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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元青抬头看着时辰，正要张口同意的瞬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洛元青不用看就知道是章子墨那个小王八，想了想对999道：“算了，这么久了，电话里的小型修罗场也可以来一次了，给这两个人都刺激一下。”
　　于是洛元青拿出手机，对时辰说了一句“抱歉”，而后接起了电话，温声道：“喂，你好，哪位？”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接着才传来章子墨有些迟疑的声音：“是……是我。”
　　洛元青拿着手机一声不吭，表情有些怪异。
　　时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依然很从容，若不是眉头那一点微不可查的褶皱，洛元青几乎要以为他不在乎。
　　接着，时辰淡淡地说：“是打错了吗？”
　　这声音通过听筒传到了章子墨的耳朵里，他猛然吸了一口气，迅速让洛元青捕捉到了他的愤怒，于是洛元青当机立断，在时辰的面前挂断了电话，并且拉黑了这个号码。
　　时辰微微歪了歪头，在洛元青察觉之前，他又迅速地恢复了从容的神情。
　　“房产推销。”洛元青面不改色地撒谎。
　　就在这时，999突然又提醒了一句：“章子墨又换了个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信息是‘已经过了零点了，生日快乐’。”
　　听到这里的时候，洛元青有一瞬的失神，而后突然陷入了一种茫然空洞的情绪之中，许久都缓不过来。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属于原主的，洛元青缓了一会儿，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找到了他这样无措的缘由。
　　在原主的前世，他满29岁的第一天，原主发现了宋云永的第二次出轨，而卢柳音，也是在这一天去世的。
　　现在，距离卢柳音离世，已经只剩下了几个小时。
　　洛元青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天利科技的诉讼，将这些事情都给忘了，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这命运转折点的也一天，他一点都没有察觉。洛元青无言地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时辰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元青，出什么事情了？你的脸的不太对。”
　　洛元青回了神，道了声“抱歉”，就赶紧给宋云永拨电话，可电话响了很久，宋云永都没有接。洛元青有些奇怪，立刻对999说：“怎么回事？现在帮我看看宋云永人在哪里。”
　　999提醒洛元青：“宿主，你的点数目前也不算多，你再乱花的话，以后用得到能量的地方你又无可奈何。”
　　洛元青道：“没事，你查。”
　　999依言照办，很快查出了宋云永的动态。
　　尽管洛元青已经警告了他不要和沈雁来往，但他还是没有听，在沈雁拘留期满释放以后，继续和沈雁纠缠。
　　洛元青看了眼表，十分钟之后，治安大队将会破门而入，捣毁这个卖淫窝点，宋云永将被处以十三日行政拘留。
　　上一世今天的凌晨三点，洛元青刚刚接到卢柳音去世的消息，就得知了公安机关对宋云永的处罚决定。尽管原主尽力周旋，但将宋云永从公安局带出来的时候，卢柳音已经去世了，宋云永并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宋云永其实并不悲伤，他只是很丢脸，对洛元青哭喊哀求，让原主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原主背下了这口黑锅，说是这天晚上自己身体不适，宋云永陪他去了医院，于是错过了见卢柳音的最后一面。
　　这件事情也是宋初和章子墨认定原主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理由之一，原主从来没有替自己辩解。
　　这一世，洛元青不打算背这一口黑锅。
　　打不通宋云永的电话，洛元青立刻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宋初的电话拨了过去，谁知居然宋初的电话也不通，洛元青简直奇了怪了，又给章子墨刚才发短信来的那个号码拨了去。
　　接通铃声响了三声之后，电话那头的人猛然挂断了他的电话。
　　*
　　来电铃声响起的时候，章子墨心里一阵狂喜，他正要接通电话，身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双手，一把夺过了电话。
　　章子墨回头，惊诧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宋初。
　　宋初浑身都在抖，手里拿着电话，任由它不停地响。
　　章子墨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道：“小初，把电话给我。”
　　“是哥哥的电话？”宋初带着哭腔说，“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所以你连觉都睡不着了，大半夜坐在这里发呆，是在想他吗？”
　　被揭穿了的章子墨一瞬间有些慌，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小初，你现在怎么这么变了这么多？动不动就无理取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宋初的声音立刻变得尖利起来，道：“是我无理取闹吗！明明是你变了！你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可现在呢？和我说两句话，你就不耐烦！”
　　章子墨眼睛还盯着那电话，心里急得不行。好不容易洛元青愿意搭理他，要是这个电话没有接到，洛元青可能就不会再拨过来了。
　　章子墨焦急地朝着宋初一步踏去，说：“不要闹了，电话给我！”
　　宋初眼疾手快，退后一步，直接挂断了电话，而后一把将那手机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章子墨一愣，慌忙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在夜色之中根本看不到那样一个小小的手机。
　　于是章子墨回头，生平第一次对宋初那么凶，暴躁地吼道：“你发什么疯！”
　　宋初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控诉章子墨，接着就看到了刚才一直被章子墨遮住的一幅画。
　　章子墨的美术功底很好，电影拍摄时的分镜都画得和艺术画作似的，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时常就会用画画来缓解情绪。而他和宋初在一起之后，他画里的人都是宋初。
　　而这一幅……宋初不敢看，惊恐地将目光放了上去，看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在弹钢琴的画面。
　　那一瞬宋初以为画上的人是自己。
　　因为职业是幼师的缘故，他学过一些简单的儿歌钢琴弹奏，用来哄孩子。章子墨从前很喜欢听他弹钢琴，说弹钢琴时候的他很美，能够激发章子墨的创作灵感。
　　宋初心中的一丝安慰刚刚滑过，接着他就看清了画上人的脸。
　　那清冷俊美的模样，不是洛元青又是谁？
　　于是，宋初最后的一丝自尊也被这幅画给踩在了脚底，他像是真的疯了一样，控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尖声道：“你这个骗子！”
　　章子墨回头想护住自己这张画，但已经来不及了，宋初猛地冲了上去，一把就抓住那画想要撕碎，章子墨急了，抓着宋初的胳膊猛地将他给推开，大声吼道：“你干什么！这是我画的分镜！”
　　宋初瘦弱地就像是只小鸡崽似的，这一推就被章子墨给掀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章子墨。
　　章子墨护住了那幅画，再看宋初这样子又有些不忍心，略一犹豫，上前一步扶住宋初的胳膊，柔声说：“对不起，小初，我不是故意我，你听我……”
　　宋初哭得满脸都是泪，他猛推了一把章子墨，站起身来飞快地就从家里跑了出去，连外套都没有穿。
　　“小初！”章子墨喊了一声，咬牙追了出去。


第35章　第二颗狗头
　　洛元青的第一个电话被挂断之后；　他便再次尝试拨打；　可时候，章子墨和宋初的电话都打不通了。
　　“这俩孙子今天都发疯了？”洛元青暴躁地对999道，“给我看看宋初和章子墨干什么去了！”
　　999查看之后回答：“在家，正在吵架。等下；　宋初现在跑出去了；　章子墨去追；　他们都没有带手机。”
　　洛元青烦躁地说：“这两个弱智小屁孩还真是在演偶像剧还是怎么的？”
　　正暴躁着；　医院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洛元青知道，在卢柳音生命的最后一个月，医院诊断卢柳音的病情已是药石无医；　卢柳音自己要求转去临终关怀科，于是宋云永父子同意了。
　　不知道是为了赖着洛元青付钱还是别的原因，宋云永在医院留下了洛元青的电话号码作为备用。这时候；　医院瞧见病房前没有陪床的家属，便联系了洛元青。
　　这个世界上只有洛元青一个人知道，卢柳音已经快要不行了，但这个时候；　她的作逼丈夫和作逼儿子都不在她的身边。
　　洛元青挂下电话后，深深皱眉。
　　在法律上；　洛元青和卢柳音是母子关系；　但实际上，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元青，到底怎么了？”时辰的声音再次传来；　因为担心，他已经掩饰不住语气之中的关切了。
　　洛元青抬眼看着时辰黑白分明的眼眸，终于不再和时辰客气，轻声道：“时总，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
　　二十分钟之后，洛元青和时辰到了医院。
　　洛元青到医院看过卢柳音，但这是第一次到临终关怀科，跟着护工去卢柳音病房的路上，护士一直在谴责洛元青。
　　“先生，您是宋夫人的大儿子吧？你们这些家属是怎么回事，现在我们已经采取了姑息治疗，病人随时可能离世，我们叮嘱过多少回了，任何时候病床前都不能离人！结果刚才一查房，发现你们这病床前又没有家属了！万一病人离世的时候家属不在场，可不能赖我们医院！”
　　洛元青面色沉静，并不回话。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赖医院了，卢柳音的生命，今天就会走到尽头。
　　护士见他态度好，于是也没有再说，安静地将洛元青带到了卢柳音的病房门口。
　　洛元青站在门口，对时辰道：“时总，真的不用再麻烦你了，我……”
　　“我不介意你麻烦我。”时辰轻笑着，将手搭在洛元青肩头，轻轻捻去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他外套上的小落叶，而后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这个时候能陪你。”
　　时辰鲜少对洛元青表示亲密，但每次表现出来又如此地自然，让人很难拒绝。洛元青感觉心头一跳，感觉自己的血压不受控制地开始升高。
　　999的电流声在洛元青的耳朵里响起来，洛元青立刻凶神恶煞地道：“闭嘴，不用汇报我的身体数据。”
　　999冷哼一声，闭嘴了。
　　为了掩饰尴尬，洛元青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低头避开时辰的目光，温声道：“多谢。”
　　最后也没有拒绝，洛元青抬手推开病房门，率先走了进去，时辰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
　　病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卢柳音突然转过头来，在看到来人时，眼睛里的光彩全然暗淡了下去。
　　守在病床前的护工站起身，再次谴责洛元青：“家属怎么才来？先过来陪着，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呼叫我们。”
　　而后护工离开，洛元青走到了病床前，定定地看着憔悴不堪的卢柳音。
　　从原主的记忆之中，洛元青看到的卢柳音是一个有着明艳笑颜的美丽女人，和现在这形容枯槁的样子简直是大相径庭。于是洛元青都有些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卢柳音很从容，还对着洛元青笑了笑，说：“你来了啊。”
　　洛元青点点头，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她。
　　虽然她维持了脸上的平静，但洛元青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流走，无论如何都无法挽留。
　　这个女人，不是原主悲惨命运里的凶手，但至少是从犯。当年她知道宋云永有妻有子以后，依然坚持要生下宋初，还柔柔弱弱地对宋云永表示，她会离开的，她也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她只是想要一个他们的爱情结晶。
　　宋云永怎么能舍得下这样一个需要保护的女人，于是很果断地抛下了原主母子俩，去了卢柳音的身边。
　　虽然这时候人都要死了，洛元青这样想有点不地道，但他还是忍不住对999说：“宋初的小白莲是祖传的，和他妈一脉相承。”
　　999也不地道地表示同意，然后说：“不过，卢柳音和原主并没有实际的母子关系，你可以不来的。”
　　“我本来不想来。”洛元青顿了顿，接着说，“但我对你说过，善良是一种选择。我只是认为，如果是原主的话，他会来。我早晚是要走的，我不想我走了以后，原主因为我的选择而有任何遗憾。”
　　而后洛元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哥们儿，你要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就现在说吧。”
　　但洛元青并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心情依然非常平静，于是他明白了。
　　无怨无恨，只是作为一个认识的人，来见见她最后一面，希望她走的时候，不那么凄凉。
　　卢柳音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她轻轻笑了笑，说：“他们要来了吗？”
　　“嗯，很快。”洛元青点头，道，“你需要我为你叫医生吗？”
　　卢柳音摇头，像是在咬牙忍耐。
　　在来医院的路上，洛元青已经通知了事务所的另一位律师，让他去公安局把宋云永给弄出来，并且让999定位了章子墨和宋初，让助理去找他们。
　　洛元青仁至义尽了。
　　但死神并不会因此而产生怜悯，他依然尽职尽责，一分一秒地夺走卢柳音的生命。洛元青清晰地看到，卢柳音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了。
　　过了很久，她又问：“他们要来了吗？”
　　洛元青继续面无表情地回答：“嗯，很快。”
　　时间继续走，就这样一问一答很多次之后，卢柳音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洛元青以为她还要问那个问题，可她开口，却是说：“他们不会来了。”
　　这是个肯定句。
　　洛元青眉头微蹙，并不言语。
　　卢柳音虚弱地喘息着，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缓慢地继续说：“云永他……又谈恋爱了。”
　　洛元青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这件事情只有自己知道。
　　卢柳音继续说：“没什么……好惊讶的。女人的直觉，都是非常准的。而且……我和他在一起二十多年……我了解他，他……就像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都无法……将他的心安定下来。他只喜欢……美的，漂亮的……而我现在不再美丽了。”
　　洛元青忍了忍，没忍住说：“他已经五十二岁了，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你也不是他妈，不需要那么卑微地为他找任何借口。他不是谈恋爱，他这是再次出轨，这对他来说很正常，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人渣。”
　　卢柳音无法赞同洛元青的话，她看了洛元青一眼，然后摇头，说：“你不能……那么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父亲，他……他给了你生命。”
　　洛元青非常无语，看了看表，距离她离开的时间，只有最后十分钟了。
　　“感冒药。”洛元青问道，“宋云永和宋初人呢？”
　　999回答：“宋云永已经被带出来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宋初到处瞎跑，你的助理刚找到人，正带上他们飙车。”
　　洛元青顿了顿，问卢柳音道：“卢女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卢柳音看着洛元青，缓缓流下泪来，她感觉到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于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也有了悔恨和愧疚，她看着洛元青，颤抖着说：“孩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原谅我……”
　　洛元青的心依然是平静无波，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卢柳音，并没有应下她的道歉。
　　卢柳音难受极了，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来，痛苦地说：“至少……在你年幼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你读高中的时候……我也给过你钱……”
　　“我当时未成年，母亲去世，宋云永对我有抚养义务，给我钱是应该的。”洛元青淡漠地说，“并且我常年之后，已经还了。”
　　“你这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心狠呢？”卢柳音幽怨地看着洛元青，悲切地道，“我已经……我已经要死了……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离开……你……你原谅我吧，哪怕是骗我……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只想……我只想要……”
　　卢柳音的话说不出来了，她开始猛烈地咳嗽，眼泪爬得满脸都是。
　　洛元青拿着一张纸巾，为她擦眼泪，轻轻地拍扶她的后背，但他依然没有开口说原谅。
　　他既无法代替原主原谅，也无法代替原主的母亲原谅。
　　卢柳音不知道怎么暴发出了一股力量，猛然抓住了洛元青的手，双目定定地看着洛元青。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慢慢死亡，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洛元青几乎要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可他莫名地感到一股温柔的目光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他回头，正好对上了时辰深沉的眼睛，就像是看不透的海。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洛元青的情绪倒是平复了不少。
　　他微微对时辰点头致意，又回头继续看着卢柳音，说：“卢女士，我无法代替任何人原谅你。”
　　卢柳音猛然一怔。
　　洛元青继续轻声温柔地说：“死亡很神圣，但并不是一件多么特殊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会死，所以并不是说，一个人要死了，他做过的一切就能一笔勾销。也不是说，因为他要死了，他的所有愿望、所以遗憾，都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