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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军职受到迫害，身子骨也坏了，那几年天天在乡下挨批斗住牛棚，十几岁的小娃娃都敢对着他吐口水，原配夫人郭洁熬不住，便直接同他离了婚，后又火速嫁给了当时一个姓俞的红卫兵头头，直到文革结束，梁顶天平反，两家状况也立即翻转过来。
　　而俞敏，便是郭洁和那红卫兵的血亲孙女，也是郭洁临死前，老泪纵横地忏悔着托付给梁顶天的。后来哪怕老夫人发话让收下她，梁家人多数也是不待见她的，正是因为如此，当她刚上中学便透露出对老三梁旭博的意图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她送出去。
　　而现在，也正因为这一层关系，哪怕她跟梁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所做的事，还是会被算到梁家的头上。
　　刘汀兰出事的消息同样第一时间便传到了梁家。老太太听闻之后直喊后悔，差点儿就进了医院，而梁家也因为这事顷刻间乱作一团。
　　倒是梁旭博的母亲魏晴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屋子，转而进了自己的卧室，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拿着手包出门了。
　　她当年因为家族的需要嫁给的梁军成，本最是要强的性子，从来看不起那种大老粗，但她是个聪明人，当确定自己的婚姻再无法逆转的时候，梁军成便成了她的全部，直到两个儿子相继出生。
　　三十余年来，两人从没红过脸，甚至很多人都以为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甘居幕后，只适合娇养在室内，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贵妇，一板一眼都是最教条最端庄的存在，却忘了，她年轻的时候，又是何等的肆意与大胆。
　　魏晴的车子停在路边，司机被她让下了车，没一会儿，便有人打开车门坐上来，亦是风轻云淡地，若是仔细看，还能分辨出眼尾扬起的一抹小得意，来人，正是俞敏。
　　“我知道你找我什么事，刘汀兰的事是我做的，把柄也是我故意留下的。”俞敏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张和梁旭博至少有五分相似的脸，笑得十分开心：“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们所有人，三哥是我的，凡是想将他从我身边抢走的，哪怕是他的父母，我也不会手软！”
　　她几乎要喊起来，双眼里透出的是一种近乎要燃烧起来的狂热，好像魏晴只要敢说一个不字，她就敢立即与她翻脸。
　　但后者似乎始终没有将她的咆哮与威胁放在心上，只淡淡扫了她一眼，言不对词：“这么对着长辈大吼大叫，你的家教呢？”
　　明明只是淡到与自己根本不想干的语气，配上那漫不经心的一瞥，一种源自血脉的高贵感，还是让俞敏感到了，自卑。
　　这种感觉自进入梁家，已经漫延了近二十年，好像无时不刻在提醒着她，到底与梁旭博相隔多远，她恨到嫉妒到几近疯癫。
　　但很快，俞敏便压制住了她的脾气，继而得意地笑着反问道：“你这是要用婆婆的立场来教训我了？”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事让我后悔，”魏晴淡淡眨了眨眼，保养得体的眼角处，有浅浅细碎的纹：“可是现在我却后悔了，为什么不一早就送走你，为什么把你送走后，还允许你回国。”
　　她忽而缓缓一笑，有些怜悯地看着俞敏：“作为一个女人，我可以理解你，但作为一个母亲，所有拦在我儿子面前的绊脚石，都必须被移开。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放弃？”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俞敏撇嘴一笑，只觉对方已经词穷理尽：“就算要打发人，至少也得甩我一沓支票，还是你真以为，你跟我说这么两句话，我就得乖乖认命了？”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魏晴缓缓叹了口气，忽然伸出手，锁住了车门：“既然这样，那也留不得你了。”
　　俞敏顿时一愣：“你干什么？”说着急忙去开车门，却根本打不开，直觉不好，俞敏立即倾过身想要去解锁，却不想车子忽然疯了似的飞了出去，就着惯性，俞敏刷地便被甩回了座位上。
　　好容易坐稳，俞敏慌忙抬眼，谁知这一看，当场脸就白了，车子的速度已经加到了一百一，并且还在不断攀升，这一段既不是高速路又不是行车高峰期，车子离弦的箭般飞掠出去，连红绿灯也不顾，眼见就要撞到路边交警，却忽然一打方向盘，直接从他旁边擦了过去！
　　而每天堵得要死的四九城此时却诡异的不堵了，魏晴开着车子面无表情地从一辆又一辆的缝隙间穿插而过，速度依旧在飙升，瞬间就到了一百二，本还气定神闲仗着他们不敢动自己而有恃无恐的俞敏，当场尖叫起来。
　　“你疯了！”
　　这样的架势，竟是要跟她同归于尽！
　　她实在想不明白，像魏晴这样一个没什么脾气，养尊处优的贵夫人，怎会有如此疯狂的决心？她怎么敢！
　　但魏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一般，只轻轻说道：“还有一分钟上高架，也就是说，你还有六十秒的考虑时间。”说着，缓缓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一长串交警，笑的优雅而体面。
　　车子简直要飞起来了，俞敏脸上血色已经完全褪尽，双唇也开始打哆嗦，哪怕她早已认为自己为了梁旭博连命都可以不要，却也从没想过，真的去死。
　　速度又提升了一些。
　　魏晴将四面车窗打开，强力的风声立即刀子似的刮在两人脸上，灌入两人口鼻，耳朵简直要失聪一般，有风顶着，俞敏被吓出的生理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她是真的怕了。
　　偏偏魏晴的声音却再次夹着风不真切地传了过来：“还有二十秒。”
　　“我，我不信，你……也、不、要、命！”
　　车子嗖的冲上了高架！
　　视线所及，车头已经调整到路边栏杆的方向，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栏杆冲撞飞入半空——
　　“九、八、七！”催命般的声音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俞敏被吓出的眼泪，终于冲破强风的障碍，旋了出来……
　　“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几乎是在她喊出第一个字的瞬间，车头嗖地向着相反的方向折过去，而后平稳地，缓缓降下了速度。
　　身后一直追着的警车几乎乱作一团。
　　魏晴面无表情地调动后视镜，用一只手抿了抿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将车子停到了路边，等待交警的包围。
　　“既然怕，就别再做傻事。”魏晴勾着唇推开车门，直到站出去方才忽而转头一笑：“其实我刚才，确实是想要与你同归于尽的。”
　　只是，你不值。
　　俞敏同时，瘫倒在车座上，眼神完全涣散开来。
　　也因此错过了去看，魏晴得体的半身裙下，抖到几乎要站不住的双腿。
　　由于刘家的发狠，刘全力的事很快便被定性，等待他的，怕是再也绵延不尽的牢狱之灾，而带着钟书远跑刘全明这件案子的费明泽，再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恭恭敬敬的钟书远时，眼神也复杂了许多。
　　“我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拜佛拜多了，运气真好，刘全明这案子刚定下让他处理就发生这样的事，现在这案子要怎么办？”
　　“怎么办？”费明泽看向提问的袁弈臣，笑问：“不落井下石你还想锦上添花吗？当然是公事公办，去联系原告，把案子接过来，就说一定会给他们讨回公道，至于钟书远，先这么放着吧，再看看，要真是运气好，留着当个吉祥物也不错。”
　　袁弈臣一把捞住他的脖子，啧啧道：“哥哥诶，我就最信你的眼光，有你在，除非碰上地震，否则事务所一辈子都倒不了。”
　　“呵，你要真信我的眼光，就听哥哥一句，别追那个小保洁了，那孩子在这儿留不长。”
　　袁弈臣一愣，顿时也不笑了，只轻轻“切”了一声，一把推开他，装出一副伤心的姿态捂住胸口，怨念到：“再也不爱你了。”
　　“……无聊。”
　　也就在费明泽说出有关对钟书远决定的同时，桓妧脑中的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
　　加上这25％的进度，钟书远这个总任务的40％，总算拿到手了。
　　见她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一直沉默到现在默默看着的廖13方才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啊。”
　　明明之前它的测试中桓妧对钟书远的感知度只在不咸不淡的55，而经过上次他还钱的事件后，竟直接降成了10，甚至还有继续往下走的趋势，桓妧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了，如今却幅度这般大，不能不让人在意。
　　只是因为前一阵子她明显在生自己的气，廖13不敢再触霉头，这才一直憋到现在才问。
　　听到它的问题，桓妧一直风轻云淡没什么感情流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僵了。
　　廖13脸上的数据闪了闪，已经做好了装死的准备。
　　却忽然听到她，几乎冷到要冻死人的声音。
　　“我最讨厌有人对着我丢银行卡。”
　　“……偏偏还不告诉我密码。”
　　廖13立即闪烁了几下，再也不吱声了。
　　

　　☆、第69章chapter26

　　桓妧拒绝了廖13立即要发布第四段任务的提议。
　　说起来；她稍微有点儿累了，这么多环节，都是刚刚吻合的节奏，哪怕其中有一环扣不上，那么整条链子便会断裂，这一个月里；尽管她基本上没有将自己暴露出来，却没有一刻不在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暗中死盯事情的发展。
　　却还是遗漏了许多。
　　比如俞敏的身世，她疯狂的程度；以及微微超过了掌控范围的后果。
　　也由此；桓妧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漏子——看来下次再做任务时，要想办法多留几条线，哪怕一条崩塌了，也不至于前功尽弃。
　　梁旭博在经历了梁刘两家最初的混乱后，终于将局面稳控下来，华南省省长的位置几方还在讨价还价般地较量着，至今没有定论，但随着贩毒案的开庭和审判结果，青武市的治安在一时间达到了近十年历史上一个新高，并被作为一项政绩快速推广到了周边数省，而作为这次打击活动的发起人和推广合作单位，梁旭博以及费广袁事务所的声望，也快速在青武及周边鹊起。
　　双赢。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没有从中捞到任何好处的其他市级领导的不满，而梁旭博刚刚站稳脚跟，便再次要面临阵营的选择。
　　在此期间，他找了个时间将刻有桓涛相关证据的U盘揣进兜里准备带给桓妧，不论她最后给梁家带来多大的麻烦，至少约定的事，她做的十分完美——梁旭博承认，这局，是自己输了。
　　如果有可能，他会尽量不再去招惹她。
　　没叫武子龙，他自己开车去了费广袁，却在途径人民广场的路边上停了下来，半垂下眼睑缓缓靠在车窗上，而另一边窗户落下，狭小的空间向外看过去，视线落在坐在喷泉边上胡吃海塞的少女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她是侧身坐在水边的台阶上的，身侧是肯德基的全家桶，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一只脚还落在水侧来回荡着，凉鞋就放在另一侧的脚下，显然那只脚已经伸进了水里，梁旭博笑笑，心想也没人来管管。而她两只手正捧着玉米棒啃得不亦乐乎，周围不少经过的人都会用一脸震惊的表情去看她的吃相，唯独她自己，仍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自成一体。
　　那喷泉是间歇性的，每隔半个小时都会自动喷一次水，女孩儿运气显然一般，那玉米还没啃完，自池底中心忽然升腾起的水柱便以最快的速度腾空然后落下，溅起的水雾立即蒙了她一身，女孩儿这才慢吞吞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转过头去看那喷泉，也正是这个时候，四周的一大圈水柱同时喷薄出来，只片刻不到，她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女孩儿拿着玉米愣了一秒，竟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
　　原来也可以笑的这样开心。
　　梁旭博第一次知道，原来微表情学的另一个用途，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他捕捉到，那开心背后，比寂寞更可怖的空虚。
　　桓妧等喷泉完全落下，这才缓缓止了笑容，看了看手上的半截玉米，继续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要往嘴里送。
　　却有一只手拦住了她。
　　“已经被水淋过了，不要再吃了，小心生病。”
　　桓妧这才发现，他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不知是不是受了喷泉的影响，难得对他有了点好脸色，晃晃手中的玉米，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胃啊，就是练出来的，不打磨打磨，吃什么都顶不住。”
　　“谬论。”
　　梁旭博摇头哂笑，伸手入兜，将U盘递给她：“这是答应你的。”
　　桓妧停了停方才接过，而后看也不看便随手丢进了水里，直接毁了去。
　　梁旭博被她这种干净利索弄得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假的，怎么样，可是出气了？”
　　桓妧立即看怪物一般瞟向他：“我还以为这一次你已经得了教训。”说着，一边又快速在玉米棒上咬了一口，落下一排整齐的凹槽，便咀嚼便口齿不清地提议道：“我觉得咱俩以后还是井水别犯河水了，你也别算计我，我也不找你麻烦，说实在的，你这人还算有点儿官德，所以我也不想老这么跟你对着干。”
　　梁旭博挑挑眉，没有说话，但桓妧已经明白，他这是默认了。
　　便立即三两下解决完手上的玉米，继而伸手捞起湿嗒嗒的全家桶抱在怀里，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穿好鞋，毫不把自己当外人道：“正好你开着车，送我一段吧，要不我又得迟到，袁弈臣肯定又会抽风地扣我工资。”
　　梁旭博再次愉悦地笑出声来，桓妧撇撇嘴故意小心眼地踩着他的皮鞋走过去，在锃亮的皮子上立即留下一道水印，后者颇有些无奈地追上去揪了揪她两寸长的马尾，有些扎人的发尾缓缓划过手心，痒痒的，觉得仿佛就这一下子，压在心上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好像顿时就轻了许多。
　　梁旭博的想要迈下的步子忽而一顿，后又立即若无其事地放了下去，好像刚才那一秒停顿，只是人的错觉。
　　唯有一双眸子，被染地太过深沉，也泄露了某些，过于隐秘的情绪。
　　回去的路上，桓妧明显感觉到了梁旭博的疏远。
　　虽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神经，但也并没有多在意，他们之间的交集也无非就这么多，走完了就各奔东西，没什么好可惜的。
　　梁旭博将她送到楼下便借故匆匆离开了，桓妧看着那车尾消失在视线后，便有些无聊地去桓涛那蹭了会儿，这才不紧不慢乘电梯上楼，顺便点了点廖13：“感觉歇过来了，说说下一个任务吧。”
　　廖13显然被她之前的拒绝打击的不清，桓妧等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开始分析数据，一排排大字紧接着打到屏幕上：
　　下达任务命令：站在巨人肩头的跳跃
　　任务人：钟书远
　　任务目标：帮助任务人拿下袁弈臣已准备多时的周舟夫妇离婚还贷案，让男方独自承担借款
　　任务奖励：30％进度
　　截至开庭时间倒计时：五天
　　桓妧看着30％的进度，吸了吸鼻子，虽然从袁弈臣嘴里夺食不容易，但如果完成了这个任务，自己就等于拿到了70％的进展，据她所知，这任务是越往后越难，而相应进度奖励也就越多，这么说来，完成这项以后，等着自己的，就只剩下一项了。
　　不过这时间，也太紧了吧。
　　桓妧又瞧了片刻任务便退出了脑域系统，快步走到普通民商事科，里面人见她进来，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任她开始翻阅材料，打个招呼便又各干各的了。
　　保洁能当到桓妧这个水平，也算是战斗机的水平了。
　　桓妧很快便将案子明晰了，说起来倒也可笑，闹到离婚的是一对四十出头的夫妇，那叫周舟的男人曾在两年前有了外遇，为了供养二奶而携新欢到银行申请巨额贷款，偏偏用的是他妻子的身份证，并让新欢在配偶处签下妻子的名字进行的借贷，如今银行催债而周舟无力还款，这才被诉到法院。
　　之后法院做出判决，以借款发生在双方夫妻关系存续期间，且不属于法定夫妻个人对外债务为由判定夫妻共同偿还债务，而费广袁接到的案子，便是他妻子李丽珍的二审上诉案。
　　这案子自从被放到网上之后便引起了极广泛的关注，而断案法官也不知被网民骂了多少回法盲，舆论的压力永远都是最强大的，因而这件案子的二审过程，很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被完全翻盘。
　　果然，如果能接下这个案子，无论输赢，对钟书远来说，都绝不会是一件坏事。
　　只不过要从虎嘴里夺食？单是看看进度奖励就该知道，有多不简单了。
　　桓妧阖上案卷，准备回去好好想想，她并不想利用袁弈臣的感情，便只有迂回而行，五天的时间确实太紧，由此这战线就不能拉的太长……桓妧垂头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兜里的手机直响了七八声这才听到，立即掏了出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桓妧深呼了口气，立即接通，叫了声妈。
　　“这两天有点儿忙，就忘了给你们打电话了，你和我爸身体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