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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然就懂了，她停下脚步，转身对李叔说：“李叔，山上怪冷的，您到车里等我吧，我上去送束花就下来。”

　　　　“大少奶奶，还是我陪您上去吧，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有坏人在，您一个女孩子，总归不安全。”

　　　　李叔执意要陪梁然上去，梁然又拒绝不过，只好让李叔在石阶下等她。

　　　　忽然一阵风吹来，梁然手上的鳞托菊被吹散了几朵，几片细细的菊叶就飘了下来。她拽紧手中的花束，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羊绒外套，就朝着长长的石阶上去了。

　　　　石阶在月光和路灯的光影交错下，竟让梁然生出一种时空隧道的错觉，仿佛这个长长的石阶走过去，就能回到两年前，就能拥抱她那可怜的孩子。

　　　　梁然一步一顿，走得实在难过，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她终于走过整个石阶。

　　　　站在陵园入口的石阶上，她看到安葬陆家祖先的地方。陵园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一块方方正正的绿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个长型墓碑。

　　　　最右边有一个小小的墓碑，小墓碑前坐着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

　　　　许是因为黑色修身西服的关系，男人的身影看上去比两年前更瘦削，山风吹起他有些微长的黑发，而后又零散地落到了额边。

　　　　男人带着白手套的修长手指，一下一下地擦着碑牌上的文字，每个字都认认真真地擦过几遍。

　　　　梁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看到他后面又拿起一块白色的布巾，仔细地将光滑锃亮的碑面又擦了几遍。

　　　　“你妈妈昨天从美国回来了，但是又被爸爸气跑了……呵，爸爸是不是很没用？妈妈一直这么气爸爸，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接回来呢？”

　　　　陵园太安静，男人的声音不大，全数落入了梁然耳中。

　　　　男人继续说：“宝宝，如果你能听得见爸爸说的话，你去劝劝妈妈好不好？你告诉妈妈，爸爸很爱她，爸爸一直在等她……”

　　　　他的声音好像很累，鼻音浓重，似乎是刚哭过。

　　　　在这样肃穆的陵园里，梁然来之前快被火焚起来的心，蓦地就平静下来了。

　　　　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努力扯出一记笑容，拿紧手上的花，轻轻地朝那个小小的墓碑走去。

　　　　弯腰将白色的鳞托菊放在深灰色的墓台上，梁然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手抵额头，轻轻说：“宝宝，妈妈来看你了。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她没有睁开眼睛，但眼泪却再次滚落。

　　　　男人看着墓台上白得庄重的鳞托菊，他以为这是一场梦，蓦地就站起身将梁然拥入了怀里，无比伤感道：“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梁然在男人怀里哭成了泪人，虽然她应该将他推开，可在孩子面前，她到底不忍心这样做。

　　　　……

　　　　他们没有在陵园里吵架，梁然也没有对陆修衍说出半句憎恨的话，她只是蹲在墓碑前，告诉孩子，她这两年过得很好，也很想他。

　　　　“你离开妈妈后，妈妈带着对你的爱去了妈妈曾经梦想去的地方。那些地方，有很新鲜的空气、有十分甘甜的水源、有热情亲切的世界朋友。妈妈只是有些遗憾，未能在你还留在妈妈身体里的时候，就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

　　　　“妈妈在芬兰看完美丽的铃兰花后，还去了法国、爱尔兰、意大利等等很多地方，妈妈把这个世界都走了一遍，心情也开阔了，没有再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了。”

　　　　“妈妈后来在美国定居，在你二舅舅的公司上班。你二舅舅很大方，给了妈妈超高的薪水。妈妈在美国买了一套小公寓，小公寓里还有一个小房间，想你的时候，妈妈就在你的小房间睡觉，抱着玩偶，想象你在妈妈的怀中安睡……”

　　　　梁然再也说不下去了，蹲着身子捂住脸，失声痛哭。

　　　　陆修衍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其实他自己也哭了。

　　　　哭累了，梁然就靠在陆修衍的肩头，她没有说话，她只是想多陪孩子一会儿。

　　　　天很快就亮了，陆修衍又为孩子擦了一遍墓碑后，与梁然一起离开了陵园。

　　　　下石阶的时候，他悄悄握住了梁然的手，可是梁然躲闪开了。她的手还来不及放回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下一瞬又被陆修衍抓在了手里。

　　　　这一次，他再没让她的手放掉了。

　　　　司机李叔在车里等了一夜，昨晚见梁然久久不下来，他上去看了一眼，看到大少爷抱着大少奶奶，立刻就给陆星移去了电话。

　　　　陆星移交代他不要打扰他们，他便在车里等了一夜。

　　　　陆修衍让李叔回陆家老宅，然后自己把梁然带到了车里。

　　　　梁然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想着有些事情早晚要说清楚，便随他上了车。

　　　　陆修衍把车开去了他们曾经的婚房。

　　　　长达三分钟的电梯上升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陆修衍没有再对梁然做出过分的动作，他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婚房的密码还是她的生日，鞋柜里放的还是她两年前离开时的那双拖鞋，婚房的摆设还是两年前的模样，仿佛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从未离开过。

　　　　陆修衍在浴室里放好了热水，梁然还站在厅中看着窗外发呆。她思绪很乱，她需要重新整理一遍。

　　　　“先去洗个澡吧，水我放好了，你洗好，我们再来好好谈一谈。”不知道什么时候，陆修衍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梁然点了点头，接过陆修衍手上递过来的睡衣，去了主卧室的浴室。

　　　　方才在客厅中，她还忍得住情绪，一进到俩人曾经甜蜜过的卧房，悲伤再也掩不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没入温暖的水中，她觉得很困，有两三天没好好休息了，她想睡一觉……

2　212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存了我那么多的照片？【3更】

　　　　梁然躺在浴缸里睡着了，是陆修衍把她从水里捞起来的。

　　　　幸而浴缸开了恒温模式，不然水变冷，非得生病不可。

　　　　就在陆修衍为她擦身体的时候，她醒了。

　　　　仍旧发红的大眼睛在卧房里打了几个转，最后看向低头为自己擦身体的陆修衍，梁然才将昨夜在陵园及今早一起回了新房的记忆，拼凑完整。

　　　　陆修衍已经在其他房间洗过澡，头发干爽随意地散落着，身上穿着他过去常穿的灰色棉质套头衫，一看就是整个人洗干净了的。

　　　　就在他为梁然穿睡衣的时候，梁然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起来。

　　　　这两年，他似乎一点都没变呢，模样依然英俊，皮肤依然细腻，只是看上去少了些血色，想必，他和她一样，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吧……

　　　　为梁然穿好睡衣，陆修衍就将她扶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片刻后，他端了一碗姜茶进来，像过去那样，舀起一汤匙后，低头轻轻吹了吹，才递到梁然唇边。

　　　　从前晚的婚宴吃过东西到现在，超过三十个小时，梁然滴水未进，体内极度缺乏水分的她，没有多想，就温顺低头喝下了姜茶。

　　　　姜茶微辣的口感，她皱了一下眉头。

　　　　陆修衍的心马上就跟着她提了起来，转而更加仔细地吹着姜茶。

　　　　因为梁然的配合，一整碗姜茶很快就喝光了。陆修衍将碗放到了床头柜上，拉了拉梁然身下的枕头，扶着她躺下。

　　　　“一整晚没睡，你先睡一会儿，睡醒我有话和你说。”

　　　　话说完，他端着碗就出去了，并轻轻关上门，直到梁然睡着之前，他都没再进来过。

　　　　睡在曾经熟悉的婚床上，梁然却没了睡意。

　　　　这间主卧室还是和她两年前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动，甚至床单亦是两年前那一套。

　　　　习惯睡的美容乳胶枕现在正枕在她的头下，而陆修衍的高低按摩枕则安静地摆放在一旁。

　　　　想起两年前，未来得及带走的衣服，梁然倏地就下了床，推开那一排衣柜的门，她的衣物全部都还在。

　　　　这个房子，应该是没有别的女人来过的。

　　　　陆修衍总算还有良知，没有将汪冉冉带到他们的婚房里。

　　　　……

　　　　换上香香的睡衣，睡在松软温暖的被窝里，梁然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要黑不黑、要白不白、云层里露着点橘红的天色，梁然竟生出白日有月光的恍惚感。

　　　　头有些疼，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向房间，没有其他人，记忆又花了好些时间才接上。

　　　　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混乱……

　　　　“咔”，房门被打开了。

　　　　陆修衍就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床上的梁然，神情清淡得像白开水那般寡淡：“你的衣服都还在衣柜里，穿暖，我在客厅等你。”

　　　　梁然没说话，已恢复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似乎是受不住她这样火热的注视，陆修衍皱了皱眉，带上门出去了。

　　　　梁然看天色不早，想着晚上还要回父母家一趟，便立刻下床，从衣柜里挑出轻便的牛仔裤及毛衣穿上。

　　　　万一一会儿陆修衍又耍流氓，穿这样方便跑。

　　　　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全被拉上，屋顶开着黄色的射灯，陆修衍像一座神祇一样，静坐在沙发上，他面前放着两杯热茶。

　　　　梁然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毛衣，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陆修衍抬眼看她，笑了：“衣服还很合身，你的身材一点没变……”顿了顿语气，他又说：“可性格，却变了很多。”

　　　　梁然不想听他说这些，便直接问：“我还要回去看我爸妈，没时间听你废话太多。这样吧，我们互相问彼此三个问题，问清楚了，就一别两宽吧。”

　　　　“一别两宽？”蓦地听到这个词，陆修衍再次心碎了，低头苦涩一笑，再抬起头时，眼底的伤已不复存在。

　　　　“好，你先问。”他看向梁然。

　　　　梁然平了平频率有些快的心跳，迅速整理出三个最想知道的问题问陆修衍。

　　　　“我昨天早上拿错你的手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存了我那么多的照片？”

　　　　“一个男人的手机里，放满一个女孩的照片，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那个女孩是他的女儿，要么那个女孩就是他深爱多年的姑娘。”

　　　　“……你爱了她多久？”

　　　　“从你17岁爱到……生生世世。”

　　　　陆修衍的神情太过悲伤，饶是他此时正双眼灼灼地盯着梁然的眼睛，说着动人的情话，可听上去竟像是生离死别的爱情遗言。

　　　　梁然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脏又剧烈地缩紧成一块，喉咙仿佛被箍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叫她说不出话，叫她想哭。

　　　　猛地灌下眼前那杯热茶，哽在喉咙的一口气终于顺下去了。

　　　　梁然侧过脸，努力向上睁着眼睛，防止自己的眼泪掉下。

　　　　片刻后，她才又问了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爱我，为何又要背叛我，与汪冉冉鬼混？你明知道我那时候离不开你，我和宝宝都需要你……”

　　　　说到孩子，梁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反正她也看不清楚眼前陆修衍的表情，干脆直接低头捂住脸，失声痛哭。

　　　　很快，她身侧的沙发陷下去了，陆修衍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一手轻轻地顺着她的背。

　　　　“我没有与汪冉冉鬼混，那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然然，我爱你，从未改变过……”

　　　　梁然捂着自己的脸哭，哭得很伤心，面对陆修衍，她根本做不到潇洒从容。

　　　　……

　　　　陆修衍就那样抱着她窝在沙发上，直到她哭累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发呆。

　　　　“是不是我问了属于我的三个问题，你就会离开我？”陆修衍问。

　　　　梁然点了点头，虚弱地说：“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

　　　　“那剩下的两个问题我不问了，这样你就没办法跟我一别两宽了。”

　　　　“就算你不问，我也是会走的。”

　　　　听到她坚持要走，陆修衍立刻就问：“你要怎么样才能不走？”

2　213　你还爱我吗？【5更】

　　　　听到她坚持要走，陆修衍立刻就问：“你要怎么样才能不走？”

　　　　“怎么样都要走。”

　　　　陆修衍没辙，只能想办法，利用最后一个问题，让梁然留下来。

　　　　他先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见她没有闪躲，陆修衍就知道了，勾了勾唇角，他说：“我们现在说的每句话，孩子都在天上听着，所以我知道你不会撒谎的。”

　　　　梁然点了点头。

　　　　陆修衍继续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还爱我吗？”

　　　　靠在肩膀上的人倏地就定住了，双手无措地抓着毛衣下摆。

　　　　气氛陷入冗长的沉默，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彼此呼出来带着暧昧的气息。

　　　　片刻后，她怯怯地回答：“还爱……”

　　　　虽然刚才吻她的时候，陆修衍就猜到是这样的答案，可真正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还是觉得很雀跃，被幸福盈满。

　　　　就是两年前，梁然也从未正正经经地对他说过“我爱你”，他从她17岁等到29岁，等了12年，才等来这句“还爱。”

　　　　纵然还是不够正式，纵然她只是十分冷淡地回了两个字，但陆修衍就是觉得此时是自己过去34年的人生中，最幸福满足的一刻。

　　　　比起两年前得到她****身时的心绪复杂，此时他只是得到简单的两个字“还爱”，他从未有这般满足的感觉。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只要有她这两个字就够了，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梁然羞涩地低着头，陆修衍直接俯身去吻她。

　　　　他的吻猛烈而霸道，每一下的频率，都像要将她吞到自己腹中似的，而手，直接就从她的毛衣下摆钻了进去。

　　　　梁然被他吻得娇喘连连，腹部皮肤突然而来的冰凉感，带起她身上皮肤的阵阵颤栗。

　　　　她整个都又饿又累，再也生不出任何力气抗拒陆修衍。

　　　　就在陆修衍要欺身下来时，她突然就闭着眼睛哭了，边哭边说：“你不要碰我，你脏。”

　　　　听到“脏”字，陆修衍整个人怔住了，浑身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他懊恼地从梁然身上翻了下来，深陷在她身边的沙发里，头仰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后，转头对她说：“你跟我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梁然不知道他要给自己看什么，只能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去了书房。

　　　　陆修衍把她带到书桌后的椅子边，自己坐上后，又将她抱到自己腿上，而后，双手在桌上的笔记本按了几下，就启动了视频播放器。

　　　　刚才一晃而过的电脑壁纸，梁然虽然没看清，但也知道那是自己的照片，她转头看陆修衍：“电脑的壁纸……”

　　　　陆修衍伸出食指放在她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口型，示意她看视频。

　　　　视频的背景很暗，看得出是一个破旧的房间，一张窄窄的床上，躺着一个穿着外衣外裤闭眼小憩的男人。

　　　　忽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长大衣的女人进来。那个女人长得很高很瘦，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后，又悄悄地关上门。

　　　　她很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走到床边，镇静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下一瞬，女人就整个人趴到了男人身上。男人一下子惊醒，拽住女人的手，大声问她：“是谁！”

　　　　“修衍哥，是我。”女人娇娇的声音响起。

　　　　男人一把往后折了女人的手臂，女人顿时“嗷”的一声叫出了声音，瘫坐在地，男人将床上仅有的被子扔到女人身上，正质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时候，门突然就被敲响了。

　　　　男人去开门了，接着便出现了裹挟着呼啸风声的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陆主任，赶快回海门吧，您太太住院了……”

　　　　很快，男人就快速返回房里，抓起桌上的什么东西，立刻就消失了。

　　　　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在男人走后不久，也站起了身，穿好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离开了房间。

　　　　梁然看得清楚，那个男人是陆修衍，而那个女人，就是那几张照片中、光着身子的女人汪冉冉。

　　　　梁然没想到当时那几张照片是这么来的，她吓得捂住了嘴巴，转头看向陆修衍，一手抖着指向视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这样？”

　　　　陆修衍没回答，眸中冷意渐深。

　　　　他坐直身体，又在鼠标上点了几下后，屏幕出现另一部影片。

　　　　汪冉冉脸上被蒙着黑布条，双手被反绑着坐在一个高脚凳上，周围有几条饿得哈喇子流得老长的鬣狗在转悠。

　　　　鬣狗有专门的人员拉着狗绳，人员时不时将手里的狗绳放一放，鬣狗就冲到汪冉冉的脚边，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腿脚。

　　　　汪冉冉被吓得惊恐声连连。

　　　　“说！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男人的声音蓦地出现在镜头里，画面没拍到他，但梁然还是听得出那是陆修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