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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告诉我！”倪晚迫切道。
　　宋岑扬眉，从餐台上的笔记本电脑里抬头，对她解释道，“你是我花九千万从华鼎那儿买来的研究品，其实我并不太需要你做什么生活管家，只需要把你的YH系统展示给我看就行了，我对你身上这套系统更感兴趣。”
　　“这是合法的？”买卖人口，是合法的？在这个十年后的世界？
　　倪晚的世界观念受到了狠狠冲击和颠覆。
　　“当然合法，我们签了合同。”这机器人的语言逻辑系统让宋岑感到说不出来的古怪。
　　“呵，我竟然值九千万？”
　　宋岑耸肩：“没办法，拍卖会，价高者得。”
　　“凭什么是由华鼎是来卖我？”
　　“因为华鼎制造了你，你是他们的产物，他们当然有权利将你拍卖。”
　　“……华鼎？”倪晚刚念完这个名字，关于华鼎的资料就出现在脑中。
　　华鼎科研院，成立于1989年，主要研究是电子工程技术和智能科技研发与生物基因工程等，拥有全球多项技术专利，其很多研究项目和在院科学家在资料上都显示保密级别状态。
　　倪晚好像明白了什么，表情充满绝望又希冀地问：“所以，是华鼎用科技让我再生，而你，又从他们手里买下了我，用来做研究？所以，我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实验品，被你们用来研究的对象？”
　　宋岑的眼皮倏然一跳，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就像昨晚在火车站时，他远远望着它孤伶无助抱着双膝坐在长椅上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恍惚间让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一个迷路的少女。
　　它的言语行为，神情思维，都太像一个真实的人类了，像到宋岑无法用‘它’来形容她。
　　此时此刻，她脸上和眼睛里，那种彷徨无助又惊惧的表情是那么真切，真切到宋岑几欲产生错觉。
　　“虽然这么说很冷漠，但你可以这么理解。”宋岑道。
　　他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错觉感到好笑，竟被机器人的模拟人类行为所迷惑。
　　“是吗……”倪晚无力地跌到沙发上，苦涩的低笑一声。
　　＇机器人有自主情绪，初步追究与性格原始码有关。＇宋岑看了她一眼，面带疑义地在记录屏上写道。
　　“我有一个请求。”良久过后，倪晚轻轻启唇，对宋岑呓声道：“希望你能帮我。”
　　手中的触控笔在记录屏上顿了两秒，宋岑抬眸看向倪晚。
　　那双浅褐色眸子里充满了探究，“你说。”


第6章　
　　“我想你带我去一个地方。”倪晚道。
　　“什么地方？”
　　“宜城。”
　　“为什么要去那儿？”宋岑问。
　　“你可不可以先不要问为什么，就帮我这一个忙。”倪晚祈求，“你帮我这次，以后你的研究我都会尽量配合你。”
　　看着那双充满祈求的清澈眼眸，宋岑：“……好吧。”
　　虽然就算他不答应她，作为自己的机器人，她也都得听他指令。但宋岑觉得这个机器人好像有点不太听话，自主意识太强了些。
　　直到车开上了去宜城的高速公路，宋岑才觉得自己刚刚有点鬼使神差。
　　如此冲动答应带她去一个相隔一千五百多公里的地方，真不是宋岑的性格。
　　不过好在，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要研究这个YH1号机器人，就必须做一些奇怪的事。
　　就比如现在，他连夜开着车，载着一个除了地名别的什么都不肯告诉他的机器人去远在南方的宜城。
　　好像不符合他的性格，但又好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儿！
　　宋岑自己笑了笑，好像自从回国他就没有这么随心所欲过，从父亲葬礼后连着一个多月，应付各路心怀不轨的人，他一直处在种神经的极度高压中。这回，就当难得的放松吧。
　　“这样的旅途适合放点音乐。”宋岑降下车窗，让夜风吹进来，对坐在自己旁边的机器人道。
　　倪晚也侧首对着窗，抬头望见夜空中一轮弯月，惆怅道：“那就放首《弯弯的月亮》吧。”
　　宋岑眉毛挑了挑：“看不出来你品味这么老派。”转念一想，很可能是研发她的那个科研家上了些年纪，就给她设定了这种怀旧喜好。
　　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车载播放器便自动开始播放那首刘欢的《弯弯的月亮》。
　　倪晚心思游离在一千公里外，根本没注意到播放器的反常。
　　宋岑却十分惊喜。
　　是粒子共振！
　　这个YH1号机器人，竟然已经实现了电介粒子共振！
　　他猛地一个刹车停下来，转身激动地看着倪晚，握住她双肩语无伦次道，“YH1号，你成功了！你真是太棒了！”
　　宋岑甚至开始敬服起那个创造出YH1号的科学家，他真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竟然能提前五十年将这一跨越性的理论技术运用到实际科技，就连他的老师，那个绝顶聪明的科学家，也做不到。
　　他太想亲自见见这位神秘的伟大科学家了。
　　“干什么啊你，放开我！”倪晚颦着眉，不适地挣扎。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宋岑开心地笑得像个孩子。
　　倪晚莫名地瞪他一眼。
　　车里音乐仍在缓缓播放着。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
　　宋岑嘴角上扬，露出整洁的牙齿，抑制不住心情地跟着播放器轻哼起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哟，是我童年的阿娇……”
　　倪晚听着他哼唱时的发音，总是把‘弯弯’唱成‘晚晚’，眉心不自觉一拧，“我不想听这首了，还是换一首吧。”
　　“那你想听什么？”宋岑很好说话地问。
　　“随便，换首适合开车听的吧。”倪晚无所谓道，反正只要能让他不再跟着唱‘晚晚的月亮’就行。
　　播放器立刻切换，换了一首最符合她此时此刻心情英文歌《search》：
　　译：不是世界失控了
　　是我是我
　　我猜我正沿着边界奔跑
　　只是为了看到只是为了要寻找
　　是否有张友善的面孔停下将我救赎
　　在我迷路的那一刻我也失掉了信仰
　　不是那条街道凝固了
　　是你是你
　　我猜我是想用这个视角去看穿它
　　我从来没有经历如此艰难的战斗
　　我被引入歧途失去了方向
　　从未如此的孤独
　　倪晚听着听着，眼泪掉了下来，她悄悄伸手一抹，却发现眼角干燥温润，手指上什么也没有。
　　她愣了愣，难道她已经悲伤到哭不出眼泪来了吗？
　　这让倪晚更加伤心了，蜷靠在背椅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宋岑的心情却不错。
　　等这趟回来，他就可以让埃伦带着团队回国了，因为他得到一些灵感，给之前停滞的实验找到了方向。
　　对了，还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电介粒子共振技术已经有中国的科学家将它实现了！
　　倪晚缩在副驾驶迷迷糊糊困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感觉车突然停下，她立刻睁开眼，“到了吗？”
　　“还没。”宋岑走下去，“这里是加油站。”
　　倪晚打开车窗往外看了看，加油站旁有一块偌大的LED广告牌，上面巨幅的slogan——奥勒·新能源无人驾驶汽车，2020领跑世界！
　　倪晚不由新奇的多看了几眼。
　　一边，宋岑将加油枪放到汽车身后就进了里面的便利超市，不一会儿，他提着个塑料袋走出来，回到车上后，拧开袋里的矿泉水喝了两口。
　　喝完水，他重新系上安全带，朝倪晚笑了下，“好了，继续出发。”
　　倪晚扫了一眼他丢在车座上的塑料袋，里面只有一瓶水、一盒清新含片、一包湿巾。
　　“……”倪晚觉得他有点抠门，连买矿泉水都舍不得多给她一瓶。
　　虽然她现在近乡情怯心情复杂，根本没心情吃喝，也不觉得口渴，但宋岑的这个细节举动，却推翻了她之前认为他很绅士的想法。
　　宋岑不知道身边的机器人女孩在心里腹诽他，发动引擎继续上路。
　　倪晚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广告牌，“现在不是都已经有无人驾驶汽车了，你这么有钱，怎么没换新科技车？”
　　“无人汽车？”宋岑不以为然冷笑一声，“就奥勒做的那个？”
　　“信号基站还未完全覆盖，主操控系统不够人性化，在遵守交通规则下，复杂路况和突发意外不能做到超过％99风险规避，一个为抢占市场而强行孵化的产物，我为什么要用？”
　　倪晚只是出于好奇随口问一句，没想到引出他这么多长篇高论。
　　她对这个完全不懂，只‘哦’了一声就继续发呆。
　　“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我？”
　　“嗯。”宋岑侧头瞟她一眼，“我想听听在你的系统思维里，对无人汽车有什么评价。”
　　“……”现在死人都能复活了，这点科技也惊不到倪晚了，她没什么感觉，木然道：“对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的用处，除非有一天能普及到无人公交车无人出租车，那就是真的惠民利举。现在看来，只适应一些像你这样的高端人群。”
　　“你倒是很忧民。”宋岑好笑，这个机器人的言语思维竟都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类的角度出发，真是有意思。
　　看来华鼎将这个YH1号定义为人类生活管家，一点儿都没错。
　　沿途开了近十六个小时，总算抵达宜城。
　　“就是那个方向，嗯……，应该是前边过去再右拐，就是前面那个十字路口，怎么不太像？”
　　十年，一座城市的变化太大了，几乎翻天覆地，变到倪晚都已经辨认不出回家的路。
　　宋岑听着她不确定的指示，道：“看样子你的导航系统不怎么样。”
　　对啊！她的脑子里不是有个系统吗，能不能查到去育山中学的路线？
　　倪晚在脑子里默念了两遍‘育山中学’，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无形的知识库就将地图传送进了她的脑海里。
　　“我知道怎么走了！”倪晚喜悦道：“往前方两百米再右转，过了十字路口直走就到了。”
　　几分钟后，汽车终于停在一座被植物绿藤爬满的院墙围着的大门前。
　　倪晚看着那门前熟悉又亲切的‘育山中学’四个大字，眼眶一酸，连忙低头，对宋岑道，“麻烦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一下。”
　　“你是要去找人？宋岑立刻敏锐猜到她的行动。
　　倪晚不否认，只是道：“你答应过不问的。”
　　“可我是你的主人，有权知道。”
　　而且这关系到他的研究，很重要。
　　“以后我会跟你解释的。”倪晚语气虽然温软，但态度并不妥协。
　　两人对视片刻，终究是宋岑先退了一步，“好吧，我在这儿等你，最多十分钟。”
　　倪晚不再说什么，转身朝育山中学的大门走去。
　　校门口的保安拦住了她，“进去探望学生要登记的，闲杂人士不能进。”
　　倪晚一怔，从前她回学校的职工大院，校门保安都是认识她的，从来不需要门禁，现在换了人，倒叫她忘了原本应有的程序。
　　“你好，我想找一下巩琴巩老师。”
　　“巩老师？”保安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我们学校没有叫巩琴的老师。”
　　“怎么可能？”倪晚一愣，急道，“您是不是记错了，没想起来！工凡巩，钢琴的琴，巩琴巩老师啊，她是你们育山中学的高中教学主任！”
　　“我们学校的老师我全都认得，确实没有你说的这个叫巩琴的老师，这位小姐，你怕是找错了吧。”
　　倪晚慌了，她急得要亲自进去找，可保安就是拦着不让她进。
　　坐在车上的宋岑见状眉头一皱，立马打开车马走了过去，制止了保安有些粗鲁的动作，伸手一揽，将倪晚护在了自己身侧。
　　眼神冷冽淡淡地盯着保安，让对方气势不自觉就一弱。
　　保安见这小姑娘竟还带了男朋友一道来找事，瞟了眼男方停在路边那辆价值不菲的汽车，心下一噔，感觉来者不善，便要掏出对讲机传其他保安过来。
　　这时，从校门里走出一位四十开外的女老师，瞧见门口的情形，问道：“杨保卫，这怎么回事啊？”
　　见到那位老师走出来，杨保卫忙道，“田老师，这个小姐非要往里闯，说是要找一个叫巩琴的老师，可是我们学校没有叫巩琴的老师，说了她偏不信！”
　　“找巩琴老师？”那个姓田的老师闻言走上来打量了倪晚一眼，“你是巩老师什么人？”
　　倪晚见这位田老师知道妈妈的名字，激动道：“我是她女……侄、侄女！我很久没见过她了，田老师，您能帮我找一下巩老师吗？”
　　“你说的巩琴老师以前是高中部的教导主任吧？她已经移民了，早就出国了。”
　　“什么？！”倪晚不可置信，“她出国了？怎么可能？”
　　“已经有差不多快十年了吧，我记得自从她女儿车祸出事后，没多久她就移民到国外去了，学校这边也已经辞职了。”
　　“不可能……不可能……”倪晚实在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她摇头，只反复喃语着那句不可能。
　　宋岑见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顾不得心里的奇异，揽着她对田老师道，“不好意思，那向您打听一下，您知道这位巩老师在国外的住址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你们是她的亲戚，应该有她的联系方式啊。”
　　宋岑点头，微笑，“谢谢您，打扰了。”
　　“不客气。”
　　他拉着六神无主的倪晚往车上走，将她放进车里，看了她半响，语气古怪地问，“你千里迢迢让我带你来宜城，就是为了找这个叫巩琴的老师？她有什么特别的？”


第7章　
　　她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特别，她只是倪晚唯一的亲人。
　　倪晚难过到无以复加，一句话也不想说，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感觉，让她如坠深渊。
　　宋岑却有疑惑的地方，“你刚刚是给自己编了个身份？”
　　他刚刚听到她说自己是那个巩琴老师的侄女？
　　这个机器人竟然自动进化出了撒谎功能？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有时候我觉得，你实在太像一个人类了。”他感叹。
　　人类就是这样，人之初性本善，渐渐地，为了各种目的，便进化出撒谎功能。
　　倪晚本就心情沉在谷底，听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忍无可忍，终于冲他哭喊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你们！你们把我弄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实验品的！现在我连家都没有了！”
　　宋岑一下毛骨悚然，手臂上的毛发都立起来了。
　　“你说什么？”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倪晚，“你再说一遍！”
　　倪晚却再也不想理他，扯过靠椅后面的一条毛毯，将自己蒙头盖住，蜷成一团，拒绝一切交谈。
　　宋岑：“……”
　　脾气竟然比他还大。
　　他看着毯子里鼓起那个小脑袋，像个逃避现实的笨鸵鸟，眉心拧了拧，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笑。
　　但他忍住了，“你想找这个叫巩琴的人做什么？怎么不直接在系统里查一下她的资料，也不必白跑这一趟。”
　　“对啊！”倪晚忽然掀开毯子钻出来，眼睛瞬间恢复神采晶亮，“我不是有系统吗，可以用系统查呀！我真是笨！”
　　倪晚在心里默念两遍妈妈的名字，发现脑中那个无形的信息库里瞬间跳出来几千上万个同名同姓人的个人档案，让她看得眼花缭乱。
　　奇怪，为什么她看宋岑的资料时就没出现这样繁琐的情况呢？
　　难道是因为她将宋岑的名字和脸对应在一起检索，所以才直接精准得到了宋岑的资料？
　　倪晚又试着在脑子里构画妈妈的面容，果然，那成千上万个叫‘巩琴’的同名人档案瞬间散去，只留下一个跟她脑中面容一致的那个。
　　巩琴：女，56岁；离异；中国；曾于1998——2010年任育山中学高级教师，后移民美国；国外履历不详。
　　不详？？
　　“没了？”倪晚看着系统信息库里那寥寥几语的档案，“怎么会查不到？”
　　宋岑闻言，道，“你查了她的资料？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
　　“前面都是一些我知道的工作经历，可是从她移民后就是不详了。”倪晚求助地看向他，“怎么会查不到呢？我看你的资料时，你在德国的留学经历和档案都有的。”
　　宋岑思索片刻，道：“这是因为我出国只是留学，并没有移民更改国籍。若是她换了其他国家的国籍，就属于境外人士档案了，你的系统没有权限查询。”
　　“那怎么才有权限查到？”
　　“这个权限在政府，这还只是其次。每个国家都设有自己的网监防火墙，就算你的研发人拿到政府批准给你这个权限，你也不一定能突破其他国家设立的信息防火墙。”
　　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她不可能用这个系统查到妈妈在国外的下落。
　　那她要这狗屁系统有什么用！
　　“啊……呜呜呜呜！”倪晚号啕大哭。
　　宋岑：“……”
　　他从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更不要说哄一个机器人女