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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今晚我要飞巴黎，送我去机场吧。”
　　顾晴一怔，问：“你怎么不从伦敦直接去巴黎？”
　　向默阳依然笑，说：“有事，需要回来一下。”
　　“什么事大到要特意回国跑一趟？莉姐没提过啊？”
　　从伦敦飞回国内再飞去巴黎，来回加起来要二十几个小时，算算他在国内呆的时间不过三五个小时，还是夜里，出了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逼得向默阳这样折腾？
　　“跟公事无关。”向默阳说，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
　　顾晴便呆了。她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只是她心跳得很快，脸上也烫得厉害。
　　马路上的车子熙来攘往，不时响几声车笛。夏末的风吹过来，带着一点潮湿的味道。灯影下向默阳一径地微笑，仿佛全世界都融在他的笑里。
　　向默阳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他拉开车门，对她说：“上车吧。”
　　顾晴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才回过神，顿时有几分手足无措，她觉得该说点什么，可脑子里都空的，空得她发慌。最后她很没出息地闷头钻进了车里。
　　向默阳随后上了车，吩咐司机往机场开。
　　车上的顾晴尴尬无比。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总觉得浑身都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自己跟世界格格不入，就像现在这辆车里，她一方面如坐针毡觉得该下去，一方面又恍惚有只手拉着她不让她下去。
　　她上车后只能揪着包带一个劲儿往窗外看。
　　到机场要一小时车程，司机回头问：“放点音乐不介意吧？”
　　向默阳说：“没关系。”
　　司机打开了收音机，放的是梁静茹的那首《爱久见人心》。顾晴被梁静茹唱得心烦意乱，感觉心口郁结起许多陌生的情绪。
　　她幽幽吐出一口闷气，忽然肩头一沉，她扭头看看，是向默阳靠着她的肩膀睡了。
　　她顿时又红了脸。
　　她觉得这样不合适，有心推醒他，手抬起来，犹豫了半天，最终又放下了。
　　她只是有点不忍心。她想他飞了十个小时，还根本没有倒时差。
　　她觉得这是一个下属该做的体恤上司的举动，毕竟向默阳的安好直接影响到嘉禾的安好。
　　她认为他出钱替豆儿跟姜小迟安排酒店，她也不能恩将仇报当白眼狼，小气到连给他靠一下都不肯。
　　她觉得秦宝文其实对她挺不错的，她偶尔照顾下人家儿子也算是个报答。
　　她还觉得张美兰的话偶尔她得听听，毕竟都是夫妻了，不要闹得那么僵……
　　夫妻……
　　顾晴吓了一跳，为这两个字突然从心里蹦出来。
　　她偏头看看他。他睡得很熟，鼻息均匀，外面车灯渐次从他脸上滑过，他的面上一阵亮一阵暗，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哪种光线下看，他都是好看的。
　　她早不是第一次看他了，可是这次看下来，却看了她一个心如鼓擂。
　　顾晴只觉得身上发软，恨不得靠到车门上歇歇。可又必须得挺直了腰杆，撑着睡着的他。她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又不敢回答自己为什么。她就这么纠结着一直撑到了机场。
　　车停下来，她立刻把向默阳推开了。
　　向默阳被这么一推便醒了，他有些迷蒙，抚着额头问：“到了？”
　　顾晴“哦”了声。
　　向默阳用手背挡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从兜里掏出钱包拿钱给司机。司机找钱的功夫说：“先生累成这样还赶飞机啊？得注意身体，你不知道你靠着你女朋友睡了一路。”
　　向默阳有些吃惊，望着顾晴。顾晴别过脸去，闷闷地说：“不客气！”
　　她隔着车窗玻璃看往候机厅大门，里面没几个人走动，听到向默阳在身后问：“有没有累到你？”
　　她摇摇头。
　　下车后他们进了机场，已经开始登机了，机场广播一遍一遍提示乘机人员尽快登机。向默阳一径地看着顾晴，却不往安检口走。顾晴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就小声说：“喂，你再耽误，赶不上飞机，可别赖别人。”
　　话一出口她觉得更别扭了。赖谁呢？这里除了她没别人了，她这话说的，跟撒娇差不多。
　　向默阳又笑了，说：“我走后，照顾好自己。”
　　顾晴抿了下嘴，低着头说：“我好得很，你别每次都这句。”
　　“我想说别的，怕你会生气。”向默阳低声说。
　　顾晴低着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神色。她嘟囔着：“我哪有那么大脾气……”
　　而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广播开始念未登机人姓名，提醒再有五分钟就停止登机，第三个人名就是向默阳。
　　顾晴抬眼看他，见他也看着她，眼神有些痴。她心里震了一下，赶紧又低下头。
　　“你快走吧！”她催促他。
　　她见他的皮鞋进入视野内，他离她只有半米，她看到他的手伸过来，她顿时紧张起来，向后退了半步。
　　他还是收回了手，说：“我走了。”
　　她“嗯”了声。
　　他转身走了，她再抬头的时候，他身影一闪，进了安检口。
　　顾晴在机场呆到飞机起飞，才打车回向家。这一路上她的心情非常复杂，一会儿觉得怅然若失，一会儿又觉得松了口气。她活了几十年没这么纠结过，究其原因……
　　可她立刻又决定不去深究原因。
　　晚上她到家都十二点了，张美兰已经睡了，秦宝文仍然撑着没睡等她。顾晴进门的时候秦宝文正坐在沙发里打盹，身上披着一条薄毯。她心里一阵暖，赶紧过去叫醒了她。
　　秦宝文又是先问问她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又委婉地埋怨她不该玩到这么晚。顾晴只说对不起，没把向默阳来了又走的事情说出来。
　　当晚她睡得很沉，难得不再做梦了。第二天她起得非常之晚，醒了后仍觉得身上很乏。想想孕妇的身体真是不经折腾，不过是奔波了下，又睡得晚点儿了，竟然累得缓不过来。
　　可想到秘书处的姐妹们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她又不好请假，还是换好衣服准备上班。她下了楼，秦宝文跟张美兰坐在客厅喝茶聊天。秦宝文招呼她过去坐，又让佣人给她准备早饭。
　　顾晴不好辜负秦宝文的好意，只能坐在沙发里等早饭弄好。
　　秦宝文打量她一会儿，说：“小晴啊，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今天休息吧。”
　　“我没事的。”顾晴说。
　　秦宝文却说：“别说没事。我知道默阳出差之后公司里忙，可你跟她们不一样啊。那个周莉也是的，给你安排了这么多工作。我得给定海打个电话，让他说说那个周莉。”　

☆、第七十九章


　　顾晴没想到竟然会给周莉惹麻烦，就急着跟秦宝文解释上班只因为她觉得闷得慌，跟其他人没关系。好在张美兰帮忙说了句话，秦宝文才作罢了。
　　早饭送上来，秦宝文又盯着顾晴吃完，才说：“默阳不在这几天，你脸色不好。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顾晴忙说不用，说医院那地方毕竟不干净，不能老去。秦宝文想了想，又说：“那等默阳回来吧，时间也差不多该做第二次产检了，让他陪你去一次。”
　　顾晴答应了，秦宝文又吩咐家里司机送她去公司。
　　换平常她肯定不乐意坐向家的车，可今天被秦宝文吓了一次，她怕忤逆太多再给周莉添麻烦，是以就同意了。
　　去公司的路上她给豆儿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儿。豆儿说姜小迟自告奋勇当导游，他们已经在市郊景区了。让她先安心工作，明天就是周末了，大家再一起聚聚。
　　顾晴一听就知道姜小迟已经开始行动了，便跟豆儿说：“你别被他吓到啊，他那人就那德性。其实他心不坏，人也挺好的，就是有些事儿会干得有点过，你别往心里去。”
　　“放心，我懂的。”豆儿说，“你别担心我了，你管管你自己好了。阳总人真的很不错，你该好好了解一下他。”
　　脸上微红，不服软地回道：“他给你安排的酒店到底有多高档，你睡一晚上就被收买了？”
　　豆儿嘻嘻一笑：“你别扯开话题。他人品怎么样看谈吐就知道了，他没你说得那么不堪，是你偏见太深。”
　　“我哪来的偏见！”顾晴仍然不服软。
　　“你说人家是gay呢，可我看根本不是。”豆儿说。
　　“你又懂了？”
　　“别忘了我在哪里留学，英国哎！大腐国哎！是不是gay我起码比你看得清楚。”
　　顾晴不说话了。
　　豆儿娇笑了两声，说：“小晴，说真的，我都有点嫉妒你了。”
　　“嫉妒什么呀！”
　　“嫉妒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爱你啊。”
　　“你可别瞎说！”
　　“瞎说不瞎说，咱们往后看。”
　　豆儿这算盖棺定论，顾晴却烦躁起来。
　　她们结束了通话，司机已经根据吩咐把车停在离嘉禾一条街的地方。顾晴下了车，匆匆去了嘉禾。
　　她进秘书处的时候，那里一片兵荒马乱，陈迈迈见到她就大叫一声：“mygod，救兵可算到了！”
　　“出什么事了？”顾晴边放下包边问。
　　“可是出大事儿了！今年这日子真没法过了！”陈迈迈一惊一乍地说，“刚接到通知，说华天要跟咱们联手开发a市的项目，这样咱们所有的标书都得重做。你看看你看看！”陈迈迈指着桌上摞得有半米高的资料夹说，“这是各部门昨晚连夜赶出来的资料，就等咱们整合了。董事长下令让明天前把标书做出来，这是不打算让咱们睡觉的节奏啊！”
　　顾晴还没来得及说话，总经理室的门开了，出来了周莉跟左星野一行人，后面走出来宋宁远。
　　顾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见到了宋宁远，她上次伤怀的时候不过半个月前，那时候她还以为再也难见到他了。
　　左星野说：“宋经理，既然已经达成共识，我带你去见向董事长。”
　　宋宁远点了下头。左星野前边带路，宋宁远跟着。
　　顾晴的视线追随着宋宁远的脚步，宋宁远临出门前给了她一个眼色，她明白他让她稍安勿躁，他会跟她解释。
　　周莉把鬓边发别到耳后，对顾晴说：“你来了。”
　　顾晴点头：“莉姐，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吧，我看大家都挺忙的。”
　　“先等一会儿，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再给你工作。”周莉说着坐到位子上，在电脑上敲一封邮件。
　　张曼走过来问：“莉姐，宋家同意咱们的条件？”
　　“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周莉冷冷道，“他们没有选择。”
　　“看来华天新换的这个总经理还算识时务。要是以前宋画溪，肯定不会松口。利润降一成呢！她才不舍得！”张曼说道，接着有些惋惜地说，“要我说阳总就是心善。明摆着一个挤掉华天的机会在眼前，他也不利用，完了还伸手拉他们一把。”
　　葛芳突然插嘴进来说：“你这说得不对。阳总老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中国就这么大，今天你帮了我，明天没准我就能帮你。再说了，华天又不是小公司，他家老爷子也是有些人脉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弄死他，哪天他缓过来了咬你一口也不是好受的。还不如送个人情化敌为友。”
　　“哎呦，有人替阳总代言了哎。”陈迈迈阴阳怪气地嚷。，“可惜阳总没在，听不到啊！”
　　“你说什么呢！”葛芳脸都青了。
　　“没什么呀。”陈迈迈摇头晃脑地说，“我就说有些人，别把莉姐该说的话都说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岗位说那些话合不合适。”
　　这下，葛芳脸都绿了。
　　林缘赶紧拉拉陈迈迈，小声说：“迈迈，你少说几句。”
　　“怎么，有话还不让说啦！”陈迈迈尖厉地笑了两声，“干得比她多不让我说，讲点儿道理也不让说？”
　　葛芳忽然诡异一笑，阴测测道：“你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怎么没见你在左经理跟前聒噪呢？是因为左经理不喜欢话多的女人？”
　　陈迈迈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莉把文件夹啪一声摔在桌上，喝道：“都给我闭嘴！！”
　　雌威一现，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张曼赶紧去拉着葛芳坐下，林缘拍拍陈迈迈的肩膀以示安抚。顾晴默默回自己位置上坐下，大气都不敢喘。
　　她混男人堆的时候可没这么怂过，跟男人打交道讲得是快意恩仇，有话直说有仗就打，完事儿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可跟女人她就没经验了。秘书处这些姑娘没个省油的灯，哪个爆发了都够她吃一壶的。
　　所以她选择，缩头避世。
　　周莉把邮件写完了，把陈迈迈叫出去说了一通，又把葛芳叫出去说了一通。俩姑娘回来的时候眼圈都红红的，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周莉又把顾晴叫了出去。
　　“今天董事长知会我，让你休几天假。”周莉说。
　　顾晴顿时就知道秦宝文还是去找了*oss。
　　“你需要休息吗？”周莉问。
　　“我还好，用不着的。”顾晴很不好意思地说，“给你添麻烦了莉姐。”
　　周莉却说：“我知道你跟阳总的关系。看来你并不想公开，那我也不会说破。不过，在公司你就是我的下属，我不会因为这个给你特权，你了解吗？”
　　顾晴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周莉，颤巍巍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了阳总这么多年，知道这个并不难。”周莉正色道。
　　“其实你来嘉禾我就很费解，因为单从你的履历来看，你并不适合这个岗位。起初我不看好你，后来发现你比较努力，就觉得你尚算个可造之材。”
　　“你跟阳总有什么瓜葛我并不想知道。可这里是公司，我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给你优待，我得为公司负责，也需要平衡秘书处各人间的关系，希望你明白。”
　　周莉这一番话说完，顾晴更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拍着胸腹说：“莉姐，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刀山火海我去了都没半点怨言！”
　　周莉却只是挥挥手，对她说：“清楚了就先回去，我把陈迈迈的工作挪一部分给你做。”
　　这忙碌的一天过去了，标书还没做好，秘书处的姑娘们吃过晚饭纷纷回来加班，周莉又把顾晴叫出去了。
　　“你下班回去吧。”周莉说。
　　“别！我不能搞特殊待遇！你上午不都说过了吗？”顾晴立刻反驳。
　　“那是针对正常工作时间。加班的话你没有必要坚持。”周莉说着看了一眼她的小腹，“让孕妇加班是违法的。”
　　顾晴的脸顿时红得跟番茄似的了。
　　“你收拾下走吧。”周莉说完要回去，顾晴拉着她，周莉回头看她，她支支吾吾地说：“莉姐……你……你会不会笑话我……”
　　“没必要。”周莉说，情绪稳定态度冷静。
　　这倒是弄得顾晴觉得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
　　“你走吧。剩下的东西我们做就好。”周莉说。
　　“那，你不怕她们有意见？”顾晴指得是屋里那几个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姑娘。
　　“那是我的事。”周莉说完，回了秘书处。
　　顾晴还是遵命下班了。她回家路上给宋宁远打了电话，结果他一直占线。她回了向家，见到秦宝文的时候就有些无奈。她想跟秦宝文说一下不要干涉她的工作，又觉得这么做太不讲伦理，晚上她就泡在张美兰屋里，絮絮叨叨地把心事跟张美兰讲了。
　　张美兰说老人总归是为了她好，让她要懂事，不要惹老人伤心。顾晴想想也对，以后她做事掌握点分寸就好了。　

☆、第八十章


　　宋宁远终于给她回了电话，直说目前华天的工作他接下来了，宋画溪去国外休长假。顾晴担心他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否承受得了那么大工作量，宁远却说：“比起连上六台手术，还算轻松许多。”
　　顾晴知道他只是宽她的心，就说有什么能帮上的，她会义无反顾。
　　宁远说：“你是嘉禾的人，不方便跟我接触。”
　　顾晴说：“你们不是打算跟嘉禾合作？”
　　“权宜之计吧。”宋宁远说，“毕竟对华天来说，这是目前的最优选择。”
　　顾晴叹气：“做企业，真不容易。”
　　“做什么都不容易。”宁远淡淡说。
　　顾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宋宁远说“有荣霄帮我，不要担心。”
　　他这么说，顾晴确实放下一半的心。挂了电话，张美兰在旁边听出来是宋宁远，就问怎么了，顾晴把事情原委大概跟张美兰说了下，张美兰也连连感慨，说宋宁远不容易，难得，让顾晴能帮忙的地方就帮一帮。
　　“不过，毕竟是公司间的事情，你也不要把事情做得过了，再把默阳害了。”张美兰最后嘱咐。
　　顾晴答应了。她估计张美兰跟自己一样纠结，不管是对向默阳还是宋宁远，偏向谁都怕会对不起另外一个。
　　翌日是周末，顾晴跟豆儿还有姜小迟玩了两天，周日晚上豆儿要回去了。顾晴去火车站送豆儿，她们两个依依不舍地腻歪了半天，豆儿上了火车了，姜小迟突然来了。
　　顾晴原以为姜小迟吃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