因为过年，手里只有千八百块钱，这时候又不能异地存储，也只能等回去再寄钱过来了。
　　小苗赶紧说：“不用那么多，这几年，我存了有二千块钱了。”
　　“你那些钱留着吧，万一有个急用。”林小曼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嗔道：“你还不知道我？我又不是没钱，你至于因为这个把自己难为成这样吗？”
　　“我不能总用你的钱……”她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伟成如果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林小曼想到高建军的歉疚，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两口子，他也不会……我们也没有什么能为你们做的了，你就不要跟我外道了。再说，就不冲这个，咱俩是好朋友，有事互相帮助不也是应该的吗？”
　　她又问起小苗来提亲的是什么人？
　　小苗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是邻村的一个人，我都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听说我在省城，说是我有钱就找人上门来提亲，被我拒绝了，就到处说我和他……”
　　所以他婆家才上门来骂她，骂得非常难听，要不是村子里有一半跟她沾亲带故的，还有她带出去的好几个女工都替她说话，她现在名声在村子里早就臭了。
　　林小曼跟她同仇敌忾，骂了那个不要脸的男人一会，又问起李家父母的生活。
　　小苗朝她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之前你们已经给过了，而且这事根本不怪你们……”她顿了顿，又坚决的摇了摇头，“之前我就每月都打钱，想着老俩口不易，可没想到把他们惯出这个毛病，你们不能再惯他们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赔偿问题

　　二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铁根被村子里的人给拦住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朝他挤眉弄眼，“铁根，你带来的那个女人，是你后找的媳妇？”
　　铁根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幸好他天生脸黑，别人看不大出来，他瞪着牛眼珠子骂道：“你瞎说啥？那是我以前的东家，老板娘，人家特意过来看小苗的。”
　　铁根以前去省城打过工，这点很多人都知道，旁边有个人眼珠转了转，悄悄退出去转身就跑了。
　　铁根并没有在意，而是警告那人：“你别瞎说，我老板娘，人家男人可是公安，你小心着点。”
　　那人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强撑着嘟囔道：“我又没犯事，小心啥小心。”
　　苗父和苗母正在商量，“孩子的朋友来了，你说这做点啥呢？”
　　苗母往西屋瞅了一眼又一眼，不答反问道：“你说，她跑来干啥来了？这大过年的？”
　　小苗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她说了一声“我过去看看”，就去了东屋，“妈，你们咋还不做饭啊？”
　　苗母吧哒吧哒嘴，“这不是正和你爸商量做啥玩意呢吗？对了，你这个朋友来，要不要把你哥你嫂子他们叫回来啊？”
　　昨天她嫂子娘家妈过生日，一家人都回去了，说是在那住两天再回来。
　　其实小苗知道，嫂子嫌家里闹腾，嫌她丢人，不愿意管她的事。当初，她往家邮钱的时候，嫂子可不是这个态度……想想就让她心寒。
　　“不用了。”她板着脸说：“她们怎么想的我知道，她们不愿意管我的闲事，我也不想上赶子去攀扯他们。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好了。”
　　苗母手指了指她：“你瞅瞅你这熊色，说话多会都这样直来直去的，你把你嫂子你哥得罪了，以后你在外面有啥事他们还能管你吗？你就不考虑考虑以后？”
　　小苗硬梆梆的说：“不用他们管。”
　　苗母气得还要再说，苗父拉住她，“行了，孩子还有且在呢。”
　　苗母一屁股坐到炕沿边上，“死丫头，我不稀管了，谁爱做谁做去。”
　　小苗扭身就走，“我不用你们，我自己做还不行嘛！”
　　小苗抻头往西屋看一眼，脸上早换了笑容，“你坐着，我该做饭了。”
　　林小曼说：“对付一口就行，别弄麻烦的。”她说着走了出去，“正好，我跟你一块。咱俩做还快点。”
　　小苗赶紧拦住她：“不用你，怪埋汰的，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笑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你忘了？行了，别跟我客气了。”
　　小苗讪讪道：“我不是跟你客气，再说，家里也没啥好东西，我就是想做啥好的也不可能。”
　　嫂子指着她往回买东西，家里养的猪和鸡，只留了一点，其余都卖了。昨天还剩下一只鸡，也被嫂子带回娘家去了。
　　林小曼道：“有啥吃啥，我在家还竟吃咸菜呢，没事。”
　　小苗掩了嘴笑：“那行，那我可就真给你整厨菜吃了。”
　　“没问题。”
　　当然，这只是说笑，小苗正切肉的功夫，从外面呼啦啦进来一大帮人，为首的是李伟成的父母和他二弟弟。
　　林小曼本来打算去一趟李家的，于情于理，她来了都应该过去看看。
　　只不过被小苗给拦下了，“他们现在看我不顺眼，你去了也不会给你好脸色，我可不希望你去看人脸子。”她是没办法，不管怎么说也是公婆，是孩子的爷奶，可小曼跟着去受委屈她可不干。
　　林小曼想了想，“那我下午过去一趟。”
　　没想到，她还没去，人家上门来了。
　　小苗刚叫了声“爸……”就被老太太一推推了个趔趄，“上一边去，我们不找你，我们来找她！”
　　林小曼有些惊讶，当初，李伟成去世，李家父母也去了省城，她曾经见过二老，很老实的一对夫妻。后来，听说小苗偶尔说起公婆，她还觉得可能是因为儿子去世心理产生了变化。
　　现在再看，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老太太，怪不得能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拿着孙子来换钱。
　　林小曼扶住小苗，皱了皱眉，叫了声“李叔，李婶。”
　　“别叫我，我当不起。”老太太就像个炮筒子，冲着她就去了，“你来的正好，我们正想找你呢，我家伟成是为了救你男人死的，你说吧，咋办吧？”
　　林小曼愣了下，当初，高建军想给小苗安排工作，是她觉得进工厂挣那点钱，不如给她干挣得多，她也不会亏待小苗。
　　老太太她真没怎么接触，她当时手头没有钱，还是借的钱，给小苗和老太太一家二百，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当时老太太还拉着她的手好一顿感谢……
　　见她没说话，小苗扶着腰轻轻道：“妈，你们……”
　　老太太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跟你没关系，这事我们老李家和她的事。”
　　老太太看着林小曼，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当初，伟成为了救你家那个没了，你们却瞒着我们，说啥被人撞了，老天有眼，我们知道了这事，你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李家老二赶紧上前一步，补了一句：“我爸妈年纪都大了，我们兄弟没本事，也就能挣个温饱，实在顾不上他们。他们原本就指着我哥呢，可我哥没了，二老的天都塌了，你们就给那么点钱，也说不过去吧！”
　　林小曼舒了口长气，这是要钱来了。
　　当初，小李为了救建军这事，并没有隐瞒任何人，当时老头还说：“这是他的命！”
　　现在又这么说，无非是想要钱。
　　林小曼突然松了口气，建军心里一直心存愧疚，因为他李家没了儿子，小苗没了丈夫，这件事他平时虽然不说，但她知道，这就是个沉重的枷锁，压在他的心上。
　　林小曼有些心疼建军，当初是那个女人的受伤，然后又是一条人命，他这十几年，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心事。
　　现在，李家人想要用钱，了结这件事，那建军也可以卸下这个枷锁了。
　　这样想，或许很自私，但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
　　林小曼看着这些人，大概都是李家人吧？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眼里带了贪婪，有人眼里闪过羞耻。
　　当初小苗说过，和公婆一直相处很好，可时间、金钱，一直都是最好的催化剂。
　　她叹了口气，放平了声音，缓缓道：“李叔，李婶，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咱们就谈谈吧！不过，这毕竟是在别人家，你们选出两个能代表李家，能说话算话的来，咱别把人家屋里都堵得满满的行吗？”
　　李家老二立刻说：“那不行，你要嫌堵，就上我家去。”
　　小苗赶紧过来挡在她前面，“不能去，要谈就在我家谈。把村支书也叫来。”她朝站在东屋门口的父亲喊道：“爸，你去把支书和会计叫来。”
　　她真怕小曼去了李家出不来，这个老二，现在已经疯了，为了钱，他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没看老太太被她怂恿的都只认钱了嘛！
　　看她这么护着林小曼，李老二轻蔑的瞅了她一眼，“要不是她男人，我哥也不会死，你这是认贼作父。”
　　林小曼有些想笑，你懂什么是认贼作父吗你就瞎用词？
　　可她没笑出来，她心里又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和悲哀。
　　高建军可不可以不愧疚？完全可以。
　　她淡淡的看着李老二，轻声说道：“李伟成是个好人，可惜，他有这样的一家人。真是可惜！”
　　李老二往前一步，脸色难看的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小曼扬起头，看都没看他一眼，朝老太太淡淡道：“李婶，今天咱们就借用小苗家，好好唠唠吧，你把你们的想法也就出来我听听。不光我的，还有小苗的，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她孩子的干妈，我有权知道。”
　　李老二被无视了，觉得很没面子，握着拳头往前又走了一小步，小苗一看赶紧挡在二人中间，“老二，我朋友可不是咱村里的女人，她男人可是专门抓坏人的。”
　　李老二愣了愣，回头去瞅老太太，老太太反应很快，立刻说：“别听她瞎吧吧，我记得那人是你哥厂子的厂长。”
　　小苗赶紧说：“后来他就调去当了警察，不信你们问铁根，这事铁根也知道。”
　　这时候，苗父已经把村支书和会计找了来，后来还跟着铁根。
　　“叔，婶，你们这一大家子是干啥啊？”铁根和李伟成从小一起长大，和李家关系很好，看到他们这样心里很不好受。“要是伟成知道，他心里得是啥滋味啊？你们可不能寒了小苗的心啊！”
　　他又指着林小曼，“人家是来看小苗的，你们这是干啥？伟成当初可信服他厂长和嫂子了，要不然他能去救厂长？再说，人家当初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小苗和孩子也是人家照顾着的，你们这样，会让人戳后脊梁啊！”
　　村支书则先上下打量了眼林小曼，这才挥着手：“老李头，你们家留两个人，说了算的留下，其余人都回去吧。”
　　老头看了看老伴，嚅嗫着，“那你和老二留下吧！”
　　老太太拉着他，“你是一家之主，你也得留下。”
　　村支书不耐烦的说：“那就老二回去，或者你回去。”
　　“不行，老二是我们的主心骨，他不能走。”老太太一只手拉着老头，一只手拉着老二，谁都不能走。
　　村支书气乐了，“那你走？”
　　“不行，这是我们的事，我哪能走。我不走！”
　　村支书板起脸，“胡闹！人家就一个姑娘家家的，你们这么一大帮人是想干啥？说了两个就两个，你自己看着办！”
　　林小曼说：“书记是吧，没事，他们家要留三个就三个吧，不过你们都说了算是吧？其余人呢？别一会你们这样说，他们又有不同的意见。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和你们耗。”
　　李老二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们三个只要同意了，我们老李家就都同意。”
　　林小曼点了点头，“那书记，咱们就进屋谈谈，请你给做个见证。省得将来某一天，李家又说我没给过钱，瞒着他们李伟成是怎么去世的。”
　　小苗臊的脸都红了，哪怕她知道这话不是说她的，可她还是觉得脸红羞愧。
　　村支书显然也没想到，这位这么年轻，说话可一点不客气。他把老李家其他人，和看热闹的都撵走，这才进了东屋，喊苗父：“老苗啊，整杯茶来。”
　　小苗看着父母忙前跑后又是沏茶又是拿瓜子，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