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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佳人看了看开始“滴答”的液体，才把顾青峰想起来。
　　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歉，刚才……忘了招呼你。”
　　“没关系，你不疼吧？”顾青峰指了指她的手腕。
　　“呃……针尖往进推的时候有一点点不舒服，不过还好了。我如果表现出疼来，护士更紧张了。其实也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何佳人说得很轻松，好像不是自己的事。
　　顾青峰沉默了片刻，何佳人也不知该说什么，一室的寂静。
　　“你很坚强。”顾大律师突然冒出一句。
　　“啊？……不是……你是说输液吗？这就坚强了？那坚强的门槛也太低了。”何佳人忍不住笑了，她觉得陈秋和找来的说客真有意思。没错，何佳人已经认定了来人是陈秋和的说客，本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准备战斗，但是这人开始说笑话了，真有意思。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一直以来，你都一个人，……很辛苦吧，一定也有很多委屈吧。”顾青峰感慨起来，还叹了口气。
　　这句话突然戳中了何佳人内心深处的柔软，敲碎了她刚刚武装起来的坚强外壳。莫名的，前世的种种委屈和不幸的感觉接踵而来，突如其来的难受让她有一瞬间分不清身在何处。
　　顾青峰惊讶地看着何佳人晶莹地泪珠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009章　请你做我的律师好吗？

　　何佳人自己也觉得尴尬，她赶紧用手去擦眼泪，但是越擦越多，索性用双手捂住脸，平复心情。
　　寂静的病房里，女人压抑的啜泣声，她的后背微微地起伏，顾青峰差点站起来，想过去抚着何佳人的后背安慰她。但是他忍住了，第一次见面，那样好像造次了。
　　等何佳人好些了，顾青峰已经出去跟护士借了面巾纸回来递给她，得了一声“谢谢。”
　　两个人都好长一阵子没说话，还是何佳人先开口了，“是陈秋和让您过来的吗？他有什么话转告吗？”
　　完了，一提这事，这女人又要跟自己对立了，顾大律师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应该跟陈秋和撇清点关系，真不愿意受这种不合格丈夫的牵连。
　　“他给我打了电话，说剧组一堆人都指着他，暂时回不来。不过他正赶着拍戏，还说早点拍完回来好好陪陪你。”顾青峰尽量说些能让眼前的女人开心的话。
　　但是如今的何佳人已经不在乎那个人了，“您就不必为他辩解了，事业才是他的生命，我不重要的。”
　　女人轻轻地说着话，说着自己不重要，而且语气没有怨恨、没有赌气的意思，反而透着风轻云淡，和满不在乎。
　　这是怎么回事，和自己收到的信息严重不一致啊，不是说陈导演的妻子日日在家望穿秋水，等着丈夫归来吗？偶尔能打通一个电话都很欣喜的吗？陈导演的朋友圈里不是都这么传着吗？难道大家都弄错了？还是这女人变了？
　　顾大律师在心里写了十万个为什么，但是身为学霸的他，越是想不通的问题，就越让他兴奋，越让他想要弄清楚。
　　“对了，忘了介绍，我叫顾青峰，我是个律师。”
　　“啊？律师啊，失敬，失敬。”何佳人听说是律师，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让顾大律师心情舒爽多了。
　　“不好意思，我也忘了介绍，我叫何佳人，我是个……小学老师。”何佳人笑起来，略带点调皮地模仿着顾青峰的口气，“啊，对了，还有你的花，刚才忘了谢谢你了，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顾青峰笑着点头，“不客气。……还有，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我这个律师别的忙帮不上，跟法律有关的还是可以的。”
　　何佳人立刻双眼放光，“对啊，我可以找你啊。我要打官司。请你做我的律师好吗？”
　　这顺杆爬的速度让顾大律师有些接受无能，这画风转变的，刚才还泪如泉涌，现在已经高兴起来了，还要打官司。
　　但是出于敬业精神，顾大律师还是认真地开始听何佳人讲述案情，越到后来，顾青峰的脸色越凝重，原来这案子真有疑点，可不是陈秋和说的老婆无端生事。如果真像何佳人所说的，警察都说案情有些模糊的地方的话，那这案子还真有点意思了。
　　顾青峰痛快地接下案子，何佳人问起费用，顾大律师说会跟陈秋和要的。但是何佳人很清楚陈秋和不会同意她报案，还请律师，更是做梦呢。于是，何佳人就让护士找了纸笔，打了个欠条，给顾青峰，“跟你赌一块钱，他不会同意我雇佣律师的，他巴不得我息事宁人，别连累他的名声，所以啊，欠条你收好，跟我老公要钱去，看他敢不敢赖账。”
　　何佳人调皮起来的样子，像个孩子，好像刚刚差点大哭一场的那个不是她。
　　顾青峰是个说做就做，不敷衍、不拖沓的性格，于是他立刻起身去公安局了解情况。看了顾青峰拿来的何佳人的委托书，又打过电话确认，负责案子的小刘跟顾律师说了大致的进展。已经做了初步的调查，肇事司机的老婆得了重病，要治病，大约需要四、五十万，前段时间他到处借钱，急得焦头烂额，最近却不急了，有人知道他家的情况，主动借钱给他，他却推拒了，说有钱了。
　　这个情况引起了警察小刘的注意，但是查过了，他的银行账户没有异动，那就是现金了。警方到司机家搜查，发现了床底下箱子里的现金，大约35万。而这钱的来源，司机缄口不言，怎么问都不说。”
　　“目前就是这个状况了。这笔现金是个突破口，我们正准备做一下家人的工作。但是她老婆住院，这两天情况不稳定，时不时就晕过去了，她还不知道丈夫被关起来了，她娘家人还瞒着她呢。我们正讨论怎么争取他的家人，又不至于对家属形成伤害。哎！如今警察也是弱势群体啊。办案子也不好办的，很多顾忌的。”小刘感叹着。
　　“哎？你是律师啊？你来得正好啊？要不，大律师，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小刘发现个免费劳力。
　　“司机的父母兄弟呢？”
　　“别提了，他是独子没兄弟，父母一听撞了人，还涉嫌故意伤人，关起来了，已经快急疯了。你一问点事，就要晕过去的样子，还口口声声说他们儿子是好人，不能冤枉好人。至于钱，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可怜的，老来得子。”小刘又摇头。
　　顾青峰想起陈秋和的嘱托，就拜托小刘保密，说陈秋和是知名导演，担心少数媒体会找警方挖消息。
　　小刘嗤笑一声，让他转告陈秋和，这是公安局，纪律规定不能随便透露案情，要保护当事人**的，八卦娱记根本进不来的，叫他不用多余担心，有那心思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家人呢。
　　好嘛，又是一个何佳人的同情者，跟自己一样。顾青峰心说，导演的妻子还真是人见人同情。
　　顾青峰又问了些其他情况，就先离开了。
　　路上给陈秋和打了电话，跟他说，已经看望过他妻子了，情绪还算稳定，也没要求丈夫回来。只是警方已经立案，不是想撤销就能撤销的，警方在调查，而且确实发现些疑点。如果调查过了，没有故意伤害嫌疑，自然会结案的。他已经跟警方拜托过了，人家也有纪律，不会理会媒体的，叫他不用担心名誉的问题。
　　电话那边，陈导演的声音有些敷衍，不知当时在忙什么，略微听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说另有急事。
　　看着手机，顾青峰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本来是你火烧眉毛的着急，让我帮忙解决问题，现在紧着给你办事，结果你又不急了？……还说什么另有急事？你老婆可能被人蓄意谋害，你有什么急事能比老婆的命重要？……你个渣男。
　　现在，顾青峰多少能够理解何佳人对丈夫的失望透顶了。

　　☆、010章　当年的相亲

　　何佳人的手机终于安静了两天，陈秋和再没打过电话来，似乎放弃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何佳人也有心情去做点别的了，她让保姆把她的电脑拿来，看点新闻，累了听点音乐、有声书之类的。不用惦记那个人，不去想烦心事，日子变得惬意了。
　　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来过几个看望她，都是语文组的，平日里虽然彼此有些竞争意识，但是这个时候大家还是同情她居多。
　　毕竟出了车祸，受了伤，丈夫还在外地出差不在身边，看见何佳人这么倒霉，但是还很乐观地笑着说话，几个同事也唏嘘了一番。
　　有个嘴快的同事还说，怎么感觉何佳人住了院，反而心情好了，人也豁达了，以前在学校都有点放不开呢。
　　何佳人说“是吗？”心里有点小小的惊讶。
　　她再次检讨自己，前世的自己慢慢就成了个深闺怨妇。太多的负面情绪是无法完全压抑的，尽管自己在学校也努力地调整，礼貌性地对人笑着。可是能进这学校的也都是聪明人，想必人家也能看出来她的笑，不及眼底，不是真心的快乐。
　　谁都愿意和真正释放快乐元素的人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和一个内心压抑的人共事吧。难怪前世无论怎样忍让、与人为善，人缘也不是很好。
　　别人说起她，最多说一句挺礼貌的，就没有其他评价了。
　　那时候，整个学校里，她没有交到一个朋友，一方面是她自己工作以外的心思都放在冷漠又绯闻不断的丈夫身上，也没心思交什么朋友，所以心情不好也只能自己整理，无处倾诉。然后，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会释放出来，又不敢让人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谁，所以紧闭心门，怕人问起自己的家事，最终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现在何佳人能够“放下”了，所以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郁结之气散去了，人就焕发出光彩。同事们开玩笑说，“瞧人家何佳人，住院住得漂亮了，也精神了，要不我们也住个院？”
　　何佳人也开玩笑说，“被你们说的，好像我不是出了车祸，而是做了整容手术似的。”大家都笑了。
　　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也半开玩笑地说，“怎么早没发现何老师这样性格好，不然我就展开追求了。”
　　何佳人给弄得不好意思，同事画风转变成这样，她也是招架不来，只好笑着掩饰难为情。旁边的一个女老师就骂那人，“滚粗！早干嘛去了？人家何老师结婚了。”
　　那个男老师就说，“怎么从来没见何老师的丈夫来过，上次教学检查，咱们语文组加班到那么晚，都十一点了，何老师的丈夫都没来接人，还是和别人一起打车回去的。……何老师真结婚了吗？真有丈夫吗？”
　　何佳人心想，是啊，我这算是结婚了吗？算是有丈夫吗？目送走了同事之后，她还回想刚才同事的问题。
　　陈秋和与何佳人是相亲认识的，双方的亲戚朋友介绍的，第一次见面，双方印象还不错，都同意继续接触。
　　何佳人那时候还不知道，对面的陈先生就是最近大热电影《冬日寄语》的导演陈秋和。三十多岁的陈秋和话不多，但是言简意赅，很有上位者气质，一举一动很沉稳，对她也礼貌客气。何佳人一下子就想起“君子不重则不威”这样的古语，顿时心生好感。
　　本来何佳人才25岁，不着急结婚，但是被何妈妈催促，“你要早点找，不然好的都让人挑没了。”
　　本来听说对方三十多岁，心里有点不情愿的何佳人，在看到陈秋和本人后就愿意了。陈秋和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比二十多岁毛头小子多了沉稳干练的气质，和成功者的信心。作为刚工作没几年的职场新人，何佳人为之心折。
　　听说对方对自己也挺满意，何佳人有一种荣幸的感觉。本来一开始相亲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也有些程式化的意思，何佳人也并不太紧张。
　　可是听介绍人说，陈秋和对自己也颇有好感，何佳人就生出来一种陌生的感觉，那就是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觉得好奇妙。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心仪他，他也中意我。太巧了，也太好了。
　　后来几次见面，何佳人就开始紧张，陈秋和看出来，只微微一笑，礼貌地假装没看见。还有一次两个人在餐厅吃饭，何佳人太紧张，不小心弄撒了汤，又掉了筷子，陈秋和叫服务生给他换。何佳人自己都感觉自己肯定脸红了，觉得脸在发烧，特别尴尬，陈秋和就说去接个电话，离开了。
　　何佳人猜陈秋和是看自己太尴尬，离开让自己平复一下。她越想越气自己，气得用手打自己的头，嘴里还念叨着，“你是猪吗？笨死你算了！”
　　结果被返回的陈秋和看个正着，一向沉稳、不苟言笑的他也忍不住笑了，赶紧把拳头放在嘴巴上咳嗽一声来掩饰。
　　尴尬得快死了的何佳人实在没法再约会了，只好找个理由逃跑了。
　　回了家还跟妈妈哀嚎，“妈妈，我快死了。”
　　妈妈吓一跳，“怎么了，丫头？”
　　何佳人开始假哭，“你女儿今天蠢死了，你女儿把你的老脸都丢尽了！”
　　等何妈妈问清楚情况，也无语了，“当初让你相亲，你还不想去，现在倒好，……”
　　何妈妈最后总结发言：“真没出息！”
　　这段黑历史是何佳人后来不愿意去回想的，不过显然陈秋和并不在意。只见了几次面，也只是吃过饭、看过电影、压过马路，陈秋和就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这让何佳人有点接受无能，“太，太，太……”
　　“太什么？”陈秋和觉得何佳人有时候像个孩子，手足无措的。
　　何佳人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太快了。”
　　“我已经35了，不能再等了，这个星期天的时间，你空出来，我父母要见你。”
　　何佳人更吓到了，“啊？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陈秋和坦然地说，“不仓促啊，既然大家都不讨厌对方，就结婚吧。”
　　“结、结、结……婚……结婚？”何佳人彻底傻了，心底狂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说到结婚了？

　　☆、011章　为什么和我结婚

　　何佳人心中的恋爱是要谈上好几年的那一种，然后双方相爱相知，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再步入婚姻的殿堂。这期间要有各种浪漫的小日子，春天的时候去踏青，夏天的时候去游泳，秋天去看红叶，冬天和男朋友堆雪人……总之，作为中文系的才女，最不缺的就是浪漫情怀。
　　但是，陈秋和一开始就是奔着结婚找老婆来的，只要对方不讨厌，达到这个最低要求就可以了。
　　于是，何佳人郁闷了，她在家里跟爸爸说，“男人都不懂浪漫吗？我们才刚认识，他就跟我说结婚，好奇怪。”
　　何爸爸说，“男人最负责的行为就是为女人提供婚姻保障，你想的那些浪漫，其实不过是生活的点缀而已，不重要的。而且秋和已经35了，你能还玩几年，他却不能等了，他父母也催他呢。”
　　“可是，太快了呀！我还没准备好。”何佳人撅着嘴对爸爸撒娇。
　　“你还要准备什么呀？秋和各方面条件不错，对父母也孝顺，也很有事业心，人长得相貌堂堂的。对你也有好感，来咱们家的时候也很有礼貌，比时下好多小年轻稳重多了，看起来是靠得住的人。……我倒觉得那些成天把浪漫挂在嘴上的男人才靠不住。找丈夫不能找风花雪月的，还是要找实在人的。”何爸爸对陈秋和很有好感。
　　“爸，你这么快就叛变了！你不是原先说这演艺界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行，怕他不是踏实过日子的人吗？一听说人家导演的电影在国际上获奖，你就立刻觉得好了，你到底跟谁是一边儿的。”
　　一开始，何佳人听介绍人介绍陈秋的工作是拍电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后来听说陈秋和拍的片子在国外获奖，虽然佩服，但是好像也没太大触动。直到陈秋和请她看了《冬日寄语》，她在电影院里感动地稀里哗啦的，掉了好几次眼泪。
　　陈秋和不时回头看看她，还递面巾纸给她，出了电影院，陈秋和还道歉，“不好意思，本来约会应该是高高兴兴的，结果让你看了个悲剧。”
　　何佳人立刻反驳，“才不是悲剧，小冬虽然被爱人抛弃，但是她还有孩子，单亲妈妈是不容易，可是那是她期盼的孩子，她是以对待礼物的心情来看待这个孩子的。……还有结尾，小冬离开那个城市的时候回头看的那一眼，也不是遗憾，而是作别，意味着新的人生的开始。”
　　对于自己喜爱的文艺作品，何佳人会固执地维护，陈秋和听了微笑着点头，“谢谢你喜欢这部电影，我没想到你完全看懂了、领会了导演的深意。”
　　“小看人啊，我好歹也是中文系毕业的好吗？也是文艺女青年一枚呢。”
　　在回家的路上，何佳人还打电话给好友小鱼说，“小鱼，最近有个特好的电影，你一定要去看，《冬日寄语》，……对对对，就是那个，最近好多人都在看的，……没时间？就半天的时间你都没有吗？……算了，算我白说，总有一天后悔死你！”
　　挂了电话的何佳人看见开车的陈秋和从后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