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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一万条锦鲤求死-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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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蕊红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说道:“这是怎么了,我去看看。”
    房间里就徒留江和与裴瑾两个人,江和酒意上头,满脸通红,指着他打趣:“今天这事儿啊,你是别想善了了。”
    “我想也是。”裴瑾微笑了起来。
    甭管是今天酒席上赵元珠不说话佯装吃醋也好,还是现在回来哭也好,说白了,都是娼家的手段罢了。
    这些倌人衣裳头面,家具摆设,哪个不要钱?何况出一个局最多也就三块,耗时耗力,再多局也禁不起花销。若是想要过上体面的生活,少不得找几个冤大头来宰宰。
    幺二里装处子多次开苞的,长三里吃飞醋讨要好处的,全都是为着钱罢了。
    但有钱又肯花的毕竟是少数,裴瑾显然是其中之一,赵元珠很清楚,她要是抓不住,改明儿就该让别人占便宜了,当然要使出浑身解数笼络住这个客人。
    江和劝道:“要我说,元珠也还可以了,以后厌了换一个就是了,不然你这样塌她台,她面子上也过不去,好歹她赵元珠洋场上还是有点名气呢,咱们毕竟是来找乐子,不是来结仇的。”
    裴瑾沉吟半晌,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对他来说,找谁不是找,去哪儿过夜不是夜,赵元珠就赵元珠吧。
    他们正说这话,那头赵蕊红就进来了,口上说:“裴少爷,这件事论理我不该讲,但好歹和元珠姐妹一场,今天这事儿成是不成,你好歹给个准话,要是看不上元珠,明明白白同她讲就是了,还叫她死了这条心,省得为着你,生意也不想做了。”
    江和对裴瑾挤挤眼,故意帮腔道:“怪不得我说元珠瘦了呢,原来是害得相思病。”说罢,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裴瑾心里也好笑,为着他生意都不想做了,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但凡是个男人,再不应就要惹人笑话了,他顺驴下坡:“那我去看看她。”
    江和对他挥挥手:“明儿上午的事儿别忘了,约了十点。”
    “记得了,明朝会。”
    裴瑾到了赵元珠屋里,她斜着身子,坐在床上呜呜哭,这哭声时有时无,仿佛竭力忍耐,裴瑾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有人用诗讽刺过妓女,“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话么,当然是实话,但逢场作戏也要力气,钱能买来这些已经不错,难道还要真心吗?
    假戏假泪未尝不是好事。
    他想着,轻轻笑:“别哭啦,妆都花了。”
    他就是这么和赵元珠好上的,时间也不久,不过四五年,后来他因为生意去了美国,再回上海,已经是近十年后的事了。
    那个时候,上海已经大变样了,他有事在身,也就没有再去过长三,在法租界买了房子,暂时住下。
    然后,有一天在路边,他的车差点撞到一个小女孩,他下车查看情况的时候,和女孩的母亲照了个面。
    赵元珠一下子就把他给认出来了:“裴少爷?”
    “你是……?”
    “我是元珠。”赵元珠那时已经不做倌人很多年了,她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旗袍,“荟芳里怡月坊的赵元珠。”
    裴瑾想起来了:“噢,是你,孩子没事吧?”
    “妈,我头疼。”小女孩呜呜哭着,“我的头好疼。”
    裴瑾学医,哪里不知道小姑娘是装腔作势,可见她们母女衣衫褴褛,十分可怜,也不忍心弃之不顾,便把请她们吃了顿饭。
    赵元珠很快在吃饭的间隙把自己的遭遇一一说来,她在长三赚够了钱,便想着赎身不做了,和一个武生好上了,可谁知道对方好赌,很快把她的积蓄输了个精光,然后和别的女人好上,抛弃了她们母女。
    没有钱,又拖着一个女儿,赵元珠为了活命,只能去当野鸡,可野鸡能挣几个钱,哪有当初在长三的风光,没奈何,她就想把女儿卖到长三,好歹混口饭吃。
    裴瑾这才明白那女孩儿为什么会突然闯到自己车前,就是不想被卖去妓院,这事他没有遇见也就罢了,既然碰见了,怎么也不忍心亲眼看这个小女孩跳进火坑里,便道:“相识一场,你暂且在我这里住下吧,其他事,以后再说。”
    “真的吗?”小女孩到底年纪小,听见不用被卖,忍不住出言询问。
    裴瑾笑了笑:“真的。”他对孩童十分友善,和颜悦色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巧儿。”
    ***
    柳巧仪慢慢讲着,终于把这段记忆从裴瑾的脑海深处拉了出来:“现在,你总该记得我了吧。”
    裴瑾其实早就记不清赵元珠和巧儿长什么模样了,但他不动声色:“说起来,是我救你们母女于水火,你不还我恩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柳巧仪的脸皮微微抽动,她厉声问:“你对她既然有情,为什么又迟迟不肯给她一个名分?”
    裴瑾:“……”他想了半天,联想到柳巧仪的举动,他大胆猜测,“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娶她?”
    柳巧仪没有说话,默认了。
    裴瑾:“……”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对她很好,对我也很好。”柳巧仪缓缓道,“你比那个男人,对我们要好太多了。”
    那个男人姓柳,是戏班子里的武生,生得倒也是一表人才,若非如此,赵元珠也不至于后来就跟他好了,赵元珠和裴瑾说是她想从良才和人家好的,可事实只占一半,也是因为她生意做不下去了,倌人姘戏子最让人看不起,她也渐渐年老色衰,干脆就从了良,好过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客尝。
    一开始,也是过过好日子的,她手上有一笔积蓄,为着这笔钱,那个男人也曾百般讨好,两人也曾浓情蜜意。
    只是好景不长,她怀上巧儿的时候,他就用她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姘头,骗她说要做一门生意,结果全去赌了钱。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两个人碰到一起,谁更有良心,谁就输了。
    赵元珠那时候怀着身子,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忍气吞声,等巧儿一生下来,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巧儿从有记忆开始,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差,她依稀记得还很小的时候,赵元珠还带她去坐过黄包车,喂她吃过蛋糕,可慢慢大了,连饭也吃不起了。
    从某一天开始,柳武生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抛弃了她们母女。
    赵元珠在家里哭过闹过,没办法,只能重操旧业,长三堂子她是回不去了,只能当个暗门子,到处去拉客。
    巧儿懵懵懂懂被隔壁家大婶抱走,就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隔壁家大婶叫屠婶子,她有个比巧儿年纪大点儿的儿子,总是脏兮兮像个泥猴似的,脖子上全是黑垢,洗也洗不干净,倒是巧儿,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皮子白净,玉雪可爱。
    屠婶子的儿子就很喜欢摸她,摸脸摸胳膊,还伸进衣服里去,巧儿对他又踢又打又咬,屠婶子被惊动,一进屋来看见自己儿子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扬手就给了巧儿一巴掌:“小贱货。”
    巧儿捂着脸,哇一下就哭了,她不管不顾跑到自己家里,屠婶子还在后面骂:“大的是个老婊子,小的是个小婊子,呸!下贱东西!”
    巧儿蹬蹬蹬跑进屋,一推开门,就看见赵元珠和一个陌生男人交叠在一起,他们没有发现她,她就站在门口愣愣看了会儿,像是明白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晚上,屠婶子叫了几个要好的妇人来家里催债,欠的米面、赊的鸡蛋,统统都要还。
    “婶子,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赵元珠赔着笑脸。
    屠婶子一口唾沫喷到她脸上:“你家这个小婊子勾搭我儿子不学好,下贱玩意儿。”
    “妈,我没有。”巧儿据理力争,“是阿虎要来摸我的。”
    赵元珠立刻反击:“呸,你儿子占我女儿便宜,还敢来我这里逞威风?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和你拼了!”她冲过去和屠婶子扭打成一团。
    你替我一脚我扇你一巴掌,抓头发的,用牙齿咬的,劝架的,顿时一片混乱。
    巧儿呆呆地看着,突然觉得很害怕。
    而这件事,最终以屠婶子赔了半斤米告终,而赵元珠付出的代价是,她们母女被房东赶了出去。
    理由很简单,院子里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她一个暗娼在那里,谁知道会不会勾引自家男人。
    离开了小院,连安身之处都没了,赵元珠带着巧儿,日子越过越糟,有时候就在一个棚子里做事,巧儿就蹲在外面木愣愣地等着。
    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好似是那个客人不肯付钱,赵元珠被他打了一巴掌,差点起不来身,巧儿去扶,那个客人看见了她,就说:“你这个女儿倒是挺标志,不如……”
    “呸,滚!”赵元珠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巧儿畏缩地躲在她身后。
    赵元珠看着她,好一会儿,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妈。”巧儿拉着她的衣袖,“你别不要我。”
    赵元珠冷冷道:“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到这地步了,可这样下去,你早晚要被那些人糟蹋……”她咬了咬牙,“走,我们走。”
    她一把拽起女儿的胳膊往外走,她是不行了,但从前认识的人里,还有在当倌人的,如果都要做,做野鸡哪里比得上做长三。
    巧儿还小,叫她现在去做生意是不行的,想来,也只有卖进去才有条出路,做讨人是难,可好歹有口饱饭吃,为着将来开包的大生意,老鸨也不会随便叫客人欺辱了去。
    总比现在就被人糟蹋了的好。
    巧儿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一边哭一边哀求她,赵元珠不为所动:“你别恨我,我这个做老娘的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叫你去吃这口饭。”
    可巧儿真的害怕,又觉得赵元珠不要她了,她心一横,干脆对准一辆开过的车子就冲了过去,心想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男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第88章 爱恨
    
    遇见赵家母女时; 裴瑾刚刚在上海落脚; 在法租界租了房子; 请了司机、佣人和花匠,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只是依然不够热闹,直到巧儿的到来。
    骨瘦伶仃的小孩子总是惹人怜惜; 帮佣的吴妈最是心疼; 她早年丧子; 丈夫病死; 裴瑾见她可怜,留她在家里帮忙; 然而她心如死灰; 每天只知道低头做活,了无生趣。
    巧儿的到来,激发了她的母爱,她连夜替巧儿改了一身衣裳; 又做饭菜给她们母女吃; 知道了赵元珠的身世来历也并没有鄙薄; 只是唏嘘她命不好,遇人不淑。
    以赵元珠的本事,很快和吴妈熟络了; 慢慢套出了裴家现在的情况。
    首先,按照裴瑾的说法,他的夫人在美国; 不在上海。谁都没有怀疑这一点,毕竟当时世情如此,老妻在家中奉养父母照料孩子,丈夫在外面做生意,老派的养个姨太太,新派的自由恋爱交个女朋友,一团乱,谁也不会去刻意查证他的家人。
    这让赵元珠松了很大一口气,她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裴瑾能救她们母女一天两天,还能长久地接济不成?可她若是有什么谋生的本事,何至于沦落到卖笑的地步?
    在长三学的是什么,唱曲,陪酒,伺候男人,除此之外,唯一还能说道说道的只有她的厨艺了。
    她会做苏州菜,而很巧的是,吴妈是安徽人,不大擅长做菜,而裴瑾恰恰最喜欢的就是苏州菜。
    她几乎是立刻决定想办法留下来,她和巧儿居无定所,租房子要钱,她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可留下来就不一样了,除了花匠会回自己家,司机和吴妈都是孤家寡人,全都住在这栋美丽的大房子里。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巧儿。
    她主动请缨揽下了做饭的活儿,吴妈见她们母女可怜,也有心帮一把,便主动向裴瑾说情,裴瑾略略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说给她每个月开工钱。
    赵元珠坚持不肯接受:“你收留我们母女,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好再要你的钱?”
    “你不用,巧儿总归是要用的。”
    就是这句话,让赵元珠察觉到了他对巧儿的优容与宽待,她想起从前长三里的孩子,不管是娘姨的孩子还是年纪小的清倌人,他都对他们很好,时常给他们吃糖,鸨母要打骂被他撞见了,多半也会说说情。
    细想起来,裴瑾似乎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孩子,赵元珠猜测他或许是孩子不在身边,又或许是无子,所以才对孩子这般喜爱。
    那时的赵元珠只是希望能够有个安稳日子,为此,她想尽了办法,例如,她在饭食上下足了功夫,自己却轻易不往他跟前凑,她选择把巧儿打扮一新,叫她去讨好裴瑾。
    巧儿已经十分懂事,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命运的影响,所以也努力讨好他。
    裴瑾果然很喜欢她,有时出门会给她带点心,看到她给自己端茶倒水,会夸她懂事。
    巧儿也很喜欢他,看到他在家,总是忍不住溜到他身边和他问好,打搅了他,他也从不骂人。
    她对赵元珠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裴叔叔真好。”
    赵元珠日子好过起来,对女儿也愈发和颜悦色:“你要记住,我们是因为他才有现在的日子,所以你千万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巧儿当然知道,但她也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例如,不明白为什么亲生父亲对她那么坏,这样一个叔叔却对她们母女这样好,她半是猜测半是渴望:“妈,裴叔叔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赵元珠和裴瑾也认识好些年了,对他的脾性还是有点了解的,相识一场,总归是有点情分的,但是是什么情分……她正想着,巧儿揣度着她的脸色,已经猜出来了:“他也是你的客人?”
    日子难过的时候,什么自尊脸面都可以不要,赵元珠也不止一次被女儿撞破事了,可现在日子好过起来,衣裳穿穿好,头发梳梳整齐,自尊便又回来了,想把以前丢在地上的脸皮捡起来重新嵌回去,这下被女儿说破,竟然觉得有些难堪,脸沉下去:“小孩子别问这个。”
    可巧儿已经知道了答案,又追问:“那他是不是对你很好?”
    “最好的一个了。”赵元珠喃喃道,“真是没得挑。”
    裴瑾在上海做生意的那几年里,是她最好的光景,但凡是要有倌人陪的场合,他都会叫她的局,也不是没有其他倌人想要笼络过他,毕竟好客人难找呀,可他偏偏不为所动,也不去做别人。
    还不止如此,他出手也大方,衣裳头面都不曾委屈了她,那会儿她就算是就做他一个,收入也足够花销了,姐妹们谁不羡慕她,都说她是走运了。
    她心里也是一千一万个满意的,有些事不上台面来说,可私底下大家都有计较,哪些客人脾气不好,哪些客人会不知道疼人,可裴瑾对她始终客客气气,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过,更别说呼来喝去了。
    她早就想过,要是想嫁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为了试探他的态度,她还特意做过一出戏,故意同一个戏子走得近了些,让别苗头的倌人看见,当着裴瑾的面说破,想他发脾气,她好委屈说冤枉。
    这算盘算了九十九步,没算到裴瑾压根不在乎,听见了这话,不过是笑一笑,云清风淡。
    朋友问他怎么不生气,他就说:“她是倌人我是客人,哪有客人不许倌人做这做那的。”
    她气他这样不在意,闹了个翻天覆地,哭得嗓子都哑了,捶床板,砸茶碗,闹着要跳楼,娘姨和老鸨都吓坏了,他还靠在窗边,不紧不慢地翻一页书,间或劝一劝:“别闹了,哭坏嗓子就不好了。”
    她还是哭个不住,寻死觅活的,裴瑾就点了灯,慢悠悠地继续看他的书:“你要是那么恨我,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那你不要来了,你再也不要来了,我再也不要见你。”赵元珠用帕子遮住脸,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老鸨劝道:“裴少爷,你就说两句软话哄哄我们先生吧,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什么话?”裴瑾笑了笑,“海誓山盟?这种做不到的事,我从来不说。”
    都是娼家手段,要是被哄得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就等于被人揪住了小辫子,非要你剜下几块肉来不可,大方是一回事,上当是另一回事。
    “可是阿拉先生……”老鸨还想说什么,裴瑾已经把书合上了,淡淡道:“再不消停,我去隔壁云珠那里睡了。”
    赵元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这种时候下她的面子,可她揣摩着裴瑾的神色,发现那好像是真的,她如果再继续闹腾下去,他就真的走了。
    她很想说“那你以后都别来了”,可又惧怕他真的当了真,这不是不可能,裴瑾给她花钱是很大方的,但要说伏低做小讨好她,也不曾有过,她生气吃醋,他也从来不曾着急过。
    一想到这里,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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