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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溪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尹千秋，里面全是难以置信——萧法官那种强大的人，梦想竟然是开餐馆？
　　“怎么，不信？”尹千秋失笑，“哪天你去萧法官家，我叫她炒点拿手的菜，你尝尝。”
　　“别别别。”夏溪连忙摆手，“那可是萧法官！给我炒菜？饶了我吧！”她这个小律师，见了对方360度旋转讨好还差不多！
　　“怎么了？”尹千秋看着夏溪，说：“给你炒菜，她会愿意。”
　　因为是你，她才会愿意。
　　夏溪：“嗯？”
　　尹千秋自觉失言，摇了下头：“没事，吃吧，这个宫保鸡丁不错。”
　　“哦哦……”夏溪觉得气氛不对，伸手拿起自己的iPhone，转移话题，“来来，我拍一张照片。”
　　“嗯。”
　　夏溪拍了一张桌面，调了一下颜色，发到她朋友圈：【最喜欢的“王妈妈家”，每周都来一次，＇嘻嘻＇＇嘻嘻＇＇嘻嘻＇。】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夏溪看见，“介然必以自好”点了个赞。
　　夏溪：“唔？”
　　周介然赞她。
　　然而，十秒钟后她再刷新，就发现，周介然将那个赞给取消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分外冰冷的话：【跟谁在外面吃饭。】
　　前后态度完全不同！
　　“……？”咋了？
　　夏溪看了一眼照片。
　　右上角拍到了尹律师手指。
　　不太明显，可是，如果仔细地看照片，也能发现一个男人的手。
　　“……”这个互动有点奇怪。夏溪又想删对方了……不过制止住了自己。


第17章　破冰（六）
　　夏溪看着不客气的“跟谁在外面吃饭”七个字；　竟然不知该回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溪说：【没谁；　哈哈哈哈。】
　　谁知周介然不依不饶：【下午两点还在吃饭；　不用上班？】
　　夏溪回：【我在上班……是跟律所的尹律师在吃饭。】
　　微信另外一边，周介然看见回复；　眉毛一挑；　打开网页，输入“诺言律师事务所”；　点击菜单栏的“律师队伍”，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只一眼；　便在“权益合伙人”一栏看到一个名字：尹千秋。
　　长得还行。
　　周介然又点进尹千秋的简介；　从专业领域、到教育背景、到工作经历、到专业资格、到荣誉评价，都看了一遍。末了，还去人人、微博、Facebook、LinkedIn；　也瞅了一眼。
　　最后想：还行，不过比我是差远了；　不担心。嗯？等等，我在担心什么？又跟他比什么？莫名其妙。
　　而“王妈妈家”中的夏溪，见周介然没有再回；　松了口气，感慨那位大爷真是阴晴不定。她放下手机，继续与盘子里的炒菜奋战。
　　“对了夏溪。”夏溪正对面的尹千秋突然道，“请不要跟律所的人提起我家里面的事。”
　　“不会不会！”夏溪忙道；　“我不敢说我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是这个，不会提起！”就没有几个律师是不八卦的——大家喜欢讲话、热爱讲话，话题里面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旁人出现？
　　“谢了。”
　　“呃，”夏溪又说，“您放心吧，我自己也会努力忘记！”
　　尹千秋又笑了：“你知道没关系。”本来也想让你知道。
　　夏溪：“……？？？”
　　尹千秋说：“我并不打算回避自己的身份和经历。我有一段复杂的故事，也有一个麻烦的家庭。请你别讲只是因为不大想与普通同事深入交往，觉得没有必要过多暴露生活中的样子。”
　　“哦……”夏溪想：什么意思？尹律师想与自己深入交往？
　　嗨，乱想，这当然是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的缘故……
　　一顿吃了一个小时，夏溪也第一次发现自己与尹律师有那么多共同话题。
　　…………
　　不久之后，人民法院对尹千秋的小案子做出判决。
　　夏溪与尹千秋一起去领的判决书。
　　老太太就一套房子。判决书的最后写到：
　　【综上所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三条、第五条、第十条、第十三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登记在李××名下的云京市×区×路×号楼×号房当中属李××所拥有的百分之五十的所有权份额中的百分之六由原告尹千秋所有。
　　二、登记在李××名下的云京市×区×路×号楼×号房当中属李××所拥有的百分之五十的所有权份额中的百分之十由被告张春所有。
　　三、登记在李××名下的……中的百分之十由被告张夏所有。
　　四、登记在李××名下的……中的百分之十二由被告张秋所有。
　　五、登记在李××名下的……中的百分之十二由被告张冬所有。
　　六、被继承人李××的丧葬费用、墓地购置费用二十二万（均由原告尹千秋垫付），由原告尹千秋承担六万，被告张春、张夏、张秋、张冬各承担四万，自判决生效起七日内缴纳。
　　案件受理费……】
　　夏溪一看：“哈哈哈哈！！！”
　　这是她与尹律师俩所预计的最好结果！！！
　　尹千秋与生母已经没有法律上的关系，等于“外人”，法院不大可能让尹律师得到很多份额。尹律师的所得本就没有可能超过兄弟姐妹，但是，法院判给尹律师百分之六，判给他哥他姐姐每人百分之十，判给在老妈临终前赶到医院看望过的他弟他妹妹每人百分之十二，说明法院充分认可自己所提交的证据，认为尹千秋的确该拿钱！
　　她打了个漂亮的仗！
　　唔，虽然，只是个小案子。
　　还有那个丧葬费用以及墓地购置费用。尹千秋很“坏”，早就打算闹到法院，然而之前却没声张。云京市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去周边城市安葬亲人，可尹千秋没有，直接在“安息园”买了一个价格高达二十万的墓地！地势很高、风水很好！在买之前，他征求了“兄弟姐妹”们的同意。那四个人觉得律师有钱、根本没有打算参与分账，但是却对邻居吹牛说他四个“出血”给妈买了一块好地！谁知在法庭上尹千秋突然翻脸，一反常态，要求平摊这些费用！！！现在法院判决下了，尹千秋付六万，兄弟姐妹各付四万！几万对尹千秋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兄弟姐妹来说就很算什么了！尹千秋是仗着自己有钱，故意整人，自损1000伤敌800！尹千秋只买了个20万的墓地，已经是对兄弟姐妹很客气了！
　　“好。”尹千秋看着判决，嘴角难得地绽出笑意，“我给他们电话。”
　　“嗯嗯！”
　　尹千秋说完便拨通大哥电话：“喂，我尹千秋。法院判决相信大家都看到了？”
　　夏溪听见对面传来咬牙切齿的四个字：“你要怎样。”
　　尹律师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不怎样。既然法院判了，咱们就按判决书来。你看哪天请个专业的评估师评估房子价值？之前我也查过，那套房子现在大约价值600万左右。我有百分之六，就是三十六万，你们四个每人给我九万。再加上丧葬费用、墓地购置费用的那四万，每人给我十三万，尽快打到我的账户，否则我会申请法院执行。嗯，如果不愿意出九万，也可以上房管局，把我名字加在本上，百分之六，两种方法都行。”
　　即使是对普通云京市的家庭，一口气拿十三万元交给别人，也是非常非常难以接受的事，何况春夏秋冬四个经济状况根本不怎么样。
　　这完全是“天降霉运”。
　　一下子要给尹千秋十三万块！！！要知道，张春存款一共也没多少！！！
　　张春：“你……！！！”
　　接着，夏溪就听见电话对面传来一连串的谩骂。不过，夏溪觉得张春骂的实在没有什么创意，翻来覆去就那几句，重复率高，夏溪听了一分三十秒就腻了。什么“你大爷你大爷”的……尹庭长是老大，家里没有哥哥，所以张春骂的也只能是他自己的大爷了，当然也是尹律师在原生家庭的大爷，但尹律师显然不会care那个见过几次都很难说的大爷。
　　挂断电话，尹律师又把同样的话告知张夏张秋张冬。
　　张夏也是大骂一顿，不过尹律师的弟弟妹妹没骂。
　　根据夏溪了解，弟弟妹妹……还好，至少最后阶段还去看过老人，也曾经提议与尹律师和解。只是哥哥姐姐坚持争到最后，他们说服不了对方，只好同进同退。
　　法院门外，风又起了。
　　马路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扶着一个苍老妇人走路，一看就是母子。
　　尹律师看着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夏溪知道，他为他的生母叹息。
　　那人女人，一生辛苦，付出一切，整整生育五个子女，在生活最捉襟见肘的日子里依然省吃俭用拉扯孩子。
　　但是，很快，就没有人会再惦念她。
　　她的一生重男轻女，两个女儿大概不会很怀念她。
　　大儿子呢？生出了全家唯一一个男孩，被她哄着、捧着，骄横跋扈颐指气使，以自我为中心，同样不会付出感情。
　　小儿子……因为光棍，总被她讲无能、没用——
　　而尹律师……生母这段故事只是人生插曲。他真正爱的、感激的，是萧法官。
　　夏溪并不知道，在李老太太生命最后阶段，在她上门请求萧法院尹庭长叫尹千秋陪她去治病的时候，在她时日无多身边却是只有个尹千秋在陪着她续命的时候，在她看见其他病友都有子女终日里侍奉在左右的时候，她想的是什么？
　　是否觉得不解？
　　是否会想：我把心掏出来，只为了这个家庭，为什么会这样？”
　　夏溪正在想着，身边尹千秋忽然道：“在外地看病时，我曾劝她写个遗嘱。”
　　“嗯？”这事夏溪也一直纳闷——尹千秋是房产律师，怎么不全老妈写个遗嘱？
　　尹千秋继续说：“她说，算了，搞不明白。”
　　“搞不明白什么？”
　　“正常来讲……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是要写个遗嘱，把房、把钱留给儿子、孙子，就是我哥还有我弟。”
　　“嗯。”
　　“可到最后，她却没有。”
　　“……”
　　尹千秋看着风卷起的落叶，说：“操劳一生。她到最后……也许很累了吧。”
　　“……”
　　“终于，没再管了。”


第18章　破冰（七）
　　尹律师的案子判决两周之后；　夏溪听说，狮城集团清臣集团案件二审终于开庭。她不在场；　也不可能去问那事成、周介然；　无从得知庭审情况，只能等着判决之后看看新闻报道；　再去“中国裁判文书网”之类的地方了解一些庭审细节。那个文书网会发布许多案子的民事判决书；　虽然上传日期一般都会远远晚于判决日期……一般来说，虽然判决书的格式不同；　读者还是能从“原告诉称”“被告辩称”“原告提供证据如下”“被告质证意见如下”“本院认为”等等段落推测庭审过程。
　　不过，虽然不太清楚庭审细节；　夏溪毕竟是在法律圈子；　还是听说了些大致情况；　比如，法正勇猛无比，再比如；　周少又没出庭。
　　对于后者，律所八卦担当薛律师评价说：“这不正常的嘛；　那才几个硬币……国民男神最近可是忙得很咧，全中国最大的清臣广场马上就开业了。”
　　这事夏溪也知道。清臣集团在云京市最最好的地段之一搞了一个“清臣广场”，非常拉风；　距离云京西边最知名的商圈仅有数步之遥。“清臣广场”有商场、有餐厅、有酒店、有写字楼，也有住宅楼，仿佛一个小型社会。
　　那个清臣广场即将正式揭开面纱，周介然作为CEO自然要忙这个。
　　…………
　　“清臣广场”开业那天；　萧雅一早对夏溪说：“小溪，××路的清臣商场今天开业，咱们也去逛逛？听说折扣很多！”
　　“不了吧……”夏溪有点怂，“人肯定巨多……”
　　“那又怎么？咱怕过谁？当年红叶照看不误。”
　　“这并不是怕的问题……”
　　不过，夏溪很快想起萧雅现在工资不高，对于“折扣”的兴趣也已经持续了一阵子，估计自己无法说服对方，只得勉强自己答应下来：“好吧好吧，那我现在起床。”
　　“起来！”
　　夏溪：“……呃！”她努力地坐起，却没成功，坐了一半，腰上忽然一软，又倒回到床上！
　　萧雅：“怎么了？”
　　“起床失败了。”
　　“……”萧雅强忍怒气，“快点起来！！！”
　　“好啦好啦。”
　　××路离夏溪不近，两人赶到时已是上午11点。清臣集团附近果然人山人海，还有600多米呢，车就不能动了。夏溪十分庆幸今天没有开车，叫出租车司机停在路边，与萧雅两个人走着到了广场。
　　广场上面，剪彩已经结束，不过庆典仪式上的布置依然还在，就在广场西面“清臣商场”的正前方。夏溪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新闻，说是云京市市委书记和市长也出席了，发表致辞，并且与CEO共同剪彩。
　　广场东面是办公楼。这办公楼十分不同——20层的办公楼中“共享办公”足有10层，是云京市政府为了鼓励创业与清臣集团合作的“创业中心”。内部环境夏溪在新闻上看过——每一层，宽敞的空间内整齐地摆放着好几十张长桌，桌子之间都有玻璃隔板，吊顶、墙壁、地板很有美感，角落里散布着十来个会议室，楼里楼外还有茶水间、健身房、篮球架、台球桌等等休闲设施。这样一来，创业公司便不需要租办公室，而是可以只租一张桌，与其他人“共享”办公空间。
　　夏溪看见有人进进出出。似乎，在广场剪彩之前，就已经有创业公司入驻大楼。
　　北面是住宅区。住宅区也十分特别。小面积房占了一半，包括许多精致、温馨的小跃层。还有一小部分屋子被打造成两人、三人、四人合租公寓的形式，为刚毕业的学生们提供靠近地铁交通方却但又相对便宜的住处。
　　南面是酒店和几个高档餐厅，北面则是商场，楼顶有一堆中档餐厅。
　　可以想象，这个广场，很快，将会到处都是“对于未来充满希望的年轻人”。
　　周介然……在经适房廉租房之外，又与政府合作这种项目了吗？
　　他的精力、体力真是无穷。
　　夏溪想到那个男人，有点……脸红。
　　她挽着萧雅，随着人群进入商场。
　　商场里面非常气派，消费档次不是很高，符合年轻人的水平，但是很有时尚感。因为打折，顾客很多，摩肩接踵吵吵嚷嚷，夏溪看着就要晕了，可萧雅却很精神，一家一家、一层一层地逛过去。
　　萧雅逛了两个小时，又带夏溪去了超市。很宽敞的超市位于清臣商场北区一层以及地下一层。她们在地下一层挑了几样东西，打算返回一层，结账、吃饭。
　　清臣商场超市里边，上下两个扶梯扶手之间不是空的，而是被安置了根据扶梯倾斜角度直直向上的一整排玻璃货架。玻璃货架与两侧扶手齐平，里面有许多小玩意儿，比如湿巾、纸巾这些日常生活当中会用到的东西，方便顾客上下楼梯时根据自己的需要随手拿上几样。反正扶梯也超市内，也没人能随便拿走。
　　“哇，”萧雅在扶手间的玻璃货架中看见一个星空彩色投影灯，“这个好看！”
　　夏溪瞅瞅，也赞同：“好看。”投影灯的下半部分是只白兔，大帽子上画着星空。可以想象，夜晚打开灯，满室天花板和墙壁上面便会被投影出一片宇宙。
　　“嗯，买了。”萧雅说，“送我炮友。”
　　炮友……夏溪一囧：“雅雅……”
　　“嗯，姐姐现在沉迷约炮。”
　　夏溪：“…………”
　　“已经讲好，每个周五都约。”
　　夏溪再次：“…………”
　　“下周五就送我炮友。”
　　夏溪：“…………”她已经能想象得出，这个星空被投影在家里主卧室里之后……萧雅和她“炮友”在星空下嘿咻的情景了。
　　停。
　　为了转移注意，夏溪也在货架里面乱挑。
　　她找到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夜灯。小夜灯是白猫形状，电池驱动，人在夜间可以捧着它到处走。最为特别的是，它的材质是水滴硅胶！任人搓扁揉圆！手感极好！之后恢复原状！戳下鼻子就亮，再戳下鼻子就灭！
　　唔，想要。
　　夏溪拿在手中，打算等下结账。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喧哗！！！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一个方向，还有几个姑娘嗷嗷直叫，一把掏出手机咔咔拍照！！！
　　“？？？”夏溪也抬眼。
　　卧槽。
　　她傻眼了。
　　黑超特警！！！
　　商场到处都是新的，装修风格也很简洁。周介然正踏上从一层到地下一层的长长的扶梯，一层的光打在他的背上，让他有点像会发光。
　　而且，比起上次在清臣总部大厦，黑超特警排场又更大了！！！
　　周介然还是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袖口袖扣闪闪发亮。后面跟着一大群西装男，其中一个还很狗腿地拿着周介然的大衣。几个保镖清空了他们周围方圆五米以内的所有顾客，在拥挤的扶梯上显得十分突兀。
　　夏溪定睛一看，嚯，好家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