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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威胁的语气。韩剧姐只有讷讷地点头，眼里蓄满了泪水，欣怡在她背后一拍，她便离弦之箭般往服务台飘去了。一边飘还一边不忘承诺道：“你放心，欣怡！就算警察逼供，我也不会招出人是你们杀的！”言毕，一溜烟人就不见了踪影。
　　　　围观群众闻言又后退三步。
　　　　“胡说八道什么啊。”欣怡噘着嘴，看着被自己打的眼冒金星的少年，“他只是晕过去而已呀。”
　　　　她的背包里装着手机、钥匙、钱包，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重量。一击下去，堪比小杠铃的力量。
　　　　顺带一提，这种行为非常危险，请好孩子切勿模仿！
　　　　不过话说回来，这男的看着长得挺结实，没想到那么弱不禁风。她下手也没多重，不至于现在还不醒吧？
　　　　就好像是回应欣怡的内心活动一样，少年忽然纵身跃起，趁着众人愣神之际，向着电梯门飞快地跑去。刚好一部电梯从楼上下来，四楼门开，少年粗暴地扒拉开其他人，闪进电梯，快按关门键。
　　　　电梯在没搭上电梯的人们之叫骂声中往一楼下降。
　　　　“打不过就溜，真是没品。”嘉煜看着那一溜烟就不见的身影，给着差评。
　　　　欣怡回神，看着嘉煜，“你怎么不拦住他？”
　　　　嘉煜环抱双臂，成竹在胸地说：“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手指指了指地面，自少年方才躺着的地方至电梯处蜿蜒着细碎米分末。“这是追踪米分，我撒在他身上的。顺着这个找，他就跑不了。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家伙在背后指使这小子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嘉煜早就知道他是在装晕。在检查他衣服的时候，嘉煜顺便翻了一下他的眼皮，他是不是真的晕过去看一下瞳孔的情况就知道。他不戳穿，就是为了给他机会让他逃跑。
　　　　“刚才那个……果然不是幽灵？”欣怡走到嘉煜跟前，小声说。
　　　　其实她也怀疑那东西不是真的幽灵来的，那个样子未免太安静了些。
　　　　“那是一个装置，如你推敲的一样，吸人精气的。那小子真是在玩火，倘若弄出人命来，冥界是不会轻判他的。”
　　　　顺着追踪米分，从奥特莱斯出来后穿街走巷，最后在一个废弃工地里他们发现少年的身影，只见他走进一间白色集装箱房。
　　　　门开着，废料围成的篱笆形成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是用废铁搭成的简易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凹凸不平的铁水壶。
　　　　欣怡和嘉煜悄悄摸摸地躲在门板后。
　　　　四下静得出奇，在门外他们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小宝，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房子里响起一个成年女性的声音。
　　　　“今天晦气！对不起，姐，奖品没给你拿回来。你很喜欢那个‘肥嘟嘟’娃娃吧？”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
　　　　“无所谓。我倒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它是奥特莱斯限量版的娃娃，心想着如果放到网上拍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唉，算了，另想它法挣钱吧。”
　　　　听她这么说，少年对着房顶祈愿：“格老子的！挖猫砂也好，带小狗也好，给老子来点工作做吧！”
　　　　“不过真稀奇，‘快打僵尸’的困难模式有那么难？连你这个游戏王都打不出兑换奖品的分数？”
　　　　“才不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老子的好事。都怪那个瘪三、混蛋、下三滥！”
　　　　“你说谁是‘瘪三、混蛋、下三滥’？”
　　　　刚好小宝站在门口，嘉煜一脚揣在小宝屁股上。小宝一个踉跄，今天第二次来了个狗□□。
　　　　“格老子的，是你！……呜哇！”
　　　　撅着屁股回头的小宝又被嘉煜补了一脚。
　　　　女子那双平静到仿佛没有任何起伏的眸子中罕见地闪过一丝诧异，她看着嘉煜，又看了看洒在地上的那些从刚才开始就让她觉得蹊跷的米分末，突然明白了。
　　　　女子漾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热情地说：“是客人啊，请进请进！寒舍简陋，不要嫌弃啊。”
　　　　“姐，干嘛欢迎他？格老子的你还不快给爷住手、哦不，住脚！……哇！”
　　　　嘉煜像踩死蟑螂一样又在小宝屁股上踹了一脚后，才收回了腿。冷冷盯住女子，说：“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追踪米分……看来是那个装置暴露了。但女子非但不慌，还笑的热情从容，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了一样。
　　　　“哎呀，我知道您很生气，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陈述的时间？别站着，来来来，进来坐。……哎哟！对不起，忘了凳子在外面放着。等一下啊！”
　　　　女子将小宝扶起来，手比着让小宝去院子里搬凳子。小宝不知道姐唱的哪出，揉着屁股不情不愿地去搬了。跟嘉煜擦肩而过时，他怕嘉煜暗算他，背贴着墙警惕地看着嘉煜，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出去了。
　　　　欣怡看了一眼小宝，表示同情了一下他的屁股后，跟着嘉煜走了进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说：“这里就住着你们两个人啊？”
　　　　“欣怡，不要被她蒙蔽了。只有那小子一个‘人’而已，在你面前的，可是个怨念很重的恶灵。”
　　　　闻言，欣怡再度惊讶地审视着女子。别说恶灵的特征，这个人明明有着血肉之躯，而且，那个叫做小宝的少年也能看见她不是吗？
　　　　女子眉头一皱，“哎哟，您别把话说那么难听嘛！您见过像我这样人畜无害的恶灵吗？”
　　　　“人畜无害？”嘉煜冷冷一笑，“以活人精气为食的你，还敢声称自己‘人畜无害’？”
　　　　“您听我解释！我也是有苦衷的！而且，每个人我只摄取一点，他们吃饱喝足再睡一觉就会补回来了，不会威胁到他们性命的！”
　　　　“去说给地狱官吏听吧！”嘉煜拿出钢笔，正要变成镰刀模式时，小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格老子的！快给小爷住手！”
　　　　小宝搬着凳子冲了进来，把凳子横在嘉煜跟前，挺身护住女子。
　　　　“老子不知道你们是打哪来的瘪三！但是想动我姐，就先踏过老子的尸体！”
　　　　“好了好了，小宝。”女子拍着他的肩，“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又看向嘉煜，“死神，请您相信我真的没有恶意。求您给我陈述的时间，如果我的解释您不满意，到时候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嘉煜：“……”
　　　　小宝讶异：“姐，你说他是死神？这么说，他们是专门来对付你的？”
　　　　这小子果然知道她不是人类！嘉煜眯了眯眼。
　　　　“小孩子不要管，快去给客人冲果汁喝。”女子对小宝眨了下眼睛。
　　　　小宝嫌恶地看了一眼嘉煜，虽不愿，但还是听从姐的吩咐。
　　　　他将凳子搬到陈旧的木桌旁，嘉煜和欣怡便在女子殷勤的“请”手势下落了座。小宝背对着他们从架子上拿出仅有的两个茶杯，用毛巾擦了擦，又从一个袋子里往杯里倒了些米分末，地上是他去年打电动赢来的小暖水瓶，上面还贴着大大的“一等奖”字样。冲好水，小宝没好气地端来，“咣”地放在桌上。
　　　　“喝吧。”
　　　　中午吃的辣，欣怡还真有些渴了。她拿起杯子吹了吹，“那我就不客气了。”正要一饮而尽时，嘉煜忽然打掉了她的杯子。
　　　　“别喝！”
　　　　果汁洒了一地，发着“滋滋”的声音，冒着腾腾热气，还泛起不祥的白色泡沫。
　　　　嘉煜的眼睛死死盯住女子。
　　　　女子哈哈哈讪笑，拍着小宝的肩，“小宝，你又调皮！快去给客人倒真的果汁来，下面的柜子。”又一副讨饶的表情看着嘉煜，“小宝不懂事，死神大人您可千万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啊！”
　　　　小宝慢吞吞地蹲下身，与女子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小瓶，眸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他忽然快速转身，拔掉瓶塞，把喷头对准嘉煜和欣怡的脸上奋力一喷——

☆、第67章　§§067爱本无界

这股喷雾来得太快，直冲二人的脸面。
　　　　嘉煜忽然站起，一只手捂住欣怡的口鼻，一只手挡住欣怡的眼睛。他自己也屏息、闭眼，防止这喷雾侵进眼睛里，或是吸进肺里。
　　　　“姐，你快走！”
　　　　趁着他们注意力在喷雾的空当，女子夺门而逃。
　　　　瓶里是将安眠药捣碎掺水弄成的催眠喷雾。嘉煜万万没想到这种在武侠小说里描绘的下五门的下作招数有朝一日能让他在现实中领教。
　　　　但毕竟不是正规的催眠喷雾，不是很奏效，加上他有了防范，他和欣怡都没中招。
　　　　可惜趁乱让那个女鬼跑了！
　　　　“你跑不了！”
　　　　嘉煜正要去追，双腿却被小宝牢牢抱住。
　　　　“老子不会让你动我姐一根汗毛的！老子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家人！”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不管她是人是鬼，她都照顾了老子一年！她……她是我重要的家人啊！”
　　　　这少年好大的力气，嘉煜竟然挣脱不开。
　　　　“我去追她！”
　　　　小宝只能牵制住嘉煜一人，欣怡一个箭步闪了出去。
　　　　“回来，欣怡！”
　　　　可是她已经跑得连个影都找不着了。
　　　　啧！这丫头，好了伤疤忘了疼。她都栽在恶灵手里几次了，还是不长记性！可是小宝一心只认定嘉煜是危险人物，嘉煜甚至都动了粗，他还是死不松手。
　　　　小宝流着泪，说：“要不是姐，我病死在这都没人知道！她是我的命！老子绝对不会让你带走她！”
　　　　嘉煜正准备落下的拳头忽然就停在了半空中。
　　　　如果这只是为拖延时间的演技，那他的演技足可以荣获奥斯卡金像奖了。如果真是演技，作为一个男子汉，他应该会哭得更风光体面才是。
　　　　“……你先放开我。”
　　　　“……呜呜……老、老子不放……”
　　　　嘉煜长吁了一口气，轻叹：“她既然是你的命，你就不想让她早日投胎么？人不能太自私。”
　　　　人不能太自私。
　　　　这六个字带给小宝的冲击实在不小。抱着嘉煜的力道忽然变小了。
　　　　嘉煜摆脱小宝却没有离开，他将小宝扶起，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如果你真的是为她着想，就该劝她放弃对尘世的留恋，早日升天。她在尘世逗留的越久对她就越危险。她为了你不惜犯法吸取人类的精气，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她会有什么后果？还有你，助纣为虐必将引火自焚——你不怕遭报应么？”
　　　　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是一听姐会有危险，小宝方寸大乱。“你、你骗我！你只是想带走姐！……她不会有事的！”对，一定是这样没错！姐说过，她只摄取少量的话，冥界的使者是不会察觉的！这家伙只是想抓走姐，他只是在危言耸听！
　　　　小宝再次挡在嘉煜面前。
　　　　嘉煜直视着小宝眼中的愤怒，淡泊的神态中有种钦佩与同情，但更多的是入骨的坚定。
　　　　“我问你，她的双眼可变红过？”
　　　　小宝很想高声回答一声“没有”，但这一声还未破口而出，他的底气却已渐渐低了下去。
　　　　——他记得。
　　　　那是一个幽静的月夜。
　　　　院子里很静。
　　　　淡淡的月光透过唯一的一扇窗照进来，姐就站在窗前，望着月色怔怔。
　　　　小宝自睡梦中醒来，摸索着鞋子想去小便。抬眼刚好看见玻璃窗反射的姐那双明亮的眼。
　　　　那双眼殷红如滴血，眼波流转，是难以掩盖住的残忍与杀念。
　　　　小宝打了个冷战，困意立马驱散，他微微颤颤地唤了声“姐”。
　　　　那边闻言身形轻轻晃了一下，极小极小的摇晃，然后她转身，是正常的眸色和平日的笑脸：“又不敢一个人去解手啊？”
　　　　……
　　　　小宝的动摇嘉煜全看在眼里。
　　　　“双眼泛红就说明她自控能力已到极限，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取人性命的。……你，忍心看她走上绝路么？”
　　　　嘉煜的这些话就像是鞭子，每个字都在深深地鞭笞着小宝的心。他用力抱紧双臂，过了很久，他忽然神色凄厉，咬着牙说：“……老子才不相信你的鬼话！老子会和她一直生活下去，不许你来破坏！你滚！你滚！”
　　　　他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冲了过来，饱含愤怒的一记直勾拳在嘉煜眼里看上去却是极慢，不费吹灰之力便接住这一拳。
　　　　嘉煜心中重重叹息。本来方才嘉煜有大把机会直接用镰刀斩了恶灵，只是恶灵与小宝生出这样的情意让嘉煜在敬佩之余感到些许不忍，倘若小宝肯对其规劝，嘉煜本打算对恶灵摄取生人精气之事私自隐瞒下来，超度她，送她到转生台投胎。
　　　　嘉煜徇私包庇若被查出自然是要被冥界追究，但他既敢私自裁量又何惧冥刑加身？大不了以后将功补罪。鉴于嘉煜以前的功绩，冥府也不会对他重判。可惜小宝终是没能体会到嘉煜的苦心，而嘉煜担心欣怡，实在不愿再耗费时间跟他多做解释了。
　　　　“……抱歉。”
　　　　嘉煜拧住了小宝的手腕，身形微侧快速切入，硬生生一记过肩摔将小宝摔了出去。
　　　　小宝重重落地，扬起漫天灰尘。
　　　　嘉煜不再理会小宝，而是直追欣怡而去。
　　　　话说那厢去追恶灵的欣怡，在废弃工地走走绕绕后，还是将目标跟丢了。四周满是废料和倒刺的钉板，要欣怡一边注意不被钉子扎脚一边寻觅恶灵踪迹可谓十分困难。
　　　　而且欣怡一向没什么运动细胞，追这么几步道，已是让她气喘吁吁。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欣怡急忙张望，原来那个恶灵一直坐在头顶的木架上，正含笑看着自己。
　　　　“我看得出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你这么追我，不怕我加害于你？”
　　　　欣怡喘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我有事情想问你……”
　　　　那恶灵上上下下打量着欣怡，换成搭腿的姿势，俯身嫣然一笑，说：“不是坏人？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我很中意你。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欣怡对上她的眼，问：“……小宝的家人在哪？他为什么会跟你生活在那个集装箱里？”
　　　　恶灵嫣然一笑：“那孩子没有家人，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跟我一样，孤零零的来，又孤零零的去。”
　　　　这事明明有够无限伤感，但她却说得淡然，笑得嫣然，眸中也罕见少了那分虚伪之色，而是添了几抹柔情蜜意。若是仇恨与孤寂尚埋在心底，是绝对不会有这份从容温暖之态的。
　　　　恶灵的表情似乎触及到了欣怡心中某处柔软，她也柔声：“你是为了照顾小宝，才迟迟不肯投胎？可是你这样逗留尘世也不是办法……”
　　　　恶灵笑了笑，说：“我知道。但是你别看那孩子成天‘老子’、‘老子’的总把脏话挂在嘴边，总以为自己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但其实他比谁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如果我不陪在身边，实在无法想象那孩子该怎样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
　　　　“雏鸟若总是待在鸟巢里，是永远也学不会飞翔的。人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你不放开他又怎么知道他活不下去？”
　　　　“你不懂。倘若你也生活在一个只有讥诮没有同情，只有寂寞没有安慰的环境里，你也会活不下去，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
　　　　女子抬眼，长空寂寂，夕阳无限好，洗涤灵魂的颜色，浩瀚而缥缈。人就仿佛是那天上的繁星，不过点点。星与星抱团相拥相簇，才成星系；若只一颗，便是孤星。
　　　　孤星啊……女子笑得淡漠。
　　　　还记得她与他第一次相遇。那时她刚死去，可悲可叹连个哭丧的人也没有。活着时，天地广阔，可却无一处安身；死后，魂体边也没一个引路人。看来她还真是天煞孤星，本不该出生在这世上的。
　　　　她漫无目的的游荡。死后的灵体甚是方便，活着时双足无法涉足之地，死后都可观个遍。她走着走着，忽然鬼使神差般被废弃工地的一幢集装箱房屋吸引了去。
　　　　然后，就在屋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
　　　　她手忙脚乱，围着他倒下的身体原地转圈圈。赫然想起以前听老人讲过的掐人中、探鼻息方法，她赶紧蹲下身，但是无奈手指从哪个角度碰触还是会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挨到地板。
　　　　她忘了，她现在是鬼，而鬼是碰不到活着的人类的。
　　　　她又开始转圈圈，转了半天突然奔出，跑到最近的诊所。灵是能直接穿过人体没错，但却可以碰触阳间的死物。她拽着医生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想把这个医生直接拽到那个男孩子那里。
　　　　听诊器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医生吓得魂飞魄散，他马上把听诊器摘了下来，就好像上面趴了一只绿头苍蝇，赶紧把它丢在了地上。
　　　　女子咬牙，又去碰别的东西。可惜她把整间诊所弄得鸡飞狗跳，却没有一个医生能“领会精神”。
　　　　她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庸医！”心中更是发狠：你们要身体有什么用……然而就在这时，医生一个个倒下，从他们的身体里冒出源源不断的“蒸汽”，流入到她身上。
　　　　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走出诊所时，一个老太太问她：“请问xx街怎么走？”时，她才讶异。
　　　　“你、你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