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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电影院陆昭寒已经把墨镜摘下了，戴着个口罩，任林一阳怎么饶他手心，依旧目不斜视，看着电影。
　　　　林一阳见他没反应也泄气了，两只手抓着他的手把玩，转头认真看这场电影。
　　　　剧情发展到了村庄被屠。大片的房屋倒塌、火光四起，官兵包围了村子，残害着无数的村民……主角二人侥幸逃过一劫，当女主回到村庄，发现这副惨状，悲怆地瘫软在地，痛苦失声。影院里许多观众都受电影气氛影响，隐隐传来了几声抽泣声。
　　　　而林一阳比较关注由陆昭寒扮演的男主，看了一会趴到陆昭寒身边道：“你演得真好，我完全联想不到现实的你。”
　　　　陆昭寒轻轻垂眸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大银幕了。
　　　　“我在夸你呢。”林一阳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最佳男主演的！”
　　　　“拿到或不拿到都一样，这项奖项还影响不了我。”陆昭寒推了推靠到他肩上的脑袋，“给我坐好。”
　　　　林一阳古怪的行径被杨秋月看在眼里，只觉得不太理解——这林一阳这么依赖他爸吗？这么大个人了还抱着。
　　　　电影里两个主角一同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逐渐多了很多男女主互动的镜头，两人逐渐暗生情愫。又是一幕女主受难，男主搭救的戏码，旁边的三位女生明显很适用，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最后一幕男主就要潜入皇宫，刺杀皇帝。史上的开康帝喜好男色，陆昭寒便借此关系，等到了一位高官的注意，对方打算容貌上佳的男主献给皇帝，正好合了男主的心意。两人一同进宫，悄悄布下术法，打算将皇帝一举杀害！
　　　　刺杀计划实施的前夕，两人都知道此行的凶险，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流着泪细细亲吻，林一阳看着男主顶着陆昭寒的脸吻一个女人，十分不悦，突然又想起了刚才陆昭寒在放映厅外面说的话，握着陆昭寒的手暗暗收紧。
　　　　荧幕里两人似乎就要上演一出火辣的床戏。林一阳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的‘陆昭寒’脱去了上身的衣服，露出一身带着薄肌的上半身。
　　　　他腼腆着脸，手里一件件脱着女主的衣物，两人动情地吻着。影院里的林一阳看得眼冒火光——他当初就该弄清楚这个烂片到底拍的什么，好阻止陆昭寒的！陆昭寒还是第一次在镜头前露肉，还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占了便宜！？
　　　　林一阳转过头，发现陆昭寒依旧目不斜视，眼里没有一点情绪。
　　　　电影里两人已经滚到了床上，只有少许的绸缎遮掩着两人的私处。两人肌肤相亲，男主的粗气和女主的喘息在影院里清晰播放着，杨秋月尴尬的挪开视线，一转头就看到了林一阳黑锅底似的脸色。
　　　　“……你没事吧？”杨秋月看他神情阴晦，不由担心地问了一句。
　　　　林一阳却没有回应，死死盯着荧幕。他想起来了，这女人之前和陆昭寒还很要好，是他圈内的好友之一，他几年前见过她！
　　　　他们拍这段戏的时候真的没有出什么状况吗？林一阳暗自想。这段激情戏大概有整整几分钟，林一阳的妒心愈演愈烈，趴到陆昭寒肩膀上，悄声问他：“你和这个女人没什么吧？”
　　　　陆昭寒不耐烦地推开他，“你烦不烦，看个电影还叽叽喳喳的，要是不想看就直说。”
　　　　林一阳固执地拉着他的手，问：“她不就是你之前的一个朋友吗？你们后来突然不来往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们该不会瞒着别人偷偷交往过吧？”林一阳口气生硬地说：“你说，你们做了没有？”
　　　　影院里灯光不亮，陆昭寒的表情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他说的话过于刺耳，让他心中的嫉妒和戾气就要爆发。陆昭寒冷冷地道：“原来你也爱捕风逐影，看个电影感想还挺多。”
　　　　“听着，今天我答应出来陪你走走，不是来听你啰嗦的。如果你再……”
　　　　林一阳打断他的话：“你回答我，到底有没有。”
　　　　陆昭寒口罩下露出笑意，看着林一阳坚定的眼神，冷漠地回道：“有。”
　　　　林一阳静了许久，黑暗里他的表情不太明显，默默松开了陆昭寒的手。
　　　　其实陆昭寒如果不是必须，并不喜欢和别人发生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刚才的话不过是厌烦林一阳的逼问，随口说了一句，不料对方情绪似乎还挺大！
　　　　两个主角最后身死，影片最后，男主的尸首化作白鹤飞起，伴着悠扬哀伤的歌曲逐渐消失在了天边。
　　　　第一次看这部影片的杨秋月受悲情故事的影响，摸摸用手绢擦眼泪，不时发出抽泣声。
　　　　陆昭寒听到身边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刚开始没注意，直到一声乱入的粗声抽鼻子声，才发现有些奇怪。他转头看向低着头的林一阳，对方发现他似乎在看着自己，连忙转过了头。
　　　　陆昭寒更肯定刚才的声音是林一阳发出的了！
　　　　电影不至于影响到林一阳，那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大概只有刚刚的事了……
　　　　陆昭寒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果然还是个孩子，为一点不可长久的喜欢，也要闹出一点情绪……

　　☆、第30章　旧时代卷终

几人出了电影院就散了。杨秋月走之前看到林一阳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大红眼，差点崩不住脸上的表情。
　　　　两人没有开车出来，只是徒步走回去。
　　　　“看你这样子今天是不打算继续了？”陆昭寒走在前头道。
　　　　林一阳的确没什么心情走下去了。他刚刚没忍住，居然流了眼泪，现在想想脸上也有点烧，但得知陆昭寒喜欢女人的事情让他心乱如麻。
　　　　道路两旁的枫叶如火。此时已经中午，两人打算回家吃饭。
　　　　走了一段路，陆昭寒感到手又被握住。他侧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林一阳，任他牵着。
　　　　“昭寒你不信任爱情，对吗？”林一阳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很柔和。
　　　　陆昭寒面色不变地回答道：“你是我徒弟，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这点事我们疏远了。”
　　　　“至于爱人之间的感情，其实两个人即使相处再久，彼此也未必真正认识对方。喜欢和爱都是不长久的，建立在表象上面的东西。”陆昭寒说道：“你还小，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不懂的人是你。”林一阳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一般自然，带着一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笑意，“你的感情就像个孩子一样，昭寒。”
　　　　“……什么？”陆昭寒不理解地皱眉反问道。
　　　　“感情不是什么虚假的东西，就好像你我说着这些话，都是用心思考后说出来的。”林一阳道，“我们相处的时候，能听到彼此的心声，不是吗？”
　　　　“如果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我会成为那第一个！”林一阳坚定的说，“你还不懂，我就等到你懂，我不会怪你太慢的……”
　　　　“也许，等我到头发花白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陆昭寒道：“我活得可比你长，你即使变老了，我依旧会走下去。”
　　　　林一阳笑道：“是啊，到时候想爱你都难了。”
　　　　——也许你会不停的走下去，看到更多美丽的风景。我只是你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我会慢慢变老，老死病死……你也会慢慢的把我忘掉，也许还会有人爱上你。我们是不一样的，很可惜我没在爱上你之前明白这一点。
　　　　……
　　　　2050年1月。
　　　　天气进了严冬，陆昭寒早上醒来，看窗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白烟氤氲，玻璃窗上都是雾气。陆昭寒走出房门，正好见阿姨从林一阳房间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未动的米粥。
　　　　“怎么了？他不愿意吃饭吗？”
　　　　家政阿姨正烦恼着，突然听到陆昭寒的声音，才发现他已经到了她身边，吓了一跳，“哎哟！陆先生你怎么老是走路不带声的，差点没吓死我。”
　　　　陆昭寒笑道：“就因为你胆子大才招的你。怎么了，他是不是不吃饭？”
　　　　阿姨叹了口气，抬了抬手上一动未动的米粥，“是啊，林先生这些日子打针吃药的，说是吃什么都没胃口，我劝了很久都不肯吃。”
　　　　陆昭寒看了一样卖相极好的粥，伸手接过，“不如我劝劝他，你再下去做点别的，要是他不喜欢再换吧。”
　　　　阿姨应了一声，便转身下了楼去做饭了。
　　　　陆昭寒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开了门端着米粥进去了。
　　　　屋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林一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上还打着吊瓶。旁边有位护士看着他，见陆昭寒进来了，便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陆昭寒看着床上的林一阳。今年林一阳已经82岁，年轻时受过一些伤，年老了受了很多罪，这几年已经很难下病床了。
　　　　林一阳像是感觉到了陆昭寒的到来，慢慢张开了眼睛。看见陆昭寒，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宛如当年他还年轻时一样纯粹的笑着，“昭寒你来了……坐吧。”
　　　　陆昭寒坐到他旁边，把米粥搁在床边的桌子上，“你该吃饭了。”
　　　　林一阳恍若未闻，看着陆昭寒，“我快走了。”
　　　　“……是吗。”陆昭寒愣了片刻，干巴巴道。
　　　　“昭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一阳带着笑意，“你离开这里一定也可以过得很好，是什么让你不顾身份被发现的威胁留在这里？”
　　　　“是我吗？”林一阳问道。
　　　　陆昭寒神情复杂地点头承认。林一阳说话声音尽管很虚弱，但看起来很开心，“我等了你这么久，现在等不下去了，就要离开了……在我临走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陆昭寒点头，“你问吧。”
　　　　“我们虽然不是爱人，却一直生活了这么久，我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林一阳牵过他的手，他的手粗糙而干燥，和陆昭寒的正相反。
　　　　林一阳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看陆昭寒的目光却和六十年前一样，岁月让他白发苍苍、视线模糊，那份炙热却未曾熄灭。
　　　　“你如今，相信了吗？”
　　　　陆昭寒默然不语，林一阳复道：“世界上有感情能够长久，爱情之所以传颂至今，不是因为它的生命短暂而轰轰烈烈……我知道，你不耐烦听我说这些，你也不愿意承认感情上的事。”
　　　　“无论你以前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你要记得，即使不论外表，你还是很有吸引力。”林一阳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拍了拍陆昭寒的手，“人情世故、通材达识，除了你，天地下再也没有人敢欺压我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是很厉害吗？”
　　　　陆昭寒被他逗笑了，露出一点笑意。
　　　　“你笑了。”林一阳脸上的笑意没有停息过，见他笑了，便颤颤地伸出手，按在他的嘴角，“你这么板着脸，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呢。”
　　　　陆昭寒不搭话，端起那碗粥道：“你先吃饭吧。”
　　　　林一阳伸手挡开，看着陆昭寒道：“我还没说完呢，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就让我把想说的说完吧。”陆昭寒依言放下碗。
　　　　“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了。等我死之后，这里还有公司股份已经留给了你，我认识一个弄假身份的人，我已经委托好他了……”林一阳说到这咳了几下，轻轻换了口气，“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再顾忌了。如果……你有一天有了喜欢的人，就好好在一起吧。”
　　　　陆昭寒感受着他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开了个玩笑，“你是不是想：希望别再有不长眼的看上我了？”
　　　　林一阳道：“遇到你那是好福气。你如今愿意拿这开玩笑了，大概是想开了点？”
　　　　林一阳又说了些话，才乖乖喝了粥。
　　　　夜里陆昭寒睡梦中听到隔壁有些动静，急急忙忙地出去，便看到阿姨站在门口，见他出来拦住他，“林先生说让你别去。”
　　　　陆昭寒站在门口，看见几个护士神色慌张地来来往往，轻手轻脚地抬着一些器材进去，但不免闹出一些动静，这便是陆昭寒刚刚听到的声音……
　　　　陆昭寒刚要抬步过去，阿姨又拉住他的手臂，“陆先生，林先生交代我们千万不要让你进去，他不想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陆昭寒闻言站定，安静的看着房间的门被关上，里面的动静他也听不到了。他平静地问：“他要死了？”
　　　　阿姨没说话，片刻了才道，“陆先生，这一切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这天晚上陆昭寒难得的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过去。
　　　　陆昭寒出身富裕，又是独生子，故而很受宠。
　　　　幼年的陆昭寒备受宠爱，身边包围着疼爱着他的许多人，顾浩坤就是溺爱他长大的人之一。
　　　　顾浩坤同样家世出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依赖。由于顾浩坤比他大几岁，对他更是谦让宠爱，比谁陪着他的时间都多，两人仿佛连体婴一般。
　　　　他爱上了顾浩坤，两人长大后悄悄背着家里在一起了。
　　　　他本以为他一生都会被泡在这些蜜糖罐子里。
　　　　然而……直到陆家倒下，陆昭寒才发现，自己过去的世界其实都是被编织的、虚假的谎言……
　　　　唯一疼爱他的家人被他欺瞒、背叛；实际轻视他的朋友受他看重、信任；心怀歹意的爱人令他深爱、依赖！
　　　　顾浩坤其实另有所爱，是那个叫孙璇的女人。他们耍得他团团转，让他一朝落入尘埃，再无翻身之地。
　　　　最终他负债累累，被诱导爬上金主的床……那一刻陆昭寒觉得过去的他已经死了，所活下来的陆昭寒——他自私薄凉，为了生计处心积虑、阴险毒辣，做了许多原本的陆昭寒所不会做的事……
　　　　陆昭寒本以为这些都太过久远，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那份屈辱他至今难以释怀！
　　　　第二日陆昭寒从梦中醒来，已经回想起了一切。
　　　　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陆昭寒清楚地知道，林一阳已经死了，又把一切留给了自己。
　　　　陆昭寒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老死病死……对林一阳是个好结局吧？”
　　　　3332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回答道：“算是个好结局了。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现在离开吗？”
　　　　“我记起来了当时的事情。”陆昭寒平静的说，“我所在的世界变成末世，和顾浩坤是不是有关系？”
　　　　“你还记得他？！”3332惊奇地喊道。
　　　　陆昭寒瞥了他一眼，3332立马笑了几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解开了心结？”
　　　　“解开什么心结？”陆昭寒淡淡道：“我还是放不下，当初他们害得我什么都没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设计让我中了丧尸毒，想害死我……”
　　　　3332饶有兴趣，“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你中丧尸毒是他们害的？”
　　　　陆昭寒冷着脸，“我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还见过孙璇，当初她说的话其实另有深意，只是当时我太激动，没注意到……仔细想想，末世发生后我就没离开过房间，要是早期的丧尸病毒，要传染早传染了，怎么会这么晚？”
　　　　陆昭寒扭头看3332，“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哈哈哈哈…”3332大声笑起来，落到他身边，“我该夸你聪明还是骂你笨呢？！”
　　　　“你之所以被孙璇陷害，是因为她是系统下的一个宿主。”3332道。
　　　　陆昭寒眯起眼睛，眼含猜疑地看着3332。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容易造成误会，3332连忙改口，“你误会了，害死你的并不是系统……虽然也有一部分责任。”
　　　　“孙璇原本是系统下的老宿主了，但她最终背叛了系统。”3332道：“她破坏了自己的智脑，永远留在了你原本的世界里。但她所拥有的能力却有那个把握将那个世界搞得一团糟，让我们拿她没办法。”
　　　　“孙璇为什么要背叛系统，又为什么陷害我？”陆昭寒思量着问。
　　　　“孙璇一直想脱离系统。她和你不一样，她会永久地在系统世界里执行任务。”3332犹豫了一会，才沉声道：“至于为什么杀害你，是因为世界支柱消失了一个，才能使空间不稳定，智脑们难以进入空间——这样她才更方便行动，逃离系统的管制。”
　　　　这一切就说通了。为什么陆昭寒的条件宽松许多，又有系统的一路附赠：陆昭寒的身份是原世界的支柱，系统需要通过他捉住孙璇，所以他需要一亿积分后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而像孙璇一类的人却需要无数的时间。
　　　　陆昭寒若有所思，“看来病毒的传播真的和顾浩坤有关系，他当初似乎一直在继续生化方面的研究……”
　　　　“你不想对付孙璇了？”3332问道。
　　　　陆昭寒平静道：“回去还是要回去的。”
　　　　“如果孙璇发现你还活着，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3332提醒道，“现在我将这些都告诉你了，你也该信任我是为你好了吧？”
　　　　陆昭寒应付着点点头，3332还想说什么，门口阿姨已经在敲门了。
　　　　3332隐身离开，陆昭寒起身去开门。
　　　　阿姨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陆昭寒抬眼望外面看了一眼，入目都是一片纯白。
　　　　“林先生……已经走了。”阿姨她抹了抹眼睛，她眼里满是血丝，林一阳的死对她而言就像失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