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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经过了苗静连着好几个小时的安慰，赵秋萍的情绪略微稳定了点儿，可这一切在看到袁东海后，又彻底崩溃了。
　　“东海！怎么办啊！咱们的小艺……”赵秋萍再度哭崩了，她先前几次想给女儿打电话，却都没有鼓起勇气来，有一次都拨出去了，却最终还是急急的摁掉了。她害怕，害怕从电话那头听到不好的消息。
　　袁东海一听说妻子还没跟女儿联系上，他果断的掏出电话开始拨，没想到接通了却无人接听。
　　周五下午两点半，正是袁艺公司开周总结报告会议的固定时间，一般都会开一到一个半小时。而在这期间，袁艺要求所有的与会人员均必须关机或者开静音。在此之前，袁艺也想过假如家里人要是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怎么办，她觉得完全可以用正在上课的借口搪塞过去，毕竟很多老师都要求学生在上课期间关机的。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赵秋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袁东海一面继续拨打电话，一面抽空安慰道：“没事的，你也不想想小艺吃过亏没？她有分寸的，不会乱来的。”
　　“她都休学了，还不是乱来的？你说他们学校怎么这样呢？休学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家长沟通一下？难道都不需要家长签字的吗？”赵秋萍完全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显得更慌乱急躁了。
　　一旁的苗静插嘴说：“不然我问问你大哥吧？他好歹是教育局的，问问他休学了有没有办法复学。”
　　“对对，我都忘了。大嫂你再帮我问问，像这种孩子自己办了休学，难道不用告诉家长的吗？”赵秋萍急急的道。
　　苗静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事实上在他们家，她主要还是管赵睿生活方面的琐事，像给学校领导送礼，或者以前给赵睿找补习老师等等，都是赵国昌在办。
　　等电话拨通后，赵国昌费了点儿时间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就知道小艺那脾气性子，迟早都要出事！现在好了吧？以前让秋萍好好管管闺女，她就只知道疼着宠着，搞得我们所有人都跟要害她闺女似的。要是咱们家睿睿敢给我休学，我绝对打断他的腿！！”
　　拿着电话的人虽然苗静，可因为赵国昌这话说得太大声了，不光紧挨着的赵秋萍都听到了，就连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看书的赵睿也听到了。
　　赵睿代入自己想了想，休学？不存在的，所以他还是继续看书吧。不过话说回来，他表姐这操作真的是……别说做了，想都想不到的。
　　何止赵睿想不到，赵秋萍他们一样想不到袁艺能搞出这么骚的操作来，没跟任何人商量，就这样给自己办理了休学，只能说，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赵国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也清楚这会儿不是批判的时候，想了想后，他简单的提了两个建议：“这样吧，你们先去找校长，既然是休学的话，不是说才半年时间吗？正常情况下，休学都是办一年的，一年后是可以复学的。要是校长不同意复学，那就用第二种办法，告他违规，只要是全日制在校学生，哪怕是已经成年了的，办理休学手续也是必须由家长签字的。不管怎样，先让小艺复学再说。”
　　苗静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夫妻俩的意见一贯都很统一：“对对，书肯定是要读的，哪怕小艺念的那个大学不如睿睿他们学校好，可好赖也是个大学啊，将来拿的是本科文凭，就算不当老师，找个文员工作还是可以的。”
　　说真的，美院的文凭还真没有多少含金量，当然要是全国最顶尖的那几个美院是另当别论了。可他们省城这个美院，艺术家没出几个，倒是出了不少美术老师，美院差点儿没冠上跟师范抢饭碗的名头了。别的不说，袁艺先前念的那个博雅高中，不就是聘请了好些美院毕业的学生，当然还有美院的老师作为专业指导。
　　赵秋萍倒没想那么多，要说以前她还能想象袁艺毕业后，考个编制老师，那么现在她就只有一个念头。
　　——把闺女导回正道。
　　听到亲哥给出的主意，赵秋萍觉得很有道理，孩子可以拎回家慢慢教训，可学校那边还是要好好沟通的，不能真的叫孩子没书读啊！
　　“那我现在去找校长？”赵秋萍看了看袁东海，后者还在拨打袁艺电话，可惜袁艺沉迷于工作会议，已经静音了的手机并不提醒她末日天灾即将开启。
　　“先去找吧，等下我帮你拨打小艺的电话。”苗静看了眼赵睿，问他，“你能自己回寝室不？我明早再去接你来医院挂水。”
　　“能。”赵睿合上书本，打算起身走人。
　　苗静一脸“儿子长大了”的欣慰表情，没想到赵睿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你要是打不通我姐的电话，可以打那个……她哥哥的电话，他俩经常在一块儿的。”
　　赵秋萍都已经冲出去了，闻言立马回头：“睿睿啊，你说的是跃跃吗？小艺大姑家的儿子，对不对？”
　　“对。”赵睿点头，“不过我不知道他的电话，姑你有吗？”
　　“有有有。”赵秋萍忙不迭的点头，说着就开始拨打程飞跃的手机，没想到跟袁艺一样，都是能拨通，但无人接听。
　　那是自然的，因为他俩都在开会啊！
　　赵秋萍的心猛得沉了下去，就连赵睿离开都没发现，她直勾勾的盯着袁东海：“给你姐打个电话，问问她跃跃的事儿！”
　　“什么意思？”袁东海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跃跃知道小艺休学？”
　　仔细一想，这还真有可能，他俩一贯喜欢混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很多事情，袁艺可能不跟家里说，但程飞跃却有很大的概率是知情者。
　　袁东海立刻给他姐打电话，随后说了这个事儿。先前没说，是担心她一时间在老太太跟前漏了口风，现在可能连程飞跃都被牵连进去了，那是必须告知的。
　　出乎意料的是，袁大姑居然有程飞跃系主任的电话，这还是开学之初，担心自家儿子搞事特地留的。不过，留是留了，也就是存在了手机电话本里，事实上袁大姑还是很给儿子面子的，不管在家里收拾起儿子来有多狠，对外仍然不愿意让外人看了笑话。
　　结果，一个电话拨过去，系主任万分诧异的告诉她，程飞跃早就已经办理了休学手续，到如今已有一年时间了，并且还附赠了一个消息。
　　——假如想要复学，那就必须抓紧时间，因为学校有明文规定，必须在一年到期前个学期先递交销除休学的申请，而离他们学校放假，只余最后一周时间。
　　于是，袁大姑俩口子也拿出了万里缉凶般的速度，杀向了省城。
　　战火开始往外蔓延，并呈现燎原之势。
　　“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现在散会。”
　　投影屏幕前，袁艺宣布闭会，各部门与会人员都纷纷开始收拾文件准备离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之间，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众人的目光瞬间投向了摔成大字的程副总。
　　程飞跃俨然已经化身成为尖叫鸡，还是特大号的那种，这会儿那独属于尖叫鸡种族的高昂而又凄厉的惨叫声在会议室里想起，造成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污染。
　　袁艺沉默了一瞬，随后镇定的道：“大家忙去吧，他大概今天忘吃药了。”
　　于是，回过神来的众人强忍着笑意，纷纷鱼贯而出。
　　“你叫够了吗？不就是要工伤赔偿吗？我给你还不成吗？”袁艺走到程飞跃身旁，冷漠的看着他犯蠢。
　　不就是起来时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儿嘛？还讹上她了？好吧，她现在财大气粗，医药费全额报销！
　　听到她这话后，程飞跃瞬间一个噤声，随后猛的来了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同时把紧紧捏在手里的手机递到了袁艺的眼皮子底下：“你看！！”
　　程飞跃新换的苹果机屏幕上显示着这样一行字：
　　【未接电话：178个。】


第89章　
　　袁艺后知后觉的掏出了她的诺记，看了一眼后，绝望的吐出了一口气：“曝光了？”
　　尽管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可程飞跃到底跟她合作了多年，一下子就听懂了。再说他这会儿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就算他从小到大所有闯的祸加在一块儿，都比不上休学事件来得严重。
　　“怎么办？”程飞跃何止绝望啊，简直就是“生无可恋”这个词的形象代言人，浑身上下只透着一股子活不了了的气息。
　　凉了凉了，这次真的凉了。
　　兄妹俩才刚说了两句话，手机里又有人打入电话，虽说是静音模式，但屏幕还是会显示的。
　　对视一眼后，俩人皆发现是各自的亲妈打来的。
　　——来自于母上大人的夺命连环催。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双方的求生欲望有多强烈的。当然，即便是不相上下的求生欲望，不同的人也会有截然不同的表现方式。
　　譬如说，程飞跃在第一时间干脆利索的摁掉了来自于他妈的电话，直到挂掉电话后，他才猛的回过神来，面上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惊恐欲绝。
　　而离他只有几步远的袁艺，反正倒是没那么快，略愣了一秒后，她咬紧牙关，接通了电话。
　　“妈……”袁艺尽可能保持语气的平静，“我刚才有点事情，所以手机调了静音，你有什么事儿找我吗？”
　　“你在哪儿？小艺你现在在哪儿？你身边有没有人控制你的行动？快快，把具体地址给我，妈帮你报警！”那头的赵秋萍已经完全慌乱了，在联系不上女儿的这短短几个小时时间里，她脑补了一系列惨案，就这高强度的脑洞，怕是可以直接去应聘恐怖电影的编剧了。
　　袁艺有点儿懵，并下意识的看向了她身边唯一的活口程飞跃。
　　程飞跃更懵，不过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被自己刚刚摁掉的电话上，满脸的绝望和悔恨，一副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的表情。
　　另一边，没听到女儿的回答，赵秋萍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又接连问了两句话，脑内的小剧场再度开演，并且剧情越来越刺激，直逼好莱坞惊悚大片。
　　其实吧，人都是有一个心里过渡期的。
　　最开始听说袁艺休学了，赵秋萍是不敢置信的。缓和了一下情绪后，则演变成了愤怒。可等跟她大嫂苗静一沟通后，愤怒变成了惊恐，再联系上以前看过的那些社会版面新闻，她简直害怕得无法自已。加上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袁艺，各种后悔、心疼、担忧、绝望等等情绪全部涌上了心头，交错在一起，连赵秋萍本人都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那头还传来了袁艺的声音。
　　对于赵秋萍来说，袁艺的这声“妈”，简直就好像是溺水者抓到的浮木一般，激动得她差点儿没把心跳出嗓子眼里。
　　袁艺忽的想起一个事儿，也就是开会之前吧，她奶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她二叔接了自己回家住。那会儿，袁艺大半心思都放在接下来的工作会议上，确实没往心里去。主要是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虽说长子赡养父母仍算是常态，可也没说不准其他儿女接了老母亲回家孝顺的，尤其年关这段时间，走亲访友当然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当时，袁艺没往深处想，现在却一下子恍然大悟。
　　敢情是她爸妈发现了端倪，这才让二叔将她奶接回家小住几日。偏她先前没仔细想，要是早知道会这样……
　　好像也没什么用。
　　“妈，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对了，我哥跟我在一块儿呢。”袁艺在程飞跃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随口曝光了她哥的所在地。当然，曝不曝光的意义不大，因为在问清楚了赵秋萍等人的位置后，是袁艺兄妹俩赶去找他们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双方终于碰了面，在袁老太买的那个房子里。
　　袁艺和程飞跃刚走进楼道时，袁大姑就一个飞窜，一巴掌糊在了程飞跃的脑门上，眼见大姑疯了，袁艺赶紧躲开，结果一抬眼就看到泪流满面的亲妈。
　　“呃……”袁艺很想说，不就是休学的事情曝光了吗？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可惜，这话她不敢说，因为她怂。
　　憋了一会儿后，袁艺只得道：“咱们要不还是进屋里说？”
　　进屋里其实也逃不过三堂会审，让袁艺感到诧异的是，除了她父母和程飞跃的父母外，居然屋里还有一个人，还是令她相当意外的存在。
　　袁艺大舅妈苗静。
　　恍惚间，袁艺觉得自己真相了，果然又是蝴蝶效应，造孽哟！
　　“说！我给你机会说！说不好看我不打死你！”袁大姑是最后一个进门的，更确切的说，她是拧着程飞跃的耳朵进屋的，随后重重的将门关上，可就算这样，她依然没有松开手，反而径自怒吼道，“你自己退学也就算了，你还怂恿你妹妹跟着一块儿退学？你可真能耐啊！不管你今天能不能给我说出花来，我都要打死你！”
　　程飞跃几乎要泪崩。
　　他想提醒他妈，刚才您老人家说的还是，说不好打死他，怎么才隔了几秒钟，话锋一转就变成了不管说啥都要打死他呢？所以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吗？
　　才这么想着，他妈忽然加重了力道，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随时要跟他亲爱的耳朵说再见了。
　　“妈，妈您轻、轻点儿！那可是我的真耳朵啊！我可以解释的，我解释！”
　　“行啊，你解释！”袁大姑气呼呼的松开了手，猛的一下坐到了椅子上，她本身就人到中年有些发福，那一屁股坐下去，椅子立刻发出了渗人的咯吱响，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一般。
　　程飞跃心惊胆战的看了椅子一眼，刚想开口提醒他妈悠着点儿，忽的想起自己的处境，到了嘴边的话愣是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假如他现在开口提醒，椅子能不能落个全尸尚且不得而知，他只怕是彻底没活路了。
　　稍稍收敛了心思后，程飞跃硬着头皮开口解释：“妈，是这样的，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我在一家公司里实习吗？因为我实习表现非常好，那家公司决定把我转正，又因为人手不太够，我没办法做到一面上班一面上学，再说我先前挂的科目实在是太多了，补考又没能全部通过，到时候毕业大清考也过不了的话，照样没毕业证书的。想来想去，这上学不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吗？我都已经找到了，何必再上学呢？本末倒置了不是吗？”
　　刚开始说时，他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不过说到后面倒是流畅多了。
　　事实上，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末了，他还反问他妈：“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现在都有好工作了，还上啥学呢？对了，我一个月收入一万多呢。”
　　听到这番话，袁大姑尚未开口，袁艺倒是忍不住看了她哥一眼。一万多的确是程飞跃的月收入，可那家伙没提股份分红，年终奖和福利都没提。当然，袁艺这会儿可不会打岔，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于亲妈这边的森然杀气，居然一点儿也不比大姑弱。
　　眼见袁大姑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袁艺赶紧也跟着开口：“妈，我的情况也跟我哥差不多的。你想啊，我念的这个大学也不是很好，将来就算是顺利毕业了，你觉得我每个月能拿多少工资？我问过先前毕业的学长学姐了，他们都说，一般应届毕业生刚开始也就两三千块钱，就算考上了编制，刚开始也不高的。”
　　赵秋萍显然没袁大姑那么好糊弄，她先前看起来比袁大姑更崩溃，那是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儿。
　　家有女儿的父母本身就更容易想多，生怕自家捧在手心里宠了疼了十几二十年的宝贝闺女一朝误入歧途，那这辈子怕是都毁了。这个社会永远都是不公平的，尤其对女的更苛刻，反而男的，就算犯错了，只要肯悔改都能得个浪子回头的好名声。
　　听到袁艺刚才那话，赵秋萍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半是心疼半是怒其不争的道：“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要是生活费不够用，就算爸妈从牙缝里挤出钱来，也不会亏了你的，用得着你小小年纪出去赚钱吗？你现在是读书的时候，上班赚钱？那是以后的事情！”
　　“妈，人又不是动植物，还能规定什么时间干什么？”袁艺很是无奈。
　　“就该什么时间干什么！你现在还小，就是读书的时候，再说你辛辛苦苦考上了大学，你怎么能不念完就出来工作呢？想要工作，以后你多的是时间，我担保你干到不想干！”
　　袁艺瘪了瘪嘴，她怎么会不想工作呢？上辈子，直到莫名重生之前，她每天都在工作，就连休假也不忘抽空接收报告遥控指挥。而这辈子，自打重生以后，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工作，都快憋死她了。
　　工作好啊，工作帮啊，她沉迷于工作不可自拔，完全不明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工作呢？？？
　　呃，确切的说，在袁艺心目中，工作是可以跟赚钱完全化作等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